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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江山:红袖舞第24部分阅读

    “母亲,母亲”

    是谁在轻声唤我,迷迷糊糊之中,我撑起身体。

    “渼儿?滋儿?”

    “母亲,是我”我不熟悉之声,却一声一声的唤着我母亲,揪在我心头,生生疼痛。

    “难道是简儿,是你吗?”

    我掀开锦被,走下床榻,寻找声音向前,殿中何时烟雾缭绕,阻挡了我们母子,萧瑟的阴冷袭来不属于人世间的气息。

    第二百三十八节 爱子殇(2)

    “是我,母亲,您想念我吗?”声音渐渐明晰。

    “简儿,为何你如此狠心,今日才来见母亲?”我喊出声,仿佛压抑了许久,泪水涌出,泛如起潮。

    “孩儿无时无刻不思念母亲,可有人阻挡了孩儿与您相见。”声音带着哭泣,那么熟悉,似最后别离之时,他带着哭泣的分别。

    “谁,是谁,你告诉母亲,若是佛,母亲为你拜求,若是地狱阎君,母亲甘受炼狱之苦。只为了见一见你,我的简儿!”

    “是……”声音忽然戛然了断,我追上前,依旧是一团迷雾,周身一片寂静,伸手唤“简儿”,再无回应。

    “夫人,夫人”耳边忽然传来急切的声音,身体被摇晃着,一睁眼,是馨儿。

    我惊,方才是梦,却为何似有深意,梦中简儿要告诉我什么。

    馨儿见我醒来,却忽然扣地,一声哭了出来。

    “太子遇刺,薨逝了!”馨儿仿佛耗尽了她一生的力气,瘫软身体在我塌边。

    轰然,我怔住,泪水干流,刹那间被掏去了血肉,空留躯壳难以承受呼吸。

    如何去紫宸殿的,已无法记起,冷冽的风呼啸过所有,宫灯东摇西摆的晦暗难明,阴云密布的天空将黑暗都缠在了一起堆在大明宫的上空,飞来的枯叶在寒冷中冻成了利刃刮向人们的身体。

    我的渼儿昨日还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向我请安。

    如今染血的箭羽刺透了他的身体,吸尽他的鲜血。“渼儿”我扑到他身旁如同他孩童时跌跌撞撞的扑向我的怀中,揽着他的身体。

    “渼儿,母亲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我呼唤着,却又觉得自己是定是平日温柔不够,压着恐惧,再柔声唤他,“渼儿,醒来吧,母亲来了!”。

    凉,即使在我怀中,渼儿也凉的似冰,带走我身体每一滴血的温度。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真实到我宁愿死去,宁愿不再留存于世。

    “天刚亮,兵部传来讯息,太子密会沛王世子王爷,沛王世子前几日行踪诡秘,臣等担心太子为他所误,特前往。岂料他竟然挟持太子抵抗吏部问询,太子不屈,随即被乱子射死。”

    “李若卿呢?”

    “他……他已逃脱!”

    身后是兵部尚书合情合理的解释,李忱站立一旁,神情哀恸,怒气掀起。

    “杀,杀了他,杀了那个混账东西,我要秋怀王爷一家给渼儿陪葬,灭族殉葬!”

    问询而来的众臣惊动,一向仁慈的宣帝也有如此的杀气,兵部领命匆匆去,忽而又匆匆来。

    “陛下,此时怕有蹊跷,太子薨逝事关国体,不可轻率。”身后不知是哪位大臣还存留着理智,李忱拔出武将的佩剑,指向众臣。

    第二百三十九节 爱子殇(3)

    “朕的太子死了,朕的渼儿死了,朕最疼爱的孩子,朕恨不能以身相代,你们可懂,可懂?”

    我起身,拉住李忱的衣袖。一声“陛下”为劝阻他的怒气,我却无力再支撑,跌在他身旁,天降大恸催我肝肠,却还要抽着理智救他人,为何我要活的如此的累?

    李忱丢下剑,欠身将我拦在怀中,紧紧拥住,仿佛要分去我的痛苦,扛住我的虚弱无力,可他也早已痛入骨髓。

    殿外忽然出来嘈杂声,又是一阵马蚤动。一个首宫的卫士前来传讯,说是李若卿在殿外要见陛下。

    我心头一凛,为何已经逃脱的他,还要回来?

