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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宋第62部分阅读

    要捅出大篓子,不如让朝廷瞩目于此,立定法文,而他们也可借此势预作准备,即便朝廷揽走大利,他们依旧能把持住剩下的小利。

    “如果西南策只是立足于铜事,倒可以这么看,可看王冲此子。所图却非铜事这么简单。”

    那时王冲正去了播州、遵义军一带,宗泽对此另有感受。

    宗颖不以为然,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嘛,以私利撼国家大策,新党不就是这类小人么?

    兴蔺商行之事还只是大面上的认识,王冲在兴文寨的治政细务,才是宗颖坚信王冲是新党小人的关键。

    看看王冲在兴文寨干了什么……

    青苗法,虽然是另设青苗仓,虽然是自愿。虽然是发青苗票借粮还粮,但这终究是青苗法。听说过推行青苗法的官员不是新党中人的么?没有,所以,王冲肯定是新党。

    保甲法,兴文寨的保甲尤为严苛。寨中大招铺丁义勇,甚至妇人都在征召之列,riri盘查清道。寨中望楼铺房广布,不管是走水还是盗情,铺丁顷刻就到,直若暴秦,甚至近于军营。不过宗颖也不得不承认。兴文寨这座小城还真是干净,不管是地面,还是民风,都充盈着一股清爽之气。

    再加上大办弓箭社。推行养马法,兴蒙学却不从论语等经义教起等治政细节,宗颖自认这辈子从没将一个人看得这么透。为人也是一面,王冲年方弱冠。就耽迷声sè,这也是新党小人的特质。他那四个小妾……

    想到那四个梅兰各绽的豆蔻少女。宗颖就深深长叹,君子多苦,小人多福。

    宗颖的这个论断本以为稳若磐石,却因王冲对父亲的态度而一次次动摇。

    宗颖不是一叶障目的愚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王冲对父亲的尊重发自肺腑,但凡父亲有交代,王冲绝不皱一丝眉头。父亲差遣他去荒僻的播州和遵义军打通关节,他二话不说就出发。甚至在他纳妾时,父亲刻意小小刁难,遣他外出,他也是说走就走。

    宗颖曾经想过,王冲此人是不是大jiān似忠,当年蔡京也是这般勇于任事,可父亲宗泽却说,王冲真有此心,何必对着自己?只要对王黼有一半用心,王冲就不止是按勾了,自己现在这个按判的位置都会是他的,他图什么?

    是啊,王冲对父亲这么尊崇,对边事司之事这么尽职,图什么?

    就是这一点,让宗颖对自己之前的论断渐渐开始动摇,今天他来兴文寨时,还作好了被王冲冷脸相待的心理准备。父亲对王冲越发严苛,王冲刚从矩州回来,这才第三天,又催着办事,即便宗颖都觉得有些过分,可王冲却欣然应允,毫无抱怨。

    王冲这个人,真是看不清啊……

    再一口僰王chun下腹,已有些晕乎乎的宗颖忽然觉得,抛开政见的话,王冲这小子其实还算不错。每次他来兴文寨,都是白吃白喝白住,甚至看中一些小玩意,商贩都直接奉送,口称“官人说了,宗衙内的帐都记在官人身上。”

    已是黄昏,今天是不可能回蔺州了,索xg喝个够,就是举杯独斟,有些无趣啊。

    宗颖正在抱怨,就听一个汴梁腔在酒楼外嚷嚷:“哟,宗衙内又在这白吃白喝啊,别着急走,待咱跟按勾谈完事,咱们哥俩好好对饮一番!”

    宗颖一滞,额头青筋暴起,浪荡子王伦……那张嘴真是臭,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舌绽莲花,帮着王冲把播州和遵义军的杨氏两族拉上边事司这条船的。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沉稳嗓音催促道:“别让按勾等急了。”

    另一个年轻的粗阔嗓音却朝宗颖打招呼道:“又劳衙内奔走了,按判可好?”

    宗颖赶紧起身回应,边事司准备差使,泸州房蕃部弓手同提点公事吴近是个好教头,父亲颇为看重,但还不必让他如此执礼,相同职位的王世义是王冲义兄,他不能太失礼。

    待三人离开,宗颖落座,心生一丝欣喜,王伦来时,应该会招来一班歌姬,自己也能沾沾光了。

    ps:  唔……回来了,工作的事还没搞定,一颗心还悬着呢,不过还是压了下来,保住命根要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用心西南似迷茫

    “老头知了内情,会不会挥起铁骨朵,直接给按勾头上来一下?”

