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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86部分阅读

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而苗逵则直截了当地说道:“徐大人真想好了?就算那边只有区区两百多的虏寇,论理咱们精挑细选一千余人,又有左参将神将军领军,怎么也足够把人吃下了。可这世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宣府那边至今未曾有消息过来,你真的不等一天?”

    “沙城毕竟在次边之外,打探消息极其不便,这一来二去已经耽误了时间,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就真的要劳师无功了。”徐勋顿了一顿,这才若无其事地说道,“此行全听神将军指挥,我唯马首是瞻,相信神将军多年沙场老将,必然能马到功成。”

    昨晚上那番彻夜长谈,神英也不是没有犹豫过,可他半辈子戎马,妻妾儿女要什么有什么,唯独就一门心思还想挣一个爵位出来,否则在京城富家翁的日子尽可过得。他唯一怕的就是徐勋人跟着去不算,还要在指挥上头指手画脚,到时候他掣肘重重还得加上要保护这一位,那就真的是打憋气仗了。因而此刻徐勋说出这番话,他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也少不得谦逊了几句,最后才当仁不让地答应了下来。而张俊倒是想跟着同去,奈何他的脚伤未愈,骑马还成,疾驰却是万万不能,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心中总有些七上八下。

    此去只求速战速决,因而全挑骑兵,府军前卫一百,宣府前卫旧兵五百,神英的果勇营五百,只带三天干粮,算得上是真正的轻装上阵。只一半多都是京营团营的兵,从前基本上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事,因而此时牵马预备出发的时候,不少人的脸色都有些阴沉。当上头一个个点名的时候,下头更是微微起了马蚤动。

    这一个个人名念下来算什么,难道生怕他们临战怯阵偷偷逃跑?

    由于整整一千余人,这些名字念下来竟是整整两刻钟。就在点名完毕之后,徐勋方才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刚刚念到名字的这些,都是此番奔袭沙城的勇士。不论此去是否有斩获,一律赏军饷三两。若是此次有夺回牲畜,全部充作赏格,夺回被掳军民,按人一人给银一两,这些都是今天这点到名字的所有人一块分。此外,斩虏首一级者给银三十两,夺虏寇马匹的赏自用,如有其他收获,全数归己,我也好,神将军也好,全都分文不取!”

    这是他和苗逵等人早就商量好的,但下头士卒全不知情。听到这些,无论是府军前卫,亦或是果勇营,乃至于才吃过一次败仗的宣府前卫兵马,一时间全都激奋了起来,甚至有大胆的嚷嚷着此话当真。然而,徐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一字一句地说道:“此外,赏格绝不折色,一概发现银!”

    此话一出,众人方才真正激动了起来。朝廷的军饷素来都是白米加上折钞,间或还会发上许多乱七八糟用不上的东西,而偶尔有的赏银说是现银,但到了下头军士手中,上官克扣何止一道,现银变成白米白面还是好的。各种各样的鼓噪随着这话开始此起彼伏,无非是质疑这番话真假。面对这乱糟糟的景象,徐勋丝毫没有解释,那一百名隶属府军前卫的军士就七嘴八舌向身边人宣扬了起来。

    “咱们家大人向来说话算话!咱们进府军前卫总共还不到一个月,可皇上登基犒赏亲卫扈从,咱们都是全数拿到手的,一文钱都没少!”

    “要不是那些幼军小家伙们武艺还没操练齐全,他们肯定是嗷嗷叫着要去。啧啧,想当年就是在先帝面前一操练,他们一个个得了多少好处,大人一个子儿都没克扣过!”

    “跟着咱们大人,绝对不用担心好处!”

    对于这些拨在自己府军前卫麾下不到一个月的十二团营兵,徐勋不但让他们经历过那些烦躁的训练,也让他们体会到了不同凡响的好处,因此这会儿他们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宣传机器。而在这些口口相传的游说之后,徐勋又轻轻拍了拍巴掌,后头竟是四个幼军吃力地抬了一个箱子出来。等箱子落地,他上去一把掀开了盖子,一时间又是一片惊叹声。

    “之前说的每人三两银子现在就发下去,至于剩下的赏格,就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来领!”

