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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69部分阅读

    后才继续冷冰冰的说道:“我只是担心若无你在朝中……”

    “牧令被召回且任了尚书令,陛下不喜政事,不信任曲家高家的底子先帝和我都已经打好了,两年前,借着安平王为庶女请封县主一事,我还提醒了陛下既然要重用牧家,那么牧家的姻亲很该打压……所以沈家徐家想借曲家高家被陛下猜忌上位也不太可能。”聂元生含笑抚了抚她鬓发,“即使如今我不在朝中,牧令也有陛下维护,只要牧令不似蒋遥和计兼然那样一味的劝谏陛下,惹陛下怒气,至少在本朝,他的地位无人能动。”

    他慢慢的说着,指尖渐渐滑到牧碧微腮旁,“微娘,你到底还是在担心我。”

    这句话说的甚是肯定,牧碧微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把头一扬,甩开他的指尖,冷哼道:“我何必担心你?”

    话才出口,却有觉得不对,这么一说,倒仿佛是在赌气一样,但见聂元生眼中含笑,显然是笃定了自己口是心非,牧碧微甚觉气恼,就要在将他推开,然而聂元生却低下头,轻轻拉起她方才揭开的袖子,借着电光注视着她臂上伤痕,心疼道:“你方才也说了,我做事素有分寸,看似凶险,却始终掐着一条线,下次切不可如此伤害自己了。”

    不想他话音才落,牧碧微怒气复生,狠狠瞪了过来,怒道:“若不是你自己不知轻重,我又何必如此胆战心惊?”

    聂元生明智的不再解释,态度极好的认错道:“是是是,是我的错,你莫生气。”

    他低声下气了半晌,牧碧微才觉得胸中郁气稍缓,便又关心起他来,这才省起窗子开着,又埋怨他道:“你先前风寒未愈就中了毒,方才我觉你脸上余温未褪,显是热毒不清,怎还敢开着窗子吹风?快快回到帐子里去,我替你把窗关了。”

    聂元生自知理亏,自然无不应允。

    牧碧微过去关了窗,又按着电光亮起时所记的位置去点了一盏灯,执灯入帐,却见聂元生脱去外袍,只着中衣,接过自己手中之灯,却将外袍递了过来,温言道:“你衣裙沾了雨,穿久了寒气入体不好,且先换下。”

    见牧碧微拿了外袍却欲言又止,他笑着道:“我仿佛记得王成方才走时给我留了些点心,这就去取了来,你先换着。”却是穿着中衣便出去了。

    等他从外间拿了食盒进帐,牧碧微已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一旁,聂元生的袍服甚是宽大,穿在她身上尤其太过,几乎都拖到了地上,牧碧微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榻尾,见他进来,便道:“我正奇怪,王成怎的不在?”

    “我使他去和雷墨穿话了。”聂元生将食盒放到一边几上,自己在牧碧微身畔坐下,微微沉吟,道,“前朝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不过,接下来陛下可能会在子嗣上有所烦虑,你知道就好。”

    牧碧微皱了下眉,随即笑道:“陛下至今无子,的确有些不妥。”

    “这宫闱里能不能有子嗣,一在乎命,如何氏、龚氏,二在乎各人能耐,所以陛下至今无子。”聂元生淡淡的道,“尤其陛下至今不曾立后,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陛下的皇长子,乃是重中之中!”

    他慢慢的说道,“你近日留神些,陛下这几日怕是心绪未必会佳。”

    牧碧微咦了一声,眼波流转,睇他道:“莫非你……”

    聂元生只是一笑:“高太后!”见牧碧微仍旧不以为然,聂元生不得不进一步提醒,“高祖皇帝。”

    “太后欲效仿高祖皇帝,亲自抚养陛下的皇长子?”牧碧微顿时皱起眉,“这也未必吧?先不说如今皇长子的影子还不见,纵然有,那些位份低又出身不高,宠爱平平的妃子且不去说,就是左昭仪、崔列荣这样的,虽然是站在了太后那边的,可毕竟都不姓高,若是她们有子,岂肯交给太后?她们娘家可不是没人!若如孙氏和我这样的,又怎么肯交给太后?旁的不说,莫作司死后听说太后悲伤的几日饮食难进呢!”