    书房里,王冲一番交代后,王伦率先开口,腔调一如既往,就是个汴梁痞子。

    王世义和吴近微微皱眉,王冲是早就习惯了,老实说,没有他的纵容,王伦也不会如现在这般xg毕露,而且私底下把宗泽称呼为“老头”的始作俑者还是他自己。

    严厉,尽职,公事上无一丝私心,加之事务上的老辣之能 ,对宗泽这位上司的种种印象叠加起来,就汇总为“老头”这个昵称。

    要命的是,近半年共事里,王冲所领的边事司泸州房四人团队,对宗泽隐瞒了太多事情,现在大事将举,王冲必须跟宗泽摊牌,王伦的话不全是笑话。

    王冲也有些忐忑:“这个弯不好拐啊……”

    王世义道:“要不要从安抚司那边入手,让秀山跟孙安抚说说,给老头……嗯咳!宗按判一些擎肘?”

    王冲摇头,此时宇柏和鲜于萌等人已经回了海棠渡主持海棠书院,范小石忙着建藏,管理兴寨的实际工作丢给了安抚司勾当公事,同知兴寨的唐玮。不管是宇鲜于、范小石还是唐玮,他都没拉进边事司里,原因是不想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王黼这条路前途未卜,他不能让海棠社那些要以科举出仕的士子们受到边事司所牵扯的党争格局影响。既然不让他们沾边事司,索xg就彻底一些。

    王冲定下心神道:“是巴掌还是骨朵,总得挨上一记,反正也是我挨,你们就别担心了,照我的话去做就好。接下来就是大干一番的时候。”

    吴近小心翼翼地道:“按判是进士,按勾所谋,会不会触了他的忌讳?”

    来蜀地大半年,吴近过得很充实,原他还作好了在荒蛮之地打拼的心理准备,置身兴寨,却觉如世外桃源。

    好吃好喝,还住得舒心,职事也很合他的意。就是教授夷人弓弩战阵之术。最初是地僰人,因差使办得不错,宗泽也很满意,很快就得了边事司准备差使,泸州房蕃部弓手同提点公事的职位。还没叙功就转了一官。

    在地训练僰人土兵只是开始,之后是思州黔州夷人,接着跟随王冲接连去了溱州、纯州、滋州、南平军,再到播州、遵义军和矩州,以大宋禁军教头的身份,校阅夷人土兵。那些土兵跟内地州县土兵可不同,是顶着某某州刺史、检校某部尚书、这使那使身份的夷酋的手下jg兵。

    跟着王冲在上述夷地所办的事。跟宗泽的交代有些不同。宗泽只是委王冲巡视各地政风人情,王冲却借着他所兼的泸州缘边安抚司书写机宜字,以及边事司泸州蕃部弓手提点公事两职,在各地大搞土兵校阅。甚至还要夷酋整理土兵名籍。怎么拉拢说服各地夷酋,是王冲和王伦的事,尤其是王伦在起作用,而吴近所担之责。就是清点人手装备和训练情况,看这些土兵到底堪不堪战。

    吴近在禁军供职时。也曾跟随官员办过土兵义勇乃至保甲教阅事务,看王冲这动作,分明是在筹划土兵上番,也就是定期集结土兵训练乃至作战,这明显与宗泽的交代,乃至与朝廷的惯例不合,让他很是忐忑。

    不过边事司所办事务在朝就没前例,要干什么,能干什么,就如王冲所说的一句话:“摸着石头过河”。加之他是王冲带出来的人,除非王冲要造反,否则他只能跟着王冲一条路走到黑。现在他担心的是王冲跟宗泽两人起了冲突,对后事不利。

    他这话出口,王冲却笑笑,笃定地摆手道:“老头是进士没错,可他心中的杀伐之气,却不弱于任何一个武人。”

    又是这副脸sè,似乎对宗泽的心胸脾xg了如指掌,吴近跟王世义和王伦默契地交换着眼sè,将心中那丝怪怪的感觉压下去。王冲对自家老子,都不如对宗泽那般恭敬服帖,真是奇了怪了。

    既然王冲心计已定,他们身为下属也不好再多嘴,与王冲再对过细节后便散去,王伦却被留了下来。

    “等会去僰王楼不准召曲娘,免得宗衙内被老头数落。”

