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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19部分阅读

    水,先去沐浴了再来。”

    “奴婢走来走去倒不觉得冷。”叠翠心头委屈,见她连表示关心都说的若无其事,心头实在委屈极了,冲口便道。

    挽衣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赶紧拉了她衣角一把——牧碧微听了,神色倒未变,似乎早便预料到她会出言反驳一样,道:“挽衣去倒盏姜茶来。”

    等挽衣从外间捧了姜茶过来,叠翠也冷静了些,接了茶谢过牧碧微,这一口喝下去到底好受了些,却又不知道眼下该怎么下台,索性把杯盏还给挽衣后继续站着等牧碧微的吩咐。

    却听牧碧微道:“你们两个都忤在了这儿做什么?就是不去准备晚膳,好歹也过来替我拿帕子擦一擦发啊!”

    她这样坦然,叠翠也没办法,将手里抱着的衣物放到一旁,有意拿了自己先前解与牧碧微的那一件披风放在了最上面,悻悻道:“奴婢来罢。”

    挽衣见状,便小声道:“奴婢去厨下帮葛诺。”

    待挽衣走了,牧碧微方看了一眼那件披风,偏头对叠翠笑了一笑,道:“可是心里不服?”

    “奴婢不敢。”叠翠竭力想作出平静之色来,只是心里头一口气到底没咽下去,那神色便就不自然,牧碧微淡然一笑:“不服那才是对了,若是今儿这样被对待了还能够忍下来,我倒要怀疑是哪一个千灵百巧的主儿教导了你,把个寻常跟红顶白的宫人演得如此丝丝入扣?”

    叠翠闻言,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给丢了,面色惊讶道:“青衣这几回待奴婢不好,竟然是一直在怀疑奴婢是旁人派来的吗?”

    牧碧微也没计较她冲口说出的自己待她不好之语,慢条斯理道:“按理说呢,我进得宫来时偏赶上了前朝之事的牵扯,被左右丞相并太后两头掐了前程,论容貌风仪,照你的话来看,比孙贵嫔也是不及的,无非是占了一个新字,若是没了位份,将来如何都不好谈。甚至连子嗣上头都没什么主意可打……所以贵人们本不该对我太过操心,可今儿在绮兰殿上看到了欧阳昭训,却由不得我不多心了!”

    叠翠心念转了一转,道:“青衣这话是什么意思?”

    “昭训娘娘的为人我今儿也算领教了一二,你是在宫里伺候也能算半个老人,不似挽衣他们才进了宫的,所以昭训娘娘的性情想来比我知道的更多,我只问你一句——这位欧阳娘娘是个重门第,是也不是?”牧碧微平静的问道。

    叠翠茫然道:“自然是的。”

    “那就是了。”牧碧微冷笑了一声,道,“昭训娘娘重门第,连我的出身,又加上在这宫里头的身份,她都看不上眼,我想这六宫之中,惟一一个能够叫昭训娘娘尊敬或者说不敢看不起的大约也只有……”她一指华罗殿方向,淡淡道,“邺都望族嫡幼女,左昭仪曲氏!除了她之外,虽然还有个孙贵嫔位份在昭训之上,但我想着昭训娘娘可未必将孙贵嫔放在眼里!

    “你说你与葛诺相识是因为他早先得罪了欧阳昭训的身边人,因此差点送了性命,是你伸了援手,故而两人结为了姐弟——我瞧你先前到我身边时候的心思可不像那等心善的,莫非你的好心全部用在了葛诺身上用光了不成?”牧碧微淡淡道,“可我瞧葛诺年纪也不很大,照理说你进宫比他早,但他进宫估计也就这么两三年的光景罢了……好罢,就算你们这两年忽然性情大变,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但是呢,葛诺得罪了欧阳昭训的侍者,你又是他认下来的姐姐,两个人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在这宫里头,先前因着陛下重色,太后亲自关心起了冀阙宫里的宫女们,你这副平庸的容貌倒是占了个先,但为了带葛诺一道进这冀阙竟去求了左昭仪——”

    话说到了这里叠翠如何听不明白?她脸色顿变,分辩道:“早先奴婢也是告诉过青衣的,那是因为奴婢们实在没有旁的办法,听说左昭仪仁善这才去求了她,原也只是抱着万一的指望,后来左昭仪允了,也不敢瞒青衣,奴婢并葛诺的确是担心左昭仪要奴婢们做些什么的……然而左昭仪什么都没提!青衣若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就召了葛诺过来与奴婢对质!”

