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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03部分阅读

    事情,比如说休妻……”见潘氏一下子面如土色,徐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亲切地说道,“当然,他要是敢这么做,我第一个饶不过他!嫂夫人跟着他吃了这许多苦头,现如今当然应该妻凭夫贵享享清福,给自己的儿子找个好前程。至于今天就要进门的新人,不妨放宽心一些。你有诰命在身,还怕没底气?”

    潘氏终于醒悟了过来,眼睛一红就要向徐勋下跪,吃徐勋又扶了起来,她连忙按着一旁的儿子钱金给徐勋磕头。见徐勋含笑扶起了小家伙,又摸了个小金锞子当见面礼,她越发觉得自家汉子的这个少年上司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因而当徐勋让她进去好好装扮装扮,别让新人给比下去了,她想都不想就连声答应,一把牵了钱金匆匆回屋。

    这边刚刚安顿好,朱厚照就已经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一见四下里的寒酸模样,他忍不住愣了一愣,随即方才看着徐勋说道:“才封的三品指挥使,就住这儿?”

    “您也知道是才封的,就算赏了银子,一时半会哪里那么快准备好宅院?”

    朱厚照东张西望,脸上越发懊恼了:“早知道我就赐给他一座宅院了!”

    “皇上您说得容易,您本来还打算赐给徐大人一座府邸来着,可是户部尚书韩文一个劲哭穷,最后还不是徐大人主动不要,这才算消停了?徐大人都没得着,更何况钱宁!”张永抓紧机会上了眼药,见朱厚照果然悻悻然,他方才得意地给徐勋使了个眼色,这才假意叹息道,“哎,不过这地方确实太狭窄了一些,到时候连个摆酒席坐的地方都没有。”

    朱厚照一边听一边眉头大皱,而徐勋越听越觉得张永话中有话,少不得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问道:“你究竟捣什么鬼?”

    “嘿,这说出来就不灵光了,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见张永这么一副卖关子的模样,徐勋想想总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于是乐得袖手旁观。不多时,装束一新的钱宁终于出了屋子,这下子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脂粉之类全都不见,人收拾得干净利落,他原本就虎背熊腰,脱下那身不伦不类的大红衣袍,换上了那身军袍,当然犹显英气。而潘氏也很快牵了钱金一块出来,她特意用冷水敷了眼睛抹了些脂粉,又穿上了平日最好的一件销金衣裳,松松绾了个发髻,看上去倒平添了几分妩媚,就连钱宁也没想到刚刚的恶婆娘摇身一变竟成了这样子,一时竟有些呆了。

    就在钱宁回过神来赶着去给朱厚照行礼,又讷讷解说已经在附近的福韵楼定了四桌席面,届时请大伙吃酒的时候,外头终于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跟着就有一个少年军官一溜烟地跑了进来,口中还大声嚷嚷道:“来了,来了,新人来了!”

    那少年军官是府军前卫中的一个百户,刚刚被人哄笑着挑了在大街上守候新人的轿子,不知怎的竟是没注意到徐勋这一行人,这会儿嚷嚷着一进门先是看到了徐勋,随即又认出了朱厚照,他一下子就傻在了那里。就在他蠕动着嘴唇险些就要叫出一声皇上的时候,旁边的马桥终于适时阻止了他。

    “新人来了,赶紧让开一条道,否则怎么让钱大人挑盖头!”

    要是没有朱厚照这个小皇帝在场,钱宁一定会分外兴奋这抱得美人归的一刻,可这会儿看到那戴着盖头身穿粉红色褙子的女子进了门来,他却感到了一丝紧张。尤其是在朱厚照那左一声右一声的催促下伸手去揭盖头的一刹那,他的手甚至有几分颤抖。偏偏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

    “这大好的日子,我来得不晚吧!”

    徐勋愕然回头一瞧,见是保国公朱晖,他顿时愣住了。瞥见张永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他忍不住一胳膊肘撞了过去:“这就是你说的等着瞧好戏?”

    “那是,我早知道保国公在你家门口放了人盯着,今天在你家门口特意提高了嗓门说钱宁这房子寒酸,他怎会不来?别人出钱给钱宁换房子,人情却是你的,还有比这更美的事?”

