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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92部分阅读

    ,至少让她看到了后半生的期望。

    既然沾上这个男人便脱身不能,那么,倘若有权势和钱财作为补偿,也勉强能捱下去!

    等到钱宁下床叫了外头一个丫头进来,尚芬芬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起来服侍他用了水,自己草草擦洗过后,又为他和自己换了一身新的行头,这才出了屋子。见钱宁神清气爽地下了楼去,她瞥了一眼旁边的屋子,眼见得门咿呀一声打开了,从里头进来一个中年文士,她便似笑非笑地出声叫道:“哎呀,罗先生这晕车竟是好了?”

    “只是不习惯这么长时间地坐车而已,所以才睡一会儿。”那屋子里出来的人正是罗迪克,他揉了揉两边的太阳岤,旋即笑眯眯地说,“只是没想到钱大人这般龙精虎猛,我隔着一道墙也听得清清楚楚。”

    “罗先生若是有意,想来我家老爷是很乐意让贱妾服侍您的。”尚芬芬见下头大堂中大马金刀坐在那儿的钱宁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却对自己和罗迪克搭讪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她等到房中的丫头收拾好了出来,蹑手蹑脚地退下,这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罗先生,如今都已经到保定府了,之前你说好的事情,可要说话算话!”

    “那是当然。在京城最有名的回生金银铺里,我已经替如夫人存了白银五千两。只要凭着之前我家千岁爷送给你的那根玉簪子,便能任意支取。”

    “那就好!”

    尚芬芬轻轻舒了一口气,就这么凭栏松松地把头发挽了一个纂儿,甚至都不曾再进去照镜子,就这么径直下了楼去。只看其背影,罗迪克就不禁咂巴着嘴轻轻吁了一口气,暗叹这么一个绝代尤物,想当初徐勋却能置之不理无动于衷,简直和木头人似的。若非他已经娶妻,又有了个女儿,如今朱厚照也已经大婚,他真要怀疑这君臣俩有什么不清不楚了。

    在保定府停留了一个晚上,把该打听的事情全部都打听完了,次日一大清早,钱宁重新上路之后,自然一路快马加鞭。只可怜尚芬芬一晚上又经历了狂风骤雨一般的洗礼,在飞驰颠簸的马车中几乎没办法入睡,只能就这么苦苦挺着。好在保定府距离京城不过三百五十里,在驿站又停了一晚上,等第三日午后,她终于透过掀开一条缝的窗帘,看到了巍峨的京城。

    终于回来了……不,倘若可能,她根本不想踏入这个造成她一辈子屈辱的地方!

    乍然回到京城,钱宁吩咐两个随从把尚芬芬先送回家,而罗迪克早已在保定府之后就和他分道扬镳,随即他自己就带着一应亲信直奔西安门内的惜薪司内厂。在外奔波这么久的他一踏进这座让他得到了盼望已久威权的衙门,一路的困顿就都被一股陡然之间注入身体的精神给打消了。他往公厅正中的主位上一坐,见几个属下都上来行礼,他随手一翻面前几本簿册,这才抬头扫了众人一眼,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魏三呢?”

    “回大人的话,您不在这儿,东厂那边也没人,刘公公就让他去东厂看着一些,这些天他多半时间都在东厂泡着。”

    尽管这是顺理成章的安排,但钱宁何等多疑敏感的人,立时嗅到了一股出奇的危机。好容易才利用在刘瑾和徐勋面前的双重告刁状,把丘聚赶出了京城的他,如今已经是一手握着内厂和东厂,声势盖过西厂锦衣卫不过是时间问题,哪里容得有人分薄自己的权?然而,知道这会儿断然不能因此发作,他淡淡点了点头之后,就立时站起身来。

    “刘公公眼下可在司礼监?”

