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你不是骗子是什么?”
她在明教食衣住行全不劳她操心,水当当又把她保护得紧,以致水大小姐根本不知道钱的作用。
那店家的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明明他是站在正义那一方的人,怎地被她一拗,自己变成了骗吃骗喝的那一方?
这时有只斯文的大手分开了僵持的两方,他把一锭更大的银子塞给那目瞪口呆的老实人,又轻轻一带,把水灵灵拉开了地方。
“你干么?害我背个不清不白的罪名,我非找那个骗子把话清楚不可!”水灵灵忿忿地瞪着这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一开口就没好话。
铁木儿斯文的脸漾着好脾气的笑。“敢情姑娘不知道货物买卖要银货两讫的?”
其实打水灵灵一出现就被铁木儿盯上了,他是崆峒派的首席大弟子,也是个文武全才的富家公子。
起先,他是被水灵灵的容貌吸引,继而她大胆的行径又勾起他的好奇心,一路不知不觉地替她光顾过的摊子付账,偏偏水大小姐不知钱为何物,也没发觉不对劲的地方,直到“东窗事发”他才赶紧挺身而出,唯恐美人受了委屈。
“你拐着弯骂我笨?”白痴有理,不知无罪,这油头粉面的家伙敢瞧扁她?
“不敢,不敢!”铁木儿大摇其头,他对这一见钟情,惊为天人下凡的姑娘连一点亵渎之心都不敢存。
“算了,君子不计小人过。”看他长得还不讨人厌的分上,姑且放他一马喽。
她临走之前想到什么似的,忽地回首慎重而冷漠的命令?ot;不许跟着我。“
“姑娘……”铁木儿发急,他还没找到适当机会介绍自己,怎能让到手的机会悄悄溜走。
他忍不住还是跟了上去。
水灵灵实在无法忍受背后那两道炽热的倾慕眼光,她吼也吼过了,偏偏那不识相的家伙还牛皮糖似黏得她老紧,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这个穷追不舍的家伙已经破坏了她的游兴,于是她索性停下步伐。
铁木儿愣愣地凝视水灵灵突如其来的举动,硬生生把隔着她十来步的距离更拉远,生怕惹了美人不快。
“喂!你过来。”水灵灵计上心头,朝铁木儿直招手。
铁木儿大喜过望,愣了一下后三步并成两步跑到仙女面前。
见他那副傻不楞登的模样,水灵灵快刀斩乱麻地说道:“你干么要跟着我?”
“我对姑娘……一见倾心……”他支支吾吾,一张俊脸胀得通红。
“你知道吗?我不喜欢草包,胸无半点墨的男人。”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有“气质”的样子。
“姑娘的意思是——”他看见她对自己微笑,整颗心为之飘飘然了起来。
水灵灵好生惬意的露出一排贝齿。“让我考考你。”
“姑娘但说无妨!”他好歹也是个秀才,虽没十年寒窗读,学富却也五车。
“我出的全是数字,你必须从我出的数目中猜出人、事、物,要是全答对——”她故意羞答答一笑,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
“请说。”
水灵灵开心地咧嘴说道:“咱们先从简单的开始,譬如说'三姑六婆'”
“三姑说的是尼姑、道姑、卦姑(女相士),六婆指的是牙婆(官媒)、媒婆、师婆(女巫)、虔婆(鸨母)、药婆、稳婆(产婆)。”铁木儿略一思索,便答了出来。
“好!再来。”水灵灵把眼珠一转。“说说'三十六计'吧。”
三十六计,嘿嘿,有点难了吧!
铁木儿眯起眼,胸有成竹地说道:“瞒天过海、一箭双雕、借刀杀人、以逸待劳、趁火打劫、声东击西、无中生有、暗渡陈仓、指桑骂槐、借尸还魂……最后一计走为上策。”他一口气把三十六计念出来,唇角挂了抹自得的微笑。
水灵灵不由对另眼相看,毕竟可不是随便哪一个人都能一口气把三十六计背得滴水不漏的。
“最后一题!”她的眼眸像一塘流动的水,闪闪发亮。“人家说行行出状元,三百六十行里,只要能举出三十六行来,就算我输了。”她可是黔驴技穷了。
“这……”这可就难倒铁木儿了,他的生活阅历除了读书和练功外,对商人富贾这些中下层所知有限,更何况士家工商中,商贾是最末之流,不齿之余,甭说三十六行,就是区区十几行也有困难。
“嘻,不懂,认输了?”察言观色水灵灵最行。
“姑娘,这有点强人所难。”
“何难之有!你仔细听好:肉肆行、宫粉行、成衣行、玉石行、珠宝行、丝绸行、麻行、纸行、茶行、竹木行、酒米行、铁器行、顾绣行、棺木行、酱料行——鼓乐行、花果行,你数数看,我可没诓你哟!”
