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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122部分阅读

    “到底宣徽娘娘对下官来说也是身份尊贵之人,那些不紧要的问题下官也不敢全部不答……”

    什么不紧要的问题!你唯一确切回答她的才是要了本宫命的问题!

    牧碧微借着转身去端羊||乳|的动作掩盖住眸子里冰寒彻骨的光芒,阿善心惊胆战,就听牧碧微吐了口气,却笑着道:“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嗯,这何宣徽与本宫却也是有些过节的……她那边,还是少加理会的好……本宫想想啊,你就说本宫这边不舒服,左右她脚也不打紧,就叫宫女给她上药,往后就别过去了,怎么样?”

    赵太医忙道:“下官谨遵娘娘之命!”

    等赵太医走了,主仆皆是相顾失色!

    阿善几乎是带着哭腔道:“绝不可叫这何氏把消息泄露出去!”

    “还有赵太医!”牧碧微咬牙道,“这两个人都不能留了!”

    阿善亲自带着人赶到宜晴阁,何氏却不惊慌,反而靠在榻上悠闲的尝着橘子,招呼道:“闵青衣昨儿个才来过,今儿怎的又来了?光猷娘娘那边想是身子好,你才有空?坐罢。”

    阿善正待说话,就听何氏含着笑道:“今早桃枝摘了橘子来,说是守着行宫的邺城军里有个是她的远房表叔,本宫想,反正是在行宫,也不必很拘束,就赏她几个橘子带过去,顺便同亲戚说说话,松快松快,如今却只能劳烦闵青衣喝杏枝沏的茶了。”

    “……宣徽娘娘的脚可还好吗?”听出何氏话里的威胁,阿善暗悔昨晚一时侥幸,没有连夜将宜晴阁盯住,竟叫桃枝跑到了外头,又恨没查清楚,竟不知道桃枝在邺城军里也还有亲戚。

    何氏听了这话,才笑着道:“劳牧家妹妹惦记着了!本宫没什么事情,过几日,料想就可以扶着人,慢慢走到旖樱台去,与牧妹妹说话。”

    阿善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可以保证此刻料理了何氏,那边桃枝不吭声,因此只得按捺住心火,半是威胁半是妥协的道:“光猷娘娘也惦记着宣徽娘娘,如今就等宣徽娘娘过去了。”

    何氏含笑道:“本宫这脚一好,立刻就去,请牧家妹妹放心,必不会叫她久等了的!”

    阿善咬着牙,回到旖樱台将经过与牧碧微说了,牧碧微听后,第一句问的就是:“你有没有告诉高七的人去追桃枝了?”

    见阿善一怔,牧碧微恨道:“愚蠢!拱卫行宫士卒的来历,咱们不清楚,高七能不清楚?他为了他那二兄,当初连迫我喝堕胎药的话都说出来了,既然如今打算生下来,这行宫里里外外,他能不留意?当真有什么许桃枝的远房表叔,必定早就被他调出去了!哪里还能留在这里?就算从前疏忽,这次何氏都亲自跑过来了,高七那边哪能不再仔细查一查?何氏同你说有这么个表叔,你还真的信了她!”

    阿善大吃一惊:“那桃枝……”

    “恐怕是借口什么东西没拿要回宫,或者回家一趟之类跑出去了!”牧碧微怒道,“何氏同你说那一番话是为了拖延住你呢!免得使人快马追上了桃枝!如今那桃枝设法一躲藏,咱们寻不到她一日,就不敢动何氏一日!你竟当真中了她的计!”

    牧碧微所料虽然不错,只是中间一耽误,高七留在行宫照拂的人亲自领了心腹去追,果然到了山下大道,车马痕迹混杂,就再也辨认不出桃枝行踪,再通知邺都,问遍了四门,也不见桃枝入城的印象——高七的动作也算快了,他立刻派人将桃枝远近亲戚查了个遍,四面撒出人手去探询,却仍旧不见桃枝踪迹!

    很显然,何氏早有预备,不知道指点着这许青衣躲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如此足足七日,桃枝没找到,何氏的脚却好到了可以扶着人慢慢走路的地步了。

    她显然心也急得很,忙不迭的就扶着桃叶到了旖樱台,笑容满面的给牧碧微行礼,殷勤道:“几日不见牧妹妹,牧妹妹竟消瘦了许多!这可是怎的了?纵然妹妹孕中胃口不佳,可也要为皇嗣考虑,千万保重啊!”

