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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40部分阅读

的狠毒,一点儿也不奇怪,问挽袂,“你消息倒是灵通,只是孙贵嫔难道就这么好欺负吗?”

    挽袂神秘一笑:“听说莫作司喝完了茶,见陛下还没到祈福宫,就借口宛芳病得不明不白,硬叫随行的甘泉宫内侍把人移了出去,说要送到永巷里去,免得过了病气,又说孙贵嫔身边的居中使很不懂规矩,贵嫔娘娘怀了身子,连底下人不好也不晓得移远些——居中使分辩了几句,就被莫作司变了脸,送到内司去问罪了!孙贵嫔没了陛下撑腰,自己又怀着身子,莫作司可是太后当年的陪嫁出身,宫里的老嬷嬷了,又怎么会怕她?”

    听她话语里不乏贬低孙氏之意,牧碧微暗自点头,不枉阿善点拨,这挽袂如今倒是晓得该摆什么姿态了。

    她道:“莫作司下手如此凌厉,若陛下回心转意,只怕非但起不到压制孙贵嫔的效果,反而会叫她更为肆无忌惮。”

    挽袂一怔,道:“青衣的意思是……”

    “前两日陛下不是被太后召去和颐殿了?我想可能就是为了此事,陛下归来之后不见怒色,或许本是许了此事,其实昨儿何氏叫宛英见了陛下怕也没什么用。”牧碧微笑了一笑道。

    ——当初对宛芳动手,也不仅仅是为了出气,还是为了给太后个出手干涉祈福殿之事的理由,宛芳是孙氏身边大宫女,平素里身子是否康健,祈福殿最清楚不过,而自己那一次把她内脏都打伤了,因此才会昏迷难醒,只是因有那厚毡垫着,表面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伤痕的。

    当然,太医院里头能人颇多,未必诊不出来关键。

    可高太后要是连这一点都捏不住,也枉在宫闱这些年了。

    如今莫作司一到祈福殿,果然拿了宛芳之事说嘴——说起来祈福殿也真心冤枉了,宛芳从昏迷起,就没能请到个太医去看,这会莫作司一口咬定是病,祈福殿里又怎么证明是伤?

    挽袂想了一想道:“陛下怎会答应?”

    “陛下怎么不答应?”阿善在旁听着,不觉轻斥了一声,随即道,“太后娘娘纵然不喜欢孙贵嫔,可孙贵嫔肚子里的总是太后血脉,陛下至今膝下空虚,太后既然把萧青衣派到了承光殿去照拂姜顺华,论着公平也不该不管祈福殿!再者当初萧青衣去照顾姜顺华时是怎么说的?”

    挽袂醒悟了过来,道:“是宫中妃嫔都年轻,身边伺候的也没个老人在,而萧青衣曾伺候过宣宁长公主与安平王妃的月子,知道许多禁忌,这才派到了承光殿去。”

    “姜顺华是下嫔,近侍之首为青衣,穆青衣在宫里也待了几年了,但究竟不比萧青衣有资历,何况姜顺华素来乖巧,所以萧青衣去了承光殿已足以镇场面,可孙贵嫔却不一样了,这一位连左昭仪都未必压得住呢,宋青衣去了又有什么用?太后自然要派莫作司过去。”阿善与她解释完,转对牧碧微道,“太后到底出手了。”

    牧碧微头也不回道:“不错,只是何氏也未必就是好惹的。”

    高太后既然出手,还是先把姬深叫到和颐殿里商议过才动手,那就说明已经有了计较,不论她是怎么和姬深说的,至少孙贵嫔这一回的这关很难过了,孙贵嫔虽然最得姬深喜欢,但六宫之权归左昭仪,内司有阮文仪与方贤人看着,她也插不进手,没了姬深替她出头,高太后要收拾她易如反掌,从两年前姬深为了孙氏忤逆高太后至今,高太后虽然对祈福殿不掩厌恶之意,却始终没有大的动作,这一回忽然把左右膀臂莫作司都派了出去——要知道莫作司从前唯一一次被派离甘泉宫就是在冀阙宫主持,就算莫作司在孙贵嫔怀孕时尽心尽力,孙贵嫔又怎么安得了心?

    何况莫作司既然伺候了怀孕,后头生产时她要进产房,孙贵嫔又凭什么阻拦?难道要明着说她怀疑高太后想去母留子吗?

