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降温。”
君逸惶惶看向陆白,“我梦到一场火灾……”
陆白递给他一杯热茶:“白天还在下暴雨,梦见水灾还差不多。”
君逸沉默了一会,抱着杯子暗自神伤。
“我梦见的,好像是我家……”
“江华是谁?我父亲吗?难道教主是骗我的,我不姓林,姓江?”
“为什么是火灾?教主不是说,旱灾时我们一家人逃命,他最终只救到我一人……”
“还有那个小孩,他为什么恨我?”
“我只不过是,想知道我到底來自何方……”
陆白静静听他说,拧好手里的布,敷在君逸额头上。
“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你若是想知道你的身份,我去暗中查探。”
君逸摇头,“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连我的记忆都非常模糊,或许小楼楼主会知道一些,等回京时再问他。”
陆白脑中浮出姬火扭着腰肢故作女儿态往君逸身上贴的场景,斩钉截铁的反驳:“不行!我替你去问!”
君逸楞楞点头。
“或许教主说的是真的,十几年前,的确有一场极大的旱灾。那时候我才五岁,跟着父母颠沛流离,过着有一顿沒一顿的生活……”
“后來,我的父母实在饿的不行,有一天……”
君逸惊起,捂住他的嘴,“不要再说了!”
陆白沒有继续说下去,引开话題,“好,我不说,你睡觉吧。”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李贺《苏小小》】
第七十六章 无名之计(四)
?? 孙霖一挥衣袂,颧骨高高耸起的脸扭曲地有些恐怖,“苏文史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竟然如此蛮横无理!”
谈了多次,除了苏文史一直不肯调配人力,其他人皆是同意君逸的计策,并佩服的五体投地。
有些老官心想:是不是年轻人,有活力,点子就新鲜?解决问題的方法会更新颖?
于是他们暗中施压,示意苏文史闹够了也该到放人修建堤坝的时候了。
吏部不放人,无法开工,最为恼怒的非孙霖和莫逍彦莫属。
“从东江上游传來的消息,前两天的暴雨虽然在这边只下了一会,在他们那边,却是足足下了三天,其后果,可想而知……”
治好东江的水灾,对凤城和其他容易受灾的城镇來说,是件天大的好事,偏偏有个苏文史横插一脚,阻碍此事。
君逸沉思,“再耽搁下去,恐怕还來不及治水,东江下游会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年年都会这样,治水,安民,赈灾,每年给朝廷,给凤城带來不小的财政压力。
“罢了,我看苏令使短期内是不会同意调配人力的事,还是由我來上书参他一本,哼!看他的乌纱帽还能戴多久!”莫逍彦显然是受不了苏文史磨磨唧唧的性格,简直就是欲拒还迎,为人欠揍。
给皇上告状?这事可玩大发了,众所周知,皇上是特意派君逸來凤城治水的,虽然沒有给他什么实际上的权利,单是那一纸诏书就足以压死一个不小的官。
苏文史一拖再拖,和君逸杠上,无异于和皇上叫板。
谁惹到皇上,万一皇上一个震怒,人头落地是常有的事,皇室中最为常见。
苏文史不过是拖拖拉拉一点,为这就丢了乌纱帽,严重点丢了性命,实在是太冤,太冤。
君逸心软,“且慢,,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即使不用吏部调配人力,也可以挖水渠建造堤坝。”
莫逍彦和孙霖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办法?”
君逸言简意赅:“利用赶來凤城避灾的人。”
正在品茶的钱鼎一个手抖,上好的龙井茶悉数泼在腿上,烫的他跳起來连连退了好几步。
“利用來避灾的人?!怎么个利用法?怎么可能利用?!”
钱鼎一语中的,连莫逍彦都觉得这个想法不切实际,孙霖更是直接点明來避灾的人不会轻易受君逸指挥。
“反正用來赈灾的银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按照老人小孩的比例分发后,剩下的让年轻力壮的人干活换钱,这样不仅会让他们有事可做,还能不浪费资源……”
莫逍彦拍手称赞:“这个主意不错,那群每年借口避灾來的灾民拥挤在凤城内外,可真够让人头疼的,偏偏还不能赶他们走!”
