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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宋第42部分阅读

的办法。

    赵遹沉吟片刻,缓缓道:“先将这支僰人的首领招来看看,再议处置之策。”

    唐玮惊喜无比,向赵遹长拜,心中喊道,守正,我总算是不负所托!

    “未议妥前,这支僰人还须妥当监管,招讨最好另遣得力一将看护,免生意外。”

    机宜再补充道,这是应有之义。既怕马觉擅自动手,又怕僰人马蚤动,镇压不力。

    种友直自告奋勇:“末将愿往!”

    这个部下思虑缜密,行事谨慎,赵遹很放心,头准许。

    种友直部还未到荡轮谷囤,消息已经传到了,罗始党人大喜。虽然招讨还要另议,可愿意接见斗荔母子,姿态就已摆得很明显,不可能再苛待。

    马觉领了招讨司军令,灰溜溜地转兵向南面晏州进发,他不仅失去了对荡轮谷囤的处置权,也失去了对牢城第二指挥的管辖权,因此也再没了借机惩治王冲的机会。

    王冲该得什么功赏还没谈到,刘庆却已青云直上。靠着以厢军硬挡僰人,斩首二百级的战获,以及先入荡轮谷囤的奇功,赵遹将其拔为招讨司帐下别将,领来自泸州本地的四个指挥厢军、土兵、义军,归种友直部节制。这自然是为日后给转运司论功先埋一个台阶,也是替蜀兵彰功。

    效用都更是全员中奖,从牢城第二指挥辖下划出,尽归招讨统制司帐下听用。这等悍勇之兵,赵遹当然要亲自握在手中。招讨司还放出了风声,此战之后,张立起码是保义郎,也即政和改制前右班殿直的前程,其他人则有望升到张立目前的进武校尉,若是再有战功,全员承信郎都有可能。

    勇敢效用升官很快,一两仗打下来,只要活着,就能挣到品阶。虽然没有差遣,俸禄也要打折扣,但其他待遇却是实的。这等好事,也就年年打仗的西北才有。以至于西军中出现了“武义队”、“武略队”、“武德队”,也即兵丁都是从七品中的诸司使副官,蜀地就没这好事了。唯一出现过的“郎官队”,还是元丰年间,现在张立这个效用都又要重现勇敢辉煌。

    升官的刘庆乐得两眼发虚,转为帐前勇敢效用队的张立等人也是整日合不拢嘴,王冲呢?

    斗荔所住宅院的卧室里,王冲正侧卧在床,无聊地哼哼……

    得了唐玮的消息,王冲也大赞好样的,可唐玮在书信中流露出来的满足感,以及让王冲赶紧谋划僰人屯田之事,却让王冲很不以为然。

    大战还没有结束,他来泸州的最初构想还没实现。眼下这功劳,还没在他眼里。

    胸口骨伤,背后皮肉伤,却让他办不了什么事,只能侧卧在床上数指头发呆。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王冲已听熟了,是失蚕,此时王彦中和王世义都在院子外,她一个人跑进来作什么?孤男寡女的……

    虚弱中的王冲本在憧憬着,若是香莲玉莲在旁伺候就好了,此时来了个小蛮女,倒也不错。

    到了卧室门外,失蚕放轻呼吸,咬着银牙,抹去脸上的泪水,决然拔出了腰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思过思生负天命

    “招讨不会为难你小娘和弟弟,最多是把你们迁到其他地方……”

    丢开杂念,王冲以为失蚕是心中忐忑,又要问将来之事,随口说着。[本文来自]他背对着门,只听到失蚕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冰凉之感横在脖子上时,心中剧震,话也嘎然而止。

    王冲小心翼翼地翻转身,见到满脸泪痕,却咬牙切齿的失蚕,手持腰刀,刀刃就搁在他的咽喉上。

    该来的还是来了……

    王冲无奈地暗叹,前几日都忙着为荡轮谷囤找出路,现在出路既定,失蚕终于要清算他的杀母之仇了。之前就有侍女捅破了此事,失蚕不可能被一直瞒下去。

    “你这一刀,杀的可不止是我,是你们所有人。”

    王冲竭力保持着镇定,同时让自己的话语也温和平静。

    失蚕哽咽着道:“杀了你,我再自尽,就不会牵累其他人了。”

    她的手在抖着,刀刃就在王冲咽喉上颤个不停:“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你?”

