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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6部分阅读

去那个城市,既可以谋生,又可以与女友时常见面,这不再是幼儿园时代,她再也不可以像那时候一样吵着闹着要跟着。

    小学的时候他们一起学过一篇课文,名字是《植物的脚》,戴佳很梦幻地说希望自己是一粒蒲公英的种子,随着风飘飘扬扬地飞走,落在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而小白说自己想成为一颗苍耳,全身都是柔和的刺,粘在一只粗心的动物的皮毛上,从此流浪天涯。

    现在她也许尘埃落定,而他刚刚准备启程。

    南京与南通之间只相差四小时的车程,荣小白投奔南京的选择算不上背井离乡,他没有必要将气氛渲染得那么悲壮。他权衡再三,准备投奔一个叫蒋汇东的老朋友,是高中时的死党,也是曾经的室友。蒋汇东与姚南的性情截然不同,他没有太多城府,信仰以德服人,虽然他的德并不是非常多。小白打电话对蒋汇东说自己即将奔赴南京,蒋几乎没有犹豫,说,你过来吧,带点换洗衣服就行了。

    荣小白第一次去高中报名的时候是荣妈妈送去的,她看见蒋汇东一脸凶相,非常担心儿子今后的安危,于是对蒋说,我家小白还小,以后还得麻烦你们照顾照顾。

    蒋立即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说,阿姨你放心,小白和我住一个寝室,谁也不敢欺负他,欺负他就是欺负我。

    一个礼拜以后,小白在学校里惹了麻烦,他在操场踢球的时候一脚大力抽射,将球门柱边正准备向小女生献吻的一位帅哥击倒,帅哥坐在草地上晕眩几秒,感觉颜面大失,张罗着喊人对付小白。小白是一个纯洁的孩子,以为大难临头,躲在教室里不敢出门,傍晚时分帅哥带着一干人等扑了上来,为首的就是蒋汇东。

    就是他!

    蒋汇东盯着小白看了几秒,慢慢地转过身,一巴掌拍在帅哥头上,骂骂咧咧道,谁让你在球门口耍流氓的?

    荣小白靠着火车窗户上想着以前的事情,忍不住独自笑了起来,片刻之后又感觉忧伤,那些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情仿佛刚刚发生不久,他还能回味起当时的忐忑不安,但事实上,已经相距八年之遥。八年,他从出生至今一共才拥有三个八年。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看着他又是傻笑又是叹气,眨巴着眼睛盯着他,即使他硬着头皮与她对视也不收回目光,嘴角带着调皮的笑。小白对这样的艳遇没有兴趣,他已经不再是那种接收到一点点暧昧就顺势攀谈的年龄,转脸望着窗外的夕阳晚照,一副看破红尘的姿态。但这个女孩的怪异行为或多或少地使他自信不少,他甚至开始意滛踏足南京大地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群少女少妇盯着他指指点点,互相讨论道,哟,这是哪里来的小正太啊?

    努努说想来接站,被他拒绝了,因为他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蒋汇东说要开车来接他,他已经在火车站等了半个多小时,初夏的晚风还是有些凉的,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站在接站口瑟瑟发抖。他一看见荣小白就立即迎了上去,顺手将小白的行李箱拎了过去。你怎么不加一件外套,只穿这么一点?小白关切地问道。

    蒋汇东扯了扯身上的衬衫,说,外套没有这件衬衫帅。

    小白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大大的囧字,但他俩已经认识八年,蒋汇东的这种歪理邪论早已见怪不怪。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蒋汇东,终于见到蒋开来的那辆车,它的外形与抢修电路的联动车颇为相似,小白无奈地看着这辆二人座工具车,犹豫自己该坐在副驾驶座上还是坐在后面的车斗里。他战战兢兢地上了车,伴随着一声轰鸣和一团黑烟,他们驶上高架桥,小白又一次绝望了,他这才发现这车的外形虽然像汽车,但是整体性能与拖拉机可以媲美。

    这是我们公司的车,出去搞装潢时开的,今天我特意开回宿舍,就是为了来接你,怎么样,够兄弟吧?

