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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檀诡事录第8部分阅读

    片刻,容檀垂下眼帘,先切断了相连的目光。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这就起床,表哥你稍等。”

    滕君墨没说话,去衣柜挑了套银白缎面竹节纹青领唐装,搁在床头:“穿这套,我在外面等你。”

    27【贰拾柒】

    离大年三十只剩下两天时间,分布各地的滕家血脉都66续续赶回本宅,在年轻一辈中,容檀算是到得较晚的。因为人多的缘故,用餐地点没有选在东来阁,而是去了景致更为疏朗开阔的君临苑。君临苑靠近后花园,由于地势较高,所以可以将整个荷花池尽收眼底。

    两人踏进君临苑正厅时已聚集了不少人,容檀目光一扫,大多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除了刚认识的滕青鸾其余全部是陌生面孔,看向他的视线或深或浅含着审视。来的路上,滕君墨大致和他讲了些滕家的情况:滕家共有五房,他母亲和舅舅出自长房一脉,也就是所谓的嫡传血脉。历来,滕家的家主之位都是有能者得之,但血统的纯粹程度是影响能力高低的重要因素,因此家长之位基本上是牢牢掌控在长房手中,鲜有旁落。

    两个多世纪前,滕家子弟因某种原因从本宅中分散出去。其中,长房仍镇守于卧龙山;二房向西而行,扎根在t市;三房一路北上,落脚地选在h市;四房五房向来同进退,几番思量后选择了南方相邻的两市,驱车只需要3小时就能抵达。

    自那时起,他们各自在新的土壤上生根发芽,唯有逢年过节,或者发生什么重大事件时,才会回到本宅。

    四大分家中,发展最好的当属三房,已成h市豪富。但若要论灵力方面的优劣,那么毫无疑问,二房才是真正的人才辈出,每到家主更新换代时,长房最大的对手几乎次次出自二房。不过到了滕君墨这一代,四房异军突起出了匹黑马,便是滕青鸾之前提到过的滕青珩。

    滕青珩比滕君墨长两岁,觉醒的是对水的操控能力,与他那堪称天之骄子的堂弟刚巧水火相克,活像是命中注定要互为对手。单看外表,滕青珩的气质长相可以用“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来形容,比一般滕家人稍显柔顺的轮廓五官,使他看起来温和无害。

    而此刻一袭月白袍式唐装,更衬得他宛若旧时对月饮酒闲来赏花,沉醉在锦衣玉食中不识人间愁苦滋味的世家公子。

    主动上前与滕君墨打招呼的,除了滕青珩、滕青鸾,还有另外三名青年。站在青鸾身边的俊朗男子名叫滕青桓,是青鸾的同母哥哥,过完年虚岁26。不似其妹的天真烂漫,青桓敦厚沉稳,倒也并非心机深沉之辈。其他两位,生就一双桃花眼,头发挑染了几缕金红的是二房长子,滕青骕;剩下那个只能算作少年的,是五房幺子滕青珣。

    这五人是各个分家的翘楚,至于余下那些只敢远远观望的,要么是偏房所出,要么是能力低下,要么是觉醒了少许异能的远亲,总之并不受宠,也无甚特殊本领,自然没那胆量与本家唯一的嫡子搭话。

    当然,这和滕君墨那让人不敢恭维的冷硬性格也不无关系。

    长房嫡子的难以接近在小辈中是出了名的,于是随他一同出现的容檀便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多方关注。或羡或妒、或好奇或不屑,种种算不得友好的目光让容小弟险些挂不住脸上的笑。八角从自家主人温暖的怀抱中探出头来,亮出小爪子对着众人龇牙咧嘴,喉头响起低沉的吼声。

    看什么看?不准看!再看八角划花你们的脸!

    可惜它嗷呜嗷呜的威胁没人听得懂,又因身形缘故反而酷似撒娇,结果适得其反,引来了更多探寻。八角见状挫败极了,哼哼唧唧转过身子,屁股朝外趴下,小脑袋一个劲往容檀身上蹭。哼哼哼,这帮讨厌的家伙,等八角长大了一定要一雪前耻,让他们不把八角放在眼里,哼哼哼!

