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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36部分阅读

他若是聂临沂第二,倒不必忧虑什么,可这聂元生一味阿谀逢迎陛下,如今的左右二相就不喜他了,不过碍着陛下与他亲近也无法将他赶走罢了,将来新相上任,又是占了陛下之舅家并陛下未来岳家的名义,岂会容他?”

    “高家有太后在,可不比蒋相与计相,如今就要为子孙忧虑,因此对陛下也渐渐没了前两年的严厉。”牧碧微道,“这是聂元生所言,另外,陛下当初的伴读也不是就聂元生一个,不过是因为进谏太多惹了陛下不喜的缘故,被陛下打发走了,比如沈家与我同辈的沈庆,还有左昭仪的二兄曲叔清等,这会陛下身边就一个聂元生,我不信其他伴读被打发走与他没有关系,他仇人这么多,相比之下咱们牧家只不过被人议论几句,与此人联手,我总觉得太亏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酣秋

    “女郎,奴婢却不这么认为。”阿善沉吟片刻,正色道,“女郎可想过位份之事?先前左右丞相为社稷计断了女郎的妃嫔之位,高太后又时时赐下了避子汤来,那日女郎虽然在和颐殿里得了高太后一句准话,可高太后也不过是准女郎便宜行事,也没提避子汤之事!当然将来说不定,可女郎愿意一直这么赌太后哪天心软吗?而且宫里这些贵人,侍奉陛下两年有余的也有好几个,至今却也只有孙贵嫔和姜顺华有了身子,再说这两位如今还没生下来呢!”

    牧碧微顿时默然。

    阿善继续道:“女郎如今无名无份,全靠陛下的宠爱撑着,陛下还没有亲政,再宠女郎,后宫里怎么也越不过孙贵嫔去,更何况还有太后看着,前朝呢,左右丞相既然能驳了孙贵嫔为后,驳了何容华谋害阿郎和大郎君,那么驳了女郎也不奇怪。若陛下是个长情的,咱们自然不是非要与聂侍郎联手,可陛下……”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姬深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倾国倾城如孙贵嫔,也要为自己的身孕和将来忧虑,何况自认容貌不及孙氏的牧碧微呢?

    今日,姬深正宠着她,那么即便只有青衣之位,也敢在祈年殿里不吃亏,他日姬深移情别恋,她又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比长信宫那几人过的更好?

    何况范氏、司氏得宠时,可没有个父亲兄长与何容华唯一的弟弟之死扯上关系,也未必驳过唐隆徽的颜面,更不曾打过祈年殿里的宫女……牧碧微叹了口气,道:“我晓得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可总是不太甘心。”

    “女郎何时受过这样不自由的委屈?”阿善怜惜道,“可如今局势如此,何况聂元生乃陛下宠臣,以着陛下的性子,他将来得到君上的信任未必在其祖之下,搏一搏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我倒也不全是觉得这会与聂元生联手亏本。”牧碧微转着腕上玉镯沉声道,“我只觉得此人狡诈诡谲,阿善你也晓得,阿爹和大兄虽然算不得迂腐,可为人也能称一声方正,如今聂元生气候未成,隔上些年,我怕他是拿阿爹和大兄当作了权宜之用,回头倒戈一击自己上位,那么我牧家岂不是做了他的踏脚石?”

    阿善嗤笑:“奴婢还是那句话儿——都是没影的事情,女郎如今最该想的就是借着孙贵嫔之孕,宫中风起云涌的机会,速速设法弄个正经的名份!太后那边摆明了暂时不肯在避子汤上松口,这宫中唯一能够叫太后改了主意或者退步的也只有陛下,可陛下爱女郎的颜色,却未必一定要女郎的子嗣!聂元生若是能够在此事上帮了女郎,那么叫奴婢来说,叫他占牧家些不伤根基的便宜也是值得的。”

    牧碧微吐了口气,正要说什么,门却忽然被叩响了,她一皱眉,阿善已经喝道:“什么事?”

