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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第96部分阅读

    ”

    “这个嘛,如果此人有外科医生临床经验,可以考虑在内,最起码应该达到胸外科专家、能独立操作外科手术的水平,否则一刀离心脏不远,一刀离肺叶不远,都是差一点就要命,别说两刀,一刀下去,就是个命案。”

    可现在不是命案啊,人还活蹦乱跳的,自然要反向印证老法医的话了,半晌两位刑警无语,曹主任倒先发话了:“怎么了?还有疑问?”

    “他没有行医资格证,他是个兽医,专业治牲口,业余给人治病。”曲直愣着眼道。

    老曹一下子被说愣了,而且是生气地挥着赶着两人:“去去,捣什么乱。”

    两人好不悻然地从主任这里出来,默默地走到门厅,相看一眼,这哭笑不得的感觉分外强烈,同来的刑警感叹道:“这两刀捅得真有文化,就冲审史有财他那满不在乎的劲儿,绝对是蓄意,不是意外。绝对不像他所说的,看不顺眼,想教训教训他,就冲上去捅了廉捷两刀。”

    “那没办法,以这个为准了。”

    曲直扬扬手里的鉴定表,电话响了,他把表格递给同伴,接着电话,一听兴奋了,直喊着:“赵队?怎么了?好,我带人去……好,好的。”

    一扣电话,那兴奋劲让同伴追问着:“怎么了,又有案子。”

    “厉害,真他妈厉害,赵队带人窝了一周,愣是把五六特绑架勒索案的两名人质给找回来了……这回让省局的好看了,都判断已经被害了,只有赵队坚持人质肯定还在……我马上得去一趟,接人去,对了,小吴,你带人,去把廉捷控制起来。”曲直边走边说道。

    “啊?控制那位受害人?”同伴惊声问。

    “已经确定,雁落坪附近县级公路的枪击案,他是主谋。枪击导致后来寻仇,那是直接原因。三人用过的枪还有旧案。”曲直道,两人上了车,先回得城区分局,同伴带了一队人去控制廉捷,曲直到支队门口,和已经接讯的数辆警车组队,直向远在沁源县城的青山乡开拔而去

    ……

    驶至中途,曲直才发现不独是他这一队刑警奔赴现场,超过了一队市局的车,中间还夹杂着新闻采访车,又行不远时,发现了还有省厅派驻专案组的车,快到目的地时,居然又遇到了一队认识的车,是政府接送的本田中巴,那一串零的车号潞州无人不晓,群众戏称“扯蛋专车”。

    不过搁这么远肯定不是扯蛋来了,沁源县城是距潞州最远的一个辖区县,车程140公里,其中一多半是山区公路,而青山乡距离县城还有67公里,几乎全是盘着山绕的公路,几十辆警车、政府专车再加上采访,这阵势,别说老百姓,连田埂上的牛和骡子都被吓得乱哞乱跑一气。

    聚集点在乡政府,早炸开锅了,到场才发现居然用上了驻地民兵和武警一个训练中队,依然保持着上个世纪土改时期旧貌的村庄,一时间人山人海,下车的曲直连找个人都没找到。你电话联系,不行,都是嘟嘟忙音,仍细一看才发现,现在都在打电话,恐怕这儿的通讯基站都受不了,等了好一会儿才拔通一个,从嗡嗡的回音里才知道,赵队还在执行看护任务,让这一队刑警等着。

    什么看护任务,在采议车到时马上揭晓了,曲直看到市局的数位领导和市府的几位大员随着摄像头而动,武警和民兵让开了条向乡政府的通道,答案,都在乡政府的大院后的帐篷里,刚从一线撤下来的刑警,看护着解救出来的工人,那样孱弱、麻木、痴呆的眼光,看到人多都会发抖,多数人被关押超过半年,多数人都患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声情并茂的电视台女记,几句便哽咽着,即便此时政府中的大员也抹着发酸的眼睛,把解救出来的二十七名工人接上了专车。

    “赵队……赵队……”

    曲直一行发现赵家成和霍杰,愣了下,两位威名赫赫的探员,也像黑窑里出来的一样,全身脏兮兮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一看那样,八成是几天没洗脸刷牙了,他身边聚得那几位警员,个个差不多,第一件事,伸着手:谁带烟了,弄根好烟抽,憋死我了。

