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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20部分阅读

,使之绕甘泉宫一周,待水完全凉透再汇入御沟流淌至宫外,如此非但避免了前魏时候温泉偶尔内会渗入宫中其他池渠使不少地方豢养的锦鲤死去,暗渠流过之处的上方,花草也可经冬不凋、盛开如春,便是微娘如今所见之景。”

    牧碧微露出真心赞叹之色:“造化奇工,莫能想象!”

    正说着,帝辇便经过了一丛开得艳丽的牡丹,牧碧微心道,看来欧阳氏昨儿发上簪的牡丹,许是高太后这边所赐的了。

    才驶过牡丹,帝辇就停了下来,牧碧微一怔,阮文仪会意,小声告诉她:“和颐殿到了。”

    第七十二章 和颐殿

    和颐殿前侍立着数名彩衣宫女,在皑皑雪中格外夺目,为首一人却只着了玄色衣裙,正是早先去风荷院送过避子汤的莫作司代为出迎。

    姬深携着牧碧微下了帝辇,见状莫作司的眉头不觉一皱,好在这会随后的王辇并姬深特赐聂元生所乘之辇也停了下来,看到广陵王,许是受高太后影响,莫作司脸色缓和了下来,行了礼,道:“陛下今儿怎的过来了?”

    “有一事要请教母后。”莫作司虽然也是被从冀阙宫里赶出去的,但她究竟是高太后的膀臂,况且如今也不在冀阙了,姬深倒也未特别给她脸色瞧,道,“母后如今可在忙?”

    莫作司不知几人来意,又见牧碧微跟着,下了帝辇居然还是大大方方的任姬深携着手,眉头又皱了皱,淡淡道:“回陛下的话,方才温太妃过来,正与太后说着几日前霭阳县主进献的绣屏。”

    姬深咦了一声,道:“霭阳居然能够绣屏风了么?”

    广陵王与聂元生这会都走到了他身旁,闻言姬熙笑道:“陛下忘记了?前年霭阳生辰,陛下赐下了一方精绣,霭阳瞧见了羡慕之极,回头就央了她母妃替她请绣娘教导,母后还劝说过她莫要累着了眼睛,如今怕是终于绣出了成品,因此迫不及待的献与母后瞧了。”

    姬深想了一想倒是记了起来,失笑道:“朕还当她这是小孩子心性,却不想她居然当了真。”他如今膝下空虚,虽然觉得自己正当盛年,对子嗣也不怎么着紧,但对侄儿甥女还是有些上心的,霭阳县主是广陵王的嫡长女,如今不过九岁光景,性子活泼大方,生得也是玉雪可爱,高太后因为长女夭折,存活下来的子女里头只有宣宁长公主一个,孙女辈中安平王只有庶女,高太后自然不太看得上,所以一向疼她,连带着姬深对这个侄女也比其他晚辈印象深些。

    这会姬深便笑着问姬熙:“二兄既然都进宫了,怎也不把霭阳带上?”

    “王妃昨儿头疼,霭阳要留着侍奉汤药。”姬熙解释得合情合理,道,“再说如今天气尚且寒冷,也担心把病气过与了母后。”

    两兄弟一边议论着,一边举步进了和颐殿。

    和颐殿在前魏与本朝都是历代太后所居,奢华之不必说,但乍一看去,却只觉得简朴,近乎前朝那些讲究返朴归真的高士居处的朴素,一地一砖皆未纹饰,陈设也不很多,比起宣室殿甚至都不及甚远,却要仔细观察,方能够看出那种简素中的典雅并剖骨方见的豪奢——以牧碧微的眼力,转角处一只摆瓶匆忙一瞥的款识,方惊觉为前朝大家所制的孤品,若是满殿之物皆是这个等级,纵然是皇家也算得上是宫城里头最珍贵的一处殿堂了。

    引路的莫作司亲手挑起帷幕,里面融融暖香随即飘来,但见宽敞明亮的大殿之上,靠殿底放着一张六折仙鹤童子的琉璃嵌珠屏,屏前一张金丝楠木雕百鸟朝凤镶有明珠的锦榻,榻之中间搁了一张紫檀小几,两个华服妇人隔几而坐,几上正放了一个不过一尺来高的绣屏,想来就是之前莫氏所言出自霭阳县主之手的绣屏了。

    牧碧微悄悄瞥了一眼心道原来只是一个小屏,不过即使如此,以霭阳县主的身份,小小年纪能够按捺下心来绣出这么一座屏风也算得上不错了,就是她如今绣工也是极为一般的。

    姬深一行人进了殿行礼,着琥珀色缕花鸟寿纹宫装的妇人待要起身,她对面穿银朱瑞锦对襟宫装的妇人却使了个眼色,指着那张小屏笑着道:“你瞧这喜鹊绣得多精神,怪道霭阳磨了哀家那几匹瑞霞锦去,原是要这样补回来呢!”