    “老张,我还以为我自个最会算计,没想到你比我更精打细算!”

    “过奖过奖,咱们是穷人,不学着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怎么行!”

    这两人在这嘀嘀咕咕,朱晖却已经进来了。见到朱厚照的时候,他还微微露出了几分愕然,随即很得体地用了一个朱公子的称呼搪塞了下去,让朱厚照那原本有些不好看的脸色和缓了几分。紧跟着,朱晖就笑着让随从递上了一个锦匣。

    “钱宁,此次你能随平北伯建下大功,又抱得美人归,可说是英雄美人的一段佳话。我这个一无所得的主帅也没什么好东西恭贺你这喜事,这是阜财坊手帕胡同一座三进院子,便送了你。你好歹也已经是三品指挥使,以后家里人口多了,再窝在这地方像什么话?地方我都已经布置好了,你在这边行过礼后,便过去看看新房吧!”

    保国公朱晖居然主动承认自己此次一无所得,又送上了这样一份少有的贺礼,周遭众人一时全都呆住了,作为当事人的钱宁看着那送到面前的锦匣,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只能拿眼睛去偷觑徐勋和朱厚照。见徐勋只是笑吟吟的,朱厚照一会皱眉头一会沉思,他不禁干咳了一声:“保国公如此厚意,卑职怎么好意思……”

    “保国公既是如此好意,你就收下吧!”

    徐勋笑着开了口,又冲钱宁使了个眼色。这时候,本就心痒痒的钱宁再一看朱厚照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他终于如释重负,慌忙接了东西在手连声道谢。而朱厚照看钱宁接了东西,竟是似笑非笑地说道:“保国公倒是有心。”

    小皇帝这话听不出多少喜怒,可脸上终究没什么恼色,朱晖心头一松,忙笑道:“麾下出了这样的勇将,也是我这个不成器统兵大帅的福分,自然应当来贺一贺。当然,出了平北伯这样的少年英杰,那就不但是我的福分,而且是大明朝的福分了。”

    这赤裸裸的奉承听得徐勋的耳朵都有些发痒,可却仿佛挺对朱厚照的胃口。他歪着头看了朱晖好半晌,终于算是接受了这番说辞,点点头就大手一挥道:“好了好了,宾客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赶紧揭盖头,看看是怎样的美人迷了咱们的英雄!”

    有了小皇帝这句话,钱宁终于再不犹豫,众目睽睽之下就拿着秤杆挑开了那方销金盖头。当看清下头那艳若桃李的容颜,饶是他此前见过何彩莲的颜色,这会儿也是激动万分,更不用说周遭那一连串惊叹赞叹声,让他情不自禁地飘飘然了起来。

    “不错不错,算你有些福气!”朱厚照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就往后退了两步,把地方让给了那些争先恐后想一睹为快的年轻军官。见徐勋也跟着退了出来,他才对着其低声说道,“漂亮倒是漂亮,只不过艳俗了些,比起前时唐寅画里头的那个美人,还是少了些什么……哦,也不及沈姐姐漂亮!”

    听了皇帝最后加上那一句不伦不类的话,徐勋不禁莞尔。小丫头年纪还小,尚未完全长开,要说美艳,自然是及不上何彩莲,他自己瞅着好就行;至于唐寅的那一副美人图,这又不是后世的照片那般清晰逼真,朱厚照愣是能觉得一幅画比活生生的何彩莲漂亮,那究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那会儿答应得太快,那幅画究竟是什么样子已经忘差不多了,依稀只记得是一个女子打伞护着一小童过桥……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笑泯恩仇?

    纳妾不同于娶妻,而钱宁还没有到那等在家里内外立起规矩的地步,因而,虽是一大堆人围着他新纳的美娇娘上上下下瞧看,有人啧啧赞叹,也有人窃窃私语,稳坐钓鱼台的他却非但不恼,而且还笑眯眯的,心里更生出了一种非同一般的快意来。

    又升了官,又得了美人,豁出命去拼这一回,实在是值了!