    当一个个人揣着银子心满意足地归列之后,徐勋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最初他们脸上的阴霾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掩不住的兴奋和杀气。尽管这是白花花的现银激发出来的,但他也并没觉得有多大挫败,只看了神英一眼,退后一步将地方让给了这位老将。而神英也知道士气可用,三言两语训过,又是一两句多年不说的粗话,自然更把气氛撩拨了起来。

    当这千多人一个个上马疾驰了出去,今日来送的苗逵和张俊却并未挪窝,而是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双双转身,一不留神竟是左右打了个照面。苗逵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张俊受伤的脚,这才袖着手施施然说道:“要不是张总兵足伤尚未痊愈,这次想来也少不了你一个。只不过咱们也不是光闲着,这么大动静,鞑子的j细不会察觉不到,所以咱们得做些预备。此外,还得帮神将军和徐大人准备些援兵。”

    “援兵?”张俊心里本能地一紧,“苗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张总兵虽说败北,但好歹也是一力和虏寇交战过的,总不会想着大军就这么泡在宣府和万全干等着虚耗钱粮。弘治十一年之后,马市一开就关,再加上朝廷屡屡严厉查禁往北边的贸易,再加上那位小王子正筹谋着将左右翼六万户全部置于察哈尔汗庭之下,如果知道徐勋这么个天子宠臣竟然亲身冒险前往沙城,你说他们会怎么着?”

    张俊在最初的呆愣过后,一下子恍然大悟,脸色也一下子变得煞白一片。瞪了苗逵好一会儿,他方才沙哑着嗓子道:“怪道苗公公会撇下宣府那样安稳的地方一路跟着过来,原来竟有这样的打算!徐大人乃是天子信臣,你竟然敢拿着他当诱饵,你就不怕……”

    “怕皇上怪罪?”苗逵哂然一笑,直接替张俊把话说完了,旋即才眯缝了眼睛,“保国公那个人咱家最清楚,谨小慎微不是大将的材料,不会轻易出兵。既然如此,把虏寇大军诱了出来,加上徐勋也在其中,难道他还敢继续不动?这是徐勋那小子想的主意,他小小年纪便有这样天大的气魄,咱家佩服他,所以这一回当然会帮他把这计给圆了!”

    站在那里的张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竟然不是苗逵的私心,而是徐勋的主意!

    惊骇归惊骇,但张俊带了一辈子的兵,很快就明白木已成舟,咬咬牙就索性豁了出去:“事到如今,苗公公吩咐吧。只要是我能做的,必然万死不辞!”

    “张总兵就不怕咱家公报私仇?”苗逵见张俊铁青了脸不说话,不由得哈哈大笑,“好,你有这样的觉悟,那咱家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道是张永刘清上哪儿去了?张永刘清是去了大同!如今这剩下的人全数留在张家口堡,归你管带,咱家带亲兵一百,这就去万全右卫城!真要是把鞑子大军给诱出来了,其他援军接不上,那得万全右卫城的陈雄先顶上去!”

    第三百一十章 闲园探幽寻好词

    朝中因为小皇帝的一再乱出招而乱成一锅粥,但也不是所有官员都在跟着连轴转,至少在家养病的原吏部文选司郎中张彩日子就过得舒坦得很。他遭人弹劾之后,马文升一再上书解释作保,又亲自挽留,可他还是对吏部告了长病假,那些登门相劝的友人见他过得闲适自如,那到了嘴边的劝说自然全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天,又是一个友人登门之后,张彩却有些坐不住了。朝中上书推举有军略的官员,他的名字赫然在其上。他虽是曾经上书奏过甘凉军事,可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在吏部文选司一步一个脚印地熬资历,整天便是研究那些外官京官的资历考评等等,对于军事方略早已大不如从前,这又是谁翻了旧账出来?

