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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第10部分阅读

    大半个沙发,沙发余下的空间很窄,小姐想站不能,被小李子硬按着在沙发上搭了半个屁股。这回柴经理没说话,拿眼瞟了一眼那位小姐,那小姐装作若无其事地干咳了一声。

    “柴经理,今儿个咱先凑合着一晚上,改天咱们预约一下,这四毛子是红人,也怪不得人家,听说,那也是常客。”小李子俯下身贴着柴经理的耳朵。

    闻听此言,那柴经理“忽”地坐了起来,因为他这一弓腿动作太快太猛,加上原本那小姐是搭边而坐,柴经理的膝盖一顶那位小姐的腰,那小姐顺着沙发边就往地上滑去,见小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柴经理下意识地想伸手拉,却又停住了,然后他嘿嘿地乐了。随即对小李子说:“我倒要看看,这四毛子到底陪谁呢?”刚要起身往外走,忽然觉得不妥,于是打住说:“李子,你去给我看一下,回来向我报告。”

    小李子“喳”了一声出去了。柴经理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意思让那小姐坐近一点,然后自己又重躺了下去。

    小李子在包间外打听了服务生半天,然后又故意借口走错门开了那个包间的门扫了那么几眼,回来汇报说:“是一群会唱外文歌的小毛孩,喝了几年洋墨水回来装海龟了。”柴经理瞪大眼睛支着耳朵听完汇报,呆了半晌,长叹一声,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对身边的这位小姐说:“喜新厌旧,小姐无情呀。去,给我点首歌唱。”

    小李子冲那小姐一使眼色,小姐乖乖地去取了歌单交给他,柴经理看也不看,说:“你给我唱一首《当我想你的时候》,会不会?不会就算了。”那个小姐连连称会。柴经理用胳膊枕着脑袋慵懒地重又躺回沙发上,翻着那双有些疲惫的眼皮在那听小姐唱歌。

    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当我想你的时候,泪水也悄悄的滑落;当我想你的时候,才知道寂寞是什么……

    小李子不时地扫几眼柴经理,他心里一块石头稍稍放平,他知道,柴经理的情绪将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合作,他的一个新开工的工地已经开始用他的沙石料了。这年头儿求人办事难啊,为讨得这位经理大人的欢心小李子可谓绞尽脑汁,有时候甚至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柴经理面前都要扮个跳马猴样儿,目的就是逗弄这位主子开心。

    “去,歌我来唱,你陪柴经理跳舞去。”小李子抢下了话筒,那位小姐倒也心领神会,把个身躯庞然的柴经理从沙发上给拉了起来。柴经理的脚步因为心不在焉而显得有些散乱,小姐虽然感觉别扭,但也只能随着他无节律地摆动。

    “不跳了,小李子,瞧你歌唱的,东倒西歪的,我连拍子都找不到。”小李子唱歌跑调,他冲二人吐了一下舌头。柴经理没有再说别的,重又将身体陷入了沙发里。

    “柴经理今儿要不高兴,你哥我这钱都白花了,求你能不能主动点?”小李子借那位小姐在那点歌的空儿,拉着小姐的衣角低声嘱咐道。

    小姐会意,她知道这是一个大主顾,而且知道这是提娅的老客人,所以一开始没有太好意思主动。小姐间通常也存在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别人的客人不要主动地去抢,即使是临时作陪也不能留电话给对方。

    当那位小姐重新坐回柴经理身边的时候,她主动地向柴经理的身边靠了过去,而且借机握住了柴经理的手。柴经理有些火烧的感觉,随即抽手拿了回来,并藏在了身后。小姐倒也不甘心,两个人随即玩起了捉手的游戏,当然最后谁捉住了谁说不清,反正是两个人的手是握在一起了。

    小李子斜眼看到,脸上绷弛的肌肉开始松懈下来,露出了一丝笑容。

    没过几天,提娅向何薇告假七天,何薇奇怪地反问:“提娅,你休产假怎么的?还要七天?”

