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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23部分阅读

都很喜欢你,你哪能自暴自弃?

    徐泽霖仍然心事重重,丝毫没有流露出乐观的情绪,今天让他大受打击的是并不只是戴佳外婆的表态,还有戴佳第一次在戴妈妈面前表现出的立场。感情这回事儿与其他的东西不同,不能像政治之类的东西去统计人心向背,他坐进那辆宝马车内时,忽然觉得自己拥有的所谓优势在这场角逐中显得苍白与可笑。

    自从荣小白远走南京谋生之后,他一直没有回家,所以从医院出来后他决定回家一趟。荣妈妈没有料到儿子会忽然回来,她将儿子左看看右看看,欣喜得不知所措,徘徊半天后才张罗着出去买菜做饭。荣小白去给老王倒茶时,看见厨房里中午的剩饭剩菜,不过是一碗炒苋菜和一锅冷粥,不由一阵心酸。他已经毕业这么长时间,理应是反哺父母的时候,却从未没有寄过一分钱回家,上次还索要了一万多元。大学时他轻轻挥霍一下就是几百,等于挥霍掉母亲半个月的收入,却丝毫不觉心疼,如今想来简直犬炭不如。

    当天晚上荣爸爸也赶了回来,他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儿子归来的欣喜,而是与老王把酒畅谈。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话题,那就是参军生涯,而这个话题是荣小白怎么也掺和不进去的。小白有些失落,从他懂事起,荣爸爸便认为他是荣姓家族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窝囊废,而这个观点也一次次地被验证。如今别人家的孩子都有房子有车子有票子甚至有孩子,荣小白却一如既往地落后一大步,的确算得上窝囊。他在爸爸面前不敢抽烟不敢喝酒。也不敢参与大人们的聊天,扒完饭后就去帮妈妈晾衣服。荣妈妈对儿子的态度可就截然不同,她偷偷地问道,那个人真的是帮你开车的?

    小白点了点头,说,是啊,我店里雇的司机,今天这一趟车算是友情出工的。我回南京后补贴他两百块钱。

    荣妈妈呵呵地笑,继续晾衣服,内心却满是得意与骄傲。在她的观念中,只有非常牛逼的人才有本事养得起司机。如果以后亲戚朋友们问起荣小白的状况,她不必再遮遮掩掩地回答,只需说一句“上一次我家小白回来住了一晚,还带了专门司机”,所有的困扰都迎刃而解。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让她放心不下,那就是荣小白的婚姻问题。她问道,你在南京有没有谈对象呢?

    小白迟疑片刻,回答道,谈了的。

    哦?怎么不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小白说,就是南通的,那个戴佳,记得么?

    荣妈妈稍加思索。点头说,哦,记得,上学的时候老是喜欢藏你书包的那个坏丫头是吧?真是一对冤家,以前每次看见你们凑一块儿我都舍不得,生怕哪天她把你胳膊都掰了去。不过看你们谈得来,我也不好说什么,想不到现在还真谈到一起了。

    你不喜欢她么?

    荣妈妈想了想,说,那丫头倒是蛮漂亮的,每次看见我的时候笑嘻嘻的,嘴巴也甜,一口一句阿姨好,你要是真能娶到的话当然很好了。省得我还得和儿媳妇磨合感情。

    小白囧哒哒地看着生他养他的荣妈妈。无言以对,他没有想到容妈妈居然在儿子的婚恋大事上这么图省事。与戴妈妈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这确实是一个男贱女尊的时代,女人嫁不出去的话可以加冕为高傲的剩女,男人娶不到老婆则是可耻的光棍,荣妈妈的态度很简单你能娶一个回来,我就能接受。

    当天夜里荣小白坚持睡在客厅沙发上,让老王睡在装有空调的房间里,半夜时蚊子军团轮番袭击,他梦见自己驾驶着一架歼击机,在高空中与敌人盘旋,战斗场面十分华丽十分震撼。迷迷糊糊中他感觉一条薄毯盖在他的身上,而后一台风扇对着他呼啦啦地吹,他挣扎地醒来,看见昏暗中一个人影正要离开。他揉了揉眼睛,问道,妈,几点了?