    听她自称哀家,又故意冷落姬深,牧碧微心道这一位自是高太后无疑了,她微微低了头仿佛正专心致志的打量着面前的绣屏,但见她虽然上了年纪,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秀丽轮廓,尤其气度雍容华贵,迥然常人。如此看来,能与高太后平起平坐的,大约就是那位生育了高阳王姬照、传闻里又与高太后关系极好的温太妃。

    却见温太妃和气的拍了拍高太后的手背,笑着圆场道:“霭阳县主自然是聪慧灵秀的,小小年纪的就绣出了屏风来,更难得是有孝心,这头一座屏风还是拿瑞霞锦做的底儿,却是巴巴的送来与太后,太后平日里就疼着她,如今啊越发要疼进骨子里去了。”说着抿嘴复笑着瞥了眼殿下,打趣道,“陛下以后怕也要不及县主得太后喜欢了呢!”

    牧碧微落后姬深一步,虽然被姬深遮了些许视线,却可以望见这位太妃虽然衣裙颜色偏深偏素,但容貌犹自俏丽难言,那抿嘴一笑的模样俏媚可人,风情之处,更胜少女,想来温太妃生育了高阳王,年岁总也有三十余了,但望之却不过三旬未足的样子,顾盼盈盈,正是人如其姓,温和而美丽。

    被温太妃提到了姬深,高太后也不好继续装作没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进了殿,她果然与温太妃关系甚好,倒未生气,只是嗔了她一眼,这才移开了视线,不冷不热的看向了殿下,淡淡道:“皇帝怎么来了?”看到了广陵王到底脸色也好了些,道,“二郎你前些日子一直病着,如今可是大好了?若不然何必还要起身?”

    姬深笑着行了礼,开门见山道:“母后与温母妃既然在看绣屏,原本孩儿不该打扰,只是二兄为了大兄之事特特入宫,孩儿想着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要母后来做主,因此才带着二兄一道过来,却是扰了母后与温母妃的兴致。”

    “兴致不兴致的且不去说。”高太后的目光掠过了他落在牧碧微身上,复又看了眼聂元生,依旧淡淡道,“既然是你大兄、二兄的事情,想来就是家事了?怎的还带了外人来?”

    “此事一会若是需要下诏,也免得再使了人去传元生。”姬深先解释了聂元生过来的原因,复含笑道,“这是牧青衣,如今萧青衣与宋青衣都回了母后身边伺候,孩儿这边自然是牧青衣服侍。”

    高太后淡淡的瞥了牧碧微一眼,目光漠然。

    第七十三章 凤穿牡丹与喜鹊登梅

    聂元生乃是姬深伴读,自幼出入宫闱,高太后对他是极为熟悉的,因此入了殿来即使高太后脸色不好看,也只是行了常礼。而牧碧微却是头一回见高太后,此刻听姬深提到了自己,便趁势出列,正正式式的行了礼道:“奴婢牧氏碧微谨祝太后并太妃娘娘万福金安!”

    高太后却仿佛未闻未见,任凭她跪了下去,招手将姬深与姬熙叫了过去,指着那张尺高的绣屏淡笑着道:“哀家方与你们温母妃说到这上面的鹊鸟,哀家说瞧着像喜鹊,可你温母妃却说这当是霭阳绣的凤凰牡丹里的凤凰,你们年轻,眼睛比哀家这两个老骨头要好许多,且帮着看一看究竟是什么?”

    姬深见高太后这样当众的为难牧碧微,面色不觉有些怫然,姬熙还没接话,温太妃已经假意嗔道:“太后这分明是已经晓得了必是凤凰,故意耍赖呢!谁不晓得陛下与广陵王都是至孝之人,哪有不向着太后的理儿?”被她这么一嗔,气氛顿时活泼了些,姬深到嘴边的话便顿了一顿。

    高太后闻言,眼中流露出一丝怅然,口中却笑道:“说起来你不也是他们的母妃?再说不过一架绣屏,莫非哀家还要诈你不成?”

