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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兵第12部分阅读

    :“拿下底板做啥?”

    “挺俐落的,再将它黏回去吧。”贝小路一边把玩著辫子,一边吩咐。

    “你耍我吗?”卫靖有些恼火。

    贝小路咯咯一笑,说:“我要造个机关,想让那神蛇帮帮主窦西接过木盒之际,底板松脱,里头的玄武七十载摔落下来,砸个粉碎。你说那窦西表情会变成如何?”

    卫靖瞪大眼睛问:“你长途跋涉,千辛万苦,便是为了瞧那窦什么玩意儿的家伙的惊吓表情?”

    “当然不是!”贝小路嘟著嘴巴说:“你先听我说,这机关有个难处,就是怕不黏得太牢,珠子落不下来,又怕黏得不够牢,还没交到他手中便摔破了,你想想法子吧。我将这始末经过,说给你听。”

    卫靖哼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取回木盒拿在手上翻看一下,登时就想出了两三种方法,他在小原村之时,最喜欢做些古里古怪的小玩意儿、小机关陷阱什么的。他扳出小刀,割起小树树皮,搓起绳子。

    贝小路滔滔不绝地讲著这神蛇帮的由来始末。

    原来八十余年前,这儿沿海一带,有个玄武帮,势力不大不小,也算小有名声。帮派成员大多是沿海一带的渔民,为了抵抗海盗而组成的帮派势力。

    在老帮主带领之下,玄武帮虽然称不上至义至勇,却也安分守己,绝不会干些劫掠、欺压百姓的丑事,每年或有渔货大好的时节,有会分送给附近村里的穷苦人家。

    在玄武帮成立七十年之时,又逢老帮主七十大寿,帮派成员奉上这打捞而来的大夜明珠,作为老帮主的寿礼,老帮主不愿独占这珍奇宝物,便聘请了巧手珠宝工匠,花了一年的时间,造出这颗“玄武七十载”,作为镇帮之宝。

    这大夜明珠上共分七层,一层包覆著一层,每一层上头的图案花样,都是玄武帮各个十年里发生的大事,一共七层,便是玄武帮创立至当时,一共七十年的历史。只需轻摇宝珠,自图样上的缝隙向里头瞧,七层球体上雕琢的每个十年,都会缓缓地转动,夜间观赏,可是绝伦美景。

    玄武七十载造成之时,举帮欢腾,联合了附近几个村落的村长大户们,举办盛大宴席,当年渔货大好,也是玄武帮名声最好的时候。

    又过了两年,老帮主去世。当时年轻的副帮主窦西继位。窦西气度窄小,心肠子也远不如老帮主,继位初两年还没出什么纰漏,之后渐渐地大小乱子不断,一会儿仗势欺压乡里,一会儿又是调戏哪儿的年幼村姑,加上窦西管理无方,玄武帮那票帮众纪律散乱,渔货量一年不如一年,玄武帮的形象也一落千丈。

    窦西海上的船队,也自“抵御海盗”,变成了“抢海盗的东西来用”,自然而然地总有些无辜的商船,莫名其妙地让窦西以“海盗”之名,强行攻打劫掠,到此之时,玄武帮已经声名狼籍,老帮众纷纷出走,倒是吸收了不少新的流氓地痞加入。

    某次海上“攻打海盗”的行动,窦西威风凛凛地领著数艘竹筏游击一艘巨大商船,本来满怀信心的窦西,领著数十帮众抢上商船,这才发现碰上了不好惹的家伙,这是海来市大地主雷南的商船。

    雷南这艘船上,光是保镖、武师,便有百来人,其中不乏厉害好手,乌合之众的玄武帮如何能敌?给一路追打到了贼窟,一窝子海盗都给擒了,头头窦西为求自保,下跪求饶,献出镇帮之宝。雷南对这沿海帮派的印象,还停留在老帮主那时,只当是继任帮主一时糊涂做出蠢事,便放过窦西一马。

    窦西虽然保住一条小命,却引来帮众间的斗争,副帮主章海领了一票亲近帮众带头反抗窦西,两方人马内斗不休,分裂成两个帮派——神蛇帮和灵龟帮。

    贝小路叙述半晌,顿了顿,解释著:“玄武是远古时期的天上星宿神仙,形貌是龟和蛇,神蛇帮和灵龟帮的由来便于此。”

    卫靖点点头,又问:“你想用漂亮珠子,和那窦西换什么来著?”

