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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第44部分阅读

    仑龙虎静坐观战,好把无谓守城的兵卒都调拨到剑宗攻打的中西翼。——古代也有这样的例子:贼军和一路官军媾和,让出空城池给他们升官晋爵。然后把守城的兵集中起来攻打另一路官军。”)

    南宫用神念回答我。

    原来如此,我爹当海盗从来是直接打下城池,从没有玩过这套两面手法。

    ——华盖将军的提议对别人确实有诱『惑』力,可我志不止在于夺回几座城池,我的目标是云梦城。

    我把柳子越影子内的盗泉抓出来,他羞羞答答地暴『露』在华盖将军前,还想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

    “我有个更好的建议——你们东翼五座城池的鬼兵全部投靠我们昆仑,做我们昆仑的门人。我们昆仑打下云梦后,你们的罪逆昆仑帮你们全数赦免,日后功法身份都有。这位叫盗泉的金尸骑士就是弃暗投明,现在就是我们昆仑的人——切记,我只是昆仑第一波先锋,我们昆仑的后续力量会源源不断地到这里来。”

    我想姬真人说动屠苏婉和弥子瑕的时候,就开白条许他们好处。我要学习本宗真人,大开方便之门,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要是得了东翼五座城池和守城鬼兵,通往云梦城的道路对我们就是一派坦途。

    华盖将军双目的鬼火闪烁,

    “容我思考七天,七天后我再来答复。”

    他一挥宝幢,六千骨兵『潮』水般向西边县城退去。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向华盖将军大喊,

    “你知道云梦中人的身份吗?似乎你手下的金尸骑士都不知道为谁卖命啊!”

    “即使鬼大将军也不清楚云梦之人是谁,只有鬼王陛下知道那人的身份。来荆南道西的元婴强者都是把鬼王陛下奉为邪道盟主而投靠的。我只服从鬼大将军的命令就是。”

    华盖将军随着骨兵绝尘而去。

    “哼,邪道盟主。以为自己是真人修为,就能号令邪道吗?”

    公孙纹龙不屑道,

    “连一个大洲修真者都号令不了的邪道盟主?哈。笑话。”

    “尊师罗刹国主就算号令了一个北大荒洲,实力还没有翩翩姐的龙虎宗大吧。尊师和令尊能不能活过今年冬天还存在疑问呢?”

    红衣少女反唇相讥。

    我和南宫好不容易才把要动手的两人拉开来。

    第148章 元婴之战(三)

    第148章 元婴之战(三)

    九月十八日的昏昏日头再度升起。

    我把昨日守城的门人换到内城歇息和修炼,外城楼上我拨了另一批门人轮换。

    颜若琳昨夜看我的华光布施莲灯,忽然有了明悟,回内城抽时间修炼。

    城楼下火湖熄灭,火莲凋落。柳子越领着几个门人在护城壕里边一边清理战场,一边清点战利品。他来回逡巡,目力如电,好像逐腐的秃鹫。

    于是,今日由我和暂空暇了的翩翩两人环外城巡逻。

    “翩翩师姐,你好像心思不宁的样子。是为了燕院主迄今未归担忧?还是参悟黄庭经有了障碍?”

    翩翩依然若有所思,对我的问题恍然未觉。

    东城楼内响起拳风呼啸。

    我无声走近城楼漏窗,看到镇守东城墙的地藏正在指导逢蒙武技

    ——黑白熊正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形精金傀儡搏击。他一对熊掌转换如水,拳势如风拍击傀儡各处要害。

    “剥”、“啪”、“剥”、“啪”。

    精金傀儡的关节和头颈被逢蒙重手截中,立刻响起了金属爆裂的声音。

    黑白熊的出手没有虚招,一律是迅速简明的硬手,把他的熊身本钱发挥得淋漓尽致。我判断人类筑基者看到现在的逢蒙都会选择先行退避。

    “修道讲明心见『性』,万物各从其『性』而得逍遥。对妖而言,兽心就是本来面目;对你而言,虎豹熊罴的强者之心就是本来面目。你要修出妖丹,就要有强者之心。我们灵『性』点开后,兽心逐渐被人类那样的七情左右。你要复归婴儿,回到自己还是小熊时,把积在灵台的尘埃全部拂去。”

    地藏一面悠闲地喝着葡萄美酒,一面给逢蒙谈论了一番大道理。

    这番道理是我闻所未闻。地藏来自北荒,他念叨的东西是我见识外的妖族传承。

    逢蒙把人形傀儡整个打软沓下来。他看到地藏的葡萄酒已经见底,就从自己脖子上吊的宝囊里又取出一桶奉上。地藏毫不客气地收下。

    “这是小熊逢蒙孝敬地藏师傅的。多谢地藏师傅指点。我也要像地藏师傅那样凝练自己的妖丹!”