    何氏有意咬重了皇嗣二字,眼神嘲弄。

    牧碧微这会却沉住了气,淡淡的道:“多谢何姐姐关心,本宫这几日,的确有些心事,因此不大吃得下,只不过如今也已经想明白了……倒是何姐姐你,脚伤还没全好吧?这样急着过来,仔细路上再伤到!”

    “牧妹妹放心罢,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啊想到你进宫数年,好容易有了这身子,心里实在替你高兴。”何氏举袖轻掩,微笑道,“哪里能等到好了再来看你呢?”

    牧碧微静静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的一笑:“那做妹妹的,可要好好谢谢……何姐姐了!”

    何氏含笑:“谢什么呢?咱们两家是姻亲,又都是一起服侍陛下的,彼此都是姊妹,妹妹言谢,那可就见外了啊!”

    两人语带机锋,来来回回几个回合,何氏到底胜券在握,就没了迂回下去的耐心,笑吟吟的道:“说起来啊,做姐姐的倒有些私下里才能说的话要告诉妹妹呢,未知妹妹能不能先把人打发一下?”

    牧碧微淡淡的道:“既然姐姐想说,又是这么顶着冷风赶上山的,我若是拒绝,岂不是太伤了姐姐这番殷勤的心?”

    阿善想要留下,牧碧微却摇了摇头——何氏不过一个寻常女子,牧碧微如今即使怀着孕,自忖也能料理了她,何况,何氏如今才不想她出什么事,就是要好好儿的,叫太后派来的太医诊断出真相,这才是她最大的把柄!

    等人都退了出去,两人再次互望一眼,何氏依旧笑吟吟的,牧碧微则是完全冷了脸,道:“你待如何?”

    何氏听了,诡异一笑,只是她却没有说旁的,而是反问:“孩子……是聂子恺的吧?”

    这一句,牧碧微悚然而惊!

    见到她变了脸色,何氏顿时明白自己猜对了,她开心的笑了:“你可知道先前你才进宫的时候,在西极行宫那一回,我做什么要设计你同聂元生?因为我早就猜到了你与他关系匪浅!料想他即使发现你中了毒,未必肯当真不管你,当然,他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只要他有所迟疑,略被耽误指不定就被赶过去的飞鹤卫抓住了,可惜啊,我没想到,他身上竟会带着底野迦那样的东西!可见他对你是真心的,那种药,就是陛下那儿也就一瓶,上回被安平王救驾的好戏骗去大半,看得我可是心疼极了……若不是真心实意,对有些人来说,就是骨肉至亲死在眼前,也未必舍得用呢!”

    她悠然道,“也难怪你甘冒这样的大险!也要将这孩子生下来!”

    牧碧微看着她眼角眉梢毫不掩盖的得意,半晌才道:“论聪慧机敏,你投孙氏实在是浪费了!”

    “我若是左昭仪,便是生了她那么一张脸,这皇后之位,指不定早就坐上去了。”何氏慢条斯理的道,“像孙氏这样的,还想妄想桂魄宫?那是做梦!可惜啊,我生了一副好容貌,却不及孙氏,家世呢,更是连你都比不了,好在上天垂怜,也就还有些心思,这才到了如今呢!”

    牧碧微冷笑道:“左昭仪讲究堂皇,她也不高兴太拘束了自己,这才没有想方设法的去谋那后位,不然你以为你能想到的,她会想不到?只不过她想到了却不想去做罢了!”

    何氏笑道:“咱们不谈左昭仪了……就谈你这肚子罢,你方才问我想怎么样,对我来说,这回过来行宫可真真是天下掉馅饼一般,至于要怎么样,我还真没想好。”

    “这不是小事。”牧碧微心平气和下来,道,“一旦被发现,固然我并整个牧家都逃不了,你妹妹,你外甥,并你弟弟将来会过继的嗣子也没生路!此外,你以为这样的功劳立了,你能活吗?”

    “你也晓得这样的大罪,是要涉及家族的。”何氏不为所动,微笑着道,“只是你也不想想,堂堂帝妃,九嫔之首,竟怀上了外臣子嗣!太后与陛下,但凡还有点儿清醒,怎么肯光明正大的说了这事?自然是叫你暴毙了,再慢慢选了旁的罪名料理你合家,不然皇家哪里丢得起这样的面子?”

    牧碧微道:“只怕暴毙的人里也少不了一个你罢?”