“你刚才说了老人和小孩不用劳动,那妇女呢?”
孙霖提出疑惑,洛君逸赞赏地看他一眼,沒想到孙霖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为人倒是挺热心正直的。
“让出阁的妇女煮饭,未出阁的姑娘纺纱刺绣,她们总能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沒想到君逸的突发奇想,改变了凤城历年无法扭转的局面,造福一方,后载入倾朝短短的史书中,流芳千古。
事不宜迟,莫逍彦和钱鼎分别派了手下去登记外來避灾的灾民人数,孙霖和君逸商定划分灾民暂居的土地。
从京城带來的工人闲散了十几天,终于要忙活起來了,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试。
根据莫逍彦给出的数据,凤城现在來了一千八百余人,其中有七百老人小孩,五百壮丁,三百妇女三百未出阁的姑娘。
把壮丁和妇女召集在凤城城门下,君逸当众宣布了今年赈灾新法。
有人赞同,有更多的人反对。
君逸冷冷的看着下面人头攒动的百姓,高声道:“你们是倾朝的人吗?!”
百姓齐声答:“是!!!”
间或有人大声议论,抱怨,通通被君逸无视,“倾朝不养米虫,你们看着办吧!”
众人傻眼。
不养米虫?这是怎么回事?
“想要过得更好,就要靠你自己的双手去拼,想要东江不再发大水,想要安安稳稳生活,就要靠你自己的双手去改变!”
“赈灾的钱就在这里,分文不少,能取走多少,就要看你们的努力了!”
煽动人心的话说完,该招人开工了,君逸站在一方木桌前,拿起准备好的毛笔,问:“好,现在有谁愿意报名参加?!”
百姓马蚤动了一会,一个出來报名的人都沒有。
站在一旁的莫逍彦一阵心寒,八百多人,竟然沒有人一愿意用劳动换取银子维持生活,年年免费提供食物,不知不觉令他们养成好逸恶劳的习性。
君逸眉头紧皱,万一真的沒人,可就不好收场了……
“我,愿意报名!”
从重重叠叠的人群中走出一人。
这人乍一看平庸无比,仔细看下去,却发现越看越耐看,那人肤色健康,五官俊俏,带着一把古朴的刀鞘,浑身散发出冷漠而又疏远的气息。
他穿着一件洗的有些泛白的青衣,穿越人群,來到君逸面前。
“报名,陆白。”
君逸惊疑不定,題起毛笔写下两字。飘逸的字体,一撇一捺中隐隐约约有着独树一帜的气派。
方方正正的“陆白”二字,记在一张白纸的最顶端。
有了一人带头,剩下的百姓还是半信半疑,举棋不定。
又过了半晌,才有一个个子仅比君逸低一点,带着讨喜笑容的瘦弱少年上前报名。
“大老爷,草民名叫赵喜,您叫我小喜子就行!”
君逸愉快地在纸上记下赵喜的名字,现在有两人了。
又等了半晌,围观的人越來越少,君逸不得不收拾东西回去。
今天的结果不是多好,陆白纯粹是见自己尴尬才出面报名的,而赵喜才是真真正正敢于尝试的人。
“小喜子,今天就咱们三个,先去把线画画,择日开工。”
赵喜笑嘻嘻地回答:“一切听从大老爷吩咐!”
君逸叹息:“我哪是什么大老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主事罢了,叫我君逸就好。”
赵喜犹豫半天,才叫道:“君……君逸?好名字!”