    ——原来逢蒙拜了地藏狮子学艺。

    所谓妖丹,就是妖族的内丹,和我们修真者的金丹一回事情,是妖的精、气、神凝聚的道心。看来,黑白熊不满足当一头月例丰厚、贴心公主的灵兽坐骑,而是要做自强不息的金丹。

    尽管模样一如既往的萌萌然,但过去懒散的小熊渐渐逝去。

    我也不知道黑白熊的选择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我担心的是师弟。”

    忽然,翩翩蹙眉说话,

    “我听说了师弟和华盖将军谈判接纳鬼兵的事情——我们两宗的方略和剑宗不同,接纳弃暗投明者的前例众多,但师弟这次许诺接纳成千鬼门修真者,实在超出了我的见闻。即使事成,也要惊耸天下的同道,引起数不尽的议论。”

    “师姐是好人,一直照顾帮衬我。你不会说我坏话的。是谁在暗处扇风议论?”

    我的眼神投向城下,柳子越的清理工作大致完成。他抬头和我眼神接触,微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

    “师弟真是英明神武,这次我们大收获!——金银尸的骸骨都能炼『药』炼器;上千中品、下品的宝兵通过满盈会的渠道也能卖个好价钱!”

    “柳师兄快快进城沐浴。焦土里食尘许久,你辛苦了。”

    我客气回应。

    “流言总是不胫而走,源头扑朔『迷』离。”

    青衣少女望了眼柳子越,淡淡道。

    “不管那么许多。我们的目标是打败云梦城的妖邪,取回南宫的心。手段无所谓,先完成这个目标再谈。”

    我心头浮起琳公主昨夜说的——“修真者求长生已经逆天,说起恶逆,没有谁比我们修真者更大的”。昆仑掌门的话,让我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兴奋。

    接纳上千鬼修,比起逆天修仙,算什么恶逆的大事?

    “万一师弟被宗门的古板长老追究,我会站在师弟这边,琳公主也会站在师弟这边。假设我们的行事出了偏差,也不该让你一个入门不到一年的外门弟子来担。”

    翩翩的语气坚定。

    “师姐,多谢。我的行事没有偏差,只是变通罢了。”

    地藏狮子突然跳上东城楼的屋脊,他的耳朵尖尖竖起,狮子吼笼罩一城:

    “东方有敌,元婴者!”

    南宫和龙少飞掠到我和翩翩身边,红衣少女也飞上城头。诸位门人纷纷祭起法宝飞剑,如临大敌地守在城墙之后。

    我目力尽头的地平线轰隆响起了一道霹雳。

    那里的天裂开了一个口子!

    虚空里垂下一道天河,决堤洪水般漫向县城。

    地动天摇。

    我们的城池晃了起来,仿佛我立足的地方不是平地,而是狂风骇浪中的楼船,或者暴跳龙王的背脊。

    我差点错觉自己回到了跟随父亲在大洋上驰骋的日子。

    天河中有不明之物向黄鹤县梭子般游来,我神念中他体态比鲸鲵还大。那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中的移动竟然快过声音!

    “是妖兽白听。”

    青衣少女说,她悄悄把手笼进袖子。

    但我没有漏过她这个小动作,我隔着袖子握了下她仍在抽搐的手。

    (“别怕。”)

    我神念传递给她。

    翩翩亲眼目睹过那样的元婴妖兽全力施为,我想她的心头依旧残留了恐怖。

    若干门人取出飞剑,驾剑要走!他们大概自仗手上涂了躲猫猫,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停下来!我们金丹众多,这里阵法城池完固。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处了——而且,妖兽在流血!他重伤了,我们一拥而上,能杀死他!”