    “我会直接去说么?”何氏眼波流转,嫣然道,“我自然是寻了旁人去说了,六宫那么多人呢,净有不长脑子的,比如说,这回过来侍奉你的叶容华,固然她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有时候也不是一定要有害人的心才能够害人的。”

    “你说的很对,许桃枝至今都没被寻到,可见你是早有准备。”牧碧微平静的道,“虽然不知道西极行宫之前你到底为什么就疑心上了,可这件事情上到底是我输了一筹,只不过,你以为我当真只有乖乖听你摆布一条路了吗?你却也太小觑我了罢?”

    她盯着何氏,慢慢的道,“何宣徽串通赵太医谋害皇嗣,为脱罪更指使亲信许桃枝外逃污蔑本宫清誉——嘿!比起这个来,你以为太后会更愿意听到皇妃私通外臣的话么?别忘记,我的月份,可是容戡也诊断过的!”

    何氏一怔,脸色变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她微笑着道:“你果然狠心啊!这个子嗣若是生下来,即使非嫡非长,到底也是个筹码呢……你就这么舍得?”

    牧碧微冷冷道:“与其合族落你手里,我宁愿负这一次的孽!”话虽如此,她握着帕子的手背却是一片煞白!

    何氏看着她手背,慢慢笑了:“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一定要去揭发你呀!好容易一个男嗣,怎能浪费了?我想好我的条件了……你生下来后,自称产后失调,感念我过来伺候照料你一场,愿意将他交给我抚养,在这行宫里再住个些日子再回去,回去后,就在长锦宫称病吧。”

    她漫不经心的道,“到底你也有个西平公主养着呢,不怕膝下寂寞,你与聂元生的孩子,也别怕我亏待了她,我与你说过,我再不能生养的事情是真的,怎么样?看你甘冒奇险怀他到现在,显然是不到万不得已,决计不肯舍弃了他的,总是你心爱男子与你的骨肉啊!比起真正的皇嗣更叫你挂心吧?”

    牧碧微死死盯着她好整以暇的脸庞,恨不得一个耳光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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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们真相了

    第七十章 峰回路转山不定

    气氛僵硬了片刻,何氏面上微笑不减,眼神毫无摇动的余地,半晌,牧碧微吸了口气,道:“你我结怨,无非就是何海的死……”

    “你如今要道歉却也晚了。”何氏笑了笑,她柔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这点我啊早就想明白了,只是我这口气,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呢!”

    牧碧微冷笑了一声:“你弟弟之死是被旁人所害,我跟你道什么歉?说起来,你几次三番意图置我于死地,这该赔礼的人,怎么也不该是我!”

    何氏一皱眉,随即笑道:“你当我会信?”

    “你会信的。”牧碧微拨了拨腕上镯子,脸色复杂道,“虽然原本的信笺被我烧了,连阿善也不知道那封信里说了什么,但云梦如……也就是叶寒夕那个所谓好运的陪进宫的宫女,她却是看过的,若不是念着种种缘故,我早已灭了她的口,但如今看来她活着也未必没有好处!”

    何氏皱眉道:“什么?”

    “我不和你说,你只管寻个口风可靠的去问她,那封信里说的话,以及她和叶寒夕做什么要进宫就成。”牧碧微冷冷的道,“叶寒夕的出身在宫里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她这样的人居然会进宫,你不觉得奇怪么?固然以她的容貌足以被采选进来,但不说这回主持采选的是聂元生,就是旁的人,以我家的势力,替她弄个免选也不难的,除了容貌外,你看她的性子为人,哪一点点像是能进宫的?她自己也不稀罕皇妃的所谓荣耀——若不是为着叶家除了她之外一家老小都死在雪蓝关,为了向真正的凶手报仇,还有云梦如……”

    牧碧微缓缓的道:“总而言之,我的孩子我不可能把他交给你的,你若非要夺走他,我宁愿拼个鱼死网破,大家谁也别得好!只不过,真正害死了你弟弟,害死叶寒夕、云梦如合家并我阿爹大兄的人,恐怕会很高兴吧?”

    “既然有这么一封涉及真凶的信,你为何不早些拿出来给我看,反而要烧掉?”何氏眯起眼,沉吟良久,冷冷反问。

    “若不是为着腹中骨肉,单我一个,当真被你逼进绝境,我也不会告诉你!”牧碧微冷冷的道,“就连为我带来这封信的云梦如,固然与我同病相怜呢,我都一度想灭口!只不过云梦如也料到了这点,预先防了一手,渐渐打消了我的杀意!”