    宗颖还在僰王楼苦侯王伦带去福利,却不知已被王冲抹掉,王伦无奈地嘿嘿一笑。

    “这些ri子,你办事还算不错,可若是因此事被老头恨上,就得不偿失了。xg不仅要用对地方,更要有节制,要始终挂着一根弦。”

    王冲对着大他好几岁的王伦淳淳教导,王伦也只能束手恭立,连连称是。王冲其实也不愿摆出这副作派,不过王伦这个人,不时时敲打,还真是个麻烦。

    这家伙很有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搞活气氛的事,王冲是自叹不如。王伦就像一摊浆糊,走到那里,都能粘到哪里。他在大半年里,能让一圈夷人头领服他号令,靠朝廷大义和边事司的职位名分还是其次,王伦所起的作用更重要。

    但这不意味着王伦就有外交之才,真要把这家伙弄到台面上,只会坏事。王伦只擅长义气相结,也就是江湖路数,而外交所需的长袖善舞,还得会作面上功夫,这一点就不是只粗通墨的王伦所能办到的。

    王伦还有一点让王冲颇为头痛,就是好sè,在汴梁时就是青楼常客,到了这里,更是鱼入大海,zi you自在。不过半年功夫,兴寨里就有了十来个相好,僰女汉女都有,外出时每到一地,都要拈花惹草。

    好在这家伙很有眼sè,在王冲家眷,也就是那几个丫头面前,毕恭毕敬,目不斜视。也就是初来时不知窦罗枝身份,跑到人家院子外吹笛子,挨了一盆冷水。再遭了一群僰人铺丁的暴打,才知那也是株不能招惹的鲜花。

    “还有,明天就要上路,今晚别想着再折腾,坏了事,仔细你的皮。”

    王冲再训了一句,王伦拧着眉头,哀怨地应了下来。

    不准王伦折腾,王冲自己却要折腾。跟初尝禁果,兴致盎然的银月再来了番盘肠大战,第二ri神清气爽地骑着马,由一队僰兵护卫去了蔺州。ri上三竿时出发,到时已是下午ri偏。大约四五点钟。

    蔺州就是之前的归来州,旁甘献州之后,这里就设衙治事,但实际只把以前旁甘的驿馆一半改作朝廷驿站,一半改作州衙。蔺州虽已是朝廷直领,却因绝大多数住民都是夷民,就跟兴寨一样。是免赋之地,宗泽这个知州也没多少事,主要还是忙边事司那一摊。

    “兴寨设驿之事,学士已允了。朝廷不ri会批下来,古宋设驿,却还有争论,学士也不好一步到位。”

    见了王冲。宗泽也没打什么招呼,直接谈起了公事。

    王冲抱怨道:“从兴寨到蔺州足有一百二十里!路又难走。就算是骑马急赶,一大早出发,也要三四个时辰才到,跟兴寨一样设个步驿不行?”

    兴寨到蔺州之间,还有个古宋州,唐时所设,五代时就废了,就剩些夷人村落,其实就是后世的叙永县,正好夹在兴寨到蔺州的中间。

    眼下蔺州到兴寨的商路渐渐繁盛,但商贩不可能像王冲这样策马急赶,ri行百里,只能在古宋那一带过夜,也渐渐将周边村落集聚起来,有了城镇雏形。

    王冲所献西南策里,就提到过“通路”,但不是修路,而是建驿站,像内地一样,拉起一条条驿站线路,将朝廷管制渗透下去。而建驿站的通行惯例是一ri行程建一站,这个行程是按步程算,从十里到七八十里不等。

    兴寨和蔺州已归朝廷治下,设立驿站顺理成章,但终究是偏远之地,朝廷自不愿按内地规制设驿,多一个驿站就意味着多花钱,兴寨和蔺州是无赋之地,这钱的出处就有得争了。王黼可以推着朝廷,按惯例将两个驿站的钱压在泸州身上,再多一个,泸州地方就有推脱的理由,眼下王黼借边事司大肆侵权,自不愿无谓树敌。

    宗泽翻翻眼哼道:“此事何必非要找朝廷?兴寨自建不就好了?”

