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黄克诚 > 黄克诚第20部分阅读

黄克诚第20部分阅读

    错了。黄克诚只有一部车,从来只有一部。

    黄克诚对老伴和子女说:“小车是国家配给我办公用的,不能私用。”

    他把这作为一条家规,要求子女不准动用,要求全家人严格遵守。

    黄克诚最反对领导干部的子女、亲戚,坐着小车“抖威风”。多年来,子女们都自觉地遵守这条家规,谁也不敢违例。全家人在黄克诚的言传身教下,保持着普通的“布衣”生活作风。

    但是,“家规”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很不容易,常常会遇到一些特殊情况,看起来似乎可以例外。

    黄克诚膝下只有一个小孙子,他十分疼爱。在黄克诚面前,小孙子黄健可以算得上一个“特殊人物”了。

    可是,就是黄克诚的这个“掌上明珠”,从他上学之日起,到他爷爷离开他远去,他从来没有一次坐他爷爷的小车去上学,全是自己挤公共汽车到学校。

    一天清晨,雷鸣夹着电闪,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水从空中、从屋檐、从墙头、从树枝上跌落下来,满院冒着小水泡。水顺着门缝流出水沟儿,流出院子。千家万户的院子里的水,汇在一起,在大街小巷汇成了急流,淌成了小河。

    黄健该上学了。

    司机王秀全看见孩子打起雨伞,卷起裤腿,要往外走,有点心痛。

    “小健,今天由叔叔作主,用车送你一趟。”

    不料,这事让黄克诚的老伴唐棣华知道了。

    “小健,不许坐爷爷的车,这是咱们家的家规。你爸爸、妈妈从来没有私自坐过小车,你坐着小车上学像话吗?”奶奶对黄385健说。

    于是,黄健听了奶奶的话,拒绝了叔叔的好意。

    这时,唐棣华拿过雨伞撑开,把孩子送到了公共汽车站。事后,王秀全对人说:“我给黄老开了快十年车,这是唯一的一次自己作主要用小车送他的孙子,还碰了壁。”1980年春。

    新绿的叶子从枯枝上长出来。花开了,白的,黄的,紫的,红的。阳光温柔地对着人们微笑。蔚蓝的天空中,鸟儿在飞翔。黄克诚一家老少包括工作人员,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黄克诚最小的儿子要结婚了!

    但是,仔细一看,这种气氛中似乎又缺少了点什么。没有大摆筵席的准备,没有高级贵重的家具,没有花花绿绿的布置。当时,社会上婚嫁讲排场、摆阔气的风气盛行。

    按说,就现有的家庭条件,动用小汽车把新娘接过来,似乎也并不为过。

    于是,一个工作人员对着黄克诚的耳朵,小声说道:“黄老,能不能用小车把新娘接过来?”

    “年轻轻的,坐公共汽车、骑自行车都可以来嘛!”黄克诚没有答应。

    这时,又有一个工作人员说:“现在结婚都兴用小卧车接新娘,而且是一长溜小车,一般人家都是这么办。”但是,黄克诚坚持不答应。

    那天,黄克诚的这个小儿子,骑着自行车把新娘接到了家中。既没有请客,也没有设宴,只是全家人聚在一起,邀集工作人员吃了一顿饭,就把喜事办了。

    那一年,老家来了一帮人来看黄老,都是他的侄子侄女以及他们的孩子。

    黄克诚非常高兴,热情地接待了这些远地来客。

    黄克诚和家里人都知道,老家的人来一趟北京不容易,便尽量安排他们多转几个地方,把首都北京的名胜古迹都看看。只是,有一点黄克诚没有“开戒”。每次外出时,他都让他们坐公共汽车或乘班车,一次小车也没让他们坐过。最后,老家的人想去一趟八达岭。

    “应该去,来北京不到长城去看看,是一大遗憾。”黄克诚十分赞成。

    可是,交通问题怎么解决?八达岭没有班车,挤公共汽车也不方便。

    有人想,老家人刚好可以坐满一小车,说不定黄老这次会让他们坐一趟小汽车,排场排场了。

    没想到,黄克诚对大家说道:“你们就坐火车去,车费由我负责。开小车去,汽袖太贵,跑一趟八达岭要烧多少汽油啊!再说,我对家里人有个规定,游山玩水一概不能用小车。

    你们也只有按这规定办了……“这就是严以律已的黄克诚大将!