    温太妃掩口而笑:“我啊倒不怕太后耍赖,只是陛下手掌乾坤,广陵王呢又是饱读诗书,都是我北梁大好男儿,却怎么会晓得绣工呢?要说看这个,还不如叫那边的牧青衣过来。”

    牧碧微因行了大礼未得高太后准许起身,如今还跪在了地上,借着低眉垂目的掩饰,微露讶然,这温太妃似有替自己解围之意?然而接着又一哂,这也不奇怪,温氏到底只是太妃,而且还不是姬深的生母,如今高太后与姬深置了气,她若是聪明人当然只有不遗余力的劝和,姬深亲自带了自己过来,足见这会对自己的重视,而高太后却偏偏要打自己的脸,温太妃当然要从中圆场了。

    听温太妃这么说了,高太后便露出厌烦之色,倒是姬熙惦记着安平王所托之事,担心高太后若因牧碧微与姬深冲突起来便没工夫提起了,接话道:“温母妃说的极是。”

    姬熙本是为了不欲高太后生气才这么说的,没想到他说了这句话后高太后脸色却更难看了,冷笑着道:“二郎倒是想得出来?堂堂县主,你王妃嫡出的长女的手艺,是个青衣能够品鉴的吗?”

    见高太后反而发起怒来,姬熙连忙请罪道:“是孩儿思虑不周,不过孩儿以为霭阳到底年纪小,况且学刺绣的时候也是得绣娘品评好坏的,因此并无他意。”

    旁边温太妃也带着歉意道:“是我想得欠妥了,太后莫要与我计较,却是我连累了广陵王。”

    高太后见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并一向交好的温太妃都纷纷赔罪,这才怒色稍敛,一旁姬深淡淡开口道:“莫作司说的霭阳所作的绣屏就是这一件么?若是想知道这上面的鹊鸟为何,何不寻出了礼单来看看?”

    姬深到底是皇帝,他这样转了话题,高太后虽然没有顺着温太妃并广陵王之意叫了牧碧微起身,但也不能不吩咐莫作司去取礼单,只是一时间殿中气氛冷淡下来。

    温太妃有意缓和,笑着向太后道:“太后这一回可一定会输与我了!”

    “温母妃可未必会赢,孩儿瞧着也似喜鹊登梅的样式呢。”姬熙也晓得温太妃的用意,温言说道。

    却听姬深淡笑着道:“霭阳年幼,绣走了样子并不奇怪,朕倒是觉得温母妃说的有理,应是凤凰之属。”他说这话时压根就没看绣屏一眼,任谁都能够看出是存心赌气。

    牧碧微心下略安,到底姬深有过为了孙贵嫔顶撞太后的前科,有他在和颐殿,自己觐见太后虽然还是免不了被为难,到底轻松多了。

    高太后如何听不出姬深的意思?顿时皱起了眉,温太妃也有些诧异,忙对太后道:“到底陛下仁心,惟恐我独自若输了不好下台呢。”

    牧碧微心道这位太妃难怪会得高太后喜欢,又是睿宗皇帝的后宫里头除了高太后外唯一生有皇子的太妃,单是这份反应机敏就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姬深分明是觉得高太后偏心及不叫自己起来扫了他的面子,因此高太后借口与温太妃赏霭阳县主的绣屏似真似假的争执以忽略自己,姬熙接温太妃的话不过是觉得殿中气氛僵持,有意缓和罢了,而姬深这么一开口,还站在了温太妃这边,却仿佛是有意与高太后对峙一样了。

    即使高太后平素里很喜欢温太妃的机敏灵巧,但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站到了旁人那一边,哪怕并非什么大事,到底心头不快——究竟高太后才是姬深的生母兼嫡母,况且姬深还是皇帝,便是高太后晓得姬深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与自己斗气,又岂有不迁怒温太妃的道理?而温太妃当然也不至于糊涂到了认为姬深这么一站便是拿自己这个庶母看得比生母还重,她这么一说倒是举重若轻,将姬深原本的赌气说成了不忍见她输得太难看,隐隐间又捧了把高太后,高太后闻言,眉头到底松了些。

    莫作司亲自去取了单子,折回后高太后命她当殿念了,却听她清声道:“这是霭阳县主亲进凤穿牡丹绣屏一件!”

    她话声刚落,温太妃已经笑出了声:“太后现下该认输了罢?”

    “当真是凤穿牡丹?”高太后虽然是知道姬深带了牧碧微往甘泉宫来后有意为难,这才拿了霭阳县主的绣屏说事儿,但与温太妃的争执倒也不假,这会诧异道,“霭阳的刺绣究竟是谁教导的?还是拿错了样子?”