    王冲苦笑道:“按判,且不说这与咱们边事司纳夷为华之策不合,就说兴寨再伸手,不是让转运司更眼热么?惹来他们非要设榷场镇市,那就麻烦了。”

    宗泽朝他笑笑:“别说转运司,户部都在伸手,王学士传来消息,蔡太师门下正在朝中鼓噪,说熙宁时辟南平军和溱州,就入赋三万五千石,丝锦一万六千两,今ri朝廷举数万大军,耗千万钱粮,讨平晏州,却无一赋入,不合道理。”

    王冲也翻眼哼道:“熙宁时朝廷是借播州夷灭了李光吉、梁承秀、王袞还有木斗等反贼,乱夷之地再无大族,朝廷当然能尽收其地。平晏州僰乱,靠的却是地僰人,哪能同理而论?就算要收赋,也得等朝廷政令通畅,人心归服后再说,岂可急于一时?”

    宗泽看了王冲好一阵,点头道:“是这个理,可是朝堂诸公却不是认这个理,他们只认党,王学士已将此事压了下来,要我们拿出对策。”

    此事王冲倒是早有腹稿,淡定地道:“那便报说,僰夷心慕汉医之术,求请在兴寨和蔺州设医学,此外,要教化僰夷,也得大兴治,再请设蕃学,专收僰夷子弟。”

    宗泽一怔,旋即呵呵笑道:“守正啊守正,你总是鬼心思多,有来有往……倒是不错。”

    有人鼓动朝廷在兴寨取利,那就向朝廷伸手,设医学和蕃学都要花钱,但理由很充足,这么一算,还不如让兴寨自己办学,这就是王冲交给王黼的苍蝇拍,用来拍开蔡京一党阻扰边事司事务的手爪。

    当然,不管是王黼还是蔡京门下,都不知道,兴寨自己已办起了医学和蕃学,只是没冠上官方名号,只以医馆和蒙学示人而已。

    “说到播州杨氏……”

    这些都是小事。不过是宗泽用来垫脚的开场,接着他看住王冲,很严肃地转到了正题。

    “守正,我只让你巡查各地风物人情,看边事司是否有伸展之地,你却为何点检土兵?我这个泸南蕃部弓手提点公事,还有你这个边事司泸州房蕃部弓手提点公事,可没有调度土兵之权,更无权定下土兵上番之制。”

    老头稳稳坐了下来。眉头紧皱,目光炯炯,就像探查学生鬼心思的严肃师长。

    “说吧,你到底揣着什么用心!?此事料理不好,让那些夷酋有了异样心思。闹到朝中,小人扣你一个谋逆的帽子都不算冤枉!”

    终于到了关键时刻,王冲叹口气,硬着头皮道:“其实,眼下并不是罗国内附的时机。”

    宗泽面sè不改地嗯了一声:示意王冲继续。

    王冲道:“罗国之中,也分几党,有自安党。有附大理党,也有附宋党,罗国国主向来都在几党间平衡,但更多倾向于自安党。国主最怕的是有力旁族借附宋之机。实力大涨,威胁到他自身。播州杨氏就是前例,他自不愿再蹈覆辙。之前旁甘献蔺州,已开始撼动罗国格局……”

    “若是朝廷再用力。不管是国中旁支,还是毗邻的罗殿国。都会趁机而起。要知道,现今的罗国,只是原罗国旁支卢鹿部窃号而成。”

    “事情还有另一面,罗国国主也未尝不想借朝廷的大义,来震慑威胁他的旁支,尤其是大理和罗殿所支持的旁支侵权。只不过他真要借的话,还是免不了要出乱子。”

    宗泽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悠悠道:“这些事,为何没在你的《西南夷志》中说明?”

    王冲沉默片刻,谨慎地道:“小子著书时,尚未知得这般详尽。”

    蓬的一声,宗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胡说!我遣你巡查纯、滋、珍、承、播、矩等州,还有遵义军,你却点检土兵,拉拢夷酋,许下重利,一副要大打出手的作派,你是早就有此一谋!”

    老头的怒喝中气十足,倒真让王冲缩了缩肩膀。

    “王守正,王冲,你是存心要搅乱罗国啊!”

    老头终于揭破了王冲的用心,王冲并不惊讶,自己在各地所为,即便王伦吴近不报告,总有夷人头领心存疑虑,会循着边事司的门路,摸到宗泽这边探听风sè,从一开始,王冲就不指望能瞒住宗泽。

    只是王冲不确定宗泽的态度,所以并没一开始就摊牌,而是先造成既定事实,挟着宗泽上自己的贼船。当然,以宗泽之能,若是不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