    如此孙氏哪里还有心情来争宠,自然是保命为上,在莫作司一日不离开祈福殿,恐怕她一日不得安宁。

    孙氏一无暇分身,依附她的那一干出身卑微的妃嫔,即使还有如今唯一的一个上嫔唐隆徽,可唐隆徽到现在没失宠也还是靠着孙氏替她拢着姬深呢,又怎么撑得起来孙氏这一派?

    看来这一回高太后是打算斩草除根,先借着牧碧微制造的机会,说服了姬深——之所以等了几日,恐怕也是因为看姬深为了牧碧微流连冀阙宫,显然正对新宠上着心,对孙贵嫔那边自然淡了一些,这时候开口,打着担心子嗣的名头,左右这会孙氏胎未坐足,不能侍寝,姬深这等重色之人不免觉得遗憾,对高太后所言之事自然更容易被说服。

    姬深这边松了口,孙氏又怎么反驳太后的懿旨?

    如此宫中最得上意的人,倒是就剩了何氏,并新宠牧碧微。

    阿善见挽袂已经替牧碧微梳好了发髻,便挥手叫她下去,自己过来替牧碧微挑选钗环带上,皱眉道:“虽然大郎君行事卤莽了些,但后日就是命妇觐见,如今何氏已经单独执掌一宫,何家人定然要进宫探望祝贺的,不妨看看何氏听了婚事后怎么打算。”

    “我不信她是那等愿意如此轻易化解怨怼之人。”牧碧微看着镜面沉声道。

    阿善一边择了一支海棠攒珠簪插上她髻内一边道:“若何氏有意和解,奴婢以为女郎还是以和为上,毕竟女郎年轻,在这宫里头日子还长,多个仇人莫如多个同伴,再者何家好容易送了何容华进宫无非是为了家族前程,而何家好,对大郎君也不无益处。”

    牧碧微听她这劝解之语,半晌才悠悠道:“阿善你到底没亲眼见过何氏,不明白她那种人的性子,与我其实是差不多的,我不认为她是肯为了妹妹嫁了大兄就能放下何海之仇的人,因为换作了我也不可能!”

    见牧碧微坚持,阿善不觉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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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盛认出将自己叫到这僻静处的人的来头,顿时满面堆笑,作出十分殷勤之态来,杏枝是何氏身边的二等宫女,从她名字依着桃枝来的就晓得在何氏跟前是得脸的,对于石盛这些人来说,宠妃宫里头的人,那是连个粗使都不能认差了的,对杏枝当然不陌生。

    杏枝随手递了一个荷包过去,石盛暗中一捏,面上笑意便止也止不住了,他也晓得杏枝不会平白的过来,忙殷勤问:“不知杏娘有什么吩咐?”

    “昨儿个祈福殿的大宫女宛英不知怎的跑到了景福宫门口,不仔细一脚踩到了旁边沟渠里去摔得晕了过去,守着宫门的小内侍禀告了到了定兴殿,然容华娘娘正陪着陛下,因此咱们也没敢打扰,使人抬了宛英去更衣休憩……”杏枝笑了一笑,问,“倒是……听说她昨儿先到这里来的?是怎么回事啊?”

    高太后把莫作司派到祈福殿里去的消息这会已经是六宫皆知了,石盛自然也晓得,他心里短暂的权衡了一下,虽然一般是宣室殿的内侍,不过石盛不起眼的紧,别说近身服侍姬深的向来只有阮文仪及其义子们,要说伶俐,还有卓衡、王成这些在殿内伺候的,他说是在宣室伺候,也不过是守一守殿门罢了。

    若非杏枝来问的消息是他昨儿就在附近的,怕也轮不到他来收今儿这个荷包,心想祈福殿左右高攀不上,再说昨日告诉了那宛英陛下不在宣室殿内,看牧青衣的模样仿佛已被自己得罪了,那位青衣看着柔弱,可在宫人里的评论却不是个好惹的,如今放着景福宫不讨好,难道等着牧青衣回头算帐连个求的地方都没有吗?

    这么一想顿时下定了决心,将来龙去脉仔细的告诉了杏枝,他觉得何容华这是要把孙贵嫔昨日派人求救不及的责任推到牧碧微头上了,因此尤其强调了牧碧微听到宛英说了孙贵嫔仿佛不好后的无动于衷。

    只是石盛却没想到,杏枝的主人这会想的却是一个大得多的计划。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白氏进宫

    两日后,又到了命妇觐见之期。

    原本按着前朝传下来的规矩,命妇入宫,是要先到甘泉宫拜见太后,太后发了话,才能够往各处去见各宫的妃嫔,只是高太后极为厌恶姬深后宫里那些个出身卑微的外戚,因此除了那些出身至少四品以上官家的命妇可以到和颐殿上当面给高太后请安外,如唐隆徽的娘家女眷只有在甘泉宫外远远被守着宫门的小内侍看着叩几个头的份。

