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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江山:红袖舞第4部分阅读

轻叹一声,周氏不愿再转身,只是一句,“你走吧!”,艰难出口耗尽她的气力,听着李真愤然离去的脚步声,她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晃,跌坐在地,绣娘赶忙去扶,却无言开口劝说。

    时隔一日,周氏薨。

    李真最终还是没有预料到,母亲对自己已经是如此的绝然,到不留一丝转换的余地。

    帝位的争议还在,尚且耿直的大臣在怀疑内宫生变,质疑李真得到帝位的手段,如今周氏的死,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真亲人离散,名不正、言不顺。

    “殿下何必焦急?”薛留居摇着折扇,扇香幽幽,沁人心脾,一派悠闲,与正在慌忙踱步的李真,怪异的对比。

    李真停下脚步,侧身看他,眼神之中显然不满。然这个外表看似除了一副秀美到甚至有些妖艳的皮囊,居然内里让人恐惧的慑力。

    不敢轻视,他干脆盘膝坐在薛留居对面。

    “侯爷有何计策?”

    薛留居为太平公主与驸马薛绍所生之子薛崇简的玄孙。薛家本在玄宗年间随着太平公主的覆灭而衰落,只因薛崇简在玄宗帝位之争中,弃了母亲,支持表兄李隆基而存活下最后一人。

    多年后,人们说太平公主的计谋,她深谋远虑之余,同样预测到了自己的失败,为了保住自己的血脉,让自己疼爱的儿子去支持了自己的政敌,而抱着与武家的所有儿子一起灭亡,薛家因此而存活下来。

    薛留居世袭玄宗李隆基所赐开国侯爵位,然自唐朝兴科举,儒门后进取代世阀,薛家没有实权。

    薛留居此番出手,却是震惊大唐王朝,人们不禁想到当年的太平公主,他们同样的在玩弄大唐的权势。

    “那看殿下想要什么,是江山还是名望?”薛留居依旧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开口。

    “此话怎讲,难道不能江山与名望都要吗?”李真反问

    薛留居一笑,“人们迷惘,以致做错事情,常常是为自己的所惑。若是陛下想要江山,大可效仿则天大帝,宁可错杀天下人,不会失去天下。若是想要仁义,却要效仿玄宗大帝,端着清君侧的名义,却是路途艰难!此番选择,在乎殿下心性,殿下如今处境,不需小生多言,可谓名不正言不顺,可将错就错,时日久了,天下也就习惯了,若是想要名望,名正言顺,殿下还需去求一人!”

    “谁?”李真显得迫不及待。

    “郭太后!”薛留居一语惊诧了李真。

    “为何是她?”李真不甘愿。

    “她是先帝之母,先帝在位时日虽不长,她却是海内立威。你虽然得了继承人的身份,却没有得到名义,只要郭太后肯开口说一句,你立刻可以得到众人支持,这一点,连你母亲都无法给予。”

    “可是——”周氏的尸骨还未冷寂,李真已然忘记了母亲那绝然心痛的模样。此番,他犹豫只是因为他与郭太后多年积怨,怕她难以答应。

    “怎么抉择,就看殿下了!”

    薛留居起身,摇着折扇,儒衣飘散,好不潇洒,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三十八节 少儿皇帝(1)

    最终李真还是选择了后者,从他在无形之中被薛留居推动向皇位之时,他以为自己当真是能够扛起大唐江山的,他要让全天下知道他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郭太后出乎众人意料的答应了,只有一个要求,得以活命,荣尊圣母皇太后。

    李真虽然难以置信,这于他来说如此简单。

    人性在他眼中变得卑微,曾经他只为活着,如今郭太后也为活着。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登基大典竟然是在帝下葬以后,过了两月之久。

    一切,李真按照郭太后的意思,一一布置,李真尊郭太后为圣母皇太后,江山轮手,郭太后奇迹般得再次成为大明宫的女主。

    登基之典,朝中一品自五品列朝,五品之外也得以参观这次盛典,立于朝堂之外,京中禁军两万,驻守在含元殿下,气势如排山倒海而来。

    大明宫五门开,百姓得以观摩,一时再现当年开元盛世之下“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雄势。