    她反复思索了几遍,见聂元生神情奇异,忽然明白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宫里……”

    “方贤人手底下有个叫挽烟的宫女你知道罢?”聂元生并不瞒她,慢慢的道,“生的也不怎么样,只是前次云台宫的谢世妇送汤来给陛下,陛下当时兴致甚好,不曾喝汤就临幸了谢世妇,后来恰好我进宫,陛下就将谢世妇先打发了走,那碗汤却是留了下来……等我与陛下说完话,去代陛下批阅奏章时,陛下喝了那碗汤……因时辰已是宫门落锁,就随意在冀阙宫里召了一人,便是挽烟。”

    牧碧微虽然不掌彤史,但对姬深每日召幸了些什么人,自有阿善主持了人打听好了禀告,云台宫的谢世妇宠爱很是一般,每个月都未必能够轮到那么一两次,她仔细一想,因着景福宫龚氏的身孕被确诊为男胎,姬深这些日子多数是在景福宫里住的,谢氏想承宠,也只有送汤送水送上门……最近一次,仿佛是一个半月前的事了?

    她顿时一惊!

    “挽烟已有了身子。”聂元生眼神冷冽,“你知道,她是方贤人一手教导出来的,算得上大半个太后的人!”

    这个消息却比当初何氏、龚氏怀上男胎时更来得惊心动魄!

    册妃四年仍旧无一子,还是皇家,姬深再如何昏庸不理政事,这等人伦子嗣大事,却不可能不上心!

    就算是高太后这两年也不能不急了!实际上,当初太后本已有意对何氏下暗手,却因何氏恰好怀上了身孕,高太后才改变了主意,后来查出是个男胎,太后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如今这一个挽烟固然出身和孙氏差不多,可她乃是方贤人一手栽培出来的心腹……牧碧微沉声问道:“那一个挽烟腹中子嗣是男是女可有查出?”

    “不敢请任仰宽,从邺都中寻了个号称擅长断此的大夫看过,说是有八成把握是男胎。”聂元生很平静的道,“那大夫已经死了。”

    “那……挽烟在什么地方?”牧碧微隐隐约约之间,似乎察觉到了一丝诡异,她忍不住问道。

    聂元生淡笑着道:“她么,当然还在方贤人手下做事,只不过方贤人寻了个借口这段时间都把她看在身旁。”

    牧碧微原本还以为请大夫断挽烟腹中子嗣是男是女的是聂元生,不想听这口风却不像,忍不住奇道:“这是什么缘故?”

    “太后派方贤人和挽烟来盯着冀阙宫,何尝不知冀阙宫的人一举一动也在旁人眼里?”聂元生摸着她的鬓发,眯眼笑道,“今日,陛下召蒋遥、计兼然并牧令觐见,这等事情,方贤人从前都是要告诉太后一声的,从前陛下并不在意,知道了也不过训斥方贤人一番,所以方贤人虽然知道挽烟承幸有孕,却也不敢声张,毕竟无事着她到甘泉宫得太后庇护不难,可挽烟算是大半个太后的人,如此早早惊动六宫,于她安胎不利不说,也容易因挽烟的身份低微,生出许多风波来……两年前西平公主才失生母,陛下着你抚养她时,左昭仪就曾动过心,你是知道的。”

    牧碧微诧异道:“你是说太后担心左昭仪与她争夺挽烟之子?”

    聂元生笑了一笑:“当年陛下为着右昭仪,明确表示不肯要左昭仪进宫的,曲家也表示顺应上意,是太后苦劝,硬把左昭仪接进了宫,如今左昭仪膝下空虚,又有曲家为后盾,她要个生母已故或者身份卑微的皇嗣抚养并不为过。”

    顿了一顿,聂元生却奇异一笑:“也不只是左昭仪。”

    他慢慢的说道:“两年前,右昭仪与姜先昭训双双难产,陛下心下已有了刺,若早知挽烟已有身孕,岂会容她再回甘泉宫里生产?”

    “所以只有干脆叫挽烟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到了甘泉宫,然后再把人扣住,无论是谁总不能够冲进和颐殿要人罢?”聂元生淡淡的道,“既然要不引人注意,自然只有挑选合情合理的差事……”

    牧碧微唔了一声,就听聂元生叹息道,“兜兜转转,好容易将这挽烟借陛下亲手解决了!无论如何,亲近于太后的妃子,绝不可抢先有子嗣!”

    她心下一惊!

