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辽东时,曾大肆捕杀郡中大姓名族,有些人走投无路,寻到了邴原门下,邴原不避凶险,硬是从公孙度刀口下将众人救下,公孙度竟没有如何难为于他,仅此一项,邴原在辽东士民之中的声望便无人可比了。”
我点头:“确实如此。”
“至于管宁、国渊、刘政三人,也都是青州名士,黄巾祸乱时北投于辽东,公孙度盛情以待,其辞官不就,结庐于襄平北野,开学讲经,彰明礼仪,普通乡民常往听之,对于辽东民众的教化,实有大功。”
“哦。”我一直在想,这管宁和国渊的名字……我似乎还隐隐有些印象,但让我说出具体情况,我却死活想不起来。
程昱见我情绪不高,提高声音道:“主公意下如何?”
“当代名士,自然多多益善。”我笑道,“怎么,需要我亲自去邀请吗?”
他看我立刻表明态度,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如此最好。”
我叹了口气:“如今我好歹也是一方郡守,如此是否显得轻浮?先生老成持重之人,不如……你代我去?”
他嘿然道:“年底将至,这辽东四郡国政事繁多,主公若能安坐正厅处理政事,老夫倒是不怕跑腿。”
我当即摆手:“冬季天寒地冻,先生年岁不比少年,这些辛苦之事还是交由年轻人来办吧。”
程昱点头道:“主公若有当ri邀我一半的诚心,这些人大约就会答应吧。”
我沉思了良久,默然无语。
如我方才所说,如今我虽然远迁塞北,但已是一方之长,已经不能动不动就跪倒在这些所谓名士脚下抱腿大哭。
但是……如果真有必要,真有绝世大才,我并不吝于施以大礼。
我轻轻摩挲着下巴,微微点头。
既然已经说定,我也不再耽误拖延,稍加布置之后便带领人马动身外出寻找大才。
除了庞淯必须随行之外,另一位抽中上签的旅长则是张贲。
根据程昱和郡中吏员的介绍,我大致得到了五位隐士的具体住址。
北海三位教书先生同住一村,我决定首先去端了这一锅热汤。
ri至正午时分,我们刚好赶在饭点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村里四处的民院之中均已升起袅袅炊烟,在湛蓝的天sè中显得格外醒目。
听说这个村落是由村民们追随管宁等人自愿聚集起来的,据说在全国都享有盛名。
我观察了半天,这村里屋舍俨然,家家吃饭不闭院门,鸡犬于田间纵跃,牛马在地头憩息,倒是个安宁的避世之处。
早已有人问明了三人的住所,我们一行人便沿着村间小道徐徐而行。
“主公,”陆仁自前方拍马而报,“前方村民似有sāo乱。”
我并不迟疑,当即驱马向前,庞淯急忙带领身后百骑紧追而上。
只见当中一间宅院中聚集了颇多的男女老少,其中大半脸露焦虑之sè,更有些中老年妇女坠泪而泣。
“主公,前方是邴原之宅,”陆仁打探清楚,再次汇报过来,“邴原之女患了急症!”
我有些惊讶,随后向张贲挥手:“天意让你来一展身手!”
张贲神sè肃穆,拱手下马。
众骑纷纷侧身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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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圣手医神锦马超
“你们是何人?”十几名村夫民妇看到张贲进入院落,急忙形成合围之势,“来这里有何贵干?”
“让开!我是大夫!”张贲大喝了一声,停也不停直往里冲。
村民都是一愣,急忙簇拥着他进入房中,对我这边的大队人马,反而无人理会。
我翻身下马,不急不缓朝房中走去。
“别进了、别进了!”一名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用力朝我推来,“里面挤满了!”
“就是!”另一个老头拄着拐棍摇头,“别耽误了大夫治病!”