    这番心里话容檀没听见,但多少也猜出了小猫在闹什么别扭,不由莞尔。

    “君墨,不给我们介绍下吗?”温文尔雅的滕青珩开口道。

    “容檀,小姑的儿子,我们的表弟。”简单地说明了容檀的身份,滕君墨径直带着人走向餐厅:“一个个傻站着作甚?难道还等着我来请?”此话一出,原本三三两两聚在大厅闲聊的男女瞬间安静了,乖乖跟在几人身后。

    各分家的长辈要明日才会抵达本宅,所以今晚的聚餐是属于年轻人的,家主滕峰不会出席。身为嫡子,滕君墨理所当然地坐上主位,不忘将想溜去一旁的容檀拉坐在自己的左侧。

    待众人一一落座后,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开始上菜。

    负责传菜的两名侍女和唱菜的侍童容檀之前均未见过,都是尚存了几分稚气的可爱孩子,穿着淡雅的藕荷色衣衫,年龄至多不超过十六岁。

    ……这是哪儿来的童工?

    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答案,起因在于八角那双深碧的眼睛一直盯着人小孩舍不得移开,把小侍童盯得说话都有点打哆嗦了。“八角,别总这样瞪人。”伸手蒙住猫儿溜圆的大眼,容檀歉意地对小侍童笑笑。

    “喵呜,主人,他看起来好美味,喵呜,八角好想吃掉!”轻舔主人的掌心,八角撒娇。

    容小弟闻言僵住了。

    “喵,好久没见过化形的龙凤锦鲤了,好新鲜好水嫩好诱人喵喵~~!啊呜,还有外面那两条浅黄锦鲤,也好鲜嫩,八角饿了……喵……”

    啊哈,锦鲤?好吧,这总比八角想吃人要好多了。看了眼可怜的小鲤鱼强作欢颜的笑脸,容檀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庆幸。说起来,如果八角是九尾猫和白虎的后代,那他长大之后会不会对人肉感兴趣啊= =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和自家闹着要吃锦鲤的小猫咪讲道理,只能来回抚摸他的头背,示意犯馋的某只稍安勿躁。

    虽然就外表而言,八角怎么看都是只普通的小猫,但不代表没人能看出他的与众不同。滕青珩默默观察了半晌主宠间的互动,继而微笑道:“檀表弟,你的猫儿真可爱,能让我抱抱看吗?”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音量拿捏得当,恰好能让全桌人都听见但又不显刻意。容檀手上顺毛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发话的青年。

    两人分别坐在滕君墨的左首和右首,是除了主位外最重要的两个座位。以滕青珩在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能力和名望,他坐那个位置当之无愧,然而容檀却不然。今天之前,滕家子弟无人识得他,现在所知的也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在滕家,最看重的是能力,其次看重血统,他这么个能力不明论血缘只是表亲的陌生人被嫡子如此对待,能服众才有鬼。

    而且,带宠物上餐桌老实说不合礼仪,若非八角非要跟着,滕君墨也没有反对,他定然不会这么做,平白招来许多不爽。

    所以他很能理解那些人脸上看戏的表情。

    其实滕青珩的要求一点儿都不过分,但容檀直觉认为八角的特殊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是,他现在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喵,主人,没事儿~~他想抱就给他抱,不会有事儿的喵~”

    听八角这么说,容檀想了想,回了滕青珩一个笑:“有何不可。”说着,便将小猫递了过去。哪知滕青珩才接手,八角就扬起爪子一挠,青年的手背上登时多了数道血痕,疼得他手一松,八角趁机又窜回了容檀怀中。

    见状容小弟赶忙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怪我没说清楚,八角性格倔强,又不喜亲近外人,我也没想到反应会这么过激。看在八角才刚足月又不懂事的份上,希望青珩大哥别和它计较。”

    言下之意,这么大点爪子还没长硬的小猫能造成多大伤害?