    贝小路答:“另一颗夜明珠。”

    原来窦西和章海当初激烈争斗,决议各立门户之时,曾在两派帮众面前,立过重誓,谁要是取回了那玄武七十载,便能得到玄武帮正主的身份,另一派也必须乖乖纳入其下,不得再有异议。

    数年以来,虽然两帮都曾企图潜入雷府,夺回宝珠,但终究势力和雷府相差太大,始终不敢真正行动。

    而窦西的小船队在数月前的海上,补到了另一只大蚌,得到这难得一见的巨大夜明珠。若他能够请得工匠,重新雕制一只一模一样的宝珠,便可以宣称自己达成了誓约中的条件,重立玄武帮,即便灵龟帮拒绝遵守誓约,这新玄武帮至少在招募新血时的气势上头有著事半功倍的效果,且将来若碰上灵龟帮,可少不了一顿大大的羞辱了。

    贝小路向来对华美的夜明珠有兴趣,且早知晓神蛇帮和灵龟帮这段恩怨经过,收到了飞雪山庄探子的回报,得知窦西得了大夜明珠,便开始计画占为己有。

    “既然你要和窦西换珠,又何必设计砸碎他的宝珠?这么漂亮的珠子,砸碎了岂不是可惜?”卫靖不解地问。

    “这宝贝漂亮是漂亮,但砸碎了它有些好处!”贝小路自信满满地说:“我这法子,一来可以换得大夜明珠,且更重要的是,能让这两派恶海盗自相残杀。”

    “两个窝囊帮派势力渐微,人手渐渐不足,便连出海劫掠的力量也弱了,窦西和章海这两票臭家伙,竟从海盗改行当起地痞恶霸,将矛头转向沿海的那些穷苦村落。那些村子里都是些傻楞楞的大叔大婶,毫无反抗之力。”贝小路述说至此,呼了口气,又说:“我以玄武七十载向窦西换夜明珠,他必定会换,毕竟要雕造出一模一样的宝贝出来,可不简单,要是造到第三、四层,一个不小心雕坏了一层,那可前功尽弃啦。”

    “我换得大夜明珠,又砸碎了他刚到手的玄武七十载,我只需故意卖个圈圈,讲两句话什么的,让他将我当作是灵龟帮的爪牙,故意来骗他的夜明珠,他必定发怒要和灵龟帮大战,咱们看这两个痞子帮派自相残杀,多好玩呐!我回了海来市,还要向雷府报信,将玄武七十载失窃的罪名,栽在窦西头上,要是窦西聪明点,将玄武七十载的碎片埋了那也罢了,要是他妄想想找人修复那宝贝而保留在窝里,等雷府的人来问罪,我再暗中寻出,哈哈,非得让他赔上一条性命不可!”贝小路比手划脚地说,得意的不得了。

    卫靖听得入神,不禁有些佩服贝小路,本来他只当贝小路干这些怪事,纯粹为了贪玩,却料想不到她为的却是和两派欺压百姓的帮派作对,一点也不像是寻常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

    “这是你奶奶吩咐你做的吗?”卫靖摸摸鼻子问。

    “哼!我奶奶知晓这当中经过,却不想插手,她最怕事了,平常在外头出手教训些地痞混混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举动,一点也没有爷爷的豪气!”贝小路哼了哼,埋怨起贝老太太。

    卫靖这才知道,贝小路这性格原来是受了爷爷绿的影响,不禁对贝绿既是向往,又是折服,有些不甘愿地说:“果然是阴险毒辣的丫头……你要为民除害是最好,只盼你以后别冤枉了好人,像我就是个好人,你却千方百计陷害我。”

    “啰唆什么,你到底造好了没?”

    “好啦!”卫靖捧起那木盒,木盒身上缠了用树皮搓成的绳结,乍看之下只是寻常装饰,但那绳结固定住了底板,且是个活结,只需一拉,绳结松开,底板连同里头的玄武七十载,便要摔落下来了。

    “这办法倒好,可以由我控制何时落下,但木盒子交到他手上,我如何去拉?”贝小路瞪著卫靖问。

    “那是什么啊?”卫靖突地指向远处,见贝小路转头,一把抓住了贝小路辫子,以八手小刀,划断了她麻花辫子上近头皮处一小撮,嘻嘻笑著说:“借几根你的头发用用……”

    “你做什么!”贝小路惊讶大喊,伸手一摸,断了一些头发,随即知道卫靖想以她的头发来拉动绳结,虽然恼怒,却还是解开了辫子,取下这些断发,还恨恨骂著:“你为啥不和我讲,自己胡乱动手,割下这么多来!”