    提娅笑,说:“我休什么产假,我一个人哪有那自孕自育的能力。在这儿呆久了,有点累,我想歇歇。”

    何薇说:“别不是为了那个小海龟吧,小心点,那些人在国外呆久了,人很开化的,你别自投罗网,到时人家水陆两栖,你死路一条。”

    提娅说:“放心吧,我也是不见兔子不放鹰。”

    何薇说:“别老把自己当鹰,这年头兔子蹬死鹰的事儿也不少。情场的事儿没那么简单。”

    提娅去北戴河玩了,而且是同海龟一道。张小莉打电话给提娅说还钱的事儿,提娅的电话是一位男士接的,他说提娅现在海里游泳。

    张小莉傻傻地问:“哪的海?什刹海呀?”那男士告诉她是北戴河。张小莉还嬉皮笑脸地问人家是谁。

    那男士电话里淡淡一笑,说:“你不认识。”

    张小莉在外面疯跑了近二十天,竟神奇地还上了外借的九千块钱,而且从她近来越发时尚的衣饰看,她新近经济状况良好。

    “行啊你,傍大款了?”何薇拿到张小莉的还款时,问张小莉。

    张小莉说:“傍什么大款,有我老公在,我能傍谁?我现在多晚都得回家,要不这电话都给我打炸了。”

    “你这人做事儿没脑子,可千万悠着点,别玩大了。”何薇或多或少总是担心。她的担心也不是多余。最近治安风声比较紧,娱乐场所生意都不太景气,连美女们的生意都不是天天都有,依张小莉的个人条件,即使是每天拿二百块小费,在二十天里也只能拿四千块钱,何况要吃喝拉撒,养活她那个只吃饭不干活的老公。能如此快还完这九千块钱,其中猫腻不言自喻。

    见何薇数完钱,张小莉长舒一口气,说:“唉,欠人钱的日子真难过呀,我有时做梦都在捡钱,醒来一看空欢喜一场。这年头,还得多挣钱,有了钱就是人上人啊,说话也霸气,放屁都带响。还可以住五星级酒店,吃燕窝鲍鱼,喝xo,打高尔夫……”

    何薇诧异地说:“几日不见你长学问了!说说看。”

    “那天我跟一个客人去了香格里拉,知道不,五星级的……呵,瞧人家住的套房一晚上1680,呵,够一下岗工人拿四个月低保了。靠,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屋子大一点,冰箱里有些吃的喝的。嗯,有点不一样,就是那电视频道都比咱们家的多好几十个……”张小莉眉飞色舞,还想说,忽然觉得不妥,随即闭了口。何薇正斜眼盯着她,过了半晌她才半吞半咽自我解嘲地说:“……嗯,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像我这样半死不活的想坏不彻底,想好又不能的人最麻烦。”

    何薇说:“我看你现在是想钱想疯了,有点王二小放牛,不往好草赶!怪谁呀?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屁眼大丢了心,还养活个白吃饭的缩头王八。”

    张小莉说:“你可替我保密,有些事儿可不能让他知道,要不他不得扒我皮。其实他用不多少钱,就怕我挣得少。无债一身轻呀,这段时间快累死我了。”

    “不过你也别坏大发了,别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份儿上。最近,风声紧,你最好老实在这上班,不然你还会有事儿,是大事儿。”何薇把一块口香糖扔给张小莉,悻悻地说。

    张小莉接住口香糖剥开了放在嘴里,含糊地问:“啥大事儿?提娅不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吗?我看最危险的时候是最来钱的时候,你想大伙都怕让警察查了,都缩起来了,就我一个人胆大在外跑,那钱不全让我挣了。怎么,你也会算命了?”

    何薇冷冷一笑,说:“你的命都写在脸上呢。还用算,一看就知道半斤八两。”张小莉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半晌没言语。

    张小莉听话地在松梦园连续呆了几天,当然主要是为了捧何薇的场。而且还幸运地坐了柴经理的台。

    那天,柴经理、师老头和小李子又来了,尽管他们用小李子的话讲,不但抢前而且抓早,天还大亮着他们就来了。不过何薇只能遗憾地告之:提娅请假了。柴经理埋怨小李子做事草率,安排不周,也不知道事先电话询问一下。小李子似乎不太确信何薇的话,踮着脚抻着脖子把娱乐城的角角落落寻了个遍,唯独没进女厕。