    姬深闻言,瞥了眼几上绣屏,果然是一只不伦不类的鹊鸟卧在了一团分不清楚什么种类、只看着花花绿绿的花草里,他虽然不可能去钻研绣工,但身在宫闱又享受惯了身边人的体贴,总不至于连好坏也分不出来,霭阳县主到底年幼,又是宗室嫡女,身份尊贵,凭她绣什么总也有一群人叫好,姬深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倒未觉得霭阳县主失礼,然而如今绣屏就放在了面前,姬深到底觉得有点啼笑皆非,对姬熙道:“二兄,这绣屏可是霭阳亲手所绣,你居然也认差了?”

    姬熙也有些尴尬,道:“孤只知她前段时间说要绣个东西与母后表一表心意,只是却不晓得她要绣什么,早先还问过了几次,她只是不肯说,想着是要头一个告诉母后,便也未为难她。”又解释道,“送进宫来霭阳也未要孤插手,却是趁着王妃进了些吃食时一并送进宫的,不想她倒是记得写单子。”

    温太妃忍笑圆场道:“或许县主原本想绣一个喜鹊登梅,结果中间又觉得凤穿牡丹的花样更合适,不论怎么说,到底是县主对太后的一片孝心。”

    高太后有些意兴阑珊:“罢了,哀家当初便该多看一眼礼单,今儿可就不必输了!”

    姬熙有心要为安平王办成事,这会便凑趣道:“都是霭阳绣艺不精,才叫母后输了这一回,却不知道彩头是什么,便算孩儿头上罢?”

    高太后本就疼他,因方才为牧碧微责了他几句,心下颇有些舍不得,这会便嗔道:“不过是与你温母妃玩笑,拿了一串天青琉璃珠子赌她今儿戴的红蜡珠子,哪里就要你来代还了?”

    温太妃笑着道:“这是广陵王孝顺呢,霭阳县主绣了头一个屏风就不忘记太后,多半也是与广陵王学的。”又说,“这会我可知道陛下做什么要站在了我这边了,既然赢了哪有不分彩头的道理,可太后这一串天青琉璃珠恰好十八颗,俱是一样的,若是拆了实在是暴殄天物了,再者我好歹也算陛下的长辈,总不至于赢了赌约却不给陛下分红罢?竟是赢了也只能给陛下,如此陛下再孝敬给了太后,横竖太后猜对了赢了我的红蜡珠子去,输了呢也有陛下在这儿兜个圈子与太后截住了赌注。”

    她这么说着高太后与姬深都不禁缓了颜色,高太后嗔道:“你也晓得你是他们长辈,当着晚辈们的面也说的这样可怜,便仿佛哀家是特特叫了他们一起来帮着讹你一般!”

    温太妃笑道:“虽然不是太后特特叫了来讹我的,可广陵王与陛下都是太后亲生骨肉,心意相同,一齐儿帮着太后哪里就要叮嘱了?”

    高太后固然对牧碧微再厌烦,这会也展颜笑道:“你这话说的,莫不是怨四郎今儿不在因此没帮上你么?”

    “四郎亏得今儿不在这里,若不然怕是还要输出东西去,太后忘记从前四郎与陛下斗蛐蛐儿了?”温太妃眼波流转,盈盈笑道,“四郎啊打小到大都是赌什么输什么的,若他在这儿,我才不与太后赌呢!”

    高太后想到从前眼神越发的软了下来,再瞥一眼牧碧微,见她这些时候被刻意冷落无视,但眼角却留意到她始终跪得端正,神色平静不骄不躁,心道到底是个出身不低的,这份沉稳便不是小门小户养得出来。

    温太妃常年陪伴于她,如何不晓得高太后的心思摇动,便又悄悄拍了拍她的手,看了眼姬深,意在莫要为了一个青衣使母子生出罅隙来。

    “你便是牧齐之女?先起来罢。”高太后虽然心下还有些不悦,到底开了口。

    第七十四章 往事

    甘露宫不比其他宫室,此宫独引了城外沸泉,冬日无须炭火也是一片融融暖意,牧碧微跪在了微温的殿砖上并不觉得冷,如今总算等到了高太后问起自己,心下暗松了口气,从从容容的起了身,复行了个常礼,又请了一回安。

    见她虽然进宫才几日,却礼仪无缺,高太后倒是歇了几分迁怒之心,但到底还是淡淡的:“你才进宫来不几日,伺候皇帝即使用心怕也有不懂得的地方,要好生请教方贤人,不可自恃陛下对你的怜爱而生出骄横之心,可知道么?”

    牧碧微神态自若的谢了她教导,复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