    “回禀大人,刘公公应该回私宅去了。”

    得知这么一个消息,钱宁当即再无耽搁,二话不说便重新出了门。等来到沙家胡同刘宅,面对那不止堵塞了整个胡同,甚至一直绵延到鼓楼下大街乃至于附近好几处胡同的车马人流,他一面暗叹刘瑾权势之煊赫,一面徐徐减速,最后在刘府门前跳下马来。

    尽管已经数月不见,但门上的人对于钱宁却还是熟识的,立时就有人前去通报。不消一会儿,却是孙聪亲自迎了出来:“哟,是钱大人回来了!公公正在里头和张大人喝酒,听说您来了,说是请您进去。”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满胡同那些满脸殷羡的人,因笑道,“这儿不少人都是等了十天半个月也未曾蒙公公一见的,公公可是待钱大人您大不相同啊。”

    “是是,卑职能有今天,离不开公公提携。”

    钱宁口不对心地打了个哈哈,等到进入了刘府,他方才发现数月不见,这房子竟是又有些变样,别的不说,就是前头那原本最是庸俗不堪的麒麟大照壁,如今换成了江海泛舟,而石质也显得粗豪温润,不再如此前那汉白玉一般唯恐人不知道这儿住的是当朝第一大珰。等随着孙聪一路往里经过了几处楼阁,他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孙哥,这府里莫非是请了人重新改动过?”

    “呵呵,不是别人,就是张大人。”尽管孙聪和张文冕,一个和刘宇密切,一个和曹元密切,但因为张彩这人出手同样是极其大方,又不求他们办事或是在刘瑾面前说好话,再加上如今张彩已经高升了吏部尚书,刘瑾恰是对其言听计从,因而此刻孙聪提到张彩的时候,自然而然便多了几分敬意,“张大人学富五车,再加上又是胸有沟壑,稍稍一改动,那便是人人说好,你瞧,前头那荷塘边上的水阁里,公公正在和张大人喝酒呢!”

    之前徐勋不在京城,钱宁也没少来这刘府,深知刘家虽说整日里一拨拨的公卿大臣进进出出,但常常是一大拨人众星拱月似的围着刘瑾打转,真能让刘瑾这样对待的,张彩还真的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因而,隐隐约约想过是不是要试探试探张彩的他,这一瞬间已经把那念头丢到九霄云外了。

    他还是先按照此前的计划去做来得好,管他张彩是什么目的!

    “公公,张大人!”

    等进了水阁,钱宁恭恭敬敬对刘瑾和张彩一一行了礼。眼见人如此乖觉,刘瑾深觉有面子,当即笑呵呵地招呼了钱宁近前,又吩咐了侍女搬椅子让其一块入座,这才饶有兴味地问道:“钱宁,此去江西,可有什么收获么?”

    钱宁欠了欠身,随即满脸诚恳地说道:“卑职从前还只以为江南好,如今方才知道,江西比起江南来非但并无不如,文采名士更是尤有过之,怪不得江西自大明开国以来便有文苑之名,只是,那儿的士子们对朝廷大政议论却极多,有些内容卑职实在不敢说出来有辱公公清听!宁王为人谦恭得很,我临行之际他还说公公德高望重,他只恨亲藩不能轻离封地,不能拜见公公,否则正想一睹公公的风采!”

    第五百九十八章 张西麓进谏刘瑾,狡钱宁敬贺旧主

    但凡南边的人,刘瑾都没有半点好感。从前和徐勋交情不错,因而他也就对徐勋其实也是金陵出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如今既然和徐勋几乎算是彻彻底底闹翻了,他自然就对一应出自江南一带的人讨厌到了极点。于是,对于钱宁提及江西士子妄自议论朝政的话,他一时蹙紧了眉头,脑海中竟是想起了焦芳那个有些荒谬的提议,待听到宁王竟然说要拜见自己,他立刻为之大悦。

    要知道,孝宗皇帝的弟弟们都早早就藩了,而当今皇帝不曾有兄弟,所以自打他得势之后,在文武大臣面前固然够威风了,但在这些亲藩面前摆威风的机会却一次都没有。于是,心情大好的他几乎忘记自己曾经一度打过放弃宁王的主意,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那之前杨慎那小子弹劾宁王的那些罪名呢?王府取庄田岁禄加倍,换琉璃瓦向地方摊派费用,强夺官田民产,杀逐幽禁无辜百姓,这些里头沾上一条,申斥都是轻的,更何况他还有个胡作非为差点被革了王爵的祖父,之前那件事情又闹得那样大,这可不是你一句话便能够轻而易举糊弄过去的!”