    我指着渐渐漫上城墙的大水,水中骨碌碌泛起生生灭灭的泡沫,都是血沫『色』。

    那些门人慌忙择路,貌似没空闲听我的话。

    我向马飞黄使了个眼『色』。

    他和两步邓高王立刻腾起,把升到半空的门人迫降下来。

    ——原来要先遁者全来自龙虎门人,跟随我的昆仑门人没有一个脱逃。

    我心中宽慰:数战下来,昆仑门人对我有信心;那些龙虎门人是心头有妖兽的阴影,我这次可以谅解他们。

    “燕院主没有死。分明是白听妖兽被燕院主重创,从燕院主的法界逃脱。镇定!镇定!我们能杀道胎金丹,重伤的元婴下层一样杀!”

    大水升到我脚下城墙下三块砖的高度后,不再上升。妖兽黑压压的神念把方圆百里全部罩定,上天无路,遁地无门。

    起先要走的龙虎门人见再也走不脱,无可奈何地长吁短叹。他们呆呆盯着手上我涂的胭脂猫猫,收敛气息,双掌合十,口里念念有词地祷告不知道灰灰多少年的周楚南祖师保佑。

    “诸位师友,绝境中务必相信师弟。我们面水一战,和妖兽的胜负未可知。”

    翩翩的手恢复了正常,向我轻轻道声歉然,然后鼓舞龙虎门人。

    “喂,你们谁这辈子杀过元婴者?买卖送上门了啊!元婴妖兽的全身都是宝啊!”

    红衣少女举剑高呼,惹来地藏一记白眼。公孙纹龙微笑着『揉』『揉』地藏的脑袋,“你全身是小宝。”

    “也罢。我们反正走不了了,随师弟求一线生机吧。”

    龙虎门人一人黯然说,其余人齐齐点首。

    “好。大家往内城退守。收缩阵法,聚集灵气。”

    外城东墙响起了攻城槌那样的沉闷声音。

    “咚。咚。咚。”

    攻城槌本来是破不了黄鹤县城的,但元婴的妖兽可以。

    “轰隆隆隆……”

    外城墙的垒石像推倒的骨牌那样排排塌了下来,妖兽白听抬起了他的头颅,然后是拱倒城墙的前凸鼻子。我整个人只有他瞳孔那么大。

    这头河童马有宫阙那样高。

    第149章 元婴之战(四)

    第149章 元婴之战(四)

    血『色』河流从虚空中那个裂口垂下,浑如一匹绵延百里的赤练,一直流淌到内城墙城楼下。没有任何河床拘束住悬空的河流,悬河也不向外翻涌流溢。

    庞然的兽形在血『色』河流上载沉载浮,既像是楼船,又像是肉山。

    肉山上有无数创口:每一个创口只有鼠『|岤』大小,单个创口相对于宫阙规模的兽形微不足道,但这种创口的数量达到成千上万,妖兽的肉身就显得岌岌可危了。

    ——每时每刻肉山上的创口都在合拢,但每时每刻鼠『|岤』大小创口又泡沫般地在肉山的其他地方破开来,它们像无数小水管那样把妖兽的血一滴滴地放干。

    ——这是燕采霞给白听留下的重创,妖兽的血气无休无止地流失着。

    (“他被燕院主的千一符法残毁了无漏金身。”)阵法内的翩翩传递我神念。

    古人说:“千里之堤,溃于蚁『|岤』”。我暗暗为眼前元婴妖兽的惨象欣慰。

    “这水好香!甜美如葡萄酒!”

    逢蒙悄悄把熊脑袋探出罩住内城的阵法,他低首用小舌头『舔』了一口漫到内城高墙下的血河,随即忍不住咕嘟咕嘟牛饮几升到腹内。黑白熊的『毛』脸立刻泛起了酡红,情不自禁地在内城墙上转圈跳舞起来。然后咚地一声仰天美美卧倒,自顾自在敌人环视的内城墙上酣然入眠——这点微末酒量竟然让素来豪饮的黑白熊醉了。

    我心中埋怨:要是这水有断肠之毒,逢蒙的脏腑早穿透了。以后可要叮嘱他不能冒失。

    “哪路的无知混球小妖!这条天河是本妖王酒池法相的显化!把本妖王流失的真元蓄住!居然吸掉了我近一升真元,气杀本妖王了!我要把你做成一千团肉丸和一百枚血丹滋补!”