    何氏虽然入宫以来一直奉承了左昭仪这一边的人,论出身也算官家女郎,到底人人都晓得其祖上在前朝乃是贱籍,而且何家如今官职也不高,一心靠着女儿上位,高太后很是看不起何家的行事为人,所以虽然何氏被左昭仪带着,在高太后跟前也是请过几回安的,但高太后对她到底看不上眼,因此白氏也只能在甘泉宫外叩了头,就被景福宫早在附近等着的小内侍引到了定兴殿。

    定兴殿里烧着热热的地龙,何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特意换了一身色彩明艳的朱红对襟广秀襦衫配樱草色留仙裙,展开的广袖上是绛色缠枝牡丹,葳蕤缠绵直没入腰间,藏到了织金锦带里去,她本就生的明光照人,这样一穿越发的贵气逼人,望去正是堂堂皇皇的一宫之主位。

    白氏见她亲自迎到殿门处,不觉有些诧异:“娘娘怎么亲自迎出来了?”说着就要给她行礼,早被何氏一把拉住往里走,不在意的说道:“太后那边这会忙得紧,没功夫管我这里的,阿娘进宫这一路辛苦,快快进来吧。”

    “到底是在殿门口,万一叫谁听见了我倒没什么,毕竟我也见不到太后,就怕太后那边又要说咱们根基浅薄没了规矩。”因着何氏进宫就得了宠爱,加上她早前买通聂元生和另外几个能够出入后宫的侍者,所以即使没有成为一宫主位前,与家里也是一直联系着的,况且中间何氏缠着姬深也额外准了白氏进过宫,白氏也不是头一回来探望女儿。

    不过她第一次进宫时,何氏还只是世妇,因着进宫后备受唐隆徽欺压,好容易争宠争到了世妇的位份,又见到母亲,自然心情激动,当时没等白氏给自己行礼就扑到了白氏怀里,这事情传到甘泉宫,后来何氏随左昭仪去请安,被高太后狠狠数落了一番没规矩。

    因此白氏一直记着,这会便不放心的提了出来。

    “夫人放心吧,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娘娘进宫不久,才只是世妇,不能居一宫之主位,周围难免窥探者众多,如今娘娘乃是堂堂容华,又执掌这景福宫,定兴殿上下奴婢们都盯得紧呢!”桃枝知道白氏担心什么,她是何氏的陪嫁,从小陪着何氏,也算是白氏跟前长大的,说话便要亲近许多。

    白氏听了,也不觉欣慰的望向了自己的长女,叹道:“咱们何家根基浅薄官职也不高,却是辛苦大娘独自在宫里头了!”

    这一声大娘却勾起了何氏对唯一的同母弟弟何海“二郎”的回忆,眼眶顿时一红,才注意到了白氏今儿虽然为了进宫所以不敢穿得太素,却也只一身紫棠锦服,秋香罗裙,佩饰都是从简从素,何家豪富,虽然对外表现得只如寻常商贾,但实际上比之一些寻常世家也不逊色,何氏自然明白自家的家产有多少,她是嫡支三房里的嫡长女,白氏是三房的主母,又是进宫,为了不叫长女丢了面子,前几回都是力求体面又不逾越的,哪像今儿这样简素?

    再看白氏虽然因着多年的养尊处优不显老,如今眼角也出现了细细的纹路……她压下心中愤懑,亲手挽了白氏进到正殿,桃枝打发了原本守在正殿里的宫人,桃叶亲自托了一只乌木漆盘进来,白氏瞥了眼葵口甜白釉滴斑碗里冻玉也似几与瓷壁连成一片里的几处载沉载浮,色泽鲜红,咦了一声道:“这是樱桃||乳|酪?”

