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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6部分阅读

大伯父徐贤所袭。他是元配所出的嫡长子,虽跛足,但依旧袭爵,只俸禄给半,免朝谒。后来他故去之后,嫡长子徐盛就承袭了兴安伯爵位。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嫡支,眼里根本不会有我这种庶支子弟,自然不会有工夫算计我。如果那贼和尚没胡说八道,算计我的,应该是我的继祖母和我的小叔,她嫁进来的时候,我祖父已经五十出头了,后来就有了我那小叔。我败完家产心灰意冷到金陵不久,那边我小叔就因弓马娴熟,进了千户。弓马娴熟……他连一石的弓都开不了,什么弓马娴熟!”

    说到这里,徐良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心灰意冷地苦笑道:“傅公公对我说兴安伯快死了,意思自然是让我去争一争那个爵位。可是我一个庶支子弟,又是一穷二白半点人脉没有,我小叔的儿子听说如今正当壮年,我凭什么去争?而且,就算争来了,这爵位又能传给谁?”

    眼看着徐良那颓然沮丧的样子,徐勋突然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抓住徐良的肩膀,就这么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大叔,和尚从前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

    徐良闻言一愣,本能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他都告诉你了?”

    “不错。”徐勋点了点头,见徐良惊色尽显,他这才提高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他和大叔你一样,也是风光过一小阵子,却落拓了二十多年,可就算这样,他还想要翻身!你上次说你还不到五十,不到五十就心灰意冷,你不嫌太早了些?要是争不到,那认命也就算了,可你还没争,为什么要说这种丧气话!难道看着当初害你到这下场的人如今扶摇直上,你很心甘情愿不成?当初大叔你祖父五十都能得子,难道你就不能?”

    第六十三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小子,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那徐良若是有他一半的气性,也不至于一身好武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惜了!”

    走出小楼的傅容袖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这句话,随即头也不回地对陈禄问道:“你刚刚说,徐良那一手功夫很了得,有多了得?要知道如今将门子弟虽说都是摆样子,可也很有几个弓马娴熟的,而且他几十年没动过手,如今究竟还剩几成却难说得很。”

    “这个我也说不好,毕竟我是半路出家,虽说马术还成,但真正厮杀的功夫,却还是陈玠更了得。”陈禄上前两步,和傅容只差着半步的距离,又低声说道,“徐良的事情毕竟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旧事了,要详细打听实在是太难,所以不知道他师承何处。公公若是真想知道,不妨把他叫到演武场,一试便知。”

    “不用了,咱家是想让他去北京袭爵的,又不是让他去北京考武举。袭爵又不比武职承袭,得过兵部那一关,他要过的是朝臣们那一关,还有就是宫里头……倒是他口中那个继祖母的嫡亲孙子,你去好好打听打听究竟怎么回事。咱家突然觉得,这先头不烧别人的房子偏生烧了他的房子,听着实在有些蹊跷,指不定赵钦得知了兴安伯重病不起的消息,于是有人请托,所以他在暗地里筹划了起来,你去查一查,尤其是南城兵马司那儿!”

    “是,公公!”

    两人一前一后过了几道门,迎面就有青衣小帽的小宦官上前磕头道:“公公,外头您打发出去接人的车已经到了,请您示下,人先送进来?”

    傅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得知是瑞生,他才拍了拍脑袋,沉吟片刻就吩咐把人先带进来。等到他先去看了养子傅恒安,嘱咐说先前的救命恩人已经在府里,让他不要再惦记,然后又去看了养女瑾儿,一圈转下来踏进自己平时见人的小议事厅,就只见一个人正端端正正跪在了那里。一愣之下,他从后头绕到前头坐下,少不得扭头看向了一旁服侍的一个中年宦官。

    “公公,是他自个要跪的,小的拦也拦不住他。”那中年宦官斜睨了瑞生一眼,继而又低声说道,“跪了少说也有两刻钟了。”

    这小议事厅的地上铺着的都是水磨青砖,虽然光滑,但却极其坚硬,膝盖跪在上头只要不一会儿,就能犹若针刺。傅容从前也在这儿看着那些犯错的人罚跪,哪怕是那种壮健汉子,不过一刻钟就能大汗淋漓,更不要说眼前这个瘦削的小家伙。因而,又打量了人片刻,他也不叫起,就这么问道:“为什么跪着?”

