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通常这花楼姑娘的初夜,都是叫价得来的,而今他却让余安落了红,若是温娘知道了,一定会把余安打得很惨吧!
“这……”余安缩了缩肩膀,她本来是想事后再偷偷把床单抱去洗干净的,反正她总是在打杂,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小安,我不知道你的价码到底多少,但我会尽量让温娘满意,让她不会责罚你。”这是宫采良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
虽说这整件事看起来,像是他这个客人被余安这丫头吃了,但现实就是,如果他没能给温娘一个交代,余安一定会被处罚。
可他实在是不忍心见这个小姑娘被责罚。
何况……虽然这么想是令人有些困窘,不过余安的主动亲热,确实让他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所以,就当是他买下了余安的初夜吧!
“价码?你说陪宿的钱吗?”余安眨眨眼,先是一愣,然后才猛地连连摇头,“不用了!”开什么玩笑,要是温娘知道她做出这种事,肯定把她剥皮抽骨!
“咦?”宫采良纳闷道:“怎么不用?”他从来没听过上花楼找姑娘却不用付钱的!
“因为那是我喜欢你才这么做的,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嘛!”
余安着急地劝着宫采良打消念头。
这事,不说倒没事,说了可会出人命的。
“你……”宫采良一愣,他还当余安是不想让人叫价拍卖初夜,免得留下痛苦的回忆,才情愿与他同欢,可是……
余安却要他保守秘密?
这秘密守不了多久吧?
难不成余安想自己扛起责任?
所以她才会说,她是喜欢他的……
毕竟这样的事.除了心上人之外,有谁会如此地心甘情愿?
可是……他与她才初次见面啊!
“小安,你……”宫采良觉得要问一个姑娘家这样私密的问题,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不问个清楚,他心里又不好过。
“什么事啊?”余安见宫采良即使是清醒了,也未曾对她大小声,或是抱怨她,甚至没有骂她、或叫温娘来处罚她,依然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心里着实高兴极了。
所以,她才会这么喜欢宫采良吧。因为他与那些上花楼的客人完全不一样。
“关于你说……你说喜欢我的事……”宫采良瞧着余安的小巧脸蛋,初见时只觉她年纪甚小,个头不高,模样不似一般姑娘病弱娇柔,反而神采奕奕,而今相谈之后,他发现余安的性情还真的与那写姑娘相差极大,虽不会撒娇,却是性子开朗。
相较之下,他这个顾虑许多的男人倒显得别扭了。.
“哦,你说那个啊……”余安被问得脸蛋一红,仰起头问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才会这么做的。你会生气吗?”反正事迹早己败露,与其躲躲藏藏、避不回应,倒不如干脆点。
“你是真心的?”宫采良微惊。
“是啊。”虽然她是因为跟宫采良亲热,才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欢宫采良的,不过顺序不重要嘛!
“这……我还以为花楼的姑娘们说喜欢,只是为了讨客人欢心罢了。”宫采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勾走了余安的芳心。
这可不好,他该怎么办?
虽然他是客人,大可以一走了之,不用管余安。但是想到余安是拿真心在待他,就让他无法丢下这小姑娘不理啊!
“没错,大多数时候,姐姐们都是在说笑的。”采安点点头,并不否认。
“可你是真心的?”宫采良面泛微红。
说实在话,让个小姑娘对他当面示爱,像这种事……他可从来没遇过。
身为闻名京城的美人图画师之一,他的生活向来宛若隐居,为的是清心作画,所以要说他会碰上什么艳遇,那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可偏偏……他就在春花楼里,遇上了余安这小姑娘。
“不只是我,有些姐姐们也是真心的,只不过我们都知道,真心付出回应难求,所以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反而幸福。”
余安虽不接客,却与春花楼的姑娘们感情融治,偶尔也听听她们的烦恼,因此多少明白身为花楼女子的无奈。
“虽然这么说是没错,但你才几岁年纪……”宫采良突然摇摇头,叹起气来。’
余安的话,他不是不懂。但她说得淡然,他却听了心里微酸。
若是可能,既然他俩已有情缘,让他来照顾余安,倒也未尝不可。
“我啊?我五岁就卖到这儿来,应该有十年了吧!所以现在应是十五岁。”
余安从没想过这问题,倒是姐姐们总在每年年初替她送上一碗热腾腾的面线,说她又长了一岁.