    “朕不想见他。”我来不及阻止,李忱的杀气再逼近每一个人。

    忽然,天空中飘来梦中的声音,“母亲”。

    心口猛然被刺,我脱口而出,“简儿”

    推开李忱的怀抱,我循着空中指引的气息奔去,口中唤着“简儿”,方向却是丹凤门。

    我看见他的身体被刀剑割去血肉,他们用长矛破碎了他的身体,夜里的火光映着他染血的脸庞,他似乎比将他视为“敌人”的我们更难以置信等待他的死亡。他撑着手里的长剑,奈何一阵风过都能吹干他的血液,摧残他的身体。

    他抬起右手,似在召唤我的前去,我迟疑了。李忱紧紧的拉住我,让我远离他眼中的祈求,他是李若卿,是秋的儿子。

    “母亲”那一声残留在他的唇边,我又听到了那梦中之声,方才被血腥掐断的召唤之音终于让我寻到了思念,冲破固防的“冷漠”与“等待”,我欲前去,李忱却拥的更紧。

    “是简儿,他是简儿!”我哭喊着,想要到他身边去。

    “他不是,他是秋的儿子,他不是简儿,简儿早死了!”李忱晃荡着我,以为我在梦中,而我却不是。

    “母亲,母亲”李若卿的口中分明在唤我,他拖着沉重的血迹向我走来。

    “是简儿”我抽身,不顾一切跑去,到这个孩子的身旁。

    他伸手,拉住我的衣袖,另一只沾满血迹却始终不愿松开的手伸向我,展开,掉出红玉,“哐当”声留,红玉破碎。那是我在分别之时送给他的吉祥物,暖人的红玉,盼他不忘我,见玉如见我。

    “简儿,他真的是简儿!”我伸手抱住他。

    “母亲,简儿终于再回到您的怀抱了!”他笑,如幼时一般可爱,贪恋着我的怀抱。

    简儿忽然手指向李忱,眼中的泪水汹涌着,混合着血迹。

    “父亲,您为何不信我们?”忽然,简儿的身体也凉了,冰的似渼儿一般,有着渐渐年老的我所无法承受的沉重。

    “若卿”秋的呼喊突兀的响彻大明宫,他几乎是跌落下马,颠倒了步伐。

    “为什么不等为父赶来,为什么?”

    秋也老了,嘶哑着哭泣,泪水横过脸面,每一根银发都萧瑟着长辈的悲哀,他来的及时,见到了最惨绝的一幕。

    第二百四十节 爱子殇(4)

    兵部尚书架刀在他脖子上,“小王爷谋刺太子,陛下下令秋怀王爷灭族殉葬!”

    秋勃然而起,徒手抓住兵部尚书手中的刀,掠过,惊人的力道,抽身而起,冲向李忱,直握住刀尖,架刀在李忱的项上。

    “我就知道是你,是你要我死,可是若卿何其无辜?”

    “你放肆,你的儿子做错了事情,你却反倒归罪朕,朕的太子又该向谁讨回?”李忱厉声喝出,他执迷了,即便这个孩子已经气断血尽在我怀中,他也不愿承认这个孩子临终的谏言,我紧紧的将简儿搂在怀中,听着他们在我身旁剑拔弩张的怒气,泪成了我此时唯一的宣泄。

    “难道若卿不是你的儿子吗?他也是十月怀胎所生,是你李忱的儿子,他怎会谋刺自己的弟弟?”

    “你……你说什么?”李忱难以置信,问出,已经开始害怕,他害怕是真的,而自己亲口杀了自己的儿子。

    “早知今日,我当初何必要救?救了一次,躲不过第二次,若卿竟然被你这生父逼死了。”秋揪着李忱不放,他依然清楚,刀在咫尺,他是不能下手的。做这样的样子,徒增的只是自己的痛苦,面对的是仇人,却也是孩子的亲父。扔了手中的刀,秋一把抓过李忱的肩膀将他扔在我身旁。

    “你好好看看,他就是你的儿子简儿!李简,那个曾经被你逼的跳崖的孩子!”