    牧碧微摇着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按理说你们到如今都还只是个寻常宫人,早先也不曾伺候过贵人,是这宫里最不起眼的那一类了,昭训娘娘贵为上嫔,论位份仅仅在左昭仪与孙贵嫔之下,而且外有家族,她还是太后娘娘的甥女,陛下的表姐,这满宫里她是唯一与太后有亲之人!你们,嗯,是葛诺,他既然惹了昭训身边的内侍,并且为此还挨了打,足见昭训娘娘是为了身边侍者出过头了的,纵然如此却到底留了葛诺一条命下来,这且不去说,权当昭训娘娘一时好心罢,结果呢,回头你们两个做什么非要调到冀阙来?是在原本的地方做不下去了对不对?为什么做不下去?恐怕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得罪了昭训的缘故吧?”

    叠翠咬着嘴唇不语。

    牧碧微也未理睬她的表情,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道:“论理呢,昭训与左昭仪出身仿佛,又都被孙贵嫔以宠爱或位份压了一头,左昭仪我至今没有见过,你说她是个好的,就算是个好的,这会我先不提,那么昭训呢?昭训是个重门第的人,这等人的性情我也觑出几分,那就是自以为是,她若是觉得谁不是好人,那就一定不是!便是有人与她说了那人的好话,她也定然认为是旁的人听差看差了,若觉得谁是个好的,那么同样也不许旁人说半句儿坏话,这是因为她总觉得以自己的出身见识并聪慧,定然没有看走眼的道理!”

    说到了这里,牧碧微冷笑着道,“这宫里的贵人们论出身惟有左昭仪可比昭训娘娘,而陛下最宠爱的却是孙贵嫔,孙贵嫔下面最得宠的还有一个何容华呢!因此我若没有猜错,左昭仪与欧阳昭训的关系定然是不差的!”

    叠翠苦笑着道:“不瞒青衣,左昭仪性情温善谦和,待下宽厚,别说欧阳昭训了,就是其他贵人们也说不出她什么不好来,即使孙贵嫔与唐隆徽,固然不喜被左昭仪压着,但也难得有诋毁之言,这都是因为左昭仪她……”

    “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既然入了宫闱为宫妃,又是个空有高位而不得宠的左昭仪,还能够叫上上下下,包括盛宠的贵嫔都寻不到什么理儿来说她的不是,就足见这位左昭仪的能耐了!”牧碧微冷笑了一声,对她的话并不相信,冷冷道,“纵然左昭仪平素里是个善心的,你们若是与她本没有什么瓜葛,你又不是什么出色的美人儿,本也符合冀阙宫女的要求,顺带着的葛诺瞧着也机灵,左昭仪怜恤你们一回也是常理,只是葛诺却先得罪了欧阳昭训身边之人还被昭训使了人罚过!这件事情虽然小,可你们既然主动求到了左昭仪门上,我不信她不去查!既然查过了,晓得你们与昭训有怨,那做什么还要叫你们如愿?”

    这是因为左昭仪心善……叠翠想要这么说,可想到牧碧微才说了她并不相信曲氏这么好心,也没有旁的话说,只道:“奴婢在冀阙伺候了这两年实在与左昭仪没有什么瓜葛,奴婢说句犯上的话儿,青衣如今的确得陛下喜欢,可青衣进宫才几日呢?况且青衣方才自己也说了,青衣的前程是个险的,而左昭仪外有曲家可恃,内有太后撑腰,虽然如今还不是皇后,却有皇后之权,而青衣论家世论进宫的资历并在宫里的地位,与左昭仪如何可比?也不过是比奴婢们这些人高些罢了!又是左右丞相并太后跟前都上了心的人,奴婢并葛诺倘若当真是左昭仪收拢下来的人,又怎么会浪费到青衣身上来?难道不该想着法子派到安福宫或者平乐宫里去吗?”

    她这么说完了,牧碧微欣然点头,道:“你这话说的不错,陛下宠爱新人也不是一回两回,就我进宫这几天,所听到的,就有范世妇与司御女的现成例子,后来又添了唐隆徽——这位上嫔的宠爱,如今看着怕也不成了,就是何容华,因着我的进宫,她这几日也没见到陛下呢!所以我也觉得,左昭仪也好,欧阳昭训也罢,怎么说都是宫里资历最深的那一批人了,虽然今上册妃这才是两年光景,然而两年里头陛下宠过忘过的人也是有那么几个的,论家世才貌,我虽然算不得差,却也还没到了拔尖的地步,左昭仪的资历久也是与我比,比起了早先就在宫里头做宫女的孙贵嫔,怕收拢到的人也不够多,我也觉着,你们若是她的人,未必这样快就用到了我身上,除非我今儿个能够同何容华一般做到了妃位又盛宠!”