“你从来没出去外面过”十年来都在这花楼里?
“没有。春花楼的姑娘是不许外出的。”这是温娘的规定。
“我瞧你并不怎么在意……”宫采良还当花接里的姑娘,总想着哪天能有人赎身出去,可瞧余安却是开朗得很。
“因为大家都待我很好。”余安可不觉得外边的日子会比里头好。像她这样的小丫头,出去了准在街头饿死。
偶尔她也会从窗口看见街上有乞丐在乞讨,甚至被打,像那样的日子,不会比她窝在这儿画图好啊!
“包括温娘?”宫采良忍不住想起那群姑娘对余安的评语。
她们说,小安是特别的。
也许,那特别,指的是她这开朗性子吧!
光是瞧着她笑起来的模样,或是与她谈谈天,心情便会不由自主地放松。
所以那群姑娘才会待余安如此亲切吧!因为余安确实够特别。
“温娘其实待我挺不错的,因为她没叫我接客。”余安老实地应声。
“哦?”宫采良这回真是愣住了。
这倒鲜了,哪个老鸨会这么好心肠?
“因为她说我长得不够漂亮,皮肤又不白,卖不了钱。”余安忍不住迸出笑声,“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长得不漂亮、皮肤黑一点,竟有这么大的好处呢!”
为此,她还特地天天跑到外边去扫庭院,就为了保持皮肤看来既黑又不嫩的模样。
只是她毕竟还年轻,肤色是晒黑了点,但只消一摸,依然是软嫩嫩的。
“不漂亮?”被余安这么一说,宫采良忍不住往余安身上打量了下。
确实,余安比起那春花楼名妓红烟是逊色许多,但若要论起那眼眸的清灵感,余安却比红烟可爱多了。
也许一般人总觉得肤白胜雪,才是个精致美人,但他倒觉得,余安那被阳光晒过的肤色,看来比其他姑娘精神许多。
而且那半露于衣袍之外的柔软胸脯,小巧浑圆、柔嫩滑溜,配着余安娇小的身躯,看来更是诱人之至。
“大家不是都喜欢红烟姐那样的美人吗?”余安被宫采良瞧得有些羞窘起来,只好另找话题。
“那倒是不一定。至少……我就比较喜欢你。”宫采良轻咳一声,连忙把视线移开。
虽然这副柔嫩的身子,他早已尝过其甜美滋味,但那实在是场意外啊!
“真的吗?”余安突然眼儿一亮,又惊又是喜地追问,“你真的比较喜欢我?”
哗!她没想到宫采良居然会喜欢她呢!
这大概会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回忆了吧!她喜欢的人也喜欢着她……
“我喜欢你的眼睛。”宫采良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可以让这小姑娘高兴成这样,霎时,他忍不住兴起要让她更加开心的念头。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多少对余安有些喜欢呢?
“不过若是只有我能欣赏你的可人之处,那倒也好。”
知道老鸨不会叫余安接客,宫采良突然觉得安心许多。
怪不得余安会说他用不着付钱,就是这个原因吧!
依余安的情况,付了钱反倒会让老鸨知道他俩私通了……
些许欢喜的心情染上了宫采良的面庞,令他绽出释怀的笑容。
可他为的,却不是因为余安与他的秘密私情绝对不会被老鸨艘觉,而是因为——
他希望余安不用抱着喜欢他的心情,强迫自己接客。
也许,他多少是在乎着余安的,所以才会介意这些事情吧!