    外头却是挽袂的声音,有些惶恐,隔着门禀告道:“善姑姑?青衣可是在小憩吗?左昭仪娘娘身边的酣秋来了。”

    阿善听了,噫了一声,也不理挽袂,只对牧碧微道:“方才在宣室殿里头陛下使阮文仪往华罗殿去取那绀青对鹅锦凑足十匹赐予女郎时,奴婢就想着左昭仪那边不会就这么一句话也不说的。”

    “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已经赐给华罗殿的东西,却为了我一个小小青衣重新去要过来,分明是打左昭仪的脸,往小了说,本是赐了左昭仪的东西,陛下一句话儿就替我要了过来,任谁都是被扫了兴致的。”牧碧微也是不觉得华罗殿来人是意外,懒洋洋的道,“上回在承光殿见到一个与左昭仪很是亲近的宫女叫酣春的,这个叫酣秋,我想在华罗殿里身份也不见得低,怕也就比那边凌贤人低那么点儿吧?”

    说着站起了身,摸了摸鬓角,拉平裙裾问阿善,“就这么走出去可好?”

    “既然是左昭仪身边的大宫女,不如再添两支簪子上去,免得被小觑了。”阿善提醒道,“怕是左昭仪的陪嫁呢,曲家极盛,他们家近身服侍主人们的使女,未必比寻常官家的女郎过的差。”

    牧碧微却理着袖子一笑:“衣食住行或者极好,但一个再好也是奴婢,另一个差些总是主子,气度哪里能一样?我乃牧家嫡女,这一点华罗殿岂会不知道,又何须金玉之物来衬托?”

    说着她施施然的出了门,挽袂在外,忙垂手道:“青衣,来的酣秋乃是左昭仪之陪嫁使女之一,在华罗殿也是颇得脸的,奴婢本想先问问她的来意,只是酣秋口风甚紧,奴婢实在套不出什么来,只得先来回了青衣,如今前头却是挽衣奉着茶水。”

    “套不出话来就对了。”牧碧微一脸理所当然道,“若是连你都能够摸出人家的底细,人家又凭什么给曲家嫡女做陪嫁?”

    挽袂顿时一噎,再不敢多说。

    跟着出来的阿善恰好听见了这一句,便吩咐道:“小厨房里头炖着一只鸡,这会差不多到时候了,挽袂你替我去瞧瞧。”

    挽袂因为正觉得尴尬,巴不得这一声,赶紧应了匆匆离去。

    阿善等她走了,便对牧碧微道:“奴婢瞧她如今倒是对这院子用了心,女郎何不索性做的好看些?”

    “她啊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我不需对她太好,只管叫她晓得同样不听话,我给予她的惩罚与折磨总比旁人重就是了。”牧碧微哼了一声,道,“她和葛诺能够在冀阙宫里头伺候乃是求了左昭仪的,一日不把她对曲氏那边的感恩之心磨掉,我怎么能放心用?如今我一个小小青衣,若退一步输一局还能有什么活路!”

    阿善道:“女郎既然懒得哄她,奴婢私下里安抚她几句便是,总归是当作了大宫女教导的,气势太弱了女郎也用不顺手。”

    牧碧微提醒道:“如今也不必很精心的教导,我只是青衣,教的太聪明,身份上就压不住!而且我也没那个底气叫她有气势,还是压一压的好。”

    “女郎考虑的倒也是。”阿善一想,苦笑道,“奴婢有时候总还以为是在丹园呢!”

    乍听见自己从前所居之处的园名,牧碧微也不禁暗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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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厅里,挽衣正诚惶诚恐的奉着茶。

    当先进门来的牧碧微看了一眼她那小心谨慎的态度便暗自皱眉,然而当她把目光移到华罗殿的来人酣秋身上时,便知道挽衣为何如此了——

    酣秋名字里的这个秋字,起的极为贴切!

    上一回,在承光殿上,牧碧微曾见过与酣秋名字仿佛的酣春,她还记得那是个清秀活泼、好奇心强烈且显得很受曲氏纵容的宫女,这个酣秋,却与酣春大不相同。

    她很美,这一点让牧碧微颇为惊讶,毕竟没有哪家女郎肯叫身边伺候的人夺了自己的风采,祈年殿里的宫女皆有殊色,那是因为孙贵嫔本身就是个倾国级别的美人,那些寻常眼光看来已经难得一见的宫女,往孙氏身边一站,立刻失色黯然,如此反而能够烘托出孙氏的绝代风华来。