    叠翠狐疑道:“青衣既然想的这样明白那为什么还要疑心奴婢们呢?”

    “世家子的这一手叫做放长线钓大鱼呢!”牧碧微冷笑了一声,话锋忽的一转,冷冷的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把戏,早先年在我那继母那里见得多了,你看你明知道我是个脾气不好的,又是个多疑的,但对左昭仪究竟是感激在心!这个样子叫我怎么不疑心,万一有那么一天左昭仪那儿发了话下来,你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过去呢?”

    这番话说得叠翠目瞪口呆,继而却不是醍醐灌顶而是又羞又恼又生气,只想大喊了一声:你这样待我莫非还打算着我要感激你胜过感激左昭仪么!

    第六十七章 广陵王

    这一晚姬深歇在了安福宫,牧碧微知道消息后叫吕良关了院门,便自顾自的用了晚膳去休憩,叠翠照常要在外间陪夜,却被牧碧微打发了走,她觉得这是自己即将失宠的征兆——固然这几日牧碧微也不见宠信她,可眼下牧碧微的||乳|母阿善就要进宫来了,再加上牧碧微方才已经明着表示出了对于自己念着曲氏的恩德的不满,叠翠原本心头的委屈因她这么个吩咐却是惴惴起来,左昭仪曲氏在叠翠的心里自然是个好人,不论牧碧微这会怎么怀疑曲氏,但叠翠总是觉得曲氏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

    可华罗殿却不是她能够巴结上的,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对于叠翠来说,当初能够得了曲氏的准许,与葛诺一起进冀阙宫伺候彼此照应已经是运气很好了,再说当时去求左昭仪时她也不是没有委婉的表达过想伺候曲氏的心思,但曲氏还是把她分到了冀阙宫,可见昭阳宫里不缺人,至少不缺他们这么两个人。

    如今不但在牧碧微的手下,这牧氏还是个狠角色,曲氏再可爱,究竟自己的安危重要些,这么一想,早先受的委屈也顾不上计较了,叠翠恨恨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琢磨着如何在阿善进宫后尽量的保住地位,这一夜翻来覆去竟是怎么也睡不好。

    翌日起来去服侍牧碧微,牧碧微从铜镜里看到她眼下两抹乌青,不觉道:“你这是存了什么心事,年纪轻轻的就睡不好?”

    叠翠忍气道:“想是昨儿受了些冷,晚上就觉得头疼。”

    “既然如此,今儿就叫挽衣陪我过去宣室殿罢。”牧碧微不太在意的说道。

    叠翠心道果然如此,这会就要挽衣不要我了,若等阿善进了宫来这风荷院里可还有我站的地方么?牧氏这般的难伺候,离了这样的主子倒也无妨,只是她进宫来才几天,就先得罪了那许多人,自己这会还在风荷院,贵人们的矛头还只对准了她,若是离了这儿不定有谁暂时欺负不了牧氏先来对付自己呢,再说牧氏这性情,看着也不像是那等容人随意离开的主儿,便赶紧道:“只是晚上疼了一会,这会已经大好了,断然耽误不了伺候青衣的事儿。”

    牧碧微漫不经心道:“真的好了?但你眼下这样子不成,一会多扑些粉补一补罢,若是好呢,那还是你去。”

    “是!”叠翠这会自然不敢怠慢,又听牧碧微吩咐:“今儿与我梳个双螺髻就成,另外脂粉不必多上,倒是拿那铅粉来淡抹一层。”

    叠翠跟着早先宫里的老嬷嬷学过梳髻,这妆容自然也是学过一二的,听了牧碧微的话便劝说道:“青衣正当青春,这气色自然是很好的,原本无需脂粉也一样清丽动人,只是不用胭脂,单扑一层铅粉,却显得过于苍白了。”

    “你懂什么?今儿就是要去扮柔弱的。”牧碧微冷笑了一声道,“昨儿在平乐宫吃了那样的大亏,偏赶着姜顺华有了身子,那何氏是个伶俐的,这关头定然不肯出头,正好可以给欧阳氏些颜色看一看,她以为她是昭训就可以随便把我往泥里踩了吗?!”

    叠翠昨儿回来就在风荷院里没出去过,竟还不知道姜顺华怀了身子的事情,不免吓了一跳,失声叫道:“姜顺华有了身子!”