    后来又问了几个服务员,回来后垂头丧气地对柴经理说:这四毛子真休假了,还真没在。有了上次的经验,柴经理也不再说什么,索性任由小李子折腾。那天巧,正好张小莉刚染了一个金黄铯的头发,加上细眉直鼻地坐在灯影里,清清爽爽的很是扎眼,被小李子一把给揪了出来。

    “柴经理,你看怎么样?又一个四毛子。”

    柴经理定神看看,说:“这什么四毛子,这不是张小莉吗?整个一中国制造。”

    张小莉嬉皮笑脸,说:“我是假冒伪劣,提娅才是正宗的四毛子。”

    师老头过来,一拍张小莉的肩,说:“张小莉,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漂亮了。这真应了那句话了,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好好陪陪我们柴经理。”

    张小莉到底是经历少心眼少,屁股刚一落座,就问师老头:“你们上次的那个老杨没来?”师老头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张小莉愣是没看出个火候来,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就上次给李雪梅买机票的那个?”

    柴经理正拿着摇控板在那点歌,闻听此言一震,随即问:“谁买机票?”

    张小莉傻傻地说:“啊,你不知道,就那回和他一起来的,做石材的,上回来还给李雪梅买了张机票送了瓶香水。说去香港澳门来着,结果李雪梅误了飞机,挨了一顿臭骂。呵呵。师哥,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儿你帮我联络联络,我有的是时间,呵呵……”

    “好家伙,老师同志,你竟然背着我来歌厅?噢,怪不得木樨地的这个工程你们非举荐用他们的石材呢。弄了半天你受了他们的好处了。说,来了几回,从实招来!”柴经理表面带笑,但实际上已经很认真。

    师老头那边紧张得汗都下来了。

    “说说看,他们来了几回?每次都有谁?”这回柴经理似乎有些不依不饶,还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李子看师老头的脸色难堪,就顺势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张小莉,张小莉如梦方醒,说道:“啊……啊,我好像是记不清了。”

    师老头一跺脚,唉了一声,冲张小莉说道:“张小莉呀,你这话还不如不说呢,你这分明是想让我在柴经理面前上吊呀。得,我老实坦白吧,两回,就两回,糊弄你我是孙子!”

    “你这家伙没事儿总想当孙子。”柴经理把摇控板往茶几上一放,悠然地用一支牙签挑起一块西瓜放到嘴里,慢慢地嚼。

    “李子,要不你把何薇叫来,看我到底来了几回。”师老头有些沉不住气了。

    柴经理一听乐了,说:“嗨,老师,你还真当真了,没事儿,没事儿。逗你玩呢,来就来呗,我随便开个玩笑。”随即拉过张小莉的手去跳舞。张小莉受宠若惊,当然她能感觉到师老头整个晚上的笑容都有些牵强,像皴裂的苦瓜。而且看张小莉的眼神中除了几分警觉还多了几分懊恼,仿佛一个偷嘴的孩子被大人捉了个正着。

    张小莉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她除了对钱有个感性认识,并不了解这官场、商场上的诸多秘而不宣的内幕。

    “我为一个死人忙得焦头烂额的,他们倒背着我和客户来寻欢作乐。哼……以后他们什么时候来,你告诉我一声,一会把你电话号留给我。”跳舞时,柴经理俯在张小莉耳边说。

    张小莉接此重任,多少有些诚惶诚恐,问了句:“这不成特务了吗,他们知道不杀了我,今天我说话都得罪人了,没看见老师头那眼神。”

    柴经理说:“什么特务不特务的!我是他们领导,他们就得受我监督。以后给我记着这事儿。”

    “四毛子到底请什么假,病了?”柴经理漫不经心地问张小莉。

    “她呀,泡个靓仔,去北戴河玩了,呵,是个海龟。长得倍儿帅,大众情人一个!”

    “是吗?你怎么知道她在北戴河?”