    小白哭笑不得,说,你怎么把车开回来的时候没有把安全帽也带回来?

    安全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邪恶的?

    小白后悔了,他早就应该知道与蒋汇东扯淡无异于自投罗网,蒋汇东是随时准备扯淡,大扯特扯,再庄严的话题都能够被他扯得非常淡。不过他的扯淡并不是一无是处,从逻辑上看,他的扯淡能够衍生出一个个严谨的冷笑话。

    今天晚饭怎么处理?蒋汇东身为东道主,主动提出这个话题,让小白感受到南京的温暖。小白识大体地挥了挥手,说,你看着办。于是蒋汇东停了车,在路边熟食摊上买了卤牛肉,云丝之类的东西,一共十七块九毛。他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两张五元钞票和八枚一元硬币,扔给老板,说,不用找了。

    南京这边的物价水平怎么样?小白担忧地问道。

    那得看你去什么地方消费了,省会城市一般都差不多,你知不知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是什么意思?

    小白把这个问题当做是蒋的虚心求教,满怀自信地解释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意思是说,走一百里路,走了九十里才算是一半,比喻事情越接近成功越困难,勉励人们要善始善终。

    蒋汇东拍着方向盘淡淡地笑,说,在我这里,行百里者半九十的意思是,一个月才过了半个月,百分之九十的月收入就被花掉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说得也对,越到月底就越难熬。

    小白把他的话吃到肚子里消化了半天才领悟过来,在心里暗暗骂道,我真他妈的贱,又陪他扯淡。

    蒋汇东藏身的地方是一所平房,面积不大,原先可能是某单位的小仓库,墙上还用油漆涂抹着“杜绝明火”的字样。他已经给小白准备好床铺,名义上是床,其实只是铺在地上的一张陈旧的席梦思。不过小白已经相当满足,他起码不需要与蒋汇东同床共枕了。两年前小白去他的学校玩,与他挤一张床,半夜蒋汇东裹着被子躺在床下面,而小白夜里依稀感觉一丝凉意,却又摸不到被子,于是将凉席卷在身上睡到天亮。

    他们就着买回来的那些熟食,喝了几两白酒,趁着酒兴玩了一场实况足球。小白不太擅长玩实况足球,蒋汇东非常绅士地让他选择巴西队,而他自己选择中国国家队,上半场还没有结束,比分已经是华丽的零比三。中国队零,巴西队三。

    你看,我这是在向你展示一个道理,再强的技术摊上一个弱队也是无济于事的,下半场我们换过来玩吧,我要从反面角度诠释这个真理。蒋汇东信誓旦旦地解释道。小白觉得他说得蛮有道理,于是下半场小白玩中国队,蒋汇东玩巴西队,比分改写为六比三。中国队六,巴西队三。蒋汇东面子上挂不住,又解释道,你看,我从这个角度向你展示另一个道理,我们要对中国足球有信心,只要运气够好,还是有机会打败巴西队的。

    他们冲了一下冷水澡,裹着被单抽烟聊天,蒋汇东还想玩一会儿游戏,荣小白撑不住困倦,先跑去睡觉。午夜的时候小白听见口袋里传来震振声,摸黑掏出手机接听,是戴佳打了电话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声音,小白的委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像碱水一样腐蚀着他的内心。

    还顺利的吧?

    嗯。

    戴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了没有?

    没有,明天打。

    店里一直很忙,所以现在才有空打电话。

    我知道。

    南京那边不好混的话还回来。

    嗯。

    戴佳挂了电话之后小白仍然把电话搁在耳边,里面传出对方已挂机的声音,然后是长久的忙音和嘈杂的电流声。小白有些沮丧,把头埋在被子里努力地呼吸,眼睛一不小心居然湿润了。他有些惊诧,擦掉泪水,安慰自己这不算哭。他不知道自己该保持怎样的心态来面对如今的落魄,罪责属于这个时代,还是这次经济危机,还是自己不够努力,或者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时期,只是他过分夸大自己的痛苦。这些问题争先恐后地跳入他的意识,踊跃得像那些成群结对跳海自杀的老鼠,他带着这份挣扎渐渐坠入梦境之中,是真真切切的坠入,没有尽头地下坠。

    不知道睡着多久,他忽然被蒋汇东推醒,意识一下子从下坠状态回到地面,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他揉着眼睛望了望窗外,仍然一片漆黑,再看一看手机,才两点,疑惑地问道,大半夜的,干嘛?