    瑞生已经是跪的浑身都僵了,此时此刻听到这问话,他竭力想要俯下身子去磕个头,可脖子硬是有些弯不过来,只能稍稍垂下脑袋说:“小的罪该万死,只求公公不要怪罪我家少爷,不论死罪活罪,都是小的一个人的。”

    “你一个人的罪?这么说你家少爷都不知情?”

    见瑞生使劲摇了摇头,傅容不禁笑了起来。他在宫里见多了私底下交好,关键时刻却互相推诿罪责的人,徐勋虽说过眼下这小家伙实心肠,可终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于是打量了老半晌,他方才冲着陈禄努了努嘴。

    陈禄上前轻车熟路地从腋下一叉,把人从地上架了起来。然而,瑞生膝盖离开地面的一刹那,那种疼痛酸麻仍是一块袭了上来。面色大变的他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来,额头上那些原本就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滚落地面,摔成了无数瓣。等到陈禄放开手的时候,他几乎是竭尽全力,这才勉强站稳了。

    “小小年纪倒还光棍,总算你家少爷没白维护了你。”说完这话,傅容觑着面色苍白的瑞生,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帮你家少爷演了两场大戏,也算抵得过了。”

    “不是……不是少爷让我演的,是小的自告奋勇……”

    “好了好了,你家少爷都承认了,你还在为他遮掩,咱家又没有兴师问罪!”傅容没好气地打断了瑞生的辩解,随即问道,“咱家还只是听说过你的本事,没亲眼见过亲耳见识过。陈禄,你把闲杂人等都带下去,这屋子三尺之外不得留人。”

    须臾工夫,陈禄就把那个中年宦官和屋子里其他几个下人都带了出去,又掩上了门。这时候,瑞生面对傅容那犹如针刺的目光,使劲清了清嗓子,这才突然开了口。

    “咱家还只是听说过你的本事,没亲眼见过亲耳见识过。陈禄,你把闲杂人等都带下去,这屋子三尺之外不得留人。”

    瑞生此话一出,傅容最初还有些奇怪,可琢磨片刻,他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刚刚还捏在手里的扇子一下子砰然落地。他甚至顾不得失态,一下子站起身来,目不转睛盯着瑞生看了好一阵子,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大约是由于傅容这目光压迫性太大,这一次瑞生有些紧张,中间错了一处,但总算还是顺顺溜溜说完了。下一刻,紧盯着他的傅容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竟是一把将他按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继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好本事!有这手艺傍身,哪怕是你心眼实些,将来也有应对的本钱。不过,咱家在这儿告诫你,从今往后,若没有咱家的吩咐,不许在其他人面前再露出你会这绝活,否则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你可明白?”

    瑞生本能地想离开椅子强挣着站起来,可膝盖才一动就无力地坐了下来,于是只能拼命点了点头。见傅容瞅着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不禁有些害怕惊惧,直到傅容又出去叫了陈禄进来,吩咐带他先去敷药,然后再去见徐勋,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出去的时候竟忘了膝盖和双腿的麻木和疼痛。

    “真是捡到宝贝了……索性留着他下来?”

    等到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傅容却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口中喃喃自语了起来,可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咱家在南京,就连魏国公成国公也要卖个面子,没人能对咱家不利,用不着他。若是太子……若是太子对他这本事有了兴致……”

    他的脚步一下子戛然而止,随即重重抚掌,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得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六十四章 各怀机心

    尽管傅容是中官,但偌大的府邸里却少不了各式各样美丽的女子。有的是下头那些认了干儿子甚至干孙子的孝敬上来的,有的是自己卖身投靠从前头拣选进来的,有的是相熟可靠的人牙子特意挑选温顺可人意的送进王府的……然而,从当年宣德皇帝朱瞻基赐宫女给太监王瑾为夫人之后,这中官大珰几乎人人都有一位正室夫人。

    此夫人却不比那些送进来命如草芥的女子,虽没有诰命封赠,可却是家中正儿八经的主母。傅容的夫人黄氏便是出自将门,父亲是一位指挥使,如今人过三十越发雍容,偌大的家里管得井井有条,养子养女亦是勤加教导,因而倒颇得傅容敬重。这会儿午间迎着傅容进屋,她亲自安箸盛饭,见傅容少有的吃了大半碗,各样菜都多动了几筷子,她不禁笑了起来。

    “什么事老爷心情这么好?”