    但左昭仪曲氏却是个气度高华、容貌平淡的女子,莫要说孙贵嫔身边的宛芳、宛英之辈,就是那日的酣春,因着年少,眉眼之间青春的光辉看起来也比曲氏引人注目的多。

    只是贴身之人,眉目端庄是必须的,曲氏自己容貌平淡,平淡到了再逊色些实在连清秀二字都夸不出口,也着实压不住身边人容貌都比自己差得远。

    然眼前的酣秋却是个难得的美人,虽然比牧碧微自己不及,但比孙贵嫔身边的宛英、宛芳还要出色——她梳着宫中有些身份的宫女辣文梳的盘桓髻,发丝一点不乱,上头几件珠翠也是既合规矩,又显得大方得体,单这一条,就足以显示曲家的底蕴,身上穿了靛蓝黛缘宫装,腰间是一条玄色阔锦带,装束一点也不艳丽,人却生得极为美艳,美艳之中甚至略带了仿佛秋日的肃杀之气。

    正因为这股子肃杀之气,一般是没品级的宫人,才进宫不多久的小宫女挽衣在她跟前竟有战战兢兢之色!

    只不过酣秋虽然美得肃杀,面上神态倒不见倨傲,见牧碧微带着阿善进门,立刻从下首席上起身,行了觐见青衣之礼,口中也客客气气的道:“奴婢华罗殿宫女酣秋,见过牧青衣。”

    牧碧微不待她说完,已经笑着睨了眼阿善,阿善会意,赶忙上前去扶了一把,牧碧微含笑道:“酣秋不必多礼。”

    酣秋闻言,不动声色的挣开阿善的手道:“回青衣,左昭仪娘娘素来讲究规矩,因而奴婢们万万不敢失礼于青衣的。”

    “说到左昭仪娘娘,我方才就打算到华罗殿去谢恩呢,只是想着左昭仪娘娘管着宫务,怕是极为忙碌,又恐登门的唐突,打扰了娘娘。”她有意咬重的规矩二字牧碧微权当没听出来,请她接着在下首坐了,自己坐了主位叹息道。

    “晌午前,阮大监使人至华罗殿,说陛下想赐十匹绀青对鹅锦与青衣,不想宣室这边的库里不足,因此取了从前赐与娘娘的几匹补充。”酣秋落座之后,也不客套,从从容容的说道,“当时娘娘因长信宫的辛世妇病了,便带了凌贤人前去探望,并不在华罗殿里,而守在殿里的酣夏担心青衣这边等得急了,便擅自开了娘娘的私库,取了五匹锦缎给了阮大监派去的人。”

    牧碧微忙道:“倒叫酣夏费心了,是这么回事——我才进宫时陛下赐了我几匹松绿厚缎,阿善进宫后,便替我裁了一身宫装,今儿去宣室伺候,我便穿了,陛下见着了说好,就让阮大监将差不多的衣料都赐我些,其中就有那绀青对鹅锦,不想竟扰了华罗殿。”

    “原也说不上扰。”酣秋淡淡的道,“只不过,这绀青对鹅锦,与另一种紫棠对鹅掐金丝锦太过相似,今春飞雪不断,这两日雪虽然停了,因不曾放晴,殿中到底昏暗,酣夏又有些心急,看见对鹅边未细检,仓促之间取错了,送到青衣这里来的料子,混了三匹紫棠对鹅掐金丝锦,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那紫棠对鹅掐金丝锦虽然比绀青对鹅锦珍贵许多,但娘娘一向大度,倒不介意,只是……”说到了这里,酣秋别有所指的看了眼牧碧微。

    牧碧微虽然进宫没几日,但她做事一向仔细,倒也从挽袂等人处将宫规大致的问过,如今被酣秋这么一停一看,顿时明白了过来,当下作出惶恐之色接口道:“我虽然进宫不久,却也晓得宫中用物自有规矩品级,掐金丝的锦缎哪里是我一个青衣能用的?实在是我才回了风荷院,方才觉得乏了,未曾点检东西就先小憩了片刻,若不然就是再怕打扰左昭仪娘娘也少不得要去搅扰一遭的,却是劳动酣秋你跑这一回。”

    见她如此回答,酣秋淡淡的神色便缓和了许多,道:“哪里敢怪青衣?这都是酣夏做事不当心,娘娘回宫后,因要取些东西与辛世妇那边送去,派人再开了库房,才无意中发现的,娘娘使了奴婢走这么一回,也是担心青衣才进宫来,若是不知道规矩犯了宫规,也是伤陛下的一片爱护之心——娘娘却是要罚酣夏呢!”