    一旁坐着的潘氏也是满面笑容,哪里还有刚刚气急败坏的母老虎状。三品淑人的朝廷诰命,总比男人易变的心更稳妥些,况且徐勋还说绝不会让钱宁宠妾灭妻,又仿佛对她的儿子颇有善意,再加上平白无故得了一座宅子,她那最初的一丁点醋意也都飞到爪哇国去了。这会儿喝了年轻漂亮的何彩莲跪下敬的茶,她只觉得通体毛孔都是舒坦的,竟还说出了几句异常软和贤淑的话来,给钱宁做足了面子。

    这些该走的礼仪结束之后,福韵楼的席面也送到了。然而,由于保国公朱晖死活说这边地方小摆不开,于是钱宁觑了觑朱厚照和徐勋的脸色,便半推半就吩咐转到新宅子摆酒宴客。所幸两个地方相隔只两条胡同,一应人等跟着保国公府的人一到地头,马桥看到那三间三架的黑油锡环大门,一色白墙黑瓦,门内隐约可见第一进的正房,他就头一个惊叹了出来。

    “老钱……咳咳,钱大人,光是这一栋宅子,怕是没有一两千的银子怎么都拿不下来!”

    对于马桥临时改口的称呼,钱宁心里熨帖,面上却还诚惶诚恐地看着朱晖说:“保国公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么一份大礼,实在是让我受之有愧……”

    “别受之有愧了,这房契保国公都已经过户到了你的名下,难不成你还让人收回去?”刚刚朱厚照不管不顾地从锦匣里头把房契拿了出来过目,这会儿就没好气地打断了钱宁的话,“这一大帮子人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快带咱们进去看看保国公送你的这新居如何!”

    钱宁这才赶紧侧着身子在前头领路,才绕过一堵大影壁,立时就有青衣小帽的两个小厮迎上前来行礼,他心知肚明这是朱晖一块打包附赠的,不禁斜睨了这位保国公一眼。虽知道人家这份人情绝不是冲着他来的,可他心里依旧是高兴得了不得。

    然而,就在这时候,徐勋瞅着屋脊上的瓦兽,突然仿佛漫不经心似的问道:“保国公这宅子,从前也应该有些来历吧?”

    朱晖这一路走,一路都在仔细留意朱厚照的脸色,但凡发现小皇帝皱眉,他的心就砰砰砰跳得厉害,这会儿徐勋一问,他最初还没反应过来,还是一旁的小厮低低提醒了一声,他这才慌忙笑道:“谈不上来历,从前这儿住的是一个旗手卫的指挥使,后来人故去后没有儿子,家里人争产争袭,反而把家当都败光了,这房子才落到了我的手里,如今也是借花献佛。”

    徐勋看着那屋脊瓦兽就知道是官员宅邸,此刻朱晖这么解释,他也就不为已甚,只施施然地随着众人继续往里走。等进了第二进院子,便有四个仆妇迎了上来,俱是三四十岁满脸恭顺,迎着钱宁和潘氏便叫老爷太太。钱宁还矜持些,潘氏的嘴角却已经翘得放不下来了,而出身乡下的何彩莲更是紧紧拧着衣角,可那脂粉洗尽的脸上却已经满是喜悦的红晕。

    而朱厚照见惯了亭台楼阁宫殿馆院,对于区区一座齐整的宅子自然还看不上,可心里对于朱晖的恼意便减少了许多。等迈进第三进的院子,看到几个绮年玉貌的年轻丫头迎上前时,他就忍不住对徐勋轻哼道:“总算朱晖还识相。”

    虽说虱子多了不怕痒,仇恨多了不压身,而且朱晖此举也尚未明了是冲着化解皇帝心结来的,还是向自己示好来的,可徐勋并不打算在这当口落井下石,反而轻笑道:“这一份大礼送来,钱宁此次官职美人得全了,今天又连宅子都有了,可不是三喜临门?”