“这位是辽东太守马府君!正是来拜访邴原先生的!”庞淯喝道。
“马府君?!”老头手一哆嗦,差点将拐棍扔到了地上。
我摆摆手,从人群中挤到了厅门之口。
正厅并不算大,或站或坐,也不过二三十人。当中一人,身长七尺八寸,相貌清奇,只是一双眉眼之间满是忧sè,正背负着双手不住地在厅中踱步。
“根矩老弟,你来来回回走了一早上了,还是稍稍歇息歇息,喝口热水吧。”厅中坐着的一位中年人似乎正在劝他,此人年岁稍长,双眉斜飞入鬓,鬓角却已稍显花白。
既然被称作根矩,那便是邴原本人了。
“唉!”邴原停下了脚步,长长叹了口气,“仲礼兄,你说得轻巧,小女忽然咳血昏厥,如今已整整一天一夜,你叫我这个当父亲的如何能够冷静!”
仲礼……
刘政也叹了口气。
另有一名浓眉长须的青衣文士低声道:“方才不是又有一位大夫入屋去了么?你我耐心等候,侄女必然不会有事。”
那邴原脸sè一变,惊道:“刚才那位大夫……是你们谁请来的?”
几个人相顾对视,都是一脸讶然:“莫非……”
我登场的时候到了。
“几位无需猜疑,”我迈过了门槛,向厅中走去,“那是在下的兄弟,自幼随父学医,技艺非一般可比。”
邴原面sè略缓,双手合拢交叠,平举于胸口:“敢问阁下……”
“在下马超。”我还礼道,“听闻辽东住有中原大才,超今ri特来寻访。”
几人又是一惊,刘政等急忙起身,规规矩矩地向我行礼:“拜见马府君。”
“诸位都是在野贤才,无需太多礼数。”我朝他们点了点头,道,“我原本是为求贤而来,但今ri管先生家中有事,这些话便留于ri后再讲吧。”
邴原微微侧身:“马府君,请坐。”
我也不客气,拎起袍摆便正坐下来。
侧室房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几人陆续而出,为首者正是张贲。
邴原急忙迎上:“先生,我儿情况如何?”
“稍稍有些棘手。”虽然这么讲,但张贲面sè依然如常,“病人大概是夜里受了寒气,如今寒气侵入经脉之中,致使气血不畅,故而昏迷不醒。”
“可……能医治?”邴原有些迟疑。
张贲点头,答道:“自然可救,只是……即使我现在救了令嫒,恐怕她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邴原大惊失sè,脸颊上皮肉一阵颤抖,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是为何?”刘政替他问道。
张贲解释道:“此病源于寒气,辽东原本苦寒,冬季更是令中原人士难以忍受,令嫒不过十岁出头,自幼生于青州,被寒冬所迫也是常理之中。先生屋舍……咳,”他扫了这间仅能避风的厅房,“令嫒能在此度过两个冬季已是万幸。”
邴原面白如纸,仍然无话可说。
我拍了拍张贲的肩膀:“贤弟勿言其他,当今之计,是将邴小姐救回。”
“诺。”他拱手应道,“如此,还需借助主公之力。”
我哑然笑道:“难道又要我发功?”
他点头道:“正是,驱寒当然需要至阳之气。”
庞淯刚要说话,我挥手制止了他,跟随张贲进入内室。
我当然知道庞淯也修炼内功年余,虽然远未达到大成境界,但对付这一点寒气,想必也能绰绰有余吧?
但是,让庞淯来救治,跟我亲自出手救治所产生的效果能一样吗?
我推门而入,邴原也一言不发地跟了进来。
简陋的土炕边上坐着一位朴素的妇女,应该是邴原的妻子,看她年岁,当不到三十,正是女子的上佳年纪,但此时此刻,却掩饰不住满身的疲惫之sè,见我与邴原进来,急忙从炕头离身,屈身一福。
炕上躺着一名小女孩,脸sè苍白,不见一丝血sè,双唇单薄,紧紧闭合,身上盖了厚厚两层被褥,却仍是止不住地发抖。
张贲伸手轻轻覆在女孩的额上,叹了口气:“确实好凉。”
邴夫人哀声道:“愿先生施救……”
张贲收回手来,转而向我问道:“主公,还是从脚上输气,可否?”