    轰然,眼前一片昏暗,我不愿再醒来。

    xxxxxx《千秋别》

    我愿不再醒来,愿从此一睡不醒,偏偏我不能,我失去了一切可以支撑的力量,可依旧没有丧失那折磨着我到残忍的理智。

    阴谋,我的儿子死于阴谋。

    素衣,这一生,只是轮到我为他人穿素衣,为了父亲、先帝、母亲、兄长,如今却是为了我的两个儿子,天道人有寿长命短,可为何我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何其残忍?

    虽然死的是太子,但是在皇宫之中,仍是忌讳白色的,帝不能穿戴白色,我却已经无心去顾忌了。

    渼儿和简儿的棺椁都停在了太子东宫,一堂萧索,轻烟冷寂,低泣之声萧萧。

    原本这里是大唐的希望,是大唐枝繁叶茂之地,可如今只剩寡母弱子,谁来可怜?

    良娣齐彩屏素衣之下腆起的肚子,是渼儿的遗腹子,是渼儿生命的延续,纵使我再不喜欢这个女人,我还是吩咐人好生照料。

    另一边是太子妃千秋,没有齐彩屏那般嚎哭涌泪,不,她是面无表情。

    我知,早在渼儿伤她之时,她的心就死了,泪也流干了,即便此刻她不在此守着,我也不会责怪于她,只是她呆呆的看着棺木,若有所思。

    我挥手,让玄生却扶她,她却忽然口喷鲜血,伏地。

    暗道不好,我赶忙去扶她,只见她嘴角暗红,分明已经服毒。

    第二百四十一节 千秋别(1)

    “千秋,你怎么那么傻?”我惊呼,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又要有一个孩子离我而去了,拥着她抽搐的身体,我无能为力。

    “母亲,儿媳不孝,不能服侍您左右了!”千秋还是有泪的,眼角的泪水清澈透明。

    玄生大呼御医,顿时冷寂的东宫,无措起来,却没有人再知道能用什么留住她。我紧紧的抱住千秋,她抓住的臂膀,似乎极力的忍耐最后的抽搐,只是担心因此引起我的害怕。

    “母亲,儿媳留着最后一口气,是有话告诉母亲。”

    每每多说一个字,鲜血便随之从她的嘴角溢出,滴落在我的手背,沾染在我的衣襟,一片又一片。

    “你说,你说”我急切的想让她不再说下去,为她省了气力,可臂膀间的力道却在渐渐加重。

    “儿媳……儿媳其实早就知道,良娣身份可疑!儿媳曾见她,偷偷与晁英往来。”说罢,又是鲜血涌出。

    “你这个傻孩子,为何不早早告诉我?”我叹,我为她悲,其实以她的聪明,早该猜想到了其中的缘由,只要稍稍“动手”,便可让那妖孽死于葬身之地,却一直隐忍不说,这才有了她与渼儿的重重悲剧。

    忽而,她笑起,那是我许久不见的笑了,绝美的笑颜。

    “儿媳曾以为,夫君多少是有些喜爱那个女子的,若是儿媳出手了,天底下谁能与我分享丈夫,可儿媳不愿伤了夫君。直到儿媳找到这个,儿媳方知……”

    颤抖着,千秋从怀中掏出一缕青丝,用红线束着,整整齐齐,我知,那是千秋那日决绝之时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

    “夫君曾说,心口之处,只为至爱之人留下,今一生一人。儿媳,曾经以为,他忘记了这句话……到底他是没忘的,没忘的……”

    千秋忽然梗咽着,她的一生都在隐忍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忽略了自己的泪水,纵使她有着我所深不可测的智谋,依旧逆来顺受的沉默着,直到今日,她做了疯狂的选择,用尽一生的泪水和鲜血来最后一次为渼儿给予她的爱情做热烈的狂欢。

    “千秋,母亲的好千秋,若是连你也走了,母亲该怎么活!”

    我却不舍,她也是我用心教养的孩子,甚至将渼儿交给她,在我心里,她和渼儿一样的重要,所以我可以纵容她,宠爱她,却不能舍弃她。

    “儿媳……这一生何其荣幸,有母亲、还有夫君……足矣!”

    束着那一段秀发的红线忽然散开,寒风入殿,吹散的胡乱飞扬,我却费力抓不住一丝。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活着,我还是醒着?

    唐宣宗大中六年,宣宗第二子李渼薨,追谥号靖怀太子。

    一道长长的诰文,一纸恩典,成全了我一个儿子,埋没了我另一个儿子,就这样结束了吗?