    白听妖兽一边忙不叠张开大口把血水咕嘟嘟吞进巨口,一边放声诅咒谩骂,他每个字都是一记闷雷。

    不过逢蒙依然流连在梦乡中,反倒是我们众人面面相觑。

    我才明白这条血河也是一个血库——燕院主把白听妖兽的血放出来,妖兽又把酒池法相蓄住的真元再吞咽回去。

    幼时我娘教过我《九章算术》:“某甲既用水管放水,又用水管摄水,问:时辰几何能把水库放空?”

    我掰了下手指头,无法目测何时这头元婴妖兽会垮掉。

    “混球小妖们,快把我纳入城内。那个宗门的赤发客要是宰了独角狮子,就会来打这座城池。我要依托阵法和他相持!”

    (“为什么这头妖兽会以为我们是他自己人呢?”)

    我疑『惑』地问众人。

    (“我知道了——刚才妖兽撞垮外城墙时,连城楼上龙虎宗的大旗都一道深埋在水底。我们城头上又站着很多小妖——地藏、小熊……他大概把我们也当做变成|人形的妖了。所以白听一点没有搞清楚城池早易主了。”)

    这次倒是琳公主先反应过来。

    我沉『吟』不语,有一个主意逐渐在心头成形。

    嚷着的白听不耐烦地用头撞内城墙。

    “轰隆隆隆隆!”

    一座内城被巨力撞得东摇西晃,但始终像一个不倒翁那样屹立不倒。

    ——我已经命令主持阵法的门人把阵法收缩到内城范围。两仪大阵上承日月星辰之力,下接黄鹤城下灵脉,浓烈的天地之气聚在仅仅方圆三十里内,城池就像古树扎根在地脉深处。狂飙不能摧倒深根固本的大树;同样,元婴妖兽没『摸』到昆仑两仪大阵的奥妙,也不能单凭蛮力冲开内城门。

    暴雨不终朝,困兽不耐久。

    “小小金丹,有点门道!”

    白听发泄似地撞了十几下内城墙,用蹄子『揉』着自己的大额头,瞪大了眼睛,

    城池重新稳定和安静下来。

    “你们领头的出来!”

    他喊。

    我半步踏出内城。

    “师弟?”

    翩翩牵住我的袖子。

    “无妨事,我有打跑妖兽的算计。诸位在阵内和我配合就好。我们的城池不能被衰竭的妖兽撼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我身为副手,也随你去。”

    翩翩和我一道跃上白听的背脊。

    红衣少女随之飞了上来,她问我要过银蛇剑。

    我交予她剑,琳公主手上重凑成了一对雌雄双剑,和我与她在白云乡初识时候情形仿佛。

    我如履薄冰地在妖兽身上踱了一百步,绕开生生灭灭井喷着妖兽真元的创口,跌倒爬起反复几次,才艰难走到河童马背正中屋梁大的第十三节脊骨处。厚实如大地的肌肤血肉下涌动着河童马沸汤铁汁般的真元,我在他背脊走了一百步,就好像凡人穿着烧红的铁鞋走上一百步。

    “这是你对本妖王无礼的惩罚。”

    白听不屑地哼道。

    随后,他的皮肤恢复了清凉。

    我回首见到翩翩和琳公主无恙,勉强笑了一下,一字一句诚挚地对河童马说,

    “我们是中土的一支小传承,不可知岛的『药』王派,师尊是元婴者无名子,最近领我们投效云梦中人。鬼门华盖将军和鬼小将军已经消灭尽龙虎宗人,料定妖王殿下也一定能斩杀他们的元婴者,就领大军赴中西翼抵挡剑宗猛攻,留我们在这里接应妖王殿下。刚才多有冒犯,实在得罪——近日传闻,帝都妖『潮』中也有妖王倒戈宗门,我们不得不防。”“混球传闻!我就从帝都之北来,哪有什么元婴者倒戈的事情!咦,你们是『药』王派,那该有一些疗伤的奇妙道术。尽管把你们的灵丹妙『药』往我的伤口里搽。”

    我凝神注视着他背脊上井口那样大小的创口,咬破无名指尖,把血滴入创口。

    十个呼吸后,一枝小小的花骨朵从创口里探出来。花骨朵调皮地抖落污泥那样粘稠的妖血,懒洋洋地吐放出一朵红『色』的莲花来。

    过了几个呼吸,又有几枝花骨朵从创口探出,绽放出莲花。

    不一会工夫,莲花越开越多,越开越盛。直到第九枝花开,那个泉眼样创口被完全覆盖住。创口的血泉也不再流淌出来,创口被完全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