她水灵灵或许汉什么特别的能耐,就是闲书看得多。
想想一个从小就有恶疾缠身,整天又被奶娘、保镖看得紧紧的姑娘家能做啥?当然就是百~万\小!说喽!举凡天文地理炸药玉石矿物,愈是冷僻艰难的她愈有兴趣。
想跟她斗智,再回去混几百年再说!
铁木儿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见大势已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灵灵那袭窈窕曼妙的身子渐去渐远,心底塞满懊丧。
赫连负剑一从衣铺晨掀帘出来就听到街心鼎沸吵杂的人声。
他凝目瞥身门可罗雀的酒楼门前,那里没有和他约定等候的水灵灵,他心念甫动,便分开人群凑上前去。
他一眼就看到引起马蚤动的头头。
“还哭?你羞不羞啊?”水灵灵两手插腰,一只脚乱没气质地踩在她的手下败将……应该说不堪一击的败类背上,“雄壮威武”地吆喝。“说!我要你当着这些乡亲父老的面前认错!”
“女大王……我错了……小人不该顶撞了你,女大王饶命啊!”那形似花花公子的纨绔子弟抱头求饶,一身质料上好的锦缎人毁,绸帽则滚到一边去,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女大王!”他好死不死地把水灵灵比喻成山贼盗匪。“你有眼无珠啊,本水灵灵是堂堂明教的大小姐,你竟敢把我归类在那些不入流的下三滥里头,你找死啊你!”她又补了他一脚。
为也难怪民间呈一面倒情况,那位被水灵灵“一脚定江山”践踏在金莲下的杂碎正是青田镇最横行霸道的富家公子。他仗着家有几分祖产,在青田镇无恶不作。小至白吃白喝,大至抢人田产,镇民们敢怒不敢言,早就恨不得哪天下道雷来劈死他,今天终于有一吐鸟气的机会,谁肯错过这大快人心的好戏,更何况只差治山把水灵灵如神供奉起来。
“对不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他把还算魁梧的身躯拚命往里缩,恨不得立刻能缩小几寸。
“你敢批评我的身材像泰山?”她存心找碴。
“啊?”这也有错,他今天招来的是劳会子的倒霉星。“不敢不敢……小爷我……不,小人不敢这么想……”
“算你机灵,本小姐这次就放你一马——”
“多谢女大……多谢女侠不杀之恩!”他求爷爷告奶奶,大瘟神总算松手了。
她脚尖又施了几分力,眉睫间全是顽皮的淘气。“你别高兴的太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给我仔细听好……”
“是……是……”他几乎要口吐白沫了。
“刚才你是用哪只不干净的爪子碰我?”不说不气,愈想愈气,她好不容易才甩了那个铁木儿,不一会儿就冒出这不开眼的色狼。
少说少错,他可怜兮兮的举起右手。
“好!”只见乌光一闪,水灵灵拔出她随身不离的青雷剑,往他手臂比了比。“你就把这只膀子留下来吧!”
“哇!女女……女……”那把黑黝黝的小剑泛着寒光,看似犀利异常。他吓得魂飞魄散,身躯一软,像团烂泥趴倒在地,居然晕了过去。
“去!没种!”水灵灵吐了他一脸口水。
她不过随口说说,谁知他那么不经吓。
她正打算离开,“云游”他方,忽乐,衣领一紧,被人像小鸡似地拎了起来。
“咳……”有这股惊人的蛮力和敢用这种方式待她的,只有一个人,她下意识喊出赫连负剑的名字。“我喘……喘不过气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赫连负剑严厉的眼眸扫过已经完全沉迷在“剧情”中的乌乌鸦人群。
他的眼神虽狠但不犀利,却如一道冷冷寒流,刮得人人自危。有人见他体格威武强壮,劲装打扮,一脸酷样,危机意识高涨之余,索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看热闹虽然有趣,可也犯不着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更何况原来女侠也是有克星的,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算哪根葱,不是摸着鼻子回家骂老婆打小孩过日子来得稳当。
只一会儿,人群便一哄而散了。
赫连负剑没有心思注意他人,他不犹豫地将水灵灵往地下一掷。
“为什么惹是生非?”