    如今正是二月中,樱桃虽然号称百果第一枝,也断然没有出现的这样早的,不过前魏豪奢之气极重,樱桃又是前魏之名果,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百年前魏人花了许多心血种植此物,现在这季节,宫中出现樱桃并非不可能,可也就两处——甘泉宫和京畿温泉山上的泉水边。

    甘泉宫里栽的几株不过是前朝某位太后一时兴起,因那几株樱桃树已经十分古老,虽然还能结果,但为了不损伤树力,历来都是只摘一小部分进献太后的,倒是邺都城外的温泉山,因山上大大小小的温泉很有几座,所以很栽了些逆时生长的果树。

    只不过这些逆时鲜果,首先进献太后,接着姬深,然后左昭仪、欧阳凝华、孙贵嫔处是少不了的,高太后十分疼爱独女宣宁长公主,但安平王与广陵王那里也不会少了一份,何况如今朝中左右丞相代摄政事,姬深虽然当面对这两人都是一口一个老贼,但高太后总要替儿子出面笼络笼络……如此一分,何氏虽然得宠,也是极难分到的。

    这会白氏看到何氏拿了出来招待自己,自然又惊又喜。

    “夫人一向喜欢樱桃,娘娘前两日就记着了,是以早早与陛下求了一份。”桃叶笑盈盈的解释。

    白氏听了,不免嗔道:“再过两个月我尽可以在外头买,你又何必为了我去烦陛下?”

    “夫人放心,陛下啊对娘娘上着心呢,娘娘也不过那么一提,陛下就吩咐以后温泉山那边的鲜果都有咱们定兴殿一份。”桃枝自然晓得白氏这么说后最想听到什么,当下甜甜的回道。

    一听姬深如此宠爱何氏,白氏果然大喜,何氏见桃枝、桃叶引白氏说了这几句,她原本眉宇间因独子丧生的忧愁也去了几分,心头一叹,便问道:“三娘怎的没带过来?从前我寄人篱下倒也罢了,如今我已为一宫主位,她过来也不必看谁眼色,我进宫来还没见过她呢。”

    “她……”白氏听了这话,搅动||乳|酪的手不由顿了一顿,露出犹豫之色,何氏见状心头一沉——打从何海去了之后,平辈里头何氏最关心的就是剩下唯一同父同母的何三娘子!见白氏这么反应自然就想到了不好的地方,脸色顿变!

    好在跟着白氏进宫的使女汀儿虽然一路上没有插嘴的机会显得很沉默,性子却是机灵的,忙代神情略显恍惚的白氏回答:“娘娘莫急,三娘好着呢,只是才定了婚事,阿郎说三娘的夫家怕是规矩大,叫三娘抓紧了时间学一学规矩,这一回就先不进宫探望娘娘了!”

    何氏听说何三娘没事,才松了口气,但接着又狐疑道:“三娘如今才二七,怎的婚事就定了?而且上回阿娘进宫怎也没与我说起?”

    何三娘子的确如外界传扬的那样,生得美貌并不逊色乃姐,虽然不似何氏的锋芒毕露,但性格沉稳,也是个有主意的人,何况还有她亲姐姐进宫从良人做到了容华的例子,何家当然不会委屈了她的婚事。

    且何家虽然门楣不高,但仗着何氏进宫晋升快,如今一些衰弱的高门大户也不敢轻易招惹何家,就是怕何容华吹枕头风,同样何家的女郎也因为出了这么一位宠妃地位大涨,何家心心念念的进取自然不会叫她们随意嫁人——何况是何容华唯一的亲妹妹?

    上一回白氏进宫来,还说过何家长辈的意思是何容华既然进宫不到一年就晋了容华,又至今宠爱不衰,那么九嫔也不是全没希望,再者梁朝女子说亲虽然有从十二三岁就物色的,但出阁都在二八以上,何三娘子又生的好、有主意,留上两年到十六岁也不怕找不到好夫婿。

    那时候何海还没身故,何容华也觉得等何海游历归来,设法哄了姬深为何海谋取一个官身,到底阿姐带来的荣耀不及兄弟光耀来得有底气,所以也赞同何家长辈们的想法——怎么这才多久,而且何三娘子的兄长何海才故去,三娘子不但定了亲事,连宫里何氏都没告诉一声?

    这个问题却不是汀儿敢回答的了,她低下头去摆明了不敢说,白氏只得强打精神,先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方道:“是……牧家大郎君!”

    “什么!?”何氏猝然受惊,惊怒之下迅速站起,衣袖甚至带翻了白氏跟前的樱桃||乳|酪,连酪带碗的翻倒在了白氏身上,汀儿呀了一声,桃枝等人忙上前按住了何氏急道:“娘娘定一定神!二郎君乃夫人嫡亲爱子,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缘由!娘娘莫要心慌!”

    桃叶也道:“如今寒气未尽,虽然殿里头烧着地龙,可夫人还是先换件衣服好。”

    她一面说着一面对白氏和汀儿使个眼色,两人会意,趁着桃枝对何氏又哄又劝的光景退出了正殿,跟到旁边一处屋子去更衣,也好让何氏在这个时间里冷静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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