    “哦,你也看出咱家心情好?”傅容漱过口之后接过黄氏亲自捧上来的茶,屏退了屋子里那几个伺候的丫头,这才饶有兴致地说,“还记得上次恒安掉进水里险些丧命的事情么?那救了他的一老一少,如今就在府里呆着。”

    “哦,人找着了?”黄氏顿时大为高兴,忙挨着傅容坐了,又笑道,“既然是救命恩人,老爷该重重赏他们才是。恒安这孩子认死理,为着那次不曾谢过救命之恩,就被老爷派了跟着的人带了回来,每次回来在妾身面前必然提起。”

    “不用管他,他是跟着那些书生学的酸脾气。谢?他要不是咱家的儿子,能拿什么去谢别人?”傅容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随即才淡淡地说,“谢什么也比不上提携,要是这次的事情能够全部做成,那今后就算咱家不在,你和他还有瑾儿,接下来也就有依靠了。”

    “老爷,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黄氏吓了一跳,待要再劝时见傅容仿佛有些出神,想想也就沉默了下来,只是绕到傅容背后,一下一下给他揉捏着肩膀。这一对名义上的夫妻俩就这么一坐一站,屋子里一丝一毫的声息都没有,寂静得有些碜人。

    ……

    崇礼街北,南京锦衣卫。

    陈禄带着两个校尉从仪门一侧的角门走进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了一行人出来。为首的人一见他,立时快走几步迎了上来,拱拱手叫了一声三叔,正是南京锦衣卫所镇抚陈玠两个人是同族叔侄,陈玠性子咋咋呼呼,因陈祖生的缘故得了官职之后,便呼朋唤友结交了好一群人,不似陈禄孤家寡人,家中除却幼子和三四老仆,就只有一条毛都掉光了的狗。

    见陈玠带着好一群人,陈禄眉头一皱问道:“你这是到哪去?”

    “当然是去查探案子!”陈玠见陈禄脸色不好,便摆摆手命跟着的人退远些,这才凑上去低声说道,“吏部尚书林瀚、佥都御史林俊、祭酒章懋,还有那个张敷华,这赫赫有名的南都四君子又召集人一块文会了。那弹劾我们的史后还有赵钦据说也在与会之列,我当然要派人去看看,万一能侦知他们说些什么犯禁的……”

    “谁让你做这种事的,愚蠢!”陈禄低低喝了一声,见陈玠满脸的不服气,他随手拽着人往里走,直到进了空无一人的签押房,他随手关上房门,这才没好气地说道,“这是金陵,这是南京,不是福建!锦衣卫的名头听着神气,但这些年已经吓不了人了!明知道被人弹劾还去窥伺,届时不用内阁,自有人一指头就将你化成齑粉。”

    “三叔你这是什么话?我还听说,你今天还和那个赵钦在哪家的宗祠里针锋相对……”

    “哪家?不就是太平里徐家吗?”陈禄轻哼了一声,这才淡淡地说道,“那是借着傅公公的势,而且是傅公公自己首肯的,再说赵钦已然理亏,前头就已经大败亏输,这会儿才不得不退让。可那退让只是看上去如此,安知他不会衔恨傅公公,再使出什么么蛾子?”

    “那就更应该……”

    “你就不想想,既然是那些清流的聚会,你的人会有多扎眼?万一被人认出来到时候痛殴一顿闹得满城皆知,你这所镇抚已经被弹劾了,接下来还能当下去?”见陈玠一时哑口无言,他这才轻声说道,“听我的。赵钦那人睚眦必报,这次吃了个哑巴亏,指不定连傅公公一起恨进去。要想打好这个翻身仗,就只要远远看着他,让他自己发疯出错!”