    “杨廷和不是已经发落去南京了吗?”钱宁满脸堆笑地说了一句,随即又斜睨了张彩一眼,这才讨好地说道,“这还不是多亏了张大人,这讨人嫌的杨廷和已经不在朝廷了。更何况,宁王殿下派了之前那位心腹上京,愿意再向公公敬献白银两万两,黄金一千两,只求公公能替他美言两句。”

    当初宁王向刘瑾送礼,正是在刘健谢迁等人刚刚下台,刘瑾初尝权势甜头之际,但如今他权掌司礼监,宫中无人敢和他作对,而朝廷之中虽还有徐勋这么一个政敌,可看看门庭若市的光景就知道有多少人正想殷勤巴结,所以,这一大笔银子如今他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只钱宁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轻轻抬了抬下巴道:“既然如此,那回头你把人带来,咱家见他一面,然后再说其他的。”

    “是,公公英明。”

    钱宁见刘瑾的态度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热络,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然而,他今日来并不仅仅是牵线搭桥,因而殷勤地又劝了刘瑾一杯酒,他便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了上去,因说道:“卑职因为刘公公的提携,这才得以去江南走了一趟。不瞒公公说,自从当初卑职的养父从南京守备太监的任上退下来,卑职就再也没去过江南了,如今衣锦还乡,全都是托公公的福分。卑职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好孝敬的,这是之前收回来的养父当年在南京置办的一处宅子,卑职只怕是没工夫去住了,便敬献给公公。”

    钱宁是从前南京守备太监钱能的养子,刘瑾自然是知道的。然而,钱能自有侄儿,养子也不止钱宁一个,因而这钱家的财产,当年钱宁并没有分到多少,如今这宅子是怎么来的可想而知,刘瑾也不在乎。可是,钱宁拱手把这宅子送给了自己,这真正投靠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尽管已经有了张彩,但他仍是大为满意,当即笑了起来。

    “你既然有这样的心,咱家若是却了你的情,岂不是瞧不起你?对了,你是刚回京?”

    “是,卑职刚刚回京,去了惜薪司内厂之后,得知公公正在私宅就立时赶了过来。”

    这就是说钱宁还不曾上过徐家去!

    刘瑾更看重的是这一点,一时心情自然更加好了起来。他甚至亲自执壶斟满了一杯后推到钱宁跟前,见其受宠若惊立时谢过后一仰脖子喝了,他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钱宁,你是个人才,只看内厂到了你手中这气象,咱家就很嘉许你,所以你既然回来了,这东厂自然也还交给你。只要你日后一心一意,咱家也不会亏待了你。”

    “是,卑职一定不辜负了公公的栽培。”说到这里,钱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一旁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并不出声的张彩,当即又赔笑说道,“只是,卑职毕竟是平北侯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一回京,也该去府上拜访拜访。”

    “去吧。”刘瑾大度地一挥手,却是语带双关地说道,“只不过说什么,你可得留心些。”

    “是是是,卑职省得。”

    等到钱宁辞了出去,刘瑾随手把那房契往桌子上一放,张彩才坐直了身子拱了拱手,却是只字不提钱宁去见徐勋,而是径直说道:“公公,宁王的事情,您预备如何处置?”

    “这个嘛……”尽管今非昔比,刘瑾已经不那么看得上宁王的大礼了,但送上门来的钱总是不舍得往外推的,因而他斟酌片刻便开口说道,“既然先前那事儿是杨慎挑起的,应当是李东阳和杨廷和联手所为,但如今杨廷和都已经滚去南京了,林瀚又致仕了,徐勋手里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人,应该不会在这事儿上紧追不放。至于李东阳,应该也会消停些,所以咱家觉得,这事儿和和稀泥,应该就能顺顺当当过去了。要真的是有人紧抓不放,咱家不介意杀鸡儆猴,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公公此言差矣!”

    见刘瑾一时为之变色,张彩方才从容说道:“公公恕我直言。宁王虽是亲藩,但这些钱财从何而来?王府庄田的出产,供给王府庞大的开销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断然不可能拿出这么多来送给公公。而宁王不可能去盗官帑,那么就自然是盘剥小民而得。倘若公公这一次包庇了他,那么,他送给公公这么一些,就可以借着情势缓过来,盘剥更多,到时候民间怨声载道,别人除却骂他这宁王,更多的却是要指摘公公不是,岂非因小而失大?”

