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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侠女第1部分阅读

    (一)

    王二家在城郊,母亲生下他后就死了,他是父亲养大的。他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可惜在他十五 岁那年也死了,以后便是他自己一个人生活。

    所幸他有一个大伯在县中普度寺当方丈,因此小时候他也读过几本书,平时替人抄抄写写;再把祖上留下的几亩地租将出去,尚可糊口。只是想成家立室,却是万万不能。王二家果然可以称得上荒郊野外了,孤零零只有他家一所宅子,四周全是杂草,什么左邻右舍一个也没有。王二的大伯对他颇为关照,数次让他住在庙中。王二不想剃度,在庙中又颇不自在,便坚持回己家。方丈也只得由他,时常拿些钱粮接济他,日子便这么过着。

    (二)

    这一日,王二又到寺中取了半袋米,天候尚早,也不忙走,在庙中闲逛。

    此日天气颇好,春暖花开,微风和煦,普度寺是县中首屈一指的大寺,来上香的女子络绎不绝。王二无所事事,便细看上香女眷,但见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正看得兴起之时,从外面进来一位绝色女子,十七八岁年纪,鸭蛋脸面,眉毛弯弯,鼻梁挺挺,一双杏核眼,两片薄嘴唇,实在是天姿国色。王二哪里见过如此美女,登时目瞪口呆,做声不得,胸中心跳「咚咚」如鼓点,耳中震响「嗡嗡」

    若铜锣,魂儿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从沙弥手中取过香,碰巧看见王二猪哥样,心头有气,对那女子道:「小姐你看。」

    那小姐瞥王二一眼道:「别理他。」自行拿过香来,拜在菩萨面前。普度寺不是供如来的,供的是观音菩萨。一般老百姓谁知道释迦牟尼是什么玩意,却是很少有人不知道观世音菩萨,因此庙中香火很是鼎盛。小姐口中念道:「全知全能的观世音菩萨,保佑爹爹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保佑我家平安喜乐。」丫鬟也跟着磕头。

    上香完毕,她们主仆二人转身要走。王二仍是傻傻看着,口水流出也浑然不觉。丫鬟看到王二如此无礼,拿手帕拍他鼻子:「看什么看!」王二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满面通红。那手帕香气扑鼻,王二闻来更是窘迫,支支吾吾,不知所措。丫鬟一抬腿,便在王二两腿上各踢了一脚,其中一下踢到了他右腿「中都岤」,另一下却是弯脚勾他左腿膝弯。王二只觉左腿一软,右腿却整个麻了,登时站立不住,不由自主摔倒在地,只摔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丫鬟嗤之以鼻:「真是个草包。」

    小姐微微皱起眉头,口中道:「碧痕,你又淘气。」虽然说得是责备的话,但语气却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碧痕笑道:「这人好生无礼,让他摔个狗吃屎。」小姐道:「别多事,快走吧。」主仆二人径自去了,未再向王二看上一眼。

    王二灰头土脸爬起来,右腿兀自酸麻,揉搓了好久,才觉得好了一点。问了小沙弥,方知这小姐乃是县中大户高家的小姐,名翠兰,艳名远播,王二也曾听过。高小姐从小便跟父亲学习武术。练得一身好本事,因此上看不起王二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凡上门提亲者一概退却,现在仍待字闺中。

    王二的伯父倒是有一番好身手,也曾经授过王二武功,只是这学武岂非旦夕可成?所需的功夫毅力又非常人可比。王二生性惫懒,吃不得这份苦,又怎能练出好武艺?再者他一贫如洗,高家是县中大家,家财万贯,又怎么看的上他?想一亲高小姐芳泽,今生今世是全无可能了。

    王二心中胡思乱想一番,长长叹了口气。当下也全无心情看人家女眷,慢慢踱回家中。他家既在荒郊,又兼贫困,院门也是从来不锁。推开屋门时,发现屋中多出两个人来,一个是中年妇女,容貌甚美,却是面如金纸,双目紧闭,手按胸口半躺在他床上,一看便是身受重伤的;另一个是位年轻女子,黑衣黑裙,红丝带束腰,两道剑眉,一双凤目,目光清泠透彻,如利刃一般,只扫了王二一眼,王二便觉心中一惊,不自觉后退一步。那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