    他有意提高了最后三喜临门这四个字的声音,见朱晖果然回望了过来,神情颇为紧张,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我和钱宁有今天,是皇上知人善任;而保国公父子两代有今天,则是宪庙和先帝爷知人善任。说起来,咱们都赶上好时候了。”

    朱晖还没完全品出这话的滋味来,朱厚照却已经略有所悟。自个的爷爷宪宗成化皇帝也就算了,他连一眼都没见过,可弘治皇帝才刚故去没几个月,自己要是真的发落了昔日父皇曾经重用过的保国公朱晖,总是对父皇的不恭敬。于是,他一招手示意朱晖过来,随即就懒懒地说:“保国公,看在你父子两代忠贞为国的份上,这次出兵的事就算了。只不过……”

    跟着父亲征战多年,承袭保国公爵位也已经多年,朱晖不说老j巨猾,可也已经是老油子了,这会儿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是宽宥的意思。因而他一面恭听,一面用复杂的目光扫了徐勋一眼,可听到最后那只不过三个字,他的心一下子又吊了起来。

    “只不过你那个儿子做的好事,却不能就这么算了!”朱厚照一想起自己头一次正儿八经去逛青楼打算开荤,结果就被人当成纨绔子弟,要不是徐勋踹门进来得及时,险些被那姑娘的东西砸了个满头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冷哼道,“为了一丁点事情把人家弄得家破人亡,还把人家良家女子逼到了那种地方,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事儿朱晖一回来就开始多方设法,即便锦衣卫犹如铁桶一般泼水不入,也愣是给他钻出了一条缝来。所以,见朱厚照发了火,他连忙低声赔笑道:“都是我常年管着军中不在家,家里头那几个孽畜少人管教。我回来之后就已经打了那个小畜生四十大板,让他择日去给那位姑娘的家人重新迁葬福地,然后叫他披麻戴孝去祭拜一番,多多赔些银子。论理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可皇上才刚登基,重处勋贵子弟未免让其他公卿面上不好看,不若发落他到军前效力,死了算是他活该,若是侥幸不死而有所立功,就当他是将功折罪。当初自作主张做下了这等勾当的那两个下人,自然是罪该万死。”

    即便是徐勋和朱晖素来不对付,此时听了这番有理有据声情并茂的话,也不得不承认朱晖毕竟是官场沉浮多年的人,找准了切入点。果然,朱厚照的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抬头瞅了朱晖一眼,竟还微微点了点头。

    “你有这个心思,总算还像话。”

    可就在朱晖以为这一茬总算能揭过去的时候,朱厚照却突然又看着徐勋问道:“徐勋,张永,你们说保国公这主意如何?”

    对于小皇帝会问到自己头上,徐勋半点也不意外,这会儿见朱晖故作镇定的样子,他有意瞥了张永一眼,见张永一副唯自己马首是瞻的模样,他方才淡淡地说:“逝者已矣,若是杀了保国公那位公子,死者也活不回来,可要是把人放在边疆磨练磨练,浪子回头金不换,兴许能造出一个有用的人才来。此前这案子只是锦衣卫密审,如今也不便张扬出去,但是,如何是让人真的在军前效力,而不是只顶着个名义,这却是最要紧的。”

    张永也跟着笑道:“这话说的是,但使真的是军前效力将功折罪,谁也没话说。”

    要不是为了维护自家名声,不过是一个庶子,保国公朱晖甚至愿意杀了那个孽障来换回圣心,此刻徐勋只是点出不要挂羊头卖狗肉,他自然没什么可犹豫的,当即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好办,直接把人踢到延绥镇的长乐堡去,那地方几乎年年鞑子进犯,让他去那边杀虏赎罪!皇上可吩咐延绥镇守太监和三边总制杨大人多多留心,看这小子可曾偷懒耍j!”

    朱厚照别的不通,这舆图近来可是没少看,当即觉得朱晖是真的有悔过责子之心,当即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好,回头我就吩咐锦衣卫去办。”

    这一茬事情解决,不说皆大欢喜,两边都松了一口大气。此时,前边的马桥方才过来问酒席摆在何处,又满脸堆笑请众人入席,朱厚照立时头一个兴致盎然地快步过去了。而徐勋正要跟上,一旁的朱晖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平北伯,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徐勋故作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才打了个哈哈说,“之前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我都不记得了。保国公少年时就从当年老公爷南征北战,我是拍马都及不上的,从今往后还得请保国公多多指教才是。”

    得了徐勋的这句话,保国公朱晖这才真正放下了心,少不得谦逊了两句,这才慌忙快步去追朱厚照。这时候,张永才上前一步和徐勋并肩而立:“徐老弟,我不过是诳了朱晖一座宅子,你却更绝,居然能心胸宽大得一笑泯恩仇啊!”

    “他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