    黄克诚一生艰苦朴素,廉洁奉公,从来不追求个人享受。黄克诚早年患有支气管炎症,因为家里贫穷,无钱医治,便留下了病根。

    参加革命后,黄克诚戎马倥偬,积劳成疾。到了晚年,病情愈发严重。

    尤其是冬季寒冷,时常发作,大口大口地吐痰,有时一次要咳上几十分钟,憋得浑身直冒汗。

    为了减轻他的病痛,同志们建议他冬季到南方去住。一些在南方工作的老部下,来北京看望他,也一再邀请他到南方去过冬天。

    但是,黄克诚都一一婉言谢绝。

    他说:“我已经八十多岁了,眼睛又看不见,一出去要带随员,需要花许多钱。而我出去却做不了什么工作,白白地给国家浪费钱财,也给地方上增加许多不必要的负担。所以,还是不出去的好。”

    从1977年底他担任中央军委顾问定居北京,直到逝世,黄克诚从没有离开过北京。

    即使是在1959年庐山会议被罢官之前,他虽然身居高位,但除了到外地开会和工作之外,也从来没有力避寒暑或游览,而专程到外地去过。

    黄克诚常常说:“我们都是国家干部,吃的穿的用的都由国家负担,这都是人民的血汗,一定要加倍珍惜。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即使是浪费掉一分钱,也愧对黎民百性。游山玩水,大手大脚挥霍国家钱财,那不是共产党人所为,而是国民党作风。”

    一位高级首长身边,总是有许多工作人员:秘书、警卫员、护士、司机、炊事员……他们都是经过反复挑选,才有幸被调到首长身边的。

    外边的人很羡慕在这个小天地里工作的人,可是身居其中的人,却难于向人们倾吐自己的苦衷。

    首长身边的许多工作,保密性都很强,对工作人员要求很严。他们对外界的联系,甚至和亲朋好友通个信,说个话,都要受到一定的约束。

    有些喜欢活跃的年轻人,很不喜欢在这里工作、觉得生活单调,甚至有点寂寞。

    可是,由于黄克诚严于律已,平易近人,待人诚恳,这种情况没有在他那里出现。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感到像生活在自己家里一样温暖。

    1979年深冬。一天午后,护士李莉调到了黄克诚身边。她得知首长双目失明,又患有十四种疾病,感到压力很大。

    但李莉服从了组织决定,来见黄克诚。

    见面之后,黄克诚对李莉首先讲的不是在保健工作上对她的要求,而是吩咐秘书给她把住的房子安排好,收拾得暖和一些。秘书照办后,黄克诚还不放心,又拄着拐杖来到李莉的房间,摸摸床上铺得厚不厚,暖气热不热。

    黄克诚是个重病缠身的老人,活动很不方便。但是,吃饭、穿衣、洗澡、上厕所……这些事他都自理,绝不给李莉增加麻烦。

    黄克诚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早晨四点钟起床,由护士或警卫人员陪同,散步锻炼身体。

    可是,年轻人往往是贪睡的。

    有一天早晨,李莉睡过了点,耽误了黄老的锻炼。李莉深感内疚,而黄老却一点也没有责备她。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黄克诚在经过李莉的房间时,就用拐杖在门上轻轻敲两下。

    “李莉,起床了!”