    王冲叹道:“那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不刚才就下手?”

    泪水如开闸的洪流,失蚕痛苦地道:“你救了斗甜姐,你帮我姐姐报了仇,你还救了小娘、弟弟,还有囤里好几千人,斗甜姐临终时,还要我代她保护你。可你杀了我娘,我必须报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作,怎么作都是错的!我不杀你,娘会在地下怪我。杀了你,小娘、弟弟,大家,还有斗甜姐会怪我……”

    她摇头道:“如果是我代姐姐、代斗甜姐、代娘死了多好,就不必担起这事了。为什么要我来作选择,为什么啊?”

    王冲沉默,他很理解失蚕的煎熬,这般纠结,对这个与香莲玉莲一般大的小姑娘来说,确实太难了。

    失蚕再低声喊道:“你说啊!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你是坏人,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杀了你!你是好人,就说服我放下刀。你说啊!”

    王冲挣扎着坐起来,任由刀刃搁在脖颈上,失蚕真要下手,眼下他这身体状况可没办法逃脱。希望就在自己的一张嘴上,可此时王冲想的却不仅仅只是如此。失蚕这一问,让他的思绪骤然回溯到了那一日的散花楼,染满血腥的散花楼。

    “失蚕,以前的我,是个好人,满心就想着给大家带来幸福。可结果是,我的小娘死了。我爹被发配充军,我才来了这里……”

    “现在的我,就是个坏人,杀人。欺骗,挑拨离间,可我不仅救了你们,还要救我爹。你看。我是好人还是坏人,跟你要不要杀我。有什么关系呢?”

    王冲这话已极为浅显,失蚕还是一片茫然,就下意识地道:“好人不该杀……”

    王冲嗤笑道:“是吗?可我作好人时,却害苦了大家,害死了亲人,我都觉得自己该杀。”

    目光渐渐迷离,王冲幽幽道:“我是个多余的人,我刚来这里时,曾经单纯地以为,我可以作我想作的事,又不担什么责任,这里不会因我而变。我就像一只蝴蝶,再怎么使劲扇翅膀,也不可能平息一场风暴,或者掀起一场风暴。所谓的‘混沌理论’,在我所见所闻的现实面前,其实根本不存在。”

    王冲拉起的话头明显偏题了,可不知为什么,失蚕就觉得一股远胜自己煎熬的悲悯,随着王冲的讲述涌出,眼中的泪水,心中的焦躁,也渐渐平复下来。她听不太懂,可她想听下去。

    “可我错了,每当我扇起一股微风时,就会有更多更强的风吹回来。每当我对这个世界作了小小的改变时,就会有更强的力量来扑灭这样的改变。我以为那些改变,会给亲人和朋友们带来幸福,却没想到,反而成了灾难之源。”

    往日种种,在王冲脑海中幕幕闪现。他领着少年们革新县学,却激发了大家的心志,这才有公试学案,乃至后面的文案。他插手潘家之事,经营酒精香水,撮合父亲和潘巧巧,又造出诸多敌人,撼不动自己,就压向潘巧巧。

    问题出在哪里?

    只是自己思虑不全,卫护不周吗?

    不止是这样,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总以为可以完全融入这个时代,成为原原本本的一分子。可潘巧巧之死,才让他明白,他融入这个时代的同时,也在改变这个时代。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改变,也带着沉重的责任,这是他无法推卸的。

    失蚕品了好一阵,愣愣地道:“什么都不做,不就好了吗?”

    王冲摇头:“风已刮起来了,再想着什么也不做,已经晚了。”

    失蚕皱着眉头道:“那要怎么办?听起来,只要你活着就会害亲友一样,有人说你是太岁星君,就是这个意思?”

    王冲淡淡笑了:“办法只有一个……”

    他看向失蚕,眼瞳清澈如深潭,可潭水下,却似乎正着什么。

    “我这只蝴蝶,就得迎着风去,迎着最强的风去!既然每一桩小小的改变,都会吹来逆风,索性就去改变那最强的风!”