    那个人影停下脚步,说,你妈已经睡了,叫我把电风扇拿过来。

    荣小白噢了一声,躺下继续睡,终于不用忍受那帮虫子的马蚤扰,他正要睡着,忽然轻轻笑了出来——荣爸爸果然不擅长撒谎,既然荣妈妈都已经睡了,怎么会叫他把电风扇拿过来,难道是传说中的托梦?

    第二天荣小白不得不和老王一起回南京,因为接手盏食天的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他决定再次游说盏食天的老板。他接手盏食天是一个迫切的需求,而对方转让盏食天同样是一个迫切的需求,两者之间谁也构不成牵制。只要将毁约的性质改成延期,一切都还可以摆到桌面上来商量,对于精打细算的盏食天老板而言,转让失败所带来的损失远远超过毁约金。

    临走的时候他准备再去医院探望一下戴佳的外婆,顺便向戴佳辞行,不料戴佳妈妈拦在门口,说戴佳刚刚睡着,不让他进去打扰。荣小白不愿意在这里大声喧哗,更不愿意与戴妈妈发生正面冲突,只得放下礼物,无奈地离开。一个完整的辛酸人生总是要经历这样几个人:一个背叛的朋友,一个贪婪的老板,一个纠结的恋人,一个凶恶的丈母娘,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荣小白算了一下,如果以后他和戴佳努力一把,他的人生可以做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车子开到扬州地界,戴佳打电话过来,她问道,你来过了?

    嗯,我现在正回南京。

    你怎么不喊我一声?

    看你睡着了,就没有吵醒你。

    哦,我以为我妈又拦你了呢。

    不是。

    沉默片刻之后,戴佳又问道,你会不会承受不了压力,忽然说不要我了?

    荣小白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果哪天我养不起你了,我就不要你了,无论现在压力有多大,我都会坚持下去,因为我知道你比我承受的压力更大。

    戴佳淡淡地笑,又沉默了许久,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好的。

    挂了电话之后,荣小白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心里乱成一团。以前他说长大就是看懂所有事情,成熟就是看懂了却不说出来,现在再回头想想,应该还有一个境界是看懂了,想说却说不出来。他真想抱着一本法律普及教材冲到戴妈妈的面前,一字一句教她什么叫婚恋自由,然而这样的想法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显得可笑。兴许戴妈妈会冷笑一声,反问一句,如果我女儿看上一个乞丐,我是不是也要举手赞成呢?

    大学时曾经有一个女同学说至少要嫁给一个百万富翁,其他什么都无所谓,荣小白嘲笑说,难道谁批发到五十万包方便面就可以娶到你?如今荣小白也不得不努力去赚这五十万包方便面,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赚钱,努力地赚钱。他不奢望富甲一方,只求能够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被别人轻易掠夺和践踏。

    荣小白回到南京后一直与盏食天老板交涉,陈述以利弊,终于按照预想计划说服他接受延期合约,代价是增加一万五千元的转让费。荣小白在徐泽霖的这口陷阱里既算赢又算输,赢的是他成功地跳了出去,输的是他跌进去时摔得很疼。这是大象与蚂蚁之间的一场较量,大象拔一根腿毛砸下来,蚂蚁就被活生生砸了一记闷棍。

    他整天穿梭于各所大学,索要递发录取通知书的费用,毋庸置疑,中国历史上最神秘的部门又出来作祟。荣小白不敢催得太紧,生怕被官老爷们记了仇,以后不好办事。他请老爷们吃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老爷们吃啊喝啊,终于明确给出了付款日期。荣小白这才放心下来,去埋单的时候也不再那么心疼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花不了票子结不了账。这帮教授其实也不容易,他们每年以流水线的速度发表论文,牺牲钻研学术的时间,刻苦研习权术,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如今终于开始享受这美丽的人生。

    他晚上回家后正准备去洗澡,努努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我真的想去苏州了,去坐摩天轮,你可以陪我去么?