    好在有人带着,分着一包软云烟,几位警察凑在一块点火,贪婪地吸着,这次听话音蹲坑蹲得太苦,在山里足足蹲了四天,前天半夜才把一辆运人的车给截了,据参案警员凛然形容,这他妈地方真是牲口,把人装在麻袋里运,问他往那儿运,那人居然运到另一个窑口卖了,一个劳力值多少钱,一巴掌,顶多五百。

    “赵队。”曲直不抽烟,要着点了支,给神情一直很深沉的赵家成递上去,他抽了口,看着远处攘闹的人群莫名其妙地道了句:“动机呀,这就是动机。”

    “什么动机?”曲直以为说那件绑票案。

    “咱们当警察的动机。那些罪恶总他妈刺激你的神经,总让你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拖出去毙了。”赵家成恶狠狠地道,看来也被黑窑刺激到了,重重地呸了一口,霍杰笑了笑,直说你比黑窑的还黑,要不是半路窝这几天,还真不敢相信一个窑口就解救出来这么多工人,至于来源,听听更令人发指,火车站、劳务市场骗来的,骗到半路恶相毕露,直接打昏装麻袋运到黑窑。二十七人来自六个省市,大多数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地。

    “那两位也在?”曲直问了五六大案候望京的晏重光。

    “在,两个不好好干活可惨了,打得不像样了,昨天就接走了,医生说有器官功能衰竭迹像了,真他狠啊,来这地方,根本就是水深火热的旧社会啊。”霍杰感叹道,不过没怎么惋惜,曲直还没有消化掉这个惊讶。赵家成却是道着:“那还真怨不着别人,在这地方摆少爷架子不好好干活,不揍他揍谁呀,人家都三百块钱买他呢。”

    霍杰憋不住了,又笑上了,曲直半晌才搞清楚,这儿人按头论价,候公子和晏公子,只值三百。

    领导的作秀完成才轮到这干解救人质的刑警,他们可没机会在电视上露脸,只是市局刚调上任的一位副局长慰问了一番,直等大队走后,他们才悄无声息了上路,不是非让队友来接,而是据霍杰说,来时乘的三辆车藏在乡集镇不远的路边,结果轮胎被人扒得一个不剩了,说这话时,又气不过了,直骂着赵家成出得这馊主意,差点被村里人围着痛殴一顿。

    个的惊险,怕是要比一部大片不遑多让,据说是半夜劫了拖拉机,车上九人,正有运走的候望京,一听村里还有若干位,刑警趁热打铁,从俘虏嘴里问到了地形和方位,一拔去搬救兵,一拔趁黑摸进村里,以防转移人质,结果还是纰漏了,摸过村的被狗发现了,一村上百人提着棍棒农具家伙什追打,直把赵家成行一行带到窑口关工人的地方,赵家成急了,和队员据险而守,开枪毙了几条狼狗才把阵势压住,不过一村人围着,不上来,也不让他们走。僵持到搬救兵来时,已经是凌晨天亮了,虽然解救到了工人,可村里人也不傻,与此相关的黑窑主和帮凶,早跑了。

    “没办法啊,山高皇帝远,官差力有不及呐。”霍杰最后总结道,虎头蛇尾的案子太多,要是按律按法,怕是得寸步难行了。这一番行动虽然解救不少,可总让参案的警员高兴不起来,同乘的这辆中巴车里,上路不多时便是烟雾腾腾,赵家成开窗换着空气,霍杰不知道那儿得的消息,问着驴肉香火锅城的案子,这个案子可有意思了,办案的曲直把案情大致的给介绍了一番,警察职业的缘故,介绍这些没有什么感情铯彩,注重在细节,可那个捅人捅成轻微伤的细节还是让闻者大跌眼镜。

    “你再把细节讲一遍,我怎么听着蹊跷了。”赵家成异样了,对此很感兴趣似的,正好,曲直车里带着笔记本,还留着此案的一个文件夹,停车从车里拿到众人乘坐的这辆车里,赵家成按着指示细细看了一遍采集到的现场视频。