    第二十四章 秋雨问罪(下)

    “挽烟……”牧碧微震惊的说了两个字,便见聂元生缓缓点头,神色平静之中亦有着一丝难言的悲哀:“方贤人派人去禀告甘泉宫,陛下召见蒋遥等人,实际上陛下什么都没说,不过是照我叮嘱,宽慰了一番蒋、计,又勉励了几句牧令罢了。”

    牧碧微抿紧了唇,禁中混入毒物,宣室殿,或者说整个冀阙宫的宫人都脱不开关系,聂元生本就深得姬深信任,如今再以身中毒,让姬深怀疑起了他是代己受过,疑心一点一点被引到了太后身上——即使不怀疑是高太后意图毒杀亲子,至少也是怀疑高太后有纵容之意……总而言之,在认定了高太后偏心广陵王的姬深心目中,高太后的嫌疑难洗!

    而正在姬深心中怀疑扩大到了极限时,聂元生又劝说他召见蒋遥等重臣,接着,方贤人果然如他所言派出挽烟向甘泉宫禀告此事,这在往日本不被姬深放在心上的一件事,此刻却无疑等于成为了聂元生的证明!

    “陛下只问了挽烟是奉方贤人之命前去和颐殿禀告此事,便被陛下下令拖下去杖毙。”聂元生轻声而冰冷的道,“其实当年高祖皇帝为陛下挑选伴读,原本并无我在内,当年陛下启蒙,高祖皇帝对于储君已有决议,也决心要以陛下为太孙,所以四名伴读,高祖皇帝头一个点了威烈伯曲夹的嫡幼子曲叔清,第二个点的是荣昌郡公高传嫡孙高荭,也就是陛下的表兄,第三个是新昌郡公沈豁的嫡长孙沈庆,由此可见,陛下第四个人会选谁!

    “家祖是本朝名臣,但也只是臣,聂家毫无底蕴,我连阿爹的面都没见过,他就已经去世,叔父性格忠厚,可却不适合入朝为官……高祖皇帝之所以取我为伴读,却正是因为我阿爹早逝,叔父忠厚的缘故。”

    聂元生苦涩而茫然的一笑,才继续低声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既安慰了那些非世家出身的老臣之心,又不至于生出一位权臣来……实际在,有那么多世家在,如我这等庶族出身的臣子,即使叔父酷肖祖父,又怎么可能达到操纵朝政的地步?”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目光渐渐转冷,“我六岁入宫,伴读陛下,至今一十有四年,少与陛下相离,不论陛下在旁人眼里如何,待我总是好的,这样害他子嗣,我之罪孽,难以洗净!”

    话是这么说,但聂元生眼中冰冷之意却不容摇动,牧碧微沉默许久,方悠悠的道:“陛下待你是不错。”

    顿了一顿,她却冷笑了一声,“然而这不过是你处处顺着他罢了,若不然,曲叔清、沈庆、高荭都被赶走,你又凭什么留下来?”

    “元生到此刻还不及我看的开啊。”牧碧微按住他手,凝视着聂元生的眼睛,一字字的道,“若无陛下昏庸,我何必进宫与那些个妃嫔拼个死去活来?你又何必背负佞臣之名步步艰辛?如今陛下才亲政,因着登基以来的不理朝政与重色轻德,朝野对陛下已经很是不满了,陛下无子,尚且可能使各方彼此顾忌,僵持一段时间,让你我可以趁机站稳脚,若陛下有子……一旦你代笔之事被揭露,你可知道是什么下场?挟幼帝自重,这样的差事,落得到你我手里么?”

    聂元生突兀的笑了一笑,神情苦涩,摇头道:“微娘,你不会明白的,我与你不一样。”他闭了闭眼,轻声道,“我也可以学曲叔清,纵然不及他们有家族看顾,但想富贵却不难,毕竟先人遗泽……可我如今也只能在佞臣这条路上走到底了!嗯,我知道你想安慰我,然而我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再这样懊悔委实可笑……”

    他吐了口气,轻声道,“如今我也只盼望,那些个与太后不和的人能够早日怀上皇子罢!”

    牧碧微抿了抿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后告诉你。”聂元生却不愿意再说下去,他拿手指在唇边做了个手势,牧碧微会意,顺着他的手势向榻内爬去,躲到了帐幕之后,只是心下到底有些紧张,心想姬深今儿被孙氏请到祈年殿去,想来不至于还会赶回宣室殿罢?一时间倒是指望孙氏更得宠些才好。

    待她藏好,聂元生才咳嗽了一声,扬声问:“王成?”