她一个女孩子家独对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要是有个万一……
他只惦着这层顾虑,口气无以复加的差。
“我这叫打抱不平。”他虽然从不曾以温柔的语调对她说话,但是这般粗鲁野蛮倒是头一遭。
她水灵灵向来吃软不吃硬,更何况他那青面獠牙的样子简直叫人吐血。
“动不动就拿人命当要胁,这叫打抱不平?”赫连负剑威胁地眯紧双眸,眼底是两道犀利的火花。
“动不动就训我,你以为你是谁?”
“游走江湖最忌招摇……”
“修理那种不事生产只会鱼肉乡民的垃圾叫招摇?”她怀疑他那“浪子游侠”的封号是不是拿来骗财、骗色、骗吃、骗喝……
“你招摇之处是不该随便把青雷剑拿出来,你可知当今武林有多少人在觊觎这把剑中剑,我是为你的安危设想,你这不知感恩的家伙。”他掩不住怒气熠熠。
她这种爱闯祸喜惹事的“抱不平”个性,他们有可能安然回到蓬莱岛才有鬼!
“你看惯也好,看不惯也罢,身为你的同路人,我有资格要求你包容我的缺点。”“小魔妇,你未免太抬举自己了,”赫连负剑讥诮地说。“你别忘记,你只是一件行李,因为你根本不在我的行程之内,你说,对待件'行李'我何来包容之需?”他恶狠狠地问到她的小脸上。
被人视为一件多余的行李任谁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水灵灵也不是省油的灯。“赫连负剑,你最好也记住同一件事,我不是包袱行李,就算是,也是顶宝贝的行李,因为是你觊觎我家的青雷剑,我可没看上你的什么东西!”要听逆耳的话那还不简单,她水灵灵可不是好惹的,想把她踩在脚下,做梦去!
“姑娘说得好,在下深表赞同。”水灵灵循声望去,漂亮的眉不禁弯了起来。还有谁?就是刚才被她自认“成功”甩掉的铁木儿。
看着他极其偷窃自若的自我介绍又和自己称兄道弟起来,赫连负剑的心里一时升起微妙的不快。
他看得出这翩翩公子完全是冲着水灵灵而来。他不是迟钝的人,方才就发觉周遭空气中的马蚤动全来自她的美貌,现在出现的这个男人只是比较有勇气,敢出来争取的一个。
他很不高兴,这正意味着他未来将有数不清的麻烦。
“又是你。”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又打哪里冒出来!
“我听见赫连公子的话忍不住想出来替姑娘抱不平。”他根本没离开,自从水灵灵一消失在他的视线,他就忍不住失魂落魄,不由自主地尾随着她。
“我好端端地,不需要你强出头。”这家伙莫非吃错药,神志不清?
看他困窘腼腆的样子,赫连负剑敢一口咬定这叫铁木儿的男人肯定对水灵灵倾心不已。
男人只有在自己钟爱的女孩面前才会不知所措。
这一路上,他一直把水灵灵当做麻烦、累赘,忽略了她的美貌。
这份认知,让他的心翻起一股难耐的搔痒。
“我们急着赶路,告辞了。”他破天荒拉起水灵灵的手扬长而去。
铁木儿苦涩地羡慕着。
他明白,像赫连负剑这样顶天立地、傲视寰宇的汉子自己是万万不及的,他只消淡淡一眼,便教人魂飞魄散……他对水灵灵的这份痴望看来是要付诸流水了。
铁木儿正自艾自怜,两条飞快的黑影迅速接近他。
“大师兄。”
铁木儿回过神来。“师父交代的事都办妥了?”