    其实,屋里,李莉早已起来在洗漱了。

    警卫参谋刘长春,1981年刚到黄克诚处工作,就有两件事没有处理好,但是黄克诚以他宽阔的胸怀,给予了谅解。至今,刘参谋提起来仍然激动不已。

    刘参谋一上任,便遇到黄克诚在三○一医院住院。他是在病房里见到黄克诚的。

    首长随便问了他几句家常话后,就让他把便壶递来要小解。可是,由于黄克诚的湖南口音太重,便壶两字他就是分辨不清。他又问了两次,黄克诚一个字一个字说给他听,他仍然没有听懂。刘参谋急得满头大汗,在屋里乱窜,依然没有找到黄克诚要的东西。

    最后,护士进来了,才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可是,这时黄克诚的小便已经整整憋了半小时了。要知道,黄克诚小便失禁,这半小时他会多么难受。

    事情过后,刘长春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对不起黄老。

    没想到,黄克诚若无其事地对他说:“小刘,我当时知道你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干急没办法,怪我说不好普通话。没关系,咱们相处时间长了,你就能听懂我的话了。你不要在意,今后就大胆工作吧!”

    黄克诚虽然没有批评刘参谋一句,但是刘参谋心里非常难受,他只恨自己不该让一个多病的老人遭受那么大的痛苦。接踵而来的第二件事,刘参谋也没有处理好,因而使黄克诚受到了更大的痛苦。

    那天,病房的温度很高,热得黄老出了一身大汗。他患有肺气肿,怕热,一发烧就咳嗽不止。

    于是,黄克诚请刘长春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一些。

    谁知,刘长春没有摆弄过这玩艺,三弄两弄,屋里的温度更高了。

    黄克诚热得在床上没法呆了。

    这次,刘参谋学聪明了。他赶忙找来护士把调节器调整到了适度的位置上。

    刘参谋感到很惭愧,红着脸对黄克诚说:“黄老,都是我不好。”

    黄克诚说道:“没关系,小刘,这样的事发生,都是因为你没有经验,以后多学习点就是了!”

    黄克诚把司机王秀全风趣地称为“妻管严”。王秀全和黄克诚闲聊时,多次流露出他每天下班回到家里,都是全家第一号“忙人”,要买菜,要做饭,还要洗衣服。“那么,你夫人呢?”黄克诚笑着说。

    “她指挥,我实干。”王秀全也以笑回答。

    于是,“妻管严”的雅号就在工作人员中传开了。一个周末,下班时间还没到,王秀全又张罗起买菜的事了。“小王同志,你这个‘妻管严’病,看来是不治之症了。”黄克诚故意刺他一句,说完,哈哈大笑。

    “黄老,咱们俩比起来;我这‘妻管严’要比你轻多了!”王秀全也和黄克诚开了句玩笑。

    在场的人都哄堂大笑。

    黄克诚由于疾病缠身,晚年的很多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他深知医务人员为了自己的健康所付出的辛勤劳动,非常感激。黄克诚多次对医生和护士说:“我没有好东西送给你们表示心意。我的老家湖南永兴出产桔子,很有名气,将来我一定请同志们尝尝我们老家的桔子。”

    但是,黄克诚的这个心愿还没有实现,他就与世长辞了。黄克诚逝世后,他的夫人唐棣华按照他生前的愿望,自己掏钱,到湖南拉了一汽车桔子,给病房里的每个医务人员分了二十斤。

    同志们拿着黄橙橙、鲜嫩嫩的桔子,想着可敬的黄老,心中不禁充满了g情……

    黄克诚在他六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中,先后有十次受到批判斗争和处分。

    经过实践检验,证明他所坚持的意见都是正确的,而对他的批判斗争都是错误的。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黄克诚出任了党和军队的高级领导职务。当年曾经对他进行过错误批判的同志,纷纷来看望他,当面向他赔札道歉。有的同志甚至痛哭流涕,忏悔不已。

    每当此时,黄克诚总是十分诚恳地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天没有必要再提它了。重要的是在有生之年,争取为党为人民多做点工作。况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们如果不批判斗争我,你们自己也过不了关啊!