我点了点头,从棉被之下伸手进去。
手指碰到了两只细巧的小脚,纤滑细腻,触感极佳,唯一美中不足的却是冰冷似铁,毫无暖意。
“我开始了?”我看张贲并无什么动作,忍不住问道,“你不用取针?”
他摇头道:“只要主公输些阳气,帮助患者经脉回暖即可。”
“如此简单?”我有些难以置信。
他耸耸肩:“若是没有主公这般浑厚深沉之内劲,这寒气可是疑难杂症。”
我嘿声一笑,催动气海,开始缓缓输送真气。
小女孩年纪太小,承受能力不同chéng rén,我不知深浅,不敢随意施展,只能一点一点试探着送气。
“不可太过霸道。”张贲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
——我已经小心留意了啊。
其实我也有所觉悟,每次为别人输送真气,虽然当时会损耗大量内劲,甚至浑身脱力jg神不振,但恢复之后的真气便会更浑厚三分,对于内功的修炼却大有裨益。
这难道就叫做……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吗?
我渐渐掌握了病患的承受极限,开始放心大胆地运转真气。
九阳真气沿着小姑娘纤细的经脉,缓缓却接连不断地奔流在她的全身。
我隐隐感觉到女孩的足心开始发热,不由信心大增。
“主公放缓些,”张贲手指扣在女孩脉门之上,“真气太急,虽然能救回病患,但会伤损她的经脉。”
我急忙吸了口气,调整着真气的流量。
“好好!”他连声叫道,“脉象已然正常,就照如此!”
我稳住了心神,继续输送。
手中的小脚微微一颤,只听得邴夫人惊喜地一呼:“动、动了!”
邴原却沉声道:“休要打扰了府君!”
我心头一动,鼓动部分真气自身内向外溢出,一时间,我竟然在头顶造出了一片氤氲的气云。
小女孩的脚部已然一片湿热,触摸起来十分温软。
“主公,可以收回真气了。”张贲低声道。
我当即逆运内功,双手稍稍离开了小脚。
只听炕上“嘤咛”一声,传来了一把娇怯怯的女声:“娘,有人摸我的脚!”
37 北海三名士
“冰儿!”邴夫人喜不自胜,一把将小女孩搂在了怀中,刚叫了个名字便忍不住涕泪涟涟,这让我更确定了她的确就是管宁的妻子,女孩的生母。
“娘~”小女孩一脸茫然地抱着母亲,“你怎么哭了?”
我听到邴原也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只见他微微后撤半步,向我正式行了个大礼。
一揖到地。
我坦然承受,却又故作虚弱地开口问道:“可有水喝?”
邴原一怔,而后连声应道:“有、有有!”他忙不迭钻出侧室,接着就听得外厅里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动。
刚才为小女孩治疗,并没有耗掉多少真元,但最后时候我装模作样地鼓动真气向外蒸腾,反而让我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也仿佛自水中走出一般。
“主公辛苦了。”庞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条麻布毛巾,“先擦擦汗吧。”
我点了点头,却先脱掉了外袍,接过毛巾擦了擦脖颈。
粗糙之极的毛巾在我的脑后擦过,我甚至觉得它勾住了我的几缕头发。
“马大人请用水。”邴原一手茶壶一手茶碗,小步急趋了进来。
我端起小碗,仰头一饮而尽。
“再来一碗。”我喘着气说。
邴原急忙给我添上:“大人慢饮。”
我一口将水吞下:“再来!”