“是!”个头黑黝的汉子是快嘴,总是由他答话。
“那咱们就回崆峒吧。”铁木儿十分不提劲。
“大师兄,你是不是也发现青雷剑的下落了?”
“呃?”铁木儿一愣。
“没想到天下传言甚嚣的青雷剑居然在一个女娃娃手里,这天大的消息咱们得赶快回去禀告师父他老人家知道。”黑汉子的声音充满惊喜。
只要他把这石破天惊的消息传回,铁定是大功一件。
铁木儿一凛,方才见到的景象霎时又回到脑海,没错!水灵灵手中正是他师父挂在中堂,全崆峒熟得不能再熟的图样中的匕首。
“嘿嘿!师兄,这是大功一件吧,搞不好掌门师父一乐就把列入继承人选里,到时候,嘻,大师兄,可别忘了让师弟分一杯羹……”阿谀的声音里句句全是谄媚。
铁木儿满心不悦。
他才不在乎那崆峒派的掌门位置,现在的他心里全是水灵灵的倩影。
他虽不想同流合污,但也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再见伊人一面。
他迅速做了决定。“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师弟,快准备几匹健马,我们连夜回崆峒。”他冷静犀利地发号施令。“三师总经理,我要你跟踪他们,记得沿途要做上暗号,那赫连负剑不是普通人,千万小心别被他发现行踪。”
“大师兄果然英明神武!”
铁木儿皱眉,当做没听见。“走吧!各自分头办事。”
在一条阴暗狭窄又污秽的陋巷里,两面“贴”在墙壁上的壁面忽然各自剥落,从中闪出两个打扮蒙头蒙面的人来。
他们说着流利的汉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速速把这个消息送回藩镇王府。”
“嗯。”
两道黑夜似的暗影倏地一晃,融入空气中不见了,陋巷恢复原先的静寂,宛如从来没发生过什么。
半个月后,赫连负剑和水灵灵及会合的侍女司画驰抵海边。
海岸早有一艘楼船泊着,船头挂着四盏雕龙头的碧纱灯笼。
这楼船便是纵横海域,教远近流寇海贼心惊胆战的战船号。
赫连负剑取下马鞍及褡裢交给司画,然后轻往紫骝马的臀部一拍,马儿嘶鸣一声,通晓人意地往另一方跑去。
“你为什么赶走它?”水灵灵百思不得其角,这些天她好不容易才和紫骝马建立一点感情。
“它必须自己找路回去。”这小魔女头脑单纯得很,她大概想也想不到他们这一路不知甩掉多少盯梢的人,让紫骝马走山路是一着故布疑云的棋。
“爷……姑娘,欢迎您回来。”经由司画通知连忙由舢板赶下来的船老大,掩不住一脸兴奋神色,但是在见到水灵灵清丽如天仙的脸庞后也不由怔愣了。
“嗯,今夜吹南风不成问题吧?他用皮肤感受无声无息的海咸味。
“爷,你还是一样灵通,可这位姑娘是……”他对水灵灵的兴趣远大过这好几年不见的主人。
赫连负剑掀了掀金眉。他的手下从来不曾对他身边的女人发生过一丁点兴趣,杜海的表现非常特殊。
“我叫灵灵,你呢?”水灵灵对这艘船充满无比的好奇心。
杜海居然脸红了。“姑娘叫我海就可以。”
“海,我可以上船去看看吗?”
“当然当然。”从来没人这么客气有礼地征询过他,他紧张得连主人的脸色都忘了瞧。
“我从来没搭过船。”她乌溜溜的黑瞳不住打量船身,这船又高又大,船高两怪,镂花雕叶看似画舫,但左右两舷均装有铁炮,又似战船。
“这带海域经常有倭寇出没,装铁炮兵器是为了自保。”“海”言无不尽。
两人上了船,冷不防从船舱里钻出两个人来。
“咦?大哥呢?”
像尊大炮般冲出来的一男一女看起来年纪都很小,男的一张娃娃脸,唇红齿白,眉清目俊,笑起来有股甜稚的邻家大男孩味道。
他一身纯装束,蹬着软底靴,潇洒倜傥,漂亮得教人目不转睛。
而俏灵灵站在他身边的是个淡纱嫩黄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