    小白拒绝道,现在我真的很忙,要不然再过段时间吧?

    努努沉默了片刻,喃喃自语道,过段时间我都不在这里了。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纠缠,而是顺从地挂了电话,她决定独自去苏州,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再过两个月,她即将被送到国外,面对另一种陌生的生活,她要在国内完成以前没有去完成的梦想。如今看来,只有一件事情无法实现,那就是与荣小白一起去远行。

    当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和荣小白一起坐飞机旅行,翱翔在连绵不绝的云层上空,夕阳被大气层扯得光怪陆离,仿佛贴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飞行。梦醒之后她失落地坐在一片昏暗中,同学都已经放假回家,寝室里空荡荡的,头顶天花板上老是传来玻璃球落地的滴滴答答声。她没有害怕,可是她还是哭了。

    第八十五章 那就这样吧

    外婆去世的时候戴妈妈准备将戴佳支出去,生怕她受到惊吓。然而戴佳坚持留在外婆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老人的生命渐渐消失。戴佳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痛楚,只是安静地看着,仿佛外婆只是收拾行李,要回乡下老家去住一段时间一样。然而当外婆完全停止呼吸,一盏油灯就此熄灭,只留下一根毫无生机的枯芯,戴佳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葬礼在外婆的乡下老家举行,戴妈妈打算让徐泽霖过来拜祭,却被戴佳阻止,她忿恨地望着妈妈,说,以前你想怎么闹都可以,现在还是消停一下吧!

    戴妈妈没有想到女儿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但在这个特殊时期也自觉理亏,只得打消原先的念头。当然,荣小白也同样没有获得参加葬礼的资格,他只得拜托蒋汇东帮忙订制一只花圈送了过来。这段时间他决定哪里都不去,也不再参加各种宴请,一直等南通那场葬礼完全结束。他凌晨两点发短信过去,问道,你还好么,睡了没有?

    戴佳回复说,没有,在守灵。

    荣小白原本想安慰两句,写了很长一段话,却又没有发出去。他将前段时间快递站积压下来的文件堆在客厅的茶几上,一份一份地存入电脑中备案,现在他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努力工作,拼命赚钱,只图哪一天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戴佳接出来。

    天完全大亮的时候。客厅里已经烟雾缭绕,地上尽是烟头,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居然和荣爸爸一样,被熏得焦黄。戴佳最不喜欢男人的手指有这样的污垢,他赶紧跑去洗漱间清洗,然而那种颜色仿佛已经嵌入皮肉之中,怎么也洗不掉。他抬头望了望镜子。发现自己忽然就变老了,他有些失落,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一个人活到二十四五岁,三分之一的生命已经过去了。

    努努已经在苏州呆了两天,她去过虎丘,去过留园,去过寒山寺,孤身一人。她在公园的摩天轮下站了很久。望着这只徐徐转动的巨型风车和它背后深邃的蓝天,心中满怀朝圣般地虔诚。她坐进摩天轮吊舱,才发现其他游客都是成双结对的,不禁有些失落。她了解关于摩天轮的传说: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都会以分手告终,但当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走下去。努努迷信星座。迷信运势,迷信一切可以被迷信的东西。这次却没有再迷信,因为她已经孑然一身了,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她跟随摩天轮一直上升,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呼大叫。而是睁大眼睛一直看着。耳机里阿桑落寞地唱道,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百~万\小!说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努努将小脸贴在玻璃上,暗自得意地想,我可真勇敢。

    她回到地面后并没有什么感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不像其他人那样驻足留影。身后那架摩天轮巍峨耸立在蔚蓝天空下。一尊大佛似的接受恋人们的顶礼膜拜。她快走出公园时忽然看见旁边有一棵许愿树。

    枝桠上飘扬着五颜六色的小绸带,看上去很漂亮。她决定也花几块钱挂一个上去。当她拿到水笔和绸带,却又犹豫不决,不知道写什么才好,最终她提笔写道,努努和小白到此一游。

    当那只蓝色绸带在树枝上飘扬,她的心情又变得格外的好,仿佛内心一个碍眼很久的坑终于被粗糙地填满,于是她唱着歌,颠着小步,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按照南通地方风俗,外婆去世后的七天内戴佳一直在家守孝,她准备过完这个礼拜再回南京,第六个七天时再回来。然而戴妈妈又大加阻拦,她说,临家饭店是你当老板的,现在你把这个大摊子扔下来又算怎么回事?