他不敢再劝,又倒满了一碗。
我直接灌下,这才感觉刚才蒸腾掉的水分略略补充了一些——制造辛苦的假象有时比真刀实枪反而更加辛苦。
“主公,属下为你把脉。”张贲看时机成熟,向我建议道。
我故作推辞:“无妨,只是稍微出了些汗而已。”
他表现出一脸坚决,看着我不动。
我只好伸出手臂,让他认真地检查了一番。
张贲脸sè微微一变,继而松手道:“主公体内的真元已经耗去了大半,若没有两三个月的调理,恐怕难以回复。”
我笑了笑:“我的身体你也清楚,最多一个半月,也就恢复正常了。你还是先看看病人吧。”到底不是专业的演员,我决定适可而止,让医生去履行职责。
“是。”张贲转向了管夫人,“邴夫人,在下要为令嫒诊脉,请稍稍让开。”
邴夫人这时才从惊喜交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轻轻将女儿放下,擦拭着眼角向我深深一福:“大人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民妇感激不尽,实不知如何才能相报……”
邴原放下了茶壶,也向我拱手:“马大人,原只有这一个女儿,今ri得大人相救,原……”
我打断了他的致谢词,淡淡笑了笑:“两位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唔。”张贲诊脉完备,向邴原道,“令嫒虽然醒转,但肝肾仍寒,不能让人放心啊。”
邴原皱起眉头,他夫人已经急忙问道:“先生妙手,难道不能根治?”
“夫人有所不知,”张贲解释道,“若是成年男子,或可服食附子、人参等至阳至热之药,但如今病人年幼体弱,又是女儿身,更兼这数年冬季y寒积累体中,至阳至热之药便不适合了。唉!”他摇了摇头,“……当今之计,也只能安静疗养了。”
邴夫人一听最后一句,立刻又垂下泪来。
“你何必……”我看着张贲,微微蹙眉。
没错,我们是来招揽他们几人的,但也没必要用子女的xg命来威胁他吧?
张贲立刻向我解释道:“贲方才所说病症,字字是真,绝无虚言。”
“原也明白。”邴原点头道,“之前的几位大夫,都说小女寒气入体,除非神仙施救,否则难以回转……”
我咳嗽了一声:“令嫒刚刚醒转,我们还是在外屋谈话吧?”
“马大人所言甚是,”他急忙伸手相邀,“请。”
“拜太守马大人所救,小女已经醒转,”邴原在厅中向各位乡亲父老汇报,“各位的关心,原在此谢过。”
厅中连同院中的众人都是大喜,纷纷朝屋里涌来。
“马太守还有事要吩咐,各位若要看望小女,还请稍后再来,多谢、多谢!”他向众人团团一揖。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有人说了句话,众人很快就退出了正厅。
“两位先生留步。”我拦住了看起来最有文化的两位文人,“敢问两位高名?”
刘政双手一叠:“老夫北海刘政。”
“在下北海管宁。”青衣文士也报出了自家姓名。
“呵,”我笑道,“原来是仲礼先生和幼安先生,没想到我今ri一次能将北海三杰全部见到,倒是幸运。”
“惭愧。”刘政摇头,“早听闻马太守少年英雄,今ri一见,才知传言果然不虚。”
“仲礼兄此言差矣,”管宁正sè道,“当ri你我听到那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老兄你可早就赞不绝口了!怎么今ri才说传言不虚?”
刘政呵呵笑了笑:“你这人,总不让人说句客套话。”
邴原担心爱女,明显有些心神不宁:“马大人,你请坐,寒舍简陋,委尊屈就了。”
“我也不说废话,”委婉并不是我的风格,“今ri前来,我就是来寻访贤才。三位都是名满中原的名士,若是看得起在下,还请出山辅助马超一把。”
或许是没料到我说得如此直白,三人齐齐愣住,六道目光直直钉在了我的脸上,竟是半晌无人说话。
“马大人yu成大业乎?”终于,年纪最长的刘政开口问道。
我反问道:“何为大业?”
他一怔,再次不语。
却听管宁沉声道:“马大人yu效王莽之事乎?”
这次换我一怔,一时间感到难以应对: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么直接吗?
我以为我已经够直接了啊。
“大人是否不能回答?”刘政亦道。
我微微稳定心神:“取汉帝而代之,未尝不可,但并非我唯一的选择,但是……”我偷换概念转移话题,“当今的制度恐怕必须要变了。”
三人都是目光凛凛,不知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