    王二定定神道:「两位……这个……光临寒舍……」女子道:「我妈受了伤,要在你这里修养些时日,好生抱歉。」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说是抱歉,可完全听不出来这种意思。王二倒是颇有些古道热肠,再说看着情形也猜到几分,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天不怕地不怕,忙到:「无妨,两位请自便。」那女子应了他一句话时,已开始助美妇疗伤,一双手在美妇胸前背后飘飞,姿势美妙之极,再不理王二了。王二不便打扰,便去准备些茶水,见两人渐渐出汗,又备了面巾脸盆,甚是周到。

    女子一眼便看出王二步伐虚浮,毫无功夫,自己一出手就能制住他,这才助母亲疗伤。后来看王二悉心服务,就如同淳朴庄稼汉一般无二,放下心来。但母亲受伤甚重,费半天力竟是毫无成效,只能出指点了母亲胸前两处大岤,护住心脉,再图他法,这片刻施功,也劳累非常。

    美妇咳出小口血来,睁眼到:「莲儿,算了。」向王二道:「这位相公,多谢你了,我们是被仇家所伤,要叨劳你一阵……」她声音虚弱,说了几句,便大口喘气。王二心中一动,道:「小生有家传灵药叫『天王补心散』,据说治内伤颇有奇效,伯母何不一试?」母女二人对望一眼,面有喜色。美妇正是被内家掌力震伤了心脉,去寻大夫,知道须细细疗养,百日后或可痊愈。但仇家势力颇大。

    如此疗法,势必被搜捕到,所以藏到荒郊王二家中再慢慢想法子。如今听说王二竟有疗伤奇药,名为「补心散」,自是对心脉疗效显着,简直就是对症下药一般,如何不喜?

    女子一抱拳,说道:「多谢你,倘若你能治好我妈的伤,英莲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说的是感恩的话,仍是没有丝毫暖意,不过语气诚恳,说完一揖到地,这是江湖儿女之礼了。王二急道:「姑娘快快请起,小生如何敢当。」心道:「原来你叫英莲。」忙将她扶起。先前王二见她时,便觉得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感,毫无他念,现在两人相距颇近,王二不禁细细看她。英莲年纪与高小姐相仿,但生的竟比高小姐还美几分,那一股英气,更是江湖儿女才有,绝非高小姐自深宅大院中可得。他正当青年,又从来没与女子纠缠,哪里便有什么一见钟情之说了?为高小姐发痴,不过是初见美女,心中一股欲念作祟罢了。

    如今眼前的女子,比高小姐美,他早就将高小姐抛到九霄云外了,只是痴痴瞧着英莲。

    然而这样盯着一个女子瞧也太过无礼。只听得英莲重重咳了一声,面有怒色,王二方如梦初醒,满面通红,急忙忙拿药去了。这「天王补心散」是他大伯所给,炼制颇为不易,王二别说不知,即使知道,也不心疼,取了三剂。英莲母女行走江湖,这伤药如何服用可比王二知道的明白,当即用水冲服一剂。药方入腹,美妇便觉胸口一阵暖意,急忙运功疗伤,英莲内功与其母乃是一路,也运功帮忙,美妇得她相助,事半功倍,只片刻功夫,便吐了几口瘀血,所受内伤竟好了七七八八。

    两人当即向王二道谢,美妇道:「小相公与我有恩,我们不能瞒你。我们娘俩本不是梦州人,跋涉来此,本来是为了报仇。莲儿的爹爹有个结义的弟弟,他待弟弟如同亲生手足,岂料那人却狼心狗肺,包藏祸心……」说到此,脸色涨得通红,显是怒不可遏。「他暗算我丈夫,盗去我丈夫的武功秘笈,便逃到此地。

    十几年来,我和莲儿寻访各地,终于找到他啦!他在这里可是大大有名,姓高名宏的便是了。」

    王二一愣,随即到:「噢,是高小姐的爹爹。」平日里大家都叫高员外,名字却不常叫,王二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美妇接道:「他倒快活,他富甲一方,这几年福也享够了,既然我们找到了他,就非取他狗命不可。」话虽这样说,但高宏武功之高却是她亲眼所见,亲身所试,只给他一掌便打得身受重伤,报仇云云,疏非容易,不禁面现愁容。