    “你这样担心做什么?”牧碧微见她神色张皇,皱眉斥道,“姜顺华好歹也是伺候过陛下两年的人了,如今有了身子再不奇怪。”说到这里,牧碧微勾了勾唇角道,“说起来她还是在祈年殿上面晕了过去,孙贵嫔亲自召了太医诊治才发现的呢!”

    叠翠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的不稳,心道原来如此,难道昨儿笑人说姜氏发现桃萼身后的酒壶有问题特特要告诉了牧碧微,她当时心里就想姜氏平素里就是个不爱惹事的,怎么忽然会对牧碧微这样好心?若非牧家统共只有牧碧微一个女郎,而早先高太后下懿旨头一次采选的时候,牧碧微正因为外祖母的丧期未能入宫,徐氏因为是续弦,闵氏的母亲去了,她当然也要有所表示,所以这两次的采选牧家压根就没参与,她简直要怀疑姜氏的旧主就是牧家了。

    却原来是因为姜顺华有了身子,也难怪对这些东西如此的忌讳。

    叠翠这样神思不属自然瞒不过牧碧微去,牧碧微眸光冷了一冷,但转念一想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吩咐:“钗环也挑些简素的,另外那边晾的帕子拿过来,注意不要碰到了帕子中间。”

    叠翠一一依言做了,拿帕子时不免咦了一声道:“这帕子怎的……”

    “只有绣了花之外的地方才浸了姜汁,那边不有香炉,将我外裳熏了,一会哪里闻得清楚?”牧碧微道。

    她这么说了,今儿要做什么叠翠心里也多半有了数,心道欧阳昭训昨儿才被姜顺华告了一状,而姜顺华固然位份不及欧阳昭训,如今宠爱也稀少了,到底是这宫里头头一个有了身子的人,再加上牧碧微这会正得姬深之意呢,这一回欧阳昭训怕是要吃回苦头了。

    牧碧微收拾停当了,便带着坚称自己无事的叠翠去往宣室殿,到了殿前,便觉得宫人态度固然还算尊敬,到底带了些试探,直到进了里面偏殿,顾长福迎了出来,却是态度如常,笑着让人端了茶水进来,解释道:“陛下还没回殿。”

    “是我来的早了,倒劳顾公公特特过来说这一声。”牧碧微含了笑起身招呼。

    顾长福等奉茶的小内侍退了下去,才轻笑着道:“哪里说什么劳动?冯监、方贤人都是极有才干的人,我不过一个小小奚仆,陛下没什么差遣也是清闲的很。”

    这话似乎随意而言,却透露出了他在宣事殿虽然算是有品级的内侍了,却没什么实权,牧碧微心领神会,含笑道:“顾公公这是给我面子才这么说呢,若公公当真清闲,早先去接我的怎就不是旁人了?”

    顾长福微微一笑:“因姜顺华有孕,昨儿孙贵嫔召了宫里人一起向陛下道贺,陛下因此在祈年殿喝多了,方才阮大监才遣了人过来取陛下更换的衣物,怕是要过会圣驾才能够回转。”

    牧碧微这几日也未曾见姬深处理什么政事,心道姬深既然在祈年殿里更了衣,又跑回宣室殿做什么?莫非是为了自己吗?是了,自己这个新宠如今还正新着呢,他惦记也是正常,这也是件好事,便开始盘算着一会觑了姬深的脸色要怎么告状才好。

    就听顾长福忽然含了笑道:“青衣昨儿提到了家中||乳|母阿善进宫之事?”

    闻言牧碧微顿时警觉起来,挥手叫叠翠退到了外面,这才从袖子里递了荷包过去,悄悄问道:“顾公公可是有什么话提点我?”

    “哪里敢当提点二字?不过是听到了些闲话。”顾长福因方才两人间的试探,对于牧碧微的回应满意,这会便也不推辞,径自收了,这才解释道,“昨儿陛下将此事交与了阮大监,只是青衣也晓得阮大监每日里需要跟随陛下左右,自然是又往下派,便交与了冯监,我也是昨儿晚上去冯监那边办些事儿听到人嚼了几句舌根,道是方贤人对此事颇为不满,知道后还使人跑了一回甘泉宫呢!”

    牧碧微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高太后的为人她并不清楚,然而如今自己每日里喝的避子汤可都是她那边出来的,若是当真惹恼了她,除了鸩毒这天下能够害人的东西多着呢,自己这会虽然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