    她冷冷道,“你只管想一想,我牧家从前魏起,就奉魏帝之命驻守西北,当年连失两关,也是受到魏神武帝英年早逝、幼帝暴毙影响,诸王争位无人救援又辎重缺乏!从退守雪蓝关起,这许多年下来惟独那么一次出了事,而且转手就能夺回来,雪蓝关是七百年前所建,号称千古雄关,若是凭混进几个探子来就能开了门叫柔然得手,柔然铁骑早就长驱直入了!还能等到现在?而且这里应外合之计有什么新鲜的,休说我阿爹乃是武将世家出身,自幼学的就是兵法,纵然在雪蓝关里戍卫多几年的士卒,料想也能清楚这一点!并且柔然人与我中土人氏面目迥然,若无人帮助,他们是怎么混进关内的?”

    何氏冷声道:“你是说有内j外通柔然,这才酿成雪蓝关之事、牵累我弟弟之死?”

    “牵累你弟弟?”牧碧微轻蔑一笑,“你先想想我牧家的底蕴,前魏时的驻边大将、高祖时候有从龙之功!先帝临终提与陛下的肱骨大臣!你说,若无你弟弟之死,单是雪蓝关丢失了那么一下,转手就被夺回,即使里头被柔然劫掠一空,我阿爹大兄可至于沦落到了被飞鹤卫押回邺都问罪的下场?”

    她慢慢的说着,“当时,你正盛宠,虽然不至于压倒孙氏,可孙氏也奈何不得你,那时候唐氏还没死,已经被你取代了地位……你唯一的同母弟弟去雪蓝关游历,若再知道几分你的性情,设法让他死在雪蓝关,你岂能甘休?”

    见何氏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牧碧微安然而笑:“明白了吗?不是我父兄牵累你弟弟,是你,牵累了你弟弟!若不是你当时盛宠,又对何海极为重视,他就是到一百次雪蓝关,柔然人也未必就巧合到了偏是他在关内时就攻下雪蓝关!而且……当初柔然人夜入雪蓝关大肆杀掠,到底也有许多人存活下来……但你不觉得那些死去的人都太过凑巧了么?譬如说叶寒夕的合家,都是追随我阿爹多年的忠心得力部下!她的父亲叶将军可是西北赫赫有名的骁将!更别说她几个哥哥,若没出意外,将来迟早也是要入朝为官的!我阿爹的忠心旧部几乎都死了,偏他自己与我大兄被保护着撤走,你弟弟也死了……混乱之中,你弟弟一个才束发的少年,平生头一次到西北,又不是什么重要特别的身份,最特别的就是他有个宠妃姐姐,可柔然人怎么会知道呢?你确定,他一定是柔然人杀的?”

    何氏的脸色白了青、青了白,足足半晌,她才问:“到底是谁?”

    “我不告诉你。”牧碧微拿手指在唇上点了一点,淡淡的道,“我说了,你也未必相信,你去问云梦如,但记住,一定是最可靠的人!最好,是你亲自去问,若是云梦如说的事情有半点泄露……休怪我不择手段!”

    何氏握紧了拳,她沉默半晌,道:“你我仇怨已远,如今都无信任,你不立个毒誓,我不能相信你。”

    “若我所言有虚,便教我并腹中子嗣永无存身之地!”牧碧微斩钉截铁道。

    何氏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一拂长袖:“若海郎当真死于他人之手,那就是这些年来我都错怪了你!而你又告诉我真凶——我自当偿还!”

    说着,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阿善心惊胆战的进来,见牧碧微脸色极为难看,慌忙上前搀扶:“女郎?”

    “没什么。”牧碧微阴沉了半晌,却吐了口气,道,“虽然不甘心,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况如今,还有什么比他更重要呢?”说着,怜爱的抚了抚小腹,长睫微颤,一颗水珠落至衣襟,却很快被她忍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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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一直到三天后才出现,这时候她的脚已经好了很多,只需桃叶偶尔搀扶一把了。

    只是短短三天,她的脸色却苍白的像是大病了一场,几乎是颤巍巍的在下首坐了,低声道:“牧妹妹可还安好?”

    “我什么都好,如今就担心何姐姐你。”牧碧微若有所指的望着她,道,“何姐姐的脸色很不好看,可是住不惯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