    眼神惊讶,嘘声一片。好震撼的现场。

    “又是他,这他妈把人送进黑窑是不是和他有关?我觉得候望京提供的口供很值得怀疑,他刚停车下车就被人打晕装麻袋里了,拦车的地方很随机,除了史家村的人,没别人。而这小子,和史家村人根本就是一家。”霍杰道。

    “就是又能怎么样?难道不会是村里人气不过,把一个送派出所,把两个装麻袋,卖上六百块钱?送派出所还不如卖了呢,好歹一个也值三百。”赵家成凉凉地给了一句,惹得一干刑警哈哈大笑。

    “这一刀……你看你看……人在地上抽呢?居然没死?还是轻微伤?”一位刑警指着屏幕,不信了。

    “这里面学问大了,我今儿去问法医都出了个洋相。据说是触到了肋下神经。”曲直把曹法医的话照本宣科一说,给众人扫盲了,惹得一干虎头刑警更是惊讶不已,不知道那个小年轻想起个事来,跟大伙摆活着,据说是医学院一位女生失恋,忍受不了前男友带着新妞在她面前得瑟,在餐厅拿着餐刀连捅十二刀,刀刀避其要害,结果鉴定,也是轻伤,这叫什么,这叫时代不同啦,作案也得有文化。

    众人笑时,多问曲直案情的进展,不过听到把方万龙吓得心脏突发抢救无效死亡,另一位前反贪局大员脑出血还在抢救中时,齐齐失声了,瞪着大眼,思维飞快地转着,捋着这个案子的线条。

    “这吓死人也能定谋杀罪吧?”

    “有这种案例吗?谁听说过?”

    “有,不那年咱们培训,入室盗窃,结果主人把小偷吓得从楼上摔下来了,好像负了民事赔偿责任。”

    “肯定有,如果蓄意把人吓死,是故意杀人罪。”

    “曲直,你参案了,这算不算故意杀人?”

    反正路长车慢,闲着也是闲着,讨论热烈起来了,更何况又是隐隐与人质案关联的一位,所伤人,又是枪案的主谋,一时间全车七八位刑警兴趣大增,七嘴八舌地问着,曲直干脆来了一推二六五道:“你们问我,我是法官呀,我据实结案,法院去判呗。”

    “那这小子这回要惨了,弄不好得整出两条人命来。”有位刑警感叹道。

    “重不到哪儿吧,重的应该那个动刀的。”另一位道。

    “也未必,要不能认定故意呢?大不负民事赔偿责任。”又一位补充了。

    “到底吓死的,还是气死的?这不好鉴定吧?”又有一位提疑问了。

    恰恰在这些讨论中,赵家成一直沉默着一言未发,翻看着电脑里存着的档案,除了纸质的,现在内网上要全部制作电子档案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众人讨论进了僵局的时候,他开口,道了句:“他绝对是蓄意谋杀,不过,他无罪。”

    矛盾的结论,引起大家的兴趣了,赵家成搬着电脑道着:“先从这个动刀的人说起,叫史有财,兽医,纯粹个老百姓,和本案没有任何关联,他自述的动机是单勇是他的干儿子,知道干儿被廉捷打了一枪,而且干儿子以前的店又是被这些人以协迫手段获取的,所以上门寻恤,在对方不予理会时,悍然出刀,其目的,就是要教训一下廉捷,让他长长记性……他是兽医,据他交待,他认为一两刀捅不死人。这个存在主观上的故意,问题就出来了……”

    赵家成环伺一周继续道:“如果吓死人定罪应该故意杀人,这其中最关键的界定是有没有特定行为对象,也就是说,史有财是不是知道在场有人有心脏病,故意这样做……我想结论是显而易见的,这个大老粗恐怕根本不可能认识廉建国和方万龙,所以说,这是‘无特定对象’行为,不存在主观故意性,严格地说,他不对方万龙的死负有刑事责任,当然,民事赔偿是一定有的,就怕他根本赔不起。”

    “廉建国的情况也雷同,案由所述是单勇讨要六年前被协迫签走的饭店,双方发生争执,对证口供虽有争执,但作为现场视频证据却没有发现几方有过激烈的争执,究竟是争执导致死伤,还是假杀人吓死吓病两美,这就值得商榷了。更何况这个前还是廉建国和方万龙也存在错误,如果能经证实,也会成为本案的一个考虑因素。”