“我也喜欢你呢!因为你一直都好声好气地说话,而且好温柔……”余安开心地搂住宫采良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汲取着专属于他的气味。
“小安……”宫采良轻轻搂住余安,发觉与这小姑娘相处起来可真是轻松愉快,丝毫不需要虚应客套。.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余安吧!
“谢谢你,采良,只要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余安露出笑容,开心地应道。
“你真是容易满足。”宫采良笑道:“或许,我该替你画张图……”他从来不曾画过像余安这样的小可爱,画的总是美人。
不知道余安如果入了他的画,会变成什么样子?
“咦?”余安突然一僵。
要替她作画?
她是很高兴宫采良想面她,但是她的画还没面完啦!
如果宫采良要替她面像,岂不是马上就会发现她在画他们两人的春宫图了!’
“来,到桌边坐着吧,我替你画张像。”宫采良并不清楚佘安为什么究然紧张起来,只当她是没给人画过像。
他拉着她往桌边走近,推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回头正想取来自己的笔.却没料到——
“啊!你不能看啦!随着余安的阻止与惊叫,一幅色调鲜明的春宫图,已然映入了宫采良的眼里,而且——
一览无遗。
宫采良诧异地瞪着那幅尚未完成的春宫图,眼眸瞪大,几乎不敢相信。
那画中的男女.不正是他与余安吗?
而且画中的交欢姿态,亦与他们先前欢爱时相仿……
“采、采良……我说过你不要看的嘛!”余安欲哭无泪地缩在椅子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宫采良。
因为宫采良先前已经说过,他对春宫图没兴趣,偏偏她又把他入了画……
这下可好,她该怎么说明呢?宫采良会不会因此而讨厌她?
“你……小安,这图是你画的?”听见余安哀叫的声音,让宫采良忍不住做此联想。
“嗯。”余安无奈的点点头。
这儿就他们两个人,不是她画的,还有谁能画?
“你……这是画我们俩吧?”宫采良瞧着那精致的笔触,再瞧瞧眼前这小姑娘,实在不知道该赞叹,还是先责问她一番。
“对……对不起,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想画起来留做纪念的我没有别的意思!”余安连声道歉,把头压得极低,慢吞吞地续道:“所以请你不要把我交给官差……我……我真的只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这么面的……”
“交给胄差?”宫采良纳闷道:“就算我不高兴你这么做,也不可能把你送交官差啊!”当令律法,可没说画春宫图要判罪的。
“真的吗?”余安偷偷抬头,瞧了宫来良一眼。
“真的。”宫采良真不知道余安为什么会这么想,不过此时并不是追究这些细节的好时机。
比起那件事,他倒是比较想知道,余安这一手好技艺是怎么练就的?又是跟谁学的?
他学多年,才终于小有成就,可是对于人物的刻画,反倒没有余安这春宫图上的男女表情来得细腻而生动!
“那……你会原谅我把你面进去的事吗?”余安依然有些担心。
“你是真心喜欢我,所以我可以理解。但是……”宫采良走近余安,低下头与她平视,沉声问道:“我想,你应该不是为了画春宫图,才与我亲热的吧?”
“你是问一开始,还是后来啊?”余安贬了下眼,反问道。
“什么一开始、后来的?”富采良真是越听越不懂。
“我原本只是想画你,可是因为我不希望其他姐姐们碰你.只好自己来,可我一跟你亲热,才发现自己是真心喜敢你,所以……你这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嘛。”余安一口气把自己的心意道出,而且还是源源本本、一点不留。
宫采良听着她那一长串宛若真心示爱的自白,唇边忍不住泛起了笑意。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气了。”富采良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余安的这个回答。
喜欢这心情,他并不想为其加上罪名。
尤其,他也对这小丫头有着莫名的好感。
“那你就是原谅我了!”余安欣喜地重展笑颜,“我就知道采良的脾气最好了!”