带人去了在向阳镇附近临时搭建的住所,指出赵喜住的地方,一行五个工人,三个苦力,在东江附近扯线画路。
第七十七章 无名之计(五)
?? 由于并未真正开工,只是把需要挖渠的地方划分了一下,第一天的活轻轻松松,到傍晚时分,赵喜欢天喜地地领着今天的“工钱”回去。
君逸面带微笑,把十几文钱递给陆白,“钱虽不多,好歹是你劳动换回來的。”
陆白无语地摸摸鼻子,自己要是缺钱,随便去连山领个简单的任务都比这赚的多。
如果今天面对的只是少主,陆白或许不会出头第一个报名参加,自找烦恼。
但是君逸就是少主,仅此而已,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从君逸手心一个一个捏走铜钱,陆白淡淡说:“我走了。”
赵喜活蹦乱跳地在陆白身边走,呱唧呱唧聒噪着,一张口能蹦出十万个问題。
“陆大哥,你是哪里人?”
“陆大哥,就你一个人吗?”
“陆大哥,你的刀真好看,我能摸摸吗?”
陆白烦不胜烦,赵喜聒噪的程度简直比苏木还厉害,于是加快脚步,朝临时住所走去。
來凤城避灾的村民百姓几乎都挤在这里,已经有不少人拿着饭碗准备去施粥的地方领饭。
有和赵喜认识的人见赵喜回來了,纷纷拉着他问今天都干了什么,真的给钱了吗。
赵喜摊开手,十几枚铜钱在手上。
赵喜:“今天就跟着君主事跑了跑路,画了几根线,这是今天的工钱。”
十几文钱在普通三口人家,足够他们好好吃一天了。一年的生活也不过是几两银子而已。
瘦弱的风一刮就能刮飞的赵喜都能轻松赚钱,有不少人眼红心动。
去问了问另一个报名的青衫公子,得到的消息一模一样,那些沒有报名的人立马后悔的捶胸顿足。
陆白告诉他们,明天还会來招人,灾民们一颗心简直跟小猫挠似的,恨不得马上去报名才能安心。
第二天君逸再把桌子摆出來,立马有成百成百的人推搡着过來报名,几次差点把桌子掀翻。
君逸一个头两个大,沒想到这些灾民们的秩序如此之乱,好在陆白站在前面阻挡不少人挤在桌前,维护秩序。
后赶來的莫逍彦派了自家护院來,这才好了许多,起码可以勉强登记人名。
现场依旧乱哄哄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估计写到中午都不一定能写完。
“陆白,你会写字吗?”
百忙之中,君逸抽空把挡在桌前淹沒在人海中的陆白拉出來。陆白点头,“会。”
君逸塞给他一支毛笔,“你负责登记妇女的名字,我负责其他人的。”
尽管是两人分工合作,也未能赶在中午之前把所有的人名登记在册,一直忙到下午,君逸才得以休息。
用來写字的右手手腕酸疼,手掌发热,泡在凉水里冰了冰才好的多。反观陆白,他跟沒事人一样。
不过,來报名的妇女不多,只有三分之一,她们还要照顾家里老人小孩,只有孩子大,年纪大的妇女才肯抛头露面。
今天天色已晚,君逸和灾民们商定好,明天再來。
是夜,月凉如水。
篝火忽明忽暗,平添几分神秘。
“哪有他们想的这样简单,线我们已经画好了,剩下的,都是体力活了。”君逸笑的温和无比,赵喜怎么看怎么看不出有哪里狡黠。
可是这时的君逸给人的感觉就是狡猾的大狐狸一般!
第二天來做工的人傻眼,不是说光画画线而已吗?
怎么还要挖土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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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无名之计(六)
?? 人群中的马蚤动越來越大,莫逍彦不得不出來解释。
“父老乡亲们,且听我莫逍彦一句。”
莫逍彦的话如同投石入海,根本沒有人理会他。堂堂凤城城主,竟然被人无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莫逍彦脸色黑如锅底,“哼!再不静下來,请离开我凤城,凤城不欢迎你们!”
毕竟是城主,说话分量极重,刚才还大声喧哗,现下立马噤若寒蝉。
“东江之水,年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而今年天降大贤,终于治水有望,却急缺人手。”
“君主事为此事头疼,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你们吃的是国家的粮食,住的是国家的地,用的是国家的钱,而如今,国家需要你们出力,你们却跟缩头乌龟一样龟缩不前,你们,还是我大倾的儿郎们吗?!”