    失蚕在努力追逐着王冲的思绪:“最强的风……是说你来这里要我们放下兵器,救下我们的性命?”

    王冲向她展颜笑道:“也可以这么理解,改变,从你们开始,如果能改变你们的命运,我就有了更多信心,去改变整个世界。”

    失蚕抽抽鼻子,整理了自己的思绪,眉头又噌地跳了起来:“说些云里雾里的,不懂!”

    情绪回卷,搁在王冲脖子上的刀刃又微微抖了起来:“什么命运,什么世界,跟我娘的仇有什么关系!?”

    王冲叹道:“当然有关系,我问你,你活在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

    失蚕愕然。为了什么活着?

    “刚才我说的,就是我活在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你问问自己,是为了报你娘的仇活着吗?”

    王冲的话如微风拂入失蚕心间,虽微弱,却将沉积的思绪如灰尘一般吹起,纷纷杂杂间,本色渐露。

    失蚕脸色变幻不定,一时迷茫起来。她当然不止为报仇活着。否则她早就杀入官兵群中,以命换命了。她想活下去,原因有很多。除了属于懵懂少女的那一份,更多的是守护还活着的家人,乃至守护所有想活下去的族人。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杀了王冲再自杀这事很是幼稚,而心中郁积的煎熬也骤然减轻了许多。就像王冲所说那样,她还有未尽的责任。

    可是,杀母之仇,就这样放过了?

    见她脸上浮着茫然,王冲再道:“你娘……很英勇。没一个男人能比得上。”

    这话很是冒险,但王冲觉得,这险值得冒。

    果然,失蚕再度流泪。但情绪却不像之前那样激动,而是一种终于做出抉择后的不舍。

    她品着泪水的苦涩,认真地道:“我娘的仇,我会一直记着。绝不饶恕你!刚才你说的话,我就听懂了一件事。你说你要改变我们僰人的命运,我会看着你。你如果只是为了保命来哄骗我,那时我一定会杀你!”

    话音刚落,王世义急急进屋,正要说什么,看到这副情景,低喝摸刀。

    王冲赶紧摆手,再捏住脖子上的刀刃,轻轻推开,嘴里道:“别闹了,不就是摸了摸,亲了亲,怎的就动刀子呢?”

    失蚕顿时脸颊通红,收刀不迭,恨恨地瞪了王冲一眼,埋头逃了出去。

    目送失蚕出屋,王世义捏着下巴,忧心地道:“二郎,看她哭成那样,你真只是摸了摸,亲了亲?”

    王冲无语,又听这大个子语重心长地道:“这小娘子是僰人,刚烈得很,别闹出什么事,待会好好赔个罪吧。唉,二郎你也是,怎的又对这小娘子动了心思。”

    王冲心说真是自找的,转移话题道:“有什么事?”

    王世义也不再纠缠这事,二郎就喜欢逗弄小女娃,这事他早习惯了,只是平日都假正经,今日才撞破他动手动脚一面,还真是人无完人啊。不过这也好,就怕二郎还跟老师一样,依旧是块呆木头……

    “刘庆升了官,要怎么安置老师,他想问问你的意见。”

    凑在门外,听王冲与王世义商议,失蚕此时心胸已经畅通,暗道从现在开始,我活着,就是为了让大家能活得更好。王冲,你办不到的话,我再来报我娘的仇。

    王冲道:“效用都要到招讨统制司帐下,得把爹也弄去,刘庆领军独当一路,还让爹跟着他可不放心。”

    王世义挠头:“可老师似乎另有主意,他想留在刘庆手下,好像对领兵有了兴趣。据说前几日马觉遣牢城第二指挥山下立营,还是老师鼓舞厢兵奋勇作战,甚至老师都有一级斩获……”

    王冲捶床道:“怎的这么不安生!?真是反了!”

    没过多久,王彦中急急而来,跟王冲吵了起来,吵到最后,王彦中怒声道:“你小子作反啊!”