    想不通的事情郁积在心中难受,他便索性出了门散心。京城大居不易,他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自然不可能如大佬那般前呼后拥的做派,便只带了一个小厮随行。在西四牌楼附近一路逛过去,他专挑那些卖字画文房四宝的和卖书的进去,不一会儿那小厮手中就拿了好几把折扇和一两个画轴。就当他自觉心头渐渐舒畅,慢悠悠地从一家店里出来,却不料一辆马车正好从身前驶过,只差一丁点就撞着了他。心有余悸的他正站在那里大皱眉头,一旁小厮就突然出声叫道:“老爷,地上落了一块帕子。”

    “帕子?”张彩微微一愣,低头一看是块粉色的罗帕,沉吟片刻就弯腰捡拾了起来。入手一看,便只见那帕子左下角绣了一朵淡雅的牡丹,而背面则仿佛是用描眉的黛石写的两句诗词,一瞧之下立时看住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忍不住读了数遍,脸上那表情一时精彩十分。虽说入仕为官之后,大多数人纵使有诗词也都是应制的馆阁体,对别人也常常不屑一顾地说诗词小道不值一提,可真正看到名句,却总少不得有些技痒。然而,他反反复复吟诵了几次,却怎么也想不出该如何接续,竟是一个人攥着块帕子在那呆呆出神,浑然没察觉到背后的小厮已经呼唤了他好几回。

    良久,只觉得面前有人,张彩这才一下子惊醒过来。定睛一看,却见是个面目老实的小么儿,他正奇怪,却不防对方对他深深一揖:“这位老爷,我家主人刚刚马车过去遗落了一方帕子,差小的回来找寻。小的不合发现是您捡了,不知道是否可以赐还?”

    听这小么儿说话清雅,又称这帕子是自家主人所遗落,张彩顿时生出了探究的心思,攥着帕子却不交还,而是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既说是你家主人遗落的帕子,可有什么记认?”

    那小么儿急忙说道:“我家主人说,帕子左下角绣着牡丹,背面还写了一首诗。”

    “什么诗?”

    “这……”那小么儿愣了一愣,这才摇摇头说,“我家主人不曾说,小的也不知道。”

    “你说不出来,那我怎还给你?”

    虽已五十出头,但张彩保养极好,看上去不过四十许人,再加上为人极其注重边幅,自然更显气度威仪。那小么儿仿佛慑于张彩这容光,讷讷辩解了两句之后,一时赌气说道:“那老爷就随我去见我家主人好了,他必然记得那诗词,那时候您总该还了!”

    粉红罗帕再加上那两句让人满口余香的妙词,张彩自是欣然应诺。见自家小厮拿着一大堆东西,他便径直打发了人回去,自己则是跟着这十四五岁的小么儿前行。及至这小么儿径直去了熙熙攘攘的羊肉胡同一家车马行雇了一辆车来,他不禁微微有些诧异,扬了扬眉便问道:“难道你家主人住在城外?”

    “不错。”

    见那小么儿依旧有些气鼓鼓的,张彩不禁有些狐疑,可他如今赋闲在家,这探秘寻奇的心思不知不觉占了上风。于是,思来想去,他还是耐心坐了下来。等马车出了宣武门,没走多远就在一处大宅邸外停了下来。下了车的他站在门口一看,四下又一望,顿时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那次王守仁讲学,他也来凑过热闹,这地方自然不会认不出来。只事隔不到一个月,此地瞧上去就已经大变模样,内中隐约传来士子对诗的人声不算,外头也不如之前全都是各色摊贩,对门一家看似饭庄的楼阁中,隐约可见好些身穿华服的富商大贾。

    面对这气派,跟在那小么儿后头进了那座大宅子的他少不得存了几分留意。让他意外的是,外头一道墙之后,里头便是大片还未刚刚平整过移栽了几丛花草,堆上了假山的花园,草亭石桌石凳样样齐全,十几个士子正在那慷慨激扬地纵论古今诗词,他远远一张望就认出了一个大大有名的人来。不是现如今在这京城大肆鼓吹复古的李梦阳还有谁?

    “听听昌谷的这首《榆台行》……榆台高以临匈奴,匈奴之罪罪当夷。战不利,师被围。师被围,士无粮,渴无浆。拔剑仰天诀,壮士饿死亡。弃尸不保,蹂藉道傍。嗟尔从军之人,行不来归奈之何?心伤悲!”