    此话一出,张彩便注意到刘瑾先是错愕,旋即便沉思了起来,他便诚恳地说道:“公公,不止是宁王这么一个道理,那些行走于您门下的官员,也是同样一个道理。他们在外头所得十万两,献给公公的不过一万两,这十之一二的供奉,公公觉得他们甚有诚心,一时便给之以高位,可须知在民间,因为他们是赖公公之力方才得以擢升或是维持那个位子,那么,他们贪贿的那十万两,就要统统算在公公头上。他们得大利而逍遥法外,公公得小利却得背负怨声载道的危险,何者利多,何者利少?只请公公三思。”

    打从刘瑾得势以来,敢于当面直指其非的人就几乎没有了——纵使谷大用张永等人勉强能和其平起平坐,但大伙都知道刘瑾是听不进去逆耳之言的脾气,因而谁也不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至于徐勋,他更犯不着去做这种不利己的举动——于是今天刘瑾听到这一番明明触动了他利益的忠言,在最初的不高兴之后,面上就渐渐露出了深深触动的表情。

    “不愧是西麓先生,这话就从来没有别人敢对咱家说!”刘瑾定了定神,随即亲切而又急切地问道,“那西麓先生是觉得,咱家该重处宁王,以儆效尤?”

    “当然不。”张彩看到刘瑾脸上闪过的一丝释然表情,他便含笑说道,“宁王毕竟是亲藩,更何况此事终究是因为杨慎在平北侯的高升宴上当众提出,所以这事儿,且不妨看看平北侯是怎么个态度,公公再随机应变就好。至于我刚刚提到的那些,公公不妨在那些登门送礼的官员当中,找几个声名狼藉的重重惩处,杀一儆百,如此对公公声名大为有利!”

    “好,好!”

    刘瑾只觉得张彩每次进言都能说到自己心坎里头去,一时间竟大为振奋。而更让他感动的是,张彩竟是又拱了拱手,满脸诚恳地说:“若是公公贸贸然直接不教而诛,只怕依附公公门下的人会惶惶难安,所以拿下那几个靶子之后,公公不妨说惩处贪贿的事是我的建言。如是一来,恶名归我,公公可安矣!”

    “这怎么行,哪有这样的道理!”

    本能地反对了一句之后,刘瑾立时想到了如此做的好处。惩治贪贿的恶名全都归张彩,而自己则是有纳谏和雷厉风行的美名,说不定还有真心能干的来投自己。至于真正有心送礼的,也并不会因为有一二倒霉的而打消念头,可谓是一举数得。于是,他在又劝解了张彩几句,见人执意不肯收回前言的情况下,最终勉为其难接受了提议。继续饮宴的同时,他的心底却是庆幸得无以复加。

    这可真是千万金都换不来的国士啊,徐勋那小子真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没眼光!

    当钱宁赶到徐府的时候,却只听得一阵吹吹打打。有些疑惑的他眼见得一大堆人簇拥着一乘花轿停在徐家门口,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如果是花轿进门那还好说,指不定是兴安侯徐良转性子愿意续弦了,可那是花轿出门!徐勋又没有兄弟姐妹,这出嫁的人是哪个?

    想到这里,他索性就此下马,到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中,随便抓了一个开口问道:“劳驾,这徐家是办的什么喜事?”

    “哎呀,这还真是少见的稀罕事,平北侯夫人嫁身边一个跟了多年的心腹大丫头,听说是几乎把人当成妹妹似的往外嫁的,难得的是兴安侯也好平北侯也罢,竟然都乐意,所以排场便这么大。你还没见前一天送嫁妆呢,整整三十二抬,就是寻常官宦人家嫁女儿也没这么丰盛,那边夫家真的是天大的福气!”

    寻常公卿勋贵之家的主母把丫头许给外头人家,兴许还有人会心里犯嘀咕,怀疑和主家有什么不清不楚,然而徐府虽则在朝廷上有人称之为暴发户,但在民间却因为那一出金陵梦,再加上徐良那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