    滕青珩吃了个哑巴亏,却没表现出多少不悦情绪,甚至连挂在唇边的浅笑都没淡去分毫。“不碍事。”他轻描淡写地说:“未开化的畜生都喜欢乱抓乱挠,我险些给忘了,是我自己记性不好,又如何能怪你呢。”

    八角差点就炸毛了,硬是被容檀给安抚了下去。

    气氛一时有些僵,龙凤鲤小侍童抖着嗓子报出最后一道菜名,忙不迭地退去角落里站着,敛眉低目努力装自己不存在。滕君墨夹了个珍珠肉圆放到容檀碗里,拍拍他的手,状似不经意的说:“相交这么久,竟不知青珩原来对猫如此喜爱,是我的疏忽。既然如此,过些时日定将各个品种的猫都挑一只品相上佳的送去府上,还望青珩千万莫要推辞。”

    “……君墨太客气了,本是小事一桩,为兄并未放在心上。”

    “话虽这般说,但八角终还是伤了青珩,小檀心里过意不去,我这当兄长的自然该帮他分担一些。”见珍珠肉圆吃完了,滕君墨又给容小弟夹了个金丝虾球。

    “哈哈,君墨是檀表弟的兄长,为兄难道不是?何苦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伤了彼此间的和气,就此揭过吧。”滕青珩温言道,舀了勺清炒猫耳置于小碟中,递给容檀:“这猫耳朵味道不错,我很喜欢,表弟尝尝。”

    说是猫耳,其实不过是种面食,只是因形似猫耳得名,所以容檀吃得毫无压力。

    滕君墨开口唤那小童:“去吩咐厨子再单独给青珩做盘猫耳呈上来,红油、清炒、凉拌,总之多做几种口味,好让青珩吃得满意。”

    小侍童应声去了。

    而滕青珩一派温文的俊脸,此刻终于多了几丝裂缝。

    28【贰拾捌】

    一顿饭吃得可谓刀光剑影,除了没心没肺的八角在那儿大快朵颐,估计其他人都没有真正品出几分滋味来。食毕,滕君墨没给旁人问东问西的机会,率先领着人扬长而去,吃饱喝足的八角在经过小侍童身边时,还颇为不舍地嗅了嗅鼻子,惹得小鲤鱼两眼泪汪汪,那害怕的小模样可怜又可爱。

    主人家一走,余下众人面面相觑,滕青珩眯眼品着方才让侍女泡的黄山毛峰,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平和。“咣”的轻响,滕青骕推开椅子站起身,道:“骕先行一步,诸位慢聊。”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添了句:“吃饱了坐着不动,对身体可没什么好处,各位弟妹可要多加注意,免得年纪轻轻就发福。你说,是也不是,珩?”

    被点名的滕青珩放下茶杯,莞尔一笑:“此言有理。”他离开座位:“那么我也失陪了,各位,晚安。”行至倚门而立的滕青骕面前,身量相仿的两人对视片刻,青珩出言邀请:“骕可愿与我同行?”

    “还是别了。”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滕青骕不领情:“与其和你一起走,还不如继续坐在这儿堆积脂肪。”他侧身让开一条道,左手朝外一引:“慢走不送。”

    滕青珩也不动气,只在擦肩而过那会伸手搭了下滕青骕的肩膀,留下意味不明的一瞥。

    “德性。”目送滕青珩走远,相貌风流俊俏的青年轻嗤,下一秒迅速换上副温柔笑脸:“鸾妹妹,阿桓,一同去后花园逛逛如何?君墨家的织锦把这片小天地打理得着实不错,不认真欣赏一番,岂不是浪费了人家一片心血?”

    “好啊。”早就憋得慌的滕青鸾欢快地响应,拖起滕青桓“噔噔噔”跑到除了滕君墨外最喜欢的堂哥身边,“骕哥,快走快走,我都快无聊死了。”

    滕青骕疼爱的刮了刮少女挺翘的鼻尖,“你这说风就是雨的丫头,有点淑女样好不好?”手指抚上青鸾微乱的鬓角,抽出她发间那根白玉凤纹钗,一头流水般柔亮的乌发垂至腰间,滕青骕灵巧地帮女孩重新挽了个发髻,从口袋中掏出支碧玺挂珠长簪插上,退后半步打量了一会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阿桓,你这当人兄长的也不能任着妹子胡闹,以后若是把鸾妹养成个不修边幅的女霸王,到时可有你哭的。”

    这话招来滕青鸾一记粉拳,外加不满的白眼:“我才不会变成什么女霸王,你等着瞧,本小姐定要让你刮目相看。”滕青骕忍俊不禁地轻拍她秀丽的脸蛋:“骕拭目以待。”

    备受娇宠的小丫头一手牵住一个,正准备往外走,迟疑了片刻回头道:“小珣,你不走吗?”