    所以说,你们是没有责任的。“

    黄克诚还常常热情地关照来人好好保重身体,并手把手地传授他在被关押期间学会的按摩术,说这种方法很有效,只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许多慢性病疼都可以根除。

    前来道歉的人起初不免有些紧张,听了黄克诚的话以后,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并深深地为之感动。

    还有一些同志,当年曾因在黄克诚的领导下工作而受到株连,现在虽然得到平反,但心里仍忿忿不平,表示一定要争个是非曲直。

    黄克诚听了之后,耐心地开导他们说:“我们党的历史很复杂,造成冤假错案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不能够把历史上所有的旧帐都翻出来细算,这样对党、国家和人民都没有好处。再说,为个人问题去纠缠历史旧帐,很不值得。我们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不要为争个人的是非高下而浪费掉为党工作的时间。”

    三○一医院。

    温柔的阳光和初夏的景色装饰着这个清幽的庭院。鸟儿在枝头歌唱。到处流散着浓郁的香味。

    护士丁冬主要处理所有医嘱,对好药,安排各位首长吃午饭等事务,除此以外也就没有什么事。中午十点半以后,她准备下班了。

    就在这时,丁冬注意到在四床的首长,饭后习惯地在内走廊散步。

    丁冬生性话多,说道:“首长,天气这么好,您为什么不到外走廊散步呢?照照紫外线,有利于身体恢复呢。”四床首长微微地笑了一下,在丁冬面前停了下来:“小鬼,你值班啊!”

    “首长,您对午饭还满意吧?”丁冬真诚地问。

    “满意!满意!这儿的一切都不错。”那位首长忙不迭地点头,眼睛和头却时时向着黄克诚住的那个方向。

    “最里面那个病人,黄克诚,他……他最近好吗?”首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丁冬不由得生出一种感觉,心想他和黄克诚之间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首长,你们是不是以前认识?”

    “哦,认识,很久以前……”四床首长避开护士丁冬的眼睛,向走廊的另一头望去。

    这天,警卫参谋刘长春搀扶着黄克诚在病房里来回走着。这是黄克诚每天下午要坚持的一个活动项目,医生交待他要加强腿部肌肉的锻炼。

    黄克诚对医生嘱咐执行得一丝不苟。每一步迈出去,都有固定的距离。

    他力争迈好每一步。

    这个时候,黄克诚喜欢与身边的工作人员聊天。

    “黄老,住在四床的那位首长,每次见到我们,总是托我们向您问好。”

    刘参谋说道。

    “哦?!四床首长叫什么名字?”黄克诚听了之后,感到有点惊奇。

    刘参谋望着护士丁冬。于是,丁冬说出了四床首长的姓名和工作单位。

    黄克诚的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

    “他总是念叨您,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肯亲自来看您。”刘参谋继读说道。

    “你再见到他,就说我有时间去看他,多年不见了!”黄克诚微微一笑,显然想起了那个人。

    不久,刘参谋和护士向四床首长转告了黄克诚的话。老人端着一杯水,坐在沙发里,用心地听着。

    忽然,他那端茶杯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以至于他不得不把茶杯放在了身旁的小茶几上,茶水溅出了一些。看起来,四床首长有些激动。

    他用手扶着头,脸上的表情显示,他在回忆往事。他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喃喃地说:“老首长啊,老首长……”

    一会儿,他站起来,说道:“怎么能让黄老来看我呢?我应该立即去看他才是!”

    两人相见了。

    远远地,四床首长伸出一双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黄老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还是黄克诚先开了口,让他坐下,关切地询问起他近些年来的情况。

    黄克诚端坐在轮椅上,瘦削的双臂支撑在扶手上,双手交织在胸前,微微地颤抖着,可是,脸上的表情宁静而安详。四床首长侧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面向黄克诚,很认真地回答着他提出的一些问题。

    他们谈起了往事。

    渐渐地,随着话题的拓宽,两位老人之间出现了轻松和谐的气氛,笑意荡漾在两位老人的脸上。

    尤其是四床首长,原先存在于他脸上的恐慌、紧张的情绪,渐渐地被一种由衷的敬意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