    “这可使不得!”牧碧微连忙劝说,两边都是知机之人,又有阿善在中间插话捧场,最后牧碧微命挽衣去取了那三匹紫棠对鹅掐金丝锦仔细包了拿过来,又道今儿天色不早,明日定然亲自到华罗殿赔礼,酣秋自然推辞,只是牧碧微也不与她细说,客客气气的把人送了出门,回到前厅,与阿善对望一眼,彼此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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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秋日出狩图

    “这酣秋倒是好人才。”阿善命挽衣退了下去,对牧碧微道,“曲家择了这么个人给左昭仪陪嫁,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有了姜顺华的例子,曲家焉能不吸取教训?”牧碧微淡淡的道,“只不过先前挽袂总说左昭仪贤德,我原是不太相信的,如今见了这酣秋倒是信了几分。”

    阿善知她之意,点头道:“虽然算不得这宫里头最美,但也称得上如花似玉了,何况那种肃杀冷艳也不是寻常人就能够有的,左昭仪生得寻常,陪嫁却这般出色,显然曲家也是想着尽力替左昭仪笼络陛下了,可到现在还是宫女,若左昭仪早将她给了陛下,若也得个一子半女,抱到了左昭仪膝下抚养,那样孙贵嫔今儿也未必张扬得起来了。”

    “我看这酣秋是个精明的,陛下的妃嫔不过占了个名头好听,长信宫那几个的例子放在了那里,只要不是糊涂的没边了或者是全没生路的,谁会走这一条路呢?”牧碧微嗤笑了一声道,“她好好儿的伺候左昭仪几年,若是当真想嫁人,到了出宫的年纪,左昭仪未必不肯,她又生得美貌,何苦把一辈子抛在这不见天日的宫里头?”

    阿善笑了一笑,道:“绀青与紫棠的确相近,如在不甚明亮的地方却是容易混淆的,只是曲家这样的门第,能够掌着库房钥匙的大宫女,又怎么会把东西都拿错了?再者,那紫棠对鹅掐金丝的料子,放着就闪闪发亮了,哪里还有不清楚的?华罗殿那边寻了这么一个借口,实在不够圆满。”

    “若是太够圆满了,那边又要担心我看不出来那意思了。”牧碧微嘴角勾了一勾,道,“左昭仪进宫两年,即使无宠,太后护她护得紧呢,就是念着曲家的面子,也是断然不敢给她委屈受的,晌午前陛下使人夺了她的东西来给我,我若不去请罪,就算她再贤德,也定然要表明下她左昭仪的身份!如今给了这么一个台阶,我还不就势下台,也活该她也出手对付我了。”

    “既然如此,今儿天色已经晚了,那么明儿该带些什么东西去请罪?曲家养出来的女郎,等闲之物怕是都不入眼。”阿善沉吟道。

    牧碧微也感到有点头疼,将自己带进宫的私房并姬深这些日子赏下来可以转手送人的东西盘算了一番,不免一叹:“怕是又要叫陛下出这一笔了。”她心安理得道,“陛下是个大方的,我也不能浪费了他如今的心意,一会聂元生走了,我想个法子求他给我几件能入左昭仪眼里的东西罢。”

    “如此也好。”阿善道,“虽然如今风荷院里也堆进好些东西了,可未雨绸缪,宫里又不比牧家,能省则省罢。”

    两人商议停当,牧碧微又重新梳洗过了,正在闲谈着,卓衡便来叩开了院门,说是聂元生已经走了,请牧碧微回宣室伺候。

    牧碧微赏了他一只小金镯子,到了宣室殿,却见姬深正在偏殿里作画,牧碧微过去,原本正在研墨的阮文仪识趣,忙侧身让了开来,牧碧微冲他笑了一笑,卷起袖子上去接了墨研了起来,姬深眼角瞥见,笑着道:“微娘来看朕的这幅秋日出狩图。”

    “可是去年秋日狩猎时的场景吗?”牧碧微小心的将墨放在砚台之旁,才移步到姬深身边,却见案上铺着一张长约六尺、宽约两尺略不足的澄心长卷,卷上千山黄叶、万里升烟,层林飞鸟不时惊起,苍莽山色里,人马逶迤,皇家仪仗在林间山涧之中若隐若现,更有甲士如林,文官武将各服锦绣,骑健马,挽雕弓,前后各有健奴牵犬掣鹰,呼喝之间,走兔奔鹿,长草伏倒,远处山冈上,还有一只斑斓猛虎回首咆哮,画工谈不上绝世,然以牧碧微来看,也算拿得出手了。

    姬深点头,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