    屋外果然传来大声应答,就见门一开,一股急风卷入,将帐子一下子吹起,牧碧微方才所点的烛火虽然加了灯罩,也是好一阵明灭不定,这明灭中,聂元生忽然道:“你再点盏灯!”

    王成忙答应了一身,转过身去寻火石,藏在帐后的牧碧微却觉得身上一重,却是聂元生扬手将一件外袍抛到她身上,定睛一看,才想起来此刻自己身上穿的是聂元生的外袍,而自己的外袍方才搭在榻边晾着,竟是忘记了取进来,亏得聂元生反应迅速,她忙把外袍揉成一团抱进怀里,又向角落里缩进了些,生怕被察觉到。

    这时候想是王成关了门,烛火重明,他又点了灯过来,帐中明显的明亮了起来。

    “舍人,这是雷大监特意叮嘱厨房里为舍人留的晚膳。”王成说着,仿佛将食盒放在了几上,从牧碧微如今躲藏的地方看去,只能看见他斜坐榻上的侧影,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了本书在手里看着,倒也不显得只着中衣坐在榻边太突兀。

    听了王成的话,聂元生嗯了一声,吩咐道:“我如今不饿,先放着……大监怎么说?”

    “大监说多谢舍人提醒。”王成的语气里有着难掩的欣喜,“冯监做事严密,两年了,大监都没寻到机会着他下去,皆因方贤人奉了太后之命扶持着他,陛下从前又没对内司发过话儿,如今有了陛下的话,却看冯监还撑什么?再加上方贤人一死,大监说若是如此他还收拾不下内司,也枉费舍人一片苦心提拔他了!”

    聂元生放下书,安然一笑:“这是雷大监自己资历、手段,又关我什么事?”

    王成忙道:“是是,奴婢这张嘴可真不会说话,舍人千万莫怒!”这么说着,见聂元生神态自若,并未发作,到底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带着点请示与忐忑,向聂元生道,“舍人,大监说冯监与方贤人去后,内司各处都要换人,许了奴婢一个奚仆之位,司掌几处事务,却不知道舍人以为奴婢可能做得?”

    牧碧微在暗处抿了抿嘴,心想难道王成方才答话难掩欣喜,原来在雷墨那儿得了许诺,这么会功夫,连平素的雷大监都叫成了大监,就听聂元生微笑着道:“内司是大监所管,我一个外臣,如何能够干涉?”

    王成正自尴尬,又听他道,“不过雷大监既然着你管事,想来眼力无差,你是个能干的,切莫辜负了他的一片栽培之心!”

    王成听之大喜,原本雷墨见他去传话,就吐露了口风,却也留了余地,暗示他内司之事总也要看一看聂元生的态度,意思便是聂元生若不同意,雷墨却也不能许定了他的,如今聂元生这么说,却是赞同了。

    王成得了许诺,心中喜悦,越发殷勤的想要伺候聂元生,他左右寻着聂元生的袍服,口中才说了句:“舍人现在用膳么?奴婢伺候舍人更衣……”

    牧碧微心下就是一惊,好在聂元生反应迅速,摇了摇头道:“我有些事情要想,一会可能还要着你跑一次腿……嗯,你想来也还没用过晚膳罢?你先去用了,再歇一歇,今日雨这样大,也是辛苦你了,索性过一个时辰来,我自有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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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药?不……我一定要写出甜蜜来!!

    咳……追想当年代人写情书时的模式……

    第二十五章 缱绻辰光

    等王成走了,牧碧微才从榻上下来,吐了吐舌头道:“他进来前怎也不问一声,好没规矩!”

    聂元生好笑道:“我方才醒来时精神很是不济,勉强问了问情况,着他去给雷墨传话,就又睡了过去,想来他这会回来,怕还以为我仍旧睡着,这才直接进来的。”

    “如此倒是幸亏你耳力过人了。”牧碧微感慨了一句,随即抿了抿嘴,道,“你如今怎么样了?”说着伸手去抚了抚他额,聂元生含笑低头任她抚摩,片刻后,牧碧微方满意的点头,“倒是不热……嗯,你饿了罢?”

    聂元生含着笑道:“咱们一起用些就是。”

    牧碧微摸了摸自己那件外袍,虽然衣角一些地方沾了雨,但摊开晾了半晌,又被她抱在怀里焐了半晌,如今却是快干了,她将聂元生的外袍脱下还了去,自己换上,挽起袖子,将王成留下的食盒揭开,把里头的膳食一一取了出来。

    却是一盒药膳,虽然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