    如果让中国国家队的人和巴西国家队的人来对决一场实况足球游戏,你觉得中国国家队有几成把握能赢?

    小白愣了好一会儿,颤抖着声音说,哥哥,洗洗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第十五章 这不是一个适合泡妞的好时代。

    努努正在准备迎考英语六级,暂时没有时间出来与荣小白见面,荣小白也不在意,英语六级在他心目中是一座巍峨的高塔,他支持她勇攀高峰,更何况这样落魄的形势下,恋人之间的卿卿我我都显得奢侈和多余。正如蒋汇东所言,经济状况不好,连恋爱都谈不起。

    蒋汇东在一家装潢公司做室内设计,待遇还算优厚,只是工作量大得惊人,有时必须兼任设计,采购,策划,手工之类的职务。最可恨的是有些业主要求装修得和央视互换空间节目里的房子一样,但人家一个客厅就比他们整个房子大,蒋汇东相当钦佩他们自娱自乐的精神。他听说公司有一文职缺口,立即向顶头上司推荐自己的朋友荣小白,上司很委婉地拒绝了,他说,如果不是因为工程质量需要保证,老板肯定会把你们全部辞退,然后请更廉价的农村木匠瓦匠来取代你们。蒋汇东立即飞一般地逃走,他还得仰仗这份工作赚钱娶老婆生孩子,如果丢了这份工作,就等于要了他的命,老婆孩子也一起泡汤,是传说中的一尸三命。人生的道路可以惨淡,也可以短暂,但他不愿意选择一条既惨淡又短暂的。

    总而言之,荣小白必须独自跳进南京城这片陌生的石头森林中。

    小白走到大街上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仙林大学城一带,满大街都是年轻的学生,间或还有慈眉善目的老头老太。他的心态一下子又回到学生时代,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这种场景搁在任何一个上过大学的人身上都会如此吧。美女如云,物价适中,环境整洁,没有人收保护费,简直是人间净土,东方极乐。

    他转悠了半天,上午十点他出现南京大学正门,头顶横幅写着“南京大学欢迎您光临”,正午十二点他一抬头又发现头顶横幅上赫然写着“南京大学欢迎您再次光临”,原来自己绕了半天连南京大学的领地都没绕得出去。他在太阳下站着,利用立竿见影的方法判断方位,决意一鼓作气走出这个迷宫,一个小时后他再次抬起头,头顶又是一面横幅,上面的字让他触目惊心:“南京大学欢迎您光临”。

    无奈之下,他只得作出一个可怕的决定,问路。大学城最大的特点是大学的数量很多,大学生的数量更多。大学生的性质归根究底属于书生文人,大学之间的相互攀比配合书生文人相轻相贬的天性,在大学城里向大学生问路非常蕴含学问。被问者一般有两种心态,一是希望尽地主之谊,向问路者展示本大学城热情好客的风范和本大学生内敛稳重的修养,二是以天之骄子,人之伟杰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瞰前来朝拜的土包子。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面相冷峻的一般都不太好惹,男性处于失恋期,女性处于每个月的那几天,选择面相善良,和蔼可亲的对象进行问路才是明智之举。

    荣小白甄选了几分钟,目标锁定在一个长相大众的男同胞身上,之所以选择长相大众的,是因为选择太帅的会引起对方的妒忌猜疑,选择太丑的会引起对方的自卑排斥。对方挎着一只包,捧着一个鸡蛋煎饼投入地啃着,一看见陌生人上前搭话,立即将煎饼护到胸口位置,警惕地望着荣小白。

    请问一下,从这里去市区怎么走?小白谦卑地问道。

    煎饼男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仔细打量着小白,说,你随便找个公交站台看一下路线图不就知道了嘛,或者直接打车过去,反正不太贵。