    陈玠虽说大大咧咧,但唯独最怵这个阴鸷的族兄,这会儿见陈禄眯起眼睛那样儿,他不知不觉心底一颤。想起下头人转述的早上情形,他忍不住心中一动,当即轻声问道:“难道三哥之前在那赵钦面前大包大揽,就是为了……”

    “是啊,他不是才弹劾了我们吗?最好再继续弹劾我一回,若是他狗急跳墙再加上傅公公,那就更好了……你不要管他们这些清流在文会的时候干嘛,你给我到句容去,设法找当地人打探,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赵钦的事情给我挖清楚,尤其是他为什么对徐家那地势在必得。好钢用在刀刃上,哪怕眼下一时半会用不上,日后也有算总账的时候!”

    ……

    魏国公府西花园铜亭,原本是冬天时观赏雪景的暖亭,但如今这春暖花开之际的午后,魏国公徐俌少有地来了兴致,在园子里转了好一圈,最后方才在铜亭中坐了下来。五十出头的徐俌鬓发斑白,脊背也已经微微有些佝偻,他头戴琥珀直梁束发冠,身穿青缎衫子,看上去并不显得十分奢华,但眼神却分外幽深。一路跟着他的万全这会儿侍立在他身侧,原本要说一说今日早上的情形,却不料徐俌摆了摆手。

    “事情经过如何,我不关心,你既然说那时候陈禄到了,那就一定是傅容的意思无疑。”徐俌想起自己今天派出去的那几个人,脸上露出了漫不经心的笑容,“既是傅容一定要保的,那你去了,便是我的态度。有了这徐家子这一趟拱手送上的那些田契,贡院的事情大可向那几家摊派,谅他们也再不敢虚言推搪!至于水利也是一样,乡间为了争水已经出了那么多命案,他们这些大财主还好意思一个个捂着钱袋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竟是把民间取水的河渠堵上了,专供自己那些田地!”

    “老爷英明。”万全躬了躬身,觑了觑徐俌的脸色,暗想自家那些田庄还不是如此方才能度过旱灾,但嘴上却低声问道,“只那徐勋一口气奉上了四百亩良田,恐怕咱们南直隶其他富户,谁也不会这么大方。为了不那么扎眼,老爷是不是……是不是分润傅公公……”

    “分润什么?你以为傅容还缺那点子钱?”

    徐俌冷冷地看了万全一眼,见其立时跪了下来不敢吭声,他这才一字一句地说:“以后不要自作聪明。还有这些地,一半用作今后贡院的日常开销,一半用作应天府几处水利的开销所用,谁若是敢打主意,我就敢扒了他们的皮!对了,你让人去夫人那里言语一声,世坤这次总算是认得了一个好人,做了一件好事。国子监的事让夫人不要想了,要知道那章懋学问是好,人却迂了些,一味维护清寒学子,否则也不至于傅容那儿子险些落水丢了性命。人情练达即文章,世坤走科举已经晚了,还不如恩荫武职。明天我见徐家子,让他一块来!”

    万全自然不会愚蠢到去问所谓的一半一半究竟指多少,只是深深低下了头。

    “小的明白了。”

    第六十五章 风雨欲来

    前天还在太平里和徐氏一族扯皮不休,两日之内却接连造访开平王府中山王府两座昔日王府,对于徐勋来说,这世道可谓是变幻无常。只是踏进中山王府的大门,想到昔日徐达和常遇春可谓齐名,可现如今徐家一门两公贵不可言,常家却几乎败落得不成样子,连好端端的连祖宅都丢了,徐勋这心里不免生出沧海桑田之感。

    相比多年多次翻修重建的开平王府,这中山王府却是修旧如旧,纵使会在那些空地上见缝插针地造些房子,可那前厅中堂后厅却是多年如一日,顶多小修小补动动脑筋。从西角门进去,绕过最前头的御赐八骏图样的大照壁,沿青石甬道一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