    戴佳反驳道,既然我是老板,那么当初让徐泽霖入股,胡乱扩张,不还是你一手操作的么,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现在又拿这个来制约我,还不是为了成全你那个所谓的女婿么?

    女儿的这种态度让戴妈妈十分恼火,只得再次将那本账簿扔出来,说,你要是想去南京我不阻拦,但先给我清了这些债务,那个荣小白不是有能耐嘛,只要你们能把这笔债清掉,我绝对不再提什么好歹!

    条条大路通罗马,种种矛盾归于钱,而这一点确实能够将戴佳制约得死死的。如果真让荣小白将所有的收入投进临家饭店这口巨大的黑洞里,他永远没有翻身的一天,戴佳反复权衡利弊,决定暂时留在南通。她打电话给荣小白,说她暂时不去南京,荣小白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妈不让你来么?

    不是。

    那怎么了,你不想来?

    也不是。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要不,我们分手吧。

    小白的心被像被烫着似地猛地揪了起来,太阳岤隐隐作痛,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问道,理由呢?

    临家饭店的债务跟一座山似的,难道你想把你以后的时间都拿来耗么?反正我们才谈了没有多久,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现在趁早散伙,省得以后越陷越深。

    耗就耗呗!只要你不急着嫁人,我就有的是时间耗下去,我就不信你妈能把我们耗到七老八十!荣小白说完之后又有些心虚,生怕过于高估自己与戴佳的感情,万一戴佳自己不愿意空耗青春,他的话就显得自负和滑稽。

    果不其然,戴佳在电话那头嘟囔道,你当然无所谓了,耗下去的话你变成老男人,跟那酒似的越陈越贵,后面跟着一群小萝莉,我却变成老女人了,人见人嫌的。

    荣小白揣度戴佳话中涵义,不由悲从心起,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无非就是戴佳站在他这一边,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现在戴佳却也动摇了,要离开他们两人的战壕。然而这又无可厚非,二十三四岁的女孩,正是结婚的好时光,她理应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荣小白决定妥协,平静地说,既然这样,那么我们散吧。

    两人长久的沉默,最终戴佳先开了口,她说,那就这样吧。

    荣小白听见对面轻轻的喀嚓声,一直呆呆地站着,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此时他整颗心都被掏得空空的,那些奋斗的理由,拼搏的意义,也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荣小白站在快递站的办公室中央,茫然不知所措,失落与绝望悄悄地占据他的灵魂,他终于一无所有。

    之后几天荣小白仍旧开店营业,却对接手盏食天的事情越来越冷漠,盏食天的老板不知其中缘故,一直追在后面催促,生怕荣小白又出变卦。最终盏食天老板实在按捺不住,主动提议道,要不你先首付五万,剩下来的那些钱分期付给我,怎样?

    荣小白在心底淡淡地笑,他没有想到等自己心灰意冷了,这些所谓的事业才开始对他敞开大门。他原本担心徐泽霖会再次搞鬼,想想又觉得杞人忧天,他现在已经与戴佳分手,甚至不再联系,连被别人布陷阱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在新的合同书上签字,丝毫感受不到喜悦之情,反而有一种屈辱,仿佛这一切都是以牺牲自己与戴佳的感情作为代价。一个男人要想获得成功,很有可能要做出牺牲,有人牺牲了自己的理想,有人牺牲了自己的立场,有人牺牲了自己的感情,荣小白自认为算得上最卑劣的那种,因为他牺牲了戴佳的感情。

    这是一座独木桥,总归是有人要让步的,对于这样冰冷的现实,人总是得学着遭遇,意识,承认和接受。荣小白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