    卫靖哈哈笑著,以这些断发结出了又细又长的一条线,试了试韧度,要拉动绳结不是问题。在小原村之时,他曾经以这办法,将一些孩子诱骗到树下,偷偷拉动头发细绳,那树枝上几片叶子盛著少许狗大便,便会落到那些孩子的脑袋瓜上。

    两人见机关造成,二话不说,开始练习起来,试著在木盒里放进石头,贝小路练习以头发拉动绳结,贝小路本便手巧,练习了许久,手法逐渐纯熟。

    为了让底板快速崩开,卫靖还在木盒里放了些石子,覆上丝巾,最后放入玄武七十载。

    一切准备就绪,卫靖担心跛了腿的阿喜跑不快,可能让待会马蚤动时的追兵追上,便要它乖乖待树下歇息,等候自己回来接它。

    两人步下小丘,进了蛇守村。

    蛇守村在玄武帮老帮主在位时,远比现下热闹,此时显得静僻冷清,村民大都是些老弱妇孺,做些处理渔货、管理盐田之类的工作。

    三岔路口一户人家,一个老妇带著两个小娃,正清理著一小篓鲜鱼,远远三个汉子走来,一把抢过老妇手中的刀,抓了一尾鱼起来,胡乱刮去鳞片,用刀削下两块鱼肉入口嚼著,点点头说:“还过得去。”说完竟随手将刀和鱼都扔在地上,跟著用手指戳了戳老妇脑袋,恶狠狠地说:“今儿个既然轮到你们这户,便好好地干,手脚快一点,别惹窦哥生气,知道吗?”

    老妇不敢直视汉子眼睛,连连点了点头。三个汉子扬长而去,老妇捡起了那尾让带头汉子扔下的鱼,鱼身上头沾满泥沙,老妇将那鱼递给身旁的七岁小娃儿,说:“小乖乖,将鱼洗洗,洗干净点,咱们今晚喝鱼汤。”

    小娃儿转著圆圆的大眼睛,取了个小盆装了些水,一边洗鱼,不解地问:“奶奶,为什么要把爷爷抓的鱼给他们吃?”

    老妇默默无语,直到小娃又问了两次,才说:“他们保护咱们一家……咱们便供他们吃鱼……”

    附近还有几户人家,有些年老妇人呆坐门外发怔,或是清理著渔货,或是瞧著这户交谈的祖孙,神情大都漠然,像是丢失了希望,无力抗拒、改变什么一般。

    卫靖和贝小路经过这岔道,瞧见了这情景,想说些什么,却说不上来,只得继续跟著那三个汉子。

    卫靖突然朝著前头一户人家门前那中年男人喊著:“大叔——大叔——你可知道这儿有个玄武帮?”

    卫靖这么一叫喊,走在前头那三个神蛇帮的家伙立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盯视著卫靖。

    那中年男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卫靖,支支吾吾地躲入了房里。

    “两个小鬼,找玄武帮干嘛?”那三个神蛇帮的汉子大步走来,将卫靖和贝小路围在当中,他们从两人的衣著看出两人是外地人,便也不主动说明玄武帮已然分成两半,这毕竟是件丑事,而是试探性地问:“你俩个打哪儿来的。”

    “你们便是玄武帮吗?”卫靖大声问。

    带头汉子神情狐疑,一手按上卫靖肩头,说:“臭小子,你先回答我……”

    那汉子还没说完,卫靖已经扭住了他的手,一拐脚将他摔了个狗吃屎,大声地说:“别动手动脚!”

    另两个汉子见卫靖莫名其妙地动手,既惊且怒,突然又听贝小路喊:“小八,别和他们啰唆,快快打听,延误了时间,小心待会让雷老爷责罚!”卫靖应答:“闭嘴,阿喜。谁要你多话,我岂会不知!”

    三个汉子听这对话,突地全身汗毛倒竖,让卫靖拐倒在地的那个嚷嚷著问:“你……你……你们两个,是那雷南……大老爷府上的人?雷老爷要来?”

    “你怎么知道?你们三个到底是不是玄武帮的?”贝小路佯装惊讶地问。

    那三个汉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得卫靖不住催促地问:“是或不是?那么难回答?咱家老爷要找玄武帮窦西窦帮主谈些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呐?”