“别灌迷汤。我问你,这春宫图你是跟谁学的?”宫采良又好气又好笑地瞧着余安单纯的反应,她的喜怒哀乐总是如此的明显,教人不由得被她的情绪牵着走。
“跟谁学的?”余安眨眨眼.心里有些纳闷。
怎么?宫采良不是不喜欢春宫图吗?为什么还问她这个?
不过既然宫采良想知道,那她什么都会说的!
“嗯。你总有师傅吧?”在这春花楼里,若真有此高人,那他倒想讨教一下。
“没有。”余安摇摇头,笑得甚为开心,“这春宫图啊,是我自己学画的!”
第五章
“春花楼的春宫图?”
屠飞军像是对宫采良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而感到惊讶般,稍稍挑高了眉头。
“听说挺有名气的,是真的吗?”宫采良轻声问道。
“我还以为你这美人图的画师,不会对春宫图有兴趣。”屠飞军耸耸肩,应道:“不过既然你想知道的话,我就说说我知道的事吧。”
“我是听说那春花楼的春宫图画工细致,才想知道的。”宫采良淡声应道。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余安那边得知的吧!
那一天,他与余安谈了不少,才知道温娘是因为她的外貌不讨人喜爱,而且又会画春宫图,所以就免了她接客的命运。
而从余安的回答中,他多少听出了些许矛盾。
像是画春宫图会被官差抓走,或是她不画春宫图,就会被卖到更糟的地方去之类的。
虽然温娘的这些恐吓,对于不知世事的余安来说,确实是颇有效果,但在他听来,却显得可笑了。
不过也因此,他对于余安的图起了兴趣,所以才想来问问屠飞军。
“说起来,我会上春花楼找红烟姑娘,也是因为看见了洛王爷府上珍藏的春宫图。”屠飞军吞下一杯洒,又接着续道,这春花楼的春宫图,有五个特别的地方。”
宫采良疑惑道:“哪五个?”
“一是图面精致、生动灵活;二是非春花楼客人不画;三是非春花楼姑娘不画;四是图图值万金;五则是人人想知道,画师究竟是何来历。”屠飞军抬起五根手指,一一数道。
“没人知道谁是画师?宫采良微愕。
看来这温娘倒是将余安看得死紧。
不过既然这圈值上万金,也难怪温娘会把余安牢牢拴在春花楼里,还胡谒那什么官差会抓人的氅脚谎言。
这些,为的大概都是不让余安知道她的图多么讨客人欢心,又能卖得多高的价码吧!否则余安老早就可以靠着她的才能,为她自己赎身了。
“那温娘厉害得很,连她的姑娘都不敢说出来。”屠飞军笑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春花楼的春宫图,可是不少有钱官爷、富商的至宝,不少人砸下重金,为的便是换那画师的一张图。”
“这我倒是能懂……”宫采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余安的天分,他早已亲眼见识过,除了妙笔生花、出神入化,他还真想不到更好的词汇来形容她的春宫图。
像这样的才能,若是一辈子埋没在春花楼里,岂不是太可惜了……
想到余安那开朗的笑容,宫采良突然觉得有些想念。
那个十年来,都投离开过春花楼的小姑娘……
如果能够让她看见更广大的世界,她的图想必会变得更加吸引人吧!
不只是春宫图,连这世上的景物,她应该都能自由入画才是。
若是可以。他倒愿意伴着她一同游历各地,一同作画……
“能懂?”屠飞军一扬眉,反问道:“怎么,你从谁人家瞧见过春花楼的春宫图?”
就连扬名京城的美人图画师,也给那春宫图勾走了魂吗?瞧宫采良都想得出神了!
“是春花楼的姑娘拿给我瞧的,说是想跟我的美人图做个比较。”宫采良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带过。
既然余安是春宫图画师一事,人人都想知道,那么这秘密还是暂时守着才好,免得给余安带来麻烦。
“原来是这样。”屠飞军点点头,又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