    连连几段精辟点评,让众刑警的兴趣更大了,有人不说刀捅得有文化了,而是教唆捅刀的有文化。教唆的还是一个没证没凭的赤脚医生,这倒好,连蓄意成分的也无法确定了。

    “他有可能脱罪,这倒不假,不过也没那容易。这两家可是树大根深,没那么容易倒。”霍杰找了个茬,赵家成笑着道:“动刀的一无所知,可我相信单勇一定知道,当然,他不会承认知道两人的病情……如果这个史有财被界定为故意伤害,但不对故意杀人负责,加上又是轻微,我相信量刑不会很重,一年半载,甚至于几个月的刑期,顶多再负点民事赔偿。你们说,动刀才这么重?教唆的能多重?况且你们觉得,敢担杀人罪名的干爹,能反咬干儿子一口?”

    愣了下,似乎还没搞清楚其中的轻重缓急,霍杰再问:“那你说他为什么是蓄意谋杀呢?故意杀人罪名要成立,那他不照样完蛋。”

    “这就是案情之外的话,我给你捋一个复仇故事主线,在六年前,反贪局这位廉局收罗了方万龙、陶成章、钱中平等一拔人,处心积虑把当时驴苑酒楼据为己有,鸠占鹊巢,那原来的单家这只没背景没依靠的小鹊就可怜了,我听说是倾家荡产,一家人搬回了响马寨山上,最可怜的是他们的儿子单勇,从富家子弟一下子落魄得连学费也交不起,不得不退学照顾两位老人,想想这事,真不知道还能说句什么……这个时代的草根是悲哀的,在官富和强权面前,能选择的除了逃避再无他途。”

    “这就是诱因,当时刚刚成年的儿子也种下了仇恨的种子,环境把他变成了一个另类,他也在处心积虑报复,甚至于我们许多案子,怕就应该是这场报复中的小插曲了……这个不提,我模拟一下作案经过……”

    赵家成合上电脑,打着手势比喻道:

    “一方是财大势大,而且背景深厚,通过正常的途径,恐怕你个草头百姓找不回所谓的公道来,所以他只能走偏门,而他知道,有方万龙和廉建国两人的背景的人脉,他是无论如何也顶不过的,所以他来了个兵行险招……找这么一个敢舍身的刀手,朝廉建国的儿子下手,父子情深,这一刀下去,怕是要把当爹的吓个半死,何况这么像,又有旧病,不吓得复发都不可能。即便是对于普通人,猝然目睹血淋淋的杀人场面也受不了,更何况是有心脏病的方万龙,于是,一刀两命,捅的是廉捷,而杀的却是廉建国和方万龙。”

    “哇,这样也行?这种事有可能是预谋,那他想得也太精密了。”有位刑警大惊失色了。

    “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应该离真相不远,他肯定在蓄意杀人,后面这两个老将坐阵,他根本无计可施,只有通过这种常人无法接受的血淋淋的方式,才能达到他的目的。甚至于他把自己赔进去都在所不惜。所有犯罪的人都有一种赌徒心态,他这一次,赌注押的是自己。”赵家成道,说得很沉重。

    众人都沉默了,在消化着这个异类的案情,当刑警,总会遇上那种其行可恶、其情可悯的嫌疑人,而这位,似乎也算得上一位。赵家成想了想几日的艰辛,从黑窑解救出来的那些个可怜人,他在想,也许是某人无意中发现了黑窑的猫腻,用这种另类的方式向他打了个招呼,他其实并不想杀人,否则任凭那两位价值三百的官二代身陷黑窑,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命丧他乡而无人知晓。

    “不过,从头到尾他什么也没干,最起码从证据的角度看,他什么也没干。”赵家成脑海里闪过这些时,他欠了欠身子,把话补充完了:“所以,他无罪!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知道方万龙有心脏病,而且方万龙是他蓄意买通史有财假杀廉捷吓死的,或者是视频里那几句平谈的表情下说的话吓死的。我相信,此案还会再起波澜,不会那么容易结案的。”

    此时,车厢里鸦雀无声,都看不太懂,为什么一贯冷血的赵队长,对于这个故意杀人疑凶,抱得是如此同情的态度。

    就像故意在证明赵家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