    大声读完这一首之后,李梦阳便义愤填膺地说道:“现如今增援的大军已经开过去数日,可至今仍不见有什么出师的动静,每日里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钱粮,这叫什么?这就叫畏怯不前,这就叫尸位素餐!户部韩尚书已经在人前痛心疾首好几回了,为的就是这些蠹虫!从前我还觉得那徐勋仗着皇上窃据高位,如今他还知道上万全右卫城侦缉虏寇下落,怎么看来都比保国公朱晖之辈要有志气得多……”

    李梦阳说着说着,冷不丁瞥见那边厢经过的人,微微一愣后就认出那是吏部文选司郎中张彩。张彩之前被劾求去,在中下层官员之中风评极好,因而他立时对众人打了个招呼后大步走了过去,对揖行礼后就笑吟吟地问道:“西麓先生今日好闲情逸致,居然来一游闲园?”

    “闲园?”张彩起初在宅邸之外见不曾垂挂门匾,此刻听到这名头,不禁目露异彩,“这名字一听便是闲云野鹤,倒是好地方!”

    “当然好地方,而且最可贵的是主人一边造这大园子,一边不禁人进出,门口设守卫却只为阻闲汉,自己深居内中一处独门小院,其余偌大的地方都白白给人游览赏玩,再加上附近有的是酒楼饭庄,正是起诗社会文等等的最好地方,也省得在家里局促,今天我就邀了徐昌谷何白坡几个在这里以之前的大战为名起社。对了,西麓公此来是……”

    张彩见那边厢其他几个人也都过来行礼相见,知道这些人口口声声的榆台匈奴,说的却是之前激战的虞台岭和小王子诸部,当即拱了拱手笑道:“各位是诗社雅兴,我却是探秘寻奇的雅兴。今天不合听到了两句妙词,所以来探寻探寻作诗的人。”

    “哦,什么好诗?”

    张彩和这些人起码相差一辈,自然不会把袖子里那一方罗帕拿出来,只含笑吟了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见这七八个人一下子都眼睛大亮,他心中了然这两句并不是这些自诩才子的人所做,一时心中大定,索性对那小么儿打了个眼色,悄悄撂下这几个人退走了。待一路到了最里边,他就只见好几拨巡行家将,一时面露异色。

    “你家莫非是军中人士?”

    “我家主人的祖上是军中宿将。”那小么儿答了一句,见张彩面露讶色的同时,隐约还有几分探幽寻奇的喜色,便闭嘴不再多言了。一直把人带到最深处的一座竹林,他指着竹林中掩映的那一座小院说道:“这位老爷请等一等,且让我去禀报一声我家主人。”

    眼见那小么儿到了门前隔门大声禀报,须臾内中就有一位妈妈出来,张彩一面暗赞这内无五尺应门之僮的治家严谨,越发断定这家主人是一介女流,好奇的心思就更重了。因而上了前去,虽是那妈妈径直说出了那两句诗,他却仍不肯轻易还帕子,执意请教这诗的作者。这来来回回扯皮好一会儿,直到内中终于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接续了全诗,他才脱口而出赞了两句,就这么转身去了。

    他这一走,李庆娘目送阿宝把张彩送出去了,这才舒了一口气,立刻反身进了院子。见刚刚吟诗的如意还在那张望着,她伸手在人面前一晃,见其这才收魂,她少不得拉了人回屋子,却是看也不看慧通,只含笑对居中坐着的徐良和沈悦施礼道:“看这张彩的性子,这几日一准会继续来探幽寻奇。”

    “这就叫投其所好。”慧通见李庆娘不理会自己,不禁有些牙痒痒的,说了一句之后遭了一个大白眼,他也不以为忤,只笑眯眯地说,“他如今在士林之中名气很不小,这般进进出出,必然也有人会跟来,而且再碰上李梦阳他们几个爱诗成癖的,这就算名气打出去了……”

    这话还没说完,沈悦就忍不住嗔道:“这诗是徐勋之前一路打马送回来的,就这么散布到外头去了,他回来之后指不定要怎么兴师问罪……舅舅,家里还有徐勋做的诗么?”

    徐良见慧通和李庆娘也都盯着自己,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里忍不住把徐勋骂了一通。这臭小子果然是要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