    李真忽然感慨,原来所谓权势之美好,无须上得天庭,在这凡尘俗世,亦可感受到这甚至超过九天宫阙,至尊无上的荣耀。

    而那些黑暗的,见不得光的,此刻都远远离去了,消散在一片银光飒爽之中。

    郭太后今天打扮的尤其隆重,百鸟朝凤的凤袍,百花盛开的十六钗凤冠,白发隐入花冠之中,唯见她华贵、雍容。

    她到场,一切都静了下了,她将宣读李真从李忱手里夺过篡改后的诏书,眼帘抬起,李真随侍的宦官将早早准备好的假诏书双手奉到太后面前。

    太后接过,众臣阶下仰望。李真见她拿起诏书,却还是莫名的紧张,感觉什么堵在胸口,本是要呼之欲出的呐喊。

    “朕,近日年逾垂暮,但叹息年逾三十,却无子嗣可继,故往不敢面见祖宗,遍寻宗室贤者,见二皇子李真贤德、仁孝,英姿勃发,为宇内大唐至尊,朕心倍感欣慰。特遗此诏,惊恐宇内重复兄弟之争,博取二皇子之名,仰仗天地庇佑,今立二皇子之子李湛为帝,继位宗室——”

    轰然,惊天动地的山呼之声,却将李真的惊诧淹没。

    他看着郭太后从未出面的亲信将领扶着儿子上阶,龙袍已加身,儿子诧白的面容,瑟瑟的颤抖着。郭太后一把上前,拉起李湛的手,高高举起,一声“拜见新帝——”,山呼之声立刻澎湃而来。

    李真想要上前,将领等着他,若有似无的伸手下意识按住腰间,半截刀剑刺眼。他随时都会拔剑,李真动不得。

    郭太后,这个历经四世的女人,终究还不是那么轻易绊倒的,她成全了李真,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让他永远也不能谋朝篡位。

    郭太后挑眼看着他,那饶有深意的笑如在宣示她的胜利。

    第三十九节 少儿皇帝(2)

    我们此出只是随行了四个仆人,比起以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后簇拥几十人的场景,现在真是凄凉无限。还好两辆算是宽敞的厢车,虽是简单,也算是大明宫的恩赐。

    接到消息,是正前往江南的路上,我抑制不住的笑着,从未如此的畅快淋漓。

    李忱静静的看着我,仿佛了然我的心思。

    可,随之而来的,也有周氏的噩耗。难以置信,李真逼死了自己的生身母亲。

    李忱双手握拳,咬死了虎口,指甲掐进了肉里,鲜血流出,我一惊,赶忙上前想要松开他手,奈何他咬死。

    我看到了他的眼中绝然,亦如那日我将发簪抵在胸口一般。突兀的,胸口一紧,我下意识捂住胸口,馨儿扶我。

    馨儿见我不适,赶忙上前来扶我,到一旁的树林中,为我搬来一个凳子,让我坐下。

    笑的肆意,却忘记了身后事,李真此时该是万分的气恼了吧!他没有得到帝位,心头定然不畅快。

    李湛,那不过是个庸儒的小辈,听说是李真第一位夫人所生,当年未随着父亲李真一起被流放,留在了长安,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虽说是得到了姑姑的照顾,说到底不过是有一个控制远处李真的筹码,可想而知,在那样环境之下成长的李湛,能有什么个性,更有什么作为?

    是他的儿子得了,这一辈子也算是难以得逞称帝。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郭太后,我的好姑姑,哪怕是在看似已经毫无转圜之地的绝境,却是杀出了重围。当她提议以玉玺交换李忱之时,我还真心以为她是有所赐教,如今想来,决计不是那么简单,她是为了报复李真留下了火种,让李湛即位只是她小小的手段,而放走了我与李忱才是她长久的报复。

    只是,她算错了,她低估了我的真心,她给我了一条生路,放走了李忱,以为我将会牵制李忱,以待他日报复。可,她不知,我与李忱在生死相托之时,便是刻骨铭之时,我真心想与他过日子,远离那是非之地,哪怕一辈子都碌碌无为都好。