    “窦……窦大哥便在前头,咱带你们去找他!”三个脓包牙齿打著颤抖,领著卫靖和贝小路往海岸边一处矮林走去。

    几间小屋外头有几个剽悍男人或坐或站地聚在门外饮酒作乐。当中一个穿著皮短衫的中年男人,脸上有几道疤,躺在长椅上,手里搂了个妖饶女子,正抽著大烟。

    “窦哥——”领著卫靖和贝小路的三个家伙,来到这蛇守帮的根据地,朝那抽著大烟的男人喊,急急忙忙地走去他身边。

    蛇守帮一干男人听了声音,都朝著卫靖和贝小路瞧,那窦西睨著一双鲇鱼眼睛,目光贼呼呼地在贝小路身上溜转。

    “窦哥,他俩是……”那报信汉子在窦西耳边低声说话。

    窦西眼珠子上吊,贼兮兮地盯著贝小路脸蛋,将大烟凑近嘴巴,舌头恶心地卷动一圈才含住大烟烟管,突然听了报信汉子的话,眼睛陡然圆瞪,猛然吸进好大一口烟,爆地呛咳摔落长椅,呛得眼泪口水都流了满脸,慌慌张张挣起身子,满脸笑意地朝卫靖和贝小路走来,搓著手问:“雷大老爷近来身子安好?他老人家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还没到呐,嗯,算算时间,咱老爷的船应当接近通天河出海口了,正欣赏著水景,和一群朋友聊天呢。他晚点想来和窦帮主叙叙旧。”贝小路流畅地答。

    “找我叙……叙……叙旧呐!”窦西笑著搓手,一双腿不停地打颤。

    “嗯,其实是想和你做笔交易,但怕帮主你不答应,使他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便派咱俩先来探探你的意愿。”卫靖接口说。

    窦西怔了怔,答:“雷老爷想和咱做什么交易呐……这……我怎么敢不答应呐?只要不是太困难的……”

    卫靖打断了窦西的话,说:“别耽误时间,我单刀直入,咱家大少爷娶亲,雷老爷想送亲家一份大礼,近来听闻窦帮主得了颗又大又美的夜明宝珠,可有这回事儿?”

    窦西愕然,不晓得雷南怎会知道自己得了那巨大夜明珠,但想想人家财大势大,许多小道消息用钱买也买得著,便不那样惊奇了。

    “那……那玩意儿对咱神……神……玄武帮十分重要……这个……有些……”窦西青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少啰唆了。”贝小路解开手中木盒上的包巾,说:“咱老爷想以这个和你交换,你考虑考虑,但别想太久,老爷催得急。”

    “啊!这是……”窦西一双鲇鱼眼睛瞪得更加地大,连嘴都合不拢了,他还认得那木盒,上下牙齿不停喀喀作响。

    “你亲眼瞧瞧吧。”贝小路露出不耐神情,将木盒盖子揭了开来,木盒里泛著微微柔光。

    窦西哇地一声喊了出来:“玄武七十载!玄武七十载!”

    附近的神蛇帮众们听了窦西叫喊,也惊愕地拥了过来,互相推挤著,要看这失去许多年的镇帮之宝。

    “你考虑得如何,你换不换?还是你觉得咱老爷拿假货骗你?”贝小路右手木盒,左手抓出盒中那玄武七十载,轻轻摇晃,发出微微的喀啦声响。

    “小心,小心,千真万确,这是真的!我换,我换!”窦西狂喜,赶紧转身朝著手下大呼小叫,两三个手下冲进一间房里,马蚤动半天,端出一个木盒,里头著的果然便是一只晶莹大珠,比玄武七十载还大了一些。

    卫靖抢上去嚷著要验货,几个神蛇帮帮众笑眯眯地招呼著卫靖,以一块黑布盖著木盒,让卫靖揭开一角朝里头看,果然是彩光闪烁,确是夜明珠中的至高极品。

    “好极好极!顶宝中的顶宝!”卫靖竖起大拇指,没来头地迸出这句话——“顶宝”是玄武帮以往的惯用切口,意思是指最高级的货物,神蛇帮和灵龟帮的帮众们,自然都听得懂。

    “呐,这玩意儿便交还给你啰!”贝小路容不得窦西多想,一把将木盒子推到他怀里。

    “哇——”窦西嘴巴越张越开,口水都要滴到宝珠上头了,在这鬼迷心窍之际,又如何会注意到木盒底下的绳结,连结著一根细细的发绳,捆绕在贝小路一根指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