    十一月四日,种友直率军到达荡轮谷囤,满怀见识英雄父子之心,可见到的却是父子对骂,不由愕然。

    “都巡别理他们,吵吵就好了。”

    刘庆是已习惯了,王冲想安排好王彦中,王彦中觉得自己能处理好,不必儿子多事,两人意见不一,天天吵架。

    “别狡辩了,真以为运筹帷幄,就能制胜于千里之外?书生!”

    王冲一句话骂得王彦中额头直暴青筋,你老子我是书生,你就不是书生!?可见一员大将行来,不敢再争嘴,一面行礼一面暗道,你这不孝子,待得事定,看老子我不行家法收拾你!

    “种师道是我族兄……”

    种友直与王冲相见,这么解释着自己的家世背景。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声云角蕴有年

    王冲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神思有些恍惚,听得是种友直来了,口没遮拦地就问起与种师道的关系。

    “愧为种家子啊……”

    种友直却没生恼,不仅给了王冲答案,还满腹感慨起来。

    王冲此时才觉自己唐突了,赶紧请罪,种友直不以为意地道:“我来蜀地,人人都有此一问,却又不当面打听,扰得我家眷不得安宁,倒是守正率直。彝叔是种家翘楚,沾彝叔的光,我心安理得。”

    种友直这话这态度,让王冲微微讶然,对自己这般示好,所求为何?

    “唐秀山在帅帐里说服赵招讨,少年英姿,我在旁亲见,也为之心折。唐秀山自承受你提点颇多,以半师相待,我很好奇。来,与我聊聊,你对泸南夷事还有哪些见解。”

    种友直招呼着王冲坐下,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即便确定此人定有所求,这姿态也让王冲心折。不再忸怩作态,径直一屁股坐实了,跟种友直侃起大山来。

    “以利为先,兵威教化并举,散峒囤为郡县,归入朝廷王化之地……这本就是朝廷之策,去年贾宗谅也是这么说的。要论化夷之心,贾宗谅可比守正你还热。”

    贾宗谅已被追毁文字出身,削籍为民,因此种友直也就直接以名字称呼,不过这称呼中也未尝没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王冲好奇地问:“贾宗谅既如此心热,对武功来说,不正是好事吗?”

    种友直的官阶是武功郎,虽然更上一资是武功大夫,但称呼从来都是就高不就低,他人都以种武功相称。听王冲此言。种友直叹道:“武人自然希望打仗,可贾宗谅此心……不纯。”

    他谨慎地挑着字眼:“前年与僰人生衅时,我便劝他,既已有心兴兵,就该预作准备。招兵买马,囤积军资,得开始着手筹措。可他却置之不理,还呵责我们泸州军管束不严,才生出这么多乱子。”

    “都掌人和罗始党人不诚心招抚。当地禁军、厢兵、土兵以及保甲之事,也不认真理会,甚至当面警告我不要恣意妄为,挟边乱为功……”

    王冲嘿道:“真要像武功你这般处置,泸州就乱不起来了。泸州不乱,他又怎么开边呢?”

    种友直点头:“这一战他比谁都盼着打起来,却没想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这么乱。反而是赵招讨之前就劝说以教化为先,不宜在泸州大动刀兵。”

    王冲觉得这事有些好笑,有心开疆拓土,却没拿捏住尺寸,捅出了惊天大漏子。而往日满口仁义的书生。一旦下了决心,立马翻脸为凶神恶煞。据说现在斩首已经超过万级,赵遹已快坐实了活阎王之名。

    “去年年底时,我便觉得僰人的动向有些不对了。再劝贾宗谅,依旧没有结果。我索性就埋头守着泸州,再不管城外之事。果不其然,一连串变故搅下来。就成了眼下这般情形。彝叔也跟我讲过五路攻夏和灵武之役,我就觉得似乎有相通之处。”

    “五路攻夏。灵武之役,都是武人皆言不妥,文臣却坚持要打。便如泸州,我们这些巡检监押们,都说要开泸南,必须要有所应对,可文臣不允,他们自有盘算,结果呢,一败涂地。”

    种友直无奈地道:“这等事,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这话只是种友直信口道来,并未深想,但听在王冲耳里,却如钟鼓一般,猛然敲在心头上。原本还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