    “我打电话那男的接的,我还不知道。那时候提娅正在海里游泳呢。”张小莉这狗嘴一张,基本上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了。

    当然她再笨也明白柴经理问这些话的真实本意。“我让你醋坛子翻了。”张小莉在灯光的暗影里有些坏坏地笑。

    这是一条好多小姐们都想捞的大鱼,而且今天如果提娅在的话,张小莉充其量也只能望鱼兴叹。柴经理给提娅颇丰的小费是她耳闻目睹艳慕已久的。暗自庆幸之余,她竟然多少替提娅感觉惋惜。这个柴经理长得确实有些丑,嘴里那口牙让烟熏得都变了颜色,而且口腔鼻腔里经常会因为厚重的呼吸散出一股怪怪的味。可那包里的钱厚啊,这世上有烦人的还有烦钱的吗?管他呢……张小莉干脆随着靡靡音乐闭了眼,并在不知不觉地将自己的大胸向柴经理靠近了许多,她能敏感地觉察到柴经理身体某个部位一震,但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她推挡开了。

    临走时,张小莉除了拿到了柴经理的一张名片,她的手机号也被柴经理锁定在了手机电话簿上。小费仍然是双倍的。

    除了柴经理私下给的,师老头又单独给她发了一份,临把钱放到她手里时还不忘揶揄地说一句:“张小莉,怎么样,师哥我够意思吧?”

    “那是,那是。师哥真是讲究,爽!”张小莉连连称是。坐一台拿了如此多的小费,在张小莉的印象里毕竟算是破天荒。不过骨子里她倒希望提娅在外面多呆些时日,因为这个柴经理对她来讲的确是一位财神爷。

    那阵窃喜还没有散尽,她就被何薇叫到前台骂了个狗血喷头。师老头在结账时对何薇发牢马蚤,说:“薇子,你一没生意就打我电话,我就私下给客户打电话,我够捧场的了吧?基本上是一叫就到,而且从来不打折。够讲究的吧?”

    “敢情!师哥你绝对仗义,我谢您还来不及呢。要不,改天,妹子我亲自陪您唱歌!”何薇笑逐颜开。

    “这回恐怕不成喽。彻底曝光了!”师老头一声长叹。

    “怎么了?老伴下通缉令了?”何薇急忙问道。

    “让你们小姐给卖了,当柴经理面说我背着领导泡歌厅。”

    “谁这么缺德?师哥,没事儿,您说出来,我收拾她!”何薇有些怒火中烧,她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需要这些爷儿经常来捧场,而且这些关系是需要长期维系的,那可是真正不用烧香自己来的财神爷。

    师老头不想说,但又有些气不过,何薇则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看你们小姐谁离柴经理最近?”师老头问。

    “提娅?”何薇猜测道。

    师老头一扬瘦脖子,说:“人家四毛子多聪明啊,打死人家都不会说。”

    “那是?张——小——莉?”师老头没再言语,何薇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该大死的,还大愿的!师哥,您老可千万别生气,真是她我绝不轻饶她,柴经理那儿我帮您打个圆场。”

    “唉,没用了,当着柴经理的面我都承认了,说什么都晚了。反正以后呀,柴经理不来,我是绝对不能再来了,否则影响和领导的关系,这个你们不懂。”师老头手拿发票,灰黑的体恤裹着他的一身排骨,一脸的阶级斗争,甩甩地走了。

    “张小莉,你给我滚过来!”张小莉拿了小费,兴冲冲地刚从楼上下来。何薇就冲她大喊一声,声音之大惊得大厅的几个客人都朝她有些不满地看。

    “你他妈的是不是小时候得脑炎留下后遗症了?你到底对柴经理说什么了?”何薇随即将声音向下压了压。

    张小莉晃到吧台前,一脸的无辜相,“我没说什么,就问了一下上次给雪梅买机票的那个杨先生……”

    “你问人家姓杨的做什么?!你想傍大款是不是?!你见着男人就想往前凑是不是?!你没事儿废什么话?那柴经理是你亲爹呀?!你这一屁放得不打紧,你看我这多少年的老客人都让你给捅跑了。你以为就柴经理是阎王爷,他能下阎王殿几回?提娅不在他都不愿意来,我们平日里不还得指着小鬼儿活着吗?!我可告诉你张小莉,这局可让你搅了,你照着办吧!”何薇像机关枪一通猛烈开火。

    张小莉张着嘴在那儿成了哑炮,她始终没明白自己哪句话犯了歹。正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