    英莲知道母亲心意,道:「我们慢慢找机会就是了,我们在暗,他在明,又受了伤,终究是我们占便宜。」美妇道:「唉,要不是你为了救我露了身形,攻他个出其不意,未尝没有机会。他有了防备,咱们只能从长计议了。」王二对这些江湖恩仇本来漠不关心,但他母亲死得早,从未受过母爱,见她们母女二人浪迹江湖,相依为命,心中羡慕。听到二人意欲久住,一时冲动,脱口道:「伯母如果不嫌弃,就住在小生这便是。」王二家在荒郊,方便自己行事,美妇也有此意,又见王二说的真诚,便道:

    「小相公高义,却叫我孤儿寡母何以为报?」王二作揖道:「伯母休出此言。」美妇自说家夫姓周,问王二姓名,王二道:「小生姓王,名二,嗯……没有表字。」

    父亲小时是叫他二娃子的,但这个怎能当表字?英莲见他摇头晃脑,一副读书人模样,她本来没读过书,却听他说「姓王名二」,分明是乡野普通名字,这般冠冕堂皇念出来,真是不伦不类,便「扑哧」一声笑出来,周夫人也忍俊不禁。

    英莲本来是冷冰冰的样子,这一笑,便如春水初融,百花齐放,王二扫到一眼,如遭电殛,心跳加速,怕出什么丑,忙到:「伯母重伤初愈,应该好好休息,小生……我暂且告退……」逃也似地离开屋子。

    他来到旁屋,稍稍整理一番,想起英莲的嫣然模样,不自觉心猿意马起来。

    他初时留英莲母女,其实心中也是隐隐盼望英莲长住几日。他从小便没和女子说过几句话,纵然有说,也是长辈,同龄女子却是一个也没有。正在心中辗转一番,天却黑了下来,登时想起她们母女是客,自己殄为主人,不去招呼也就算了,怎能不准备餐饭?心中大呼「罪过」,急忙去生火做饭。他常与庙里僧人打交道,平日言行也不自觉学了几分。

    王二在灶间生起火,又想起自己取回的米粮还在大屋,却不好意思去拿,只找所剩旧米,虽不甚多,将就也够三人吃,正忙着,忽听得耳边有人道:「让我来罢。」正是英莲,说话间已经伸手拿过王二手上锅铲。王二给吓了一跳,见到是英莲,更是紧张,结结巴巴说道:「小姐……去歇着吧……这种粗话,小……小生……来做就是了。」英莲道:「你到屋里坐着吧,我妈找你说话呢。」王二因为刚才惹英莲生气,正自惴惴,生怕再得罪她。此时,周夫人也站在门口,招呼道:「王侄来屋里吧。」王二只能进来,周夫人既叫他侄儿,便不见外,盘问一番王二情况。王二知道周夫人有仇家在此,诸事小心,也是毫不隐瞒,有问必答。他的情况本无虚假,坦然应对,周夫人也不再相疑。

    谈话之间,英莲已经做好晚饭,一盘菌菇,一盘野菜,都是王二自己采来,甚是平常,英莲做得颇有几分滋味。三人入餐之时,周夫人时不时夹些菜给王二,却是让王二感到家的温暖。

    吃罢,英莲去收拾碗筷。经过这顿饭,王二对英莲的惧意淡了几分,同她一块收拾。但他毕竟还是紧张,洗完时动作不免僵硬。英莲道:「先生……去歇着吧……这种粗活,小……小女子……来做就是了。」却是模仿王二适才说话。王二大窘,说道:「小姐见笑了,小生……」英莲道:「什么小姐小生,听着酸也酸死了,你叫我妈伯母。叫我英莲便是了。」想起他自我介绍时书呆子模样,又忍不住笑出来。王二连连称是,英莲又道:「你多大了?」王二应道:「小……我十九岁了。」英莲道:「嗯,你比我大一月,那我叫你二哥好了。」王二道:「哪里敢当……」英莲道:「叫了你就应着,罗里罗嗦,你又不吃亏。」王二不敢再说。

    周夫人道:「好好说话,怎地抢白王家哥哥,这脾气总也不见改。」英莲撅撅嘴,道:「妈,你的伤怎么样了?再服一剂『天王补心散』吧。」周夫人道:

    「好得差不多了,这药甚是珍贵,肯定得之不易,一剂对我的身子大有好处。吃多了药效不能完全发挥,反而浪费。」英莲道:「那j贼的伤却不知如何,不如我今晚去探察一番。」周夫人点点头:「要去看一下,待会我跟你一块去。」二人当着王二的面说这等隐秘之事,自是不把他当外人看了。王二道:「夜黑风高,怕有什么危险。」英莲道:「干这档子事自然要趁夜黑风高了,白天不是全给人瞧见了?」王二无言以对,他对江湖事全然不懂,只有瞠目结舌的分。

    周夫人说道:「王侄你先休息吧,我们有备而去,他奈何不得我们。」说罢便和英莲出门去了。王二让出了大屋给她们母女,自己则搬到小屋之中。睡在床上时,想起这一日离奇遭遇,平白多了个伯母。又想到高小姐和英莲美艳容貌,心中粟六,无法一一尽述。迷迷糊糊中,看见前面一个人影,追了过去,却是英莲,她倏地消失不见了。王二急的直在原地转圈,忽听有人冷冷道:「你看什么看!」竟是俏丫鬟碧痕。她走过来也是一般踢了他两脚,王二摔倒在地,却不怎么疼。接着这丫鬟也不见了,这边站着个人,眉目如画,赫然便是高小姐。她笑吟吟过来扶起王二,说道:「你真没用。」说这话时,巧笑嫣然,便如同自己最亲近的人说话口气一般。王二受宠若惊,抓住高小姐的手,觉得滑滑腻腻,说不出的舒服。高小姐身上一股幽香入鼻,王二心中一荡,俯身去亲高小姐,高小姐也不闪避,仍是这般微笑。王二也拉下高小姐衣服,将她压在身下,觉得一股尿意直冲入脑,畅快淋漓释放出来,原来竟在睡梦中遗了精。

    (三)

    第二日起来,王二想起昨夜之梦,如醉如痴。周夫人她们早已起床,英莲还备好早饭。王二也不知她们昨夜何时回来,又见二女面有忧色,想是昨晚之行并不顺利,王二见两女并未受伤,也不担心了。

    吃罢早饭,周夫人取出一锭小银子,二两有余,让王二去镇上买些菜蔬油盐。

    王二家境贫寒,养活他一人还可,昨日一时冲动,留了英莲母女二人在此,倘若食不果腹,岂不尴尬?推辞几句,也就受了。

    县城并不甚大,王二家虽在郊外,走到县上,只花了大半个时辰,他又对县中布局了如指掌,东西置办完毕,天色还尚早。那高家便处在县上最最繁华之所,王二在县中行走,不免路过,想起昨晚所做之梦,竟然鬼使神差在高宅大门前立定,只盼再见高小姐一面。

    岂料他刚站住,门便开了,里面走出一位华服公子,相貌英俊,口内说道:

    「什么观音菩萨玉皇大帝,我才不信呢。」后面跟着一位女子,竟是高小姐,只听她说:「这些本来就是心诚则灵的,哥哥你心不诚,就是去拜了也不管用。」抬头看见王二,愣了一下,怒道:「原来是你,你来做什么!」高小姐以为他知道自己今天还去上香,特意跟着自己,心中恼怒。碧痕跟在高小姐身后,也说道:「就是他,昨天对小姐好生无礼!」

    那华服公子冷笑道:「兀那小子好大胆子,胆敢对我妹妹无礼,还跑到高家撒野,受了谁的指使。」说着欺身向前,左手架在胸前,右手自肋下拍出,赫然便是他们家传绝学「飘鸿掌」,这一招叫「排山倒海」,是这套掌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全无花架,纯系这一掌刚猛内力制敌。他不知道王二什么身份,但最近家里有些变故,他只道王二与英莲母女是一伙的,全力出手,不敢托大。

    王二哪里想到自己就这么一站,祸从天降,想分辨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不会武功,这一掌决计躲不开,眼见就要拍到身上,不死也得受重伤。高小姐知道王二什么都不会,见到哥哥出手竟是这一招,大惊失色,呼道:「别……小心!」这句「小心」,却是提醒华服公子的。华服公子只觉得有人在自己手肘上一托,那一掌之力便消失不见了,右臂却说不住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