    第二百四十二节 千秋别(2)

    我知,我不能再容忍,若再不动手,滋儿也会步上简儿和渼儿的后尘。

    大悲之后,我彻底明白,当爱情寄生在皇家之时,却不能完全信任。

    齐彩屏是难得是美丽女子,虽然我一度不喜她,可是越是认真的看她,越发的发现她的美丽不在千秋之下。

    “孩子几个月了?”我看着她的肚子,已经隆起较为明显,高腰裙已经无法挡住,看来有七八个月了。

    “回母亲大人的话,已经九个月了!”她细腻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是为渼儿吗?

    “九月,还有一个月,还有一个月!”我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个时间。

    “母亲大人不必担心,臣妾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住太子的这点血脉!”忽然,她扬起秀脸,视死如归的向我保证着。

    “若是,千秋的孩子还活着,应该已经出生了!”我没来由的一句,她原本还坚决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闪烁,似乎害怕什么。

    毕竟她才不过十五岁,心机太深,还是逃不过经历风雨的我。

    “这个孩子生下来,哀家便会做主,过继给千秋!”

    “母亲大人,可这是儿臣的孩子,此刻在儿臣腹中啊!再说,姐姐也随太子仙逝了,如何能够将儿臣活生生的孩子过继给死人?”她哭喊起来,声泪戚戚。

    我依旧平静,平静到我心上都泛不起一丝对她的怜悯。

    “你调拨了渼儿和千秋的关系,逼得千秋毫无退路之时,可曾想到千秋也是怀着孩子的母亲?”我反问,冰冷的眼神是来自心底的寒冷,也让她感到畏惧。

    “母亲大人,是儿臣错了,是儿臣错了,求您看在儿臣身怀遗腹子的份上,绕了儿臣吧!”她爬向我,扯着我的唐裙,哀求着。

    她是害怕,她生下了孩子,我就会杀了她吗?原来她也是怕死的,那为何还要那么狠毒?

    “我不会杀了你的,你不必害怕,只要安心养胎便是!”我开口,已经没有丝毫温度。

    她忽然似乎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

    “我要离开东宫,我要离开这里,若是你不放我走,我就杀了腹中的孩子,他可是太子唯一的孩子。”

    尖锐的笑,阴狠的眼眸,闪着得意的面孔,却扭曲不再美丽,这就是她的真面目么?原来她就是这样的人?

    “那你杀吧!”

    我撤开她抓住我的裙摆,走下台阶,准备离去。我两日之内,失去了三个至亲之人,这不过是个在害死我儿子之人腹中的孩子,我还会在意吗?她错了,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留是为了千秋,若是没有这个,千秋也该在天上和她的孩子见面了吧!

    “难道你不在乎吗?”她喊住我。

    我不想再转身看她一眼。

    “你知道什么叫做虽生犹死吗?”

    跨步,我越过门槛处,走出东宫。

    现在的我,就是好虽生犹死。死,还能威胁我吗?

    第二百四十三节 绝笔(1)

    停棺,是我的坚持,我要等到心中的团团疑惑解开,须真相的祭奠,才能让我的两个儿子入土未安。

    此时的我还只是疑惑,却不知真想背后的残忍和壮烈,我能否承受?

    时隔那么多年,我对简儿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那时的他,十几岁的模样,真是清秀俊美。那还是昨天的模样,他还是我怀中的孩儿。

    可,他也早已不是孩子了。

    他也是孩子的父亲了,是他人的丈夫,当我看到苏霖铃时,我却才恍如隔世的缓缓接受,我的孩子们不仅仅是我的孩子,他们还是大唐的皇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又是一个如画一般秀美、温婉的女子,她是合仪公主与驸马苏鹤童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儿子的妻子。

    一旁是简儿与她的孩子,两女一男,又是一堂的孤儿寡母,苏霖铃与千秋一般更多的是哀伤到心死后的沉寂。

    直到见到她,我才知道简儿复活的真相。

    我时常以为自己是独存于世的,却忽略了身后一些人对我默默地付出。合仪就是其中的一个,她早就知道我们是同母所出,只是我还自以为自己扛下了所有的悲伤与无奈。

    所以,她时刻派人在照料我,因而救下了我在悬崖下奄奄一息的简儿,并且将他视如亲子一般。直到八年前,等不及李忱登基的合仪将这对夫妻交托给了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