    李忱深深地陷入了悲伤,原本他心中所隐藏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他的忍辱、他的谦让甚至是他的愚笨都是为了保全他的母亲,周氏的死让他最后的一点的坚忍也变得虚弱无力。

    我是第一次见到李忱的悲伤,本来惨白的面容,丝毫没了生气,泪水滴落,却是无声,默默的看着前方,原本清明的眼神似乎藏进了无尽的薄雾之中,再也琢磨不到。

    他,锁起了心。

    仿佛他被全世界所弃,唯独有我,我不忍离去,见他的模样,连带着一起心痛,想要上前拥住他,却奈何不能前去。

    男子的泪水,皇家的皇子的泪水尤其的沉重,落了,却不能轻易地让人碰触,以伤害了他们骄傲的天尊。

    我只能默默的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第四十节 刺杀(1)

    幼时,母亲带我与哥哥游历名川曾说过,江南是避世的好地方,那里与长安何止千里之遥。

    这普通车马加紧赶路也需二、三月,我却还在催促着快些。

    李忱坐在车中,不知今昔何年一般,任由我将他带往别处。

    如今的我们,为庶人,一路上的供给都需靠我们自己。所幸,吃穿并非问题。我执意不投宿,一路上都是就着厢车中休息,每到一处,除了派馨儿去添置必要的东西,从不进城。

    李真一定会后悔的,我知,他没有了帝位,我们对他的牵绊也没有了,他无需再担着仁德的名义,无需再多做考虑,是否还要留着我们的性命。

    不杀,他也会将我们抓回去,牢牢的禁锢起来,以报复他失去帝位的仇怨。

    入夜,我便不敢深睡,尤其到了江南地界,我执意要与李忱在一个车厢中休息,他并未反对,悉听我安排。

    我还是其次,李忱才是李真的心头刺。

    江南,虽是雨季已过,天气依旧反复。

    两人并头躺下,厢车显得狭小,更加闷热非常,我们和衣而卧,没有半分逾越,他定然无心与我,而我也坦然相对,偷情?李真给的罪名太不副实了。

    已然到了江南,我忽而没了方向,进而忧心忡忡,他到底是要去哪里?

    白日里总是得空就休息一会,反到了夜晚,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轻轻侧耳听去,车外季节之末的蛙声、小虫儿的鸣叫声带着雨后的清醒,仿佛从水中渗透而过,轻脆非常。

    车厢里有些粘稠,衣服里阴潮不爽,到了后半夜才有许些凉快。

    长久以来,我都不敢翻身过去,僵持着身体,如石雕木刻,一个姿势躺倒天明,浑身的酸痛,没有半分的怨言,只怕一转身,迎上他的脸面,徒增狼狈。

    馨儿准备的檀香是为驱逐蚊虫,却也让我总是有些昏昏沉沉,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迷迷睡去。

    猛然,周身动荡,心头一惊,豁然睁眼,直觉之下要坐起,却被扑倒。几支长箭穿透纱窗呼啸而过。

    惊魂未定,忽然车帘被掀开,馨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长剑,一脸肃穆全不是平日那般胆怯。一声“不要出来——”竟然有千斤的力道。

    我预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如此的措手不及,来势汹涌。看来是下了一番功夫,车外是刀剑相撞的声音,还有血液飞溅,被穿的声音,声声惊心动魄。是谁在厮杀?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李忱紧紧抱着我,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随时可能被穿透的厢车前,却给我莫名的安心,我心头一笑,该是挡不住的,身旁的仆婢不过四人,如此倒好,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生生世世的纠缠下去。

    只是这样想,我原本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双手伸出,揽过他的腰间。闭眼,静静地等待着,仿佛周身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只有他在我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认为我已经灵魂要飘荡起来,只愿抽离这浑浊的世界飞升而去之时,馨儿再次掀开了帘子。

    我们还是松开了彼此,馨儿满脸是血的站在我们的面前,手中的长剑顺延着鲜血淋漓,滴落在地,发出滴滴答答的粘稠声,四周寂静的可怕,我只见馨儿重重的喘着气,仿佛刚刚从炼狱挣脱出来。

    杀手十人,对抗的是我们的仆婢四人,活下来,只有馨儿一人。

    第四十一节 刺杀(2)