“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回去!从此我凤城再不欢迎你!一条就是跟随君主事,治好东江!”
“治好东江!”
“治好东江!”
“治好东江!”
“治好东江!”
………………
马蚤动的气氛一转。
震人心魄!
扣人心弦!
百姓已经急不可待,热血!
莫逍彦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君逸说:“莫某对治水一事一窍不通,接下來就要麻烦君主事了。”
君逸凝重的扫了振臂高呼的百姓,点头应道:“好,这一段总算是挺过去了,剩下就好办了。”
带领心潮澎湃的百姓挖土开渠,一天下來,收获甚微。
每人分到的工钱不如昨日分给赵喜的多。
但!
沒人介意!
君逸來指挥众人治水,对他们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众人齐心协力,一日日蚕食着水渠的长度,薄物细故,正应了君主事那句“蚂蚁啃骨头”。
,,钱府,,
“饭桶!”
“一群饭桶!养你们有何用!”
钱鼎勃然大怒,一抬手掀了饭桌,桌上珍肴美味悉数落地,坐在旁边的苏文史一张脸涨成猪肝色,难看到极点。
苏文史唯唯连声,喏喏道:“谁料到他会用这种方法……”
“你不用解释!”钱鼎愤愤起身,“这个不开眼的小主事三番五次招惹本官,一点眼色都沒有,本官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恐怕他要在凤城翻天了!”
苏文史饮恨吞声,额头上豆大的汗水顺着发梢滴下,在钱鼎面前丝毫不敢有反驳之心。
钱鼎一片狼子野心,坐知县的位置早已经坐腻,苦于沒有立功的机会不能爬的更高。
不过……这次机会到了眼皮子底下,不好好利用一把就太对不起吃了几十年的粮食了。
“这样吧,苏令使,你就把人拨给君逸,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來!”
钱鼎态度改变的速度令人惊诧,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给君逸一点眼色瞧瞧,转眼间有态度大变,不再为难君逸,说要把压着不给的人手给君逸调配过去。
这是唱的哪一出?
苏文史夹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看钱鼎兴致勃勃的在书房來回踱步,苏文史在心底唉唉叹气,告辞,转身出了钱府。
随着夏季炎热天气的到來,暴雨夹杂着冰雹席卷倾朝大江南北。
鹅蛋般大小的冰雹來势凶猛,仅在东江下游一带下过两回就造成数百人伤残,房屋倒塌,千百人无家可归。
叶天智心头郁气不散,做什么事都不顺心。恰逢墨朝送來一批小唱到倾朝被他知道,让御前公公挑两个姿色不错的少年送进宫里唱歌解闷。
御前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皇上,倾朝今年不同往年,东江一带灾害频发,民不聊生,身为天子的您,更应该心系江山社稷啊!”
叶天智脸色不悦,抬手把桌上的茶盏一扫而下,“混帐!敢用这种语气对朕说话!”
御前公公再三踌躇,沒敢继续吭声。
叶天智不耐烦地挥挥手,“下去吧,念在你忠心耿耿跟了本王多年,把这件事办好,将功抵过。”
御前公公低眉敛目从千木台退下。
千木台高达百尺,是朝阳宫唯一一处可以看到望木楼的地方。
两楼遥遥相望,中间隔着波光涟涟的潋滟湖。
此时天空阴沉,不多时必将是一场暴雨。
叶天智扶拦眺望,乱风卷起玄色长袍凌空飘忽。
京城的街道上行人稀少,个个都是形色匆匆,商铺掩了半扇门,唯恐等会一阵大风刮过來,把货物都给吹走。
天色愈加阴暗,低沉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千木台下,叶言碰到了拿着两把伞深色犹豫的御前公公常公公。
不由好奇地问出口,“常公公,为何你脸色如此之差?”
常公公一见是备受皇上宠爱的叶言过來,连忙把手里的油伞通通塞给叶言,一双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