    小白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公交站台,他保持摆出谦卑的姿态,准备继续不耻下问,不料煎饼男护食心切,早已逃之夭夭。小白大为震怒,但一想起他蓬松的发型和抽象的青春痘,猜想他一定是传说中不太暴露在光天之下的宅男,于是不与他一般见识,重新甄选目标。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抱着书本款款而行的小女生身上,小女生面容清秀,气质脱俗,是那种让人没有迷路都想上去问路的类型。

    他整理了一下额发,凑上去前去打招呼,不料他刚说了一声你好,小女生就格格地笑了起来。小白一时有些诧异,随即又有些尴尬,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粘着蜘蛛网或者油漆。他耐着性子陪着笑,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忍住笑才开始提问,我是从复旦大学过来找朋友玩的,现在想去市区,请问从哪边坐车比较方便?

    小女生仍然保持着笑容,却又不再那么轻佻,而是饱含惊叹,她意识到面前提问的是一所名校的高材生,绝对不可以等闲视之。她指着前方说,十字路口左拐走几分钟,路南侧有一个站台,你在那边等121路公交车,两块钱可以到新街口。

    他连声言谢,正准备告辞时又想到新街口的物价肯定相当高,不如先在大学城找地方填饱肚子,他又问,这附近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小女生眨巴着眼睛,似笑非笑,反问道,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无所谓,只要是吃饭的地方。

    我知道一家饭店,很不错的,五六十钱就可以管一份点菜,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刚好也要过去吃饭。

    小白虎躯一震,他每天计划的开销不过才三十元,午饭只需一份普通的盖浇饭足矣,五六十块钱的概念一下子压垮他。况且跟着这个女生一起过去,必定会发生付两份饭钱的惨案,不给,面子上挂不住,给了,底子上挂不住。他赶紧抬起手腕,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戴过手表,踌躇之下又抬头望太阳,说,时候不早了,还是正事要紧。

    她有些失望,噢了一声,与他分手,各自赶路。小白经过拐角处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小女生的确楚楚动人,不枉此次迷路,他忍不住懊恼道,我要是再年轻一两岁,这个世界该多美好,这真不是一个适合泡妞的时代。

    第十六章 你不入地狱 ,谁不地狱?

    戴佳每天都在店里忙碌着,人事任命,薪金调整,财物统计,硬件维护,供应采购之类的工作都得由她一手经办,她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戴爸爸不再经营红木家具的生意,又通过关系网获得承包高速公路绿化带的工程,只有戴妈妈过来帮她处理店里的事情。心烦意乱的时候她又满大街乱走,不知不觉又走到小白原先租住的地方,却发现租客易主,只得失落地离开。

    北北经常开车来她的店里玩耍,这是戴佳唯一轻松愉悦的时候,然而北北的生活方式与她又有所脱节。北北建议她去酒吧,或者ktv玩,说是放纵一下心情,也可以为饭店广开客源,戴佳不太喜欢那些场所,有时执拗不过,就跟着一起去了。

    徐泽霖是北北在酒吧介绍给戴佳认识的第一个人,他是南通城内一名出色的败家子,,北北与他的关系貌似很亲近,她管他叫霖子。他父亲是省里一名高官,母亲是借助政治资源开办一家贸易公司,这是他成为败家子的资本。他有一辆红色软顶敞篷宝马车,出场总是那么华丽,拍偶像剧似的。结账的时候更是华丽,他将一叠百元大钞放在吧台上,慢慢捻开,付清酒水钱之后再抽几张丢给服务生,然后收走余下的部分。

    败家子。很多人都在心里这样轻蔑地嘲讽他,却又暗地里想,要是我能成为这样的败家子该多幸福。

    戴佳对这样的角色不太感兴趣,但北北说,你结识这样的人物,你店里高档消费部分才会有着落,哪有做生意不交际的?戴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摆出笑脸相迎,她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如此趋炎附势,内心总有些虚弱。落花无意,流水有情,徐泽霖对戴佳倒是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他讨好似的问,来瓶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