    少年摇摇头,“我和大姐一起。”他口中的大姐指的是与他一母同胞年龄相差仅一岁的姐姐滕青玥。论性子,青玥绝对是顶好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且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能弹一手好钢琴。可惜五房这代当家重男轻女,而青玥觉醒的能力又十分鸡肋,所以在家中虽不至于被苛待,但和弟弟相比,仍是相差甚远。

    好在姐弟俩的感情并没有因此受影响。

    滕青鸾听他这么说,了然:“好吧,那我们先走了,回见。”

    主要人物都先后离开,再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了,余下的人也纷纷散去,没多久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下滕青珣和他姐姐。

    “阿姐,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滕青珣挪到滕青玥身边,乖巧的像只狗狗。

    “珣,姐知道你和珩哥关系好,我们五房和四房也向来亲厚,但是姐希望你不要与君墨哥为敌,也别去招惹他关心的人,你可以答应姐吗?”说话的女子眉如新月、肤色若雪,纤美柔和的鹅蛋脸上,两汪秋水明眸敛着些许忧虑。

    “阿姐,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滕青珣拉起青玥的手放到自己脸侧,蹭了蹭,“我不会让阿姐陷入危险的,相信我。”

    滕青玥看着撒娇的弟弟,露出个非常温柔好看的微笑。

    是夜。

    容檀从梦中醒来,那个环抱着他为他提供温暖的男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身旁床褥空荡荡的。揉揉眼睛,他拿起手机看时间,凌晨一点半。这么晚了人会去哪?闭眼在床上躺了会,容檀起身下床,从衣柜拿了件厚重的貂毛斗篷披在肩上,在屋里转了圈,没找着人,便向外走去。

    今夜天宇明澈,点点繁星簇拥着那弯明月,散落向苍茫大地的月色清白如霜,如静谧河流缓缓流淌。容檀走了两步,远远瞧见滕君墨正坐在拱桥后的敞亭中,利刃般线条凌厉的背脊覆着层银白薄纱,平添一股冷肃。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滕君墨回过身,向他招了招手。

    “表哥,怎么了?”走到男人对面的座位坐下,容檀问。

    滕君墨看了眼自家表弟斗篷下单薄的睡衣,拍拍自己的大腿,眉眼间隐含戏谑:“穿这么单薄,冷吗?坐这儿来。”容檀脸一黑,一字一顿地说:“我一点都不冷!既然你没事,那我回去睡觉了,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大半夜跑来吹冷风。”哪知身子还没站直,就被一股大力拽得向前倒去,两只结实的手臂环上他的腰背,用毛皮大氅将他整个人裹在怀里。

    “……”无语的靠坐在滕君墨腿上,容檀连生气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他只是感到疑惑:“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你不是个喜欢和他人太过亲近的人。”

    “嗯。”

    “那你为什么……”动不动就对我搂搂抱抱。这后半句话被容小弟及时咽下,换了另一种委婉点的说法:“对我的态度这么奇怪?”他又不是傻子,这些过分亲昵的举动怎么看都不该存在于兄弟之间。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与这位表哥的兄弟情有深厚到这地步。

    “想做就这么做了,哪需要理由。”滕君墨答得理所当然,显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容檀沉默。早该想到,和这种习惯了肆意妄为的人根本谈不出个所以然,算了,随便吧。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耳垂忽然传来细微的麻痒和湿意,他不由缩了缩脖子,压低的醇厚嗓音顺着呼吸钻入耳洞:“小檀,你讨厌这样吗?讨厌我靠近你,讨厌我碰触你吗?”不等容檀回答,他自顾自接下去:“可是我喜欢,只要抱着你,心情就会十分平静。”

    “所以,小檀,留在我身边。”

    狼狈地将人推开一小段距离:“你在说什么啊,我现在不就在你身边吗?”滕君墨在短暂的停顿后,轻笑:“呵,说的也是。来日方长,不急。”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么晚跑这坐着是在干嘛了?”想摆脱目前近乎暧昧的气氛,容檀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发呆很好玩?”

    “只是考虑点事情罢了。小檀,你对滕青珩这个人印象如何?”

    “他?”想到那眉眼无一不温柔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