    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不声不响的掩埋了那些尸身,不慌不忙,仿佛和平日里她收拾小虫的尸体,没什么分别。

    我站在李忱身旁,忽然浑身彻底的寒冷,伸左手去牵他的右手,紧紧握住,他没有撤开,任由我用力。

    他定然是了解我心头此时的惊恐,馨儿,这个跟随了我身旁近两年的婢女,居然有着深不可测的一面,更可怕的是,我浑然不知。

    馨儿的动作很利落,不出一个时辰,尸身都埋了。她转身,看着我。瑟缩,她满布鲜血的脸面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定定的看着我,忽而,她跪在我们面前,连叩三首。

    “小姐今日见到了奴婢的真面目,奴婢也不能再隐瞒。”

    “你,到底是谁?”

    我极力压制心头的恐惧,可声音一出口还是颤抖了。

    “刺客,薛留居教养的刺客,他命我进宫侍奉您。”

    一听到薛留居这个名字,我顿时浑身一颤,脊背如有刺,冷汗立现。

    “你要杀了我?”我问,嘴唇苍白无力,声音也细微。

    “不,我只是进宫侍奉您,保护您周全,您知道薛留居是爱您的。”

    李忱一听,身体一怔,侧目看我,他早该看出种种端倪,但他从未真正知道薛留居对我到底是何种感情?他或许以为是父亲对女儿的宠爱,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我松开握着他的手,走上前,缓缓靠近这个让我顿时陌生的女子。

    挥手过去,我的掌中也沾染了许些血腥,心头依旧止不住的震颤着。

    “是你,把我在宫中的一举一动告诉他的?细致到他连我玉箫丢了此等小事,都要一一通报?”一切都明了,我勿需再害怕,我原本还以为她是哥哥为我特意的安排,谁知哥哥也被设计了,细想过去,难怪李真一直不杀我,难怪他们会知道玉玺在我那里,还有馨儿那时常怪异的举动,并非为我,而是薛留居,那个如鬼魅一般的名字,总是如影随形在我的身旁,我从心底厌恶。

    馨儿受了我这一巴掌,以她的身手,应该是躲得开的,可是她没有躲,干干受着。

    “你滚吧!”我转身,说的淡然。心头一松,可幸我最终还是发现了。而,免不了悲叹我竟是轻易地让她留在我的身旁,对她诉说心头之事。原来,不能相信。若是无她,这世上又有谁能让我全然相信?还有谁?

    她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衣角。

    “小姐,让我跟着您吧!可,自从我见到小姐的时候,我已把小姐当作了一生的主子。”说的如此坚定、诚实,就是这样初相见时便敦厚的脸面让我此刻感到切实的恐惧。

    “这也是薛留居的计谋吗?他要你随时跟在我身旁,哪怕我离开了长安,他还是要掌控着我?”我冷笑。

    衣角的力道松开,“小姐不再信我了吗?”

    声音有些幽幽,仿佛是我欺负了她。

    “难道,谁会自己的性命玩笑吗?”我回首,看她。天色暗淡,看不清周身的一切。却让我明了她含泪的双眼,仿佛万般深情已遭毁灭,徒留悲伤。

    “那我留在这世上便无指望!”乍然,她拔起插在地上的剑,横向脖颈间,我不知哪里来的慈悲心,伸手去挡,剑过,被我握在手中,血出,不算吃痛。

    李忱赶忙上前一步伸手扶我,我瞪眼看着馨儿,她不曾想到我会如此,我亦不曾预想会出手。手一松,剑从我们手中脱落。

    “小姐”馨儿呼起,泪水汹涌起来,不顾李忱在旁,撩起长裙,扯下里面色衣的白缎子,匆匆跑去车厢里翻腾着药,为我仔细包上。

    见她如此,忽而松了口气。心头无奈一笑,我还是心软了,明知不该,我还是出手救她。

    宁愿相信她,却不愿过多的追究。

    真心,我还不算看透,却只盼,此生有真心相伴。

    第四十二节 夫人(1)

    李忱最后落脚的是赣州边界的一个寺庙旁,庙宇不算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