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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敌是幽灵第7部分阅读

觉得,”关敬慢慢说道。“这些都不重要。如果你们关心那些画的价值可以以后再去查证。照我父亲所说,我也认为最要紧的,是让石彦停止徘徊彷徨,重生为人。”

    “天哪,要我去向他重述整个故事,我做不到。”恋文呻吟又叹息。“太悲苦了。”

    “你去吧,你最客观。”关敬对庄琪演说。

    “我客观?你是斗鸡眼吗?我去做发言人的话,我头一句话就要骂他。”

    “你骂他做啥?”

    “他一发现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就应该走得远远的,时间和新环境自然会慢慢抚平他的感情波动。不,他偏死守在那,早也看,晚也看,日也思,夜也想,自找折磨,自找苦吃,害得人家婚姻无端破裂,他照样什么也没得着,苦苦奔上黄泉,死脑筋到至今仍不知悔悟。这还不该骂?”

    她义愤填膺的嚷嚷,惹得另两个人又一阵好笑。

    “好,你说得好极了,你就依这样去给他一顿当头棒喝。”关敬说。

    “喝个头哦!我又看不见他,对着空气喊,累死了我,还骂得一点也不痛不快,不干。”

    是该要当面对石彦去说,说之以理不成,再动之以情,而既要当面……关敬和庄琪不约而同望向恋文。

    她却忽然忘了他们的存在般,独自陷入沉思。

    你和我一样傻……

    明明心之所爱,却拱手让人……

    “不对。”恋文喃喃。“不对。”

    画上是你吗?谁为你画的?

    就是那个和你很像的女人。

    “不,不对。”

    “恋文,你嘀咕些什么?”庄琪问,头由后座伸过来盯着她。

    “关敬,庄琪,屋里那个幽魂,我想他不是石彦。”

    “什么?”庄琪喊。

    “那么他会是谁?”关敬问。

    恋文望着车子前方暮色渐浓的天空。“石磊。他是为了胞弟,忍舍新婚不到一年的娇妻,离家而不知去向的石磊。”

    “啊!”庄琪说。

    “啊!”关敬说。

    他们都没想到。

    “何以见得他不是石彦,而是石磊?”关敬问。

    “玻璃窗上的彩绘裸男。他曾承认那是他,又说是个女人为他画的。照我们听到的故事,石彦和他嫂子实际上清白无染,在那个时代,以他们的叔嫂关系,他不可能脱得一丝不挂让她为他作画。”

    “另一个女人画的?”庄琪猜。

    “那画工之细与美,之扣人心弦,就连色彩里的浓厚感情,都和地下室找出来的画风相似。”关敬缓缓地说。“石磊有妻懂画,爱画,会画。石彦的生命十七岁即画上休止符,他短暂的一生怕也只收了他嫂子一个徒弟。”

    十七岁!

    “哦,不,又不对了。”恋文呻吟。

    “又怎么啦?”

    “我问过他几岁,他答十七。石彦死时正是十七,那是他记得的最后自己的年纪,他说那以后他就‘睡了好长好长一觉’。他也提过他大病了一场,病了很久,病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有一个解释是,他心中始终有愧、有罪恶感,忘记一切比较容易,也比较好过。”庄琪就是对石彦的懦弱和形同自虐行为而不满。

    “你们的分析都很有道理。”关敬将车转向通往恋文房子的道路。“现在,结论如何?‘他’是石彦,抑或石磊?”

    恋文抱住头。“别问我,我弄糊涂了。”

    “问我吧,关敬,我没见过他,我最客观。”

    “很幽默,庄琪,非常幽默。”

    但是他们谁也没笑。

    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恋文本能地停止画图,举首张望。

    但她知道只是关敬回来了,不是石彦,或石磊。

    只是关敬回来了。她咀嚼着这几个字,不禁感到好笑。

    不,她和关敬没有同居,但他住在这,睡在客房里。房子全部装修完工之前,他便住在这了,在客厅打地铺,理由是,恋文和“他”谈时,他要在场。

    自西贡回来那晚,他们三个人等了大半夜,“他”一迳无声无息,无踪无影。

    第二天,关敬陪着恋文上街选购卧房的家俱,及工作室所需的制图桌等等。当晚,恋文便在他和庄琪的帮忙下,正式迁入新居。

    房子那时尚未完全完工,迁居也迁得仓猝、草率,但恋文一生未曾感到如此安定愉快,那夜她睡得又香又甜又沉。

    她丝毫不知道“他”在黑暗中注视了她一夜。

    完工前,关敬睡在客厅,恋文未表异议。他每天很早就开工,一直做到很晚,没有理由要他来回西贡跑来跑去。

    完工后,他直截了当告诉她,他要住一阵子,直到“那件事”完全平息。

    恋文说了他在,“他”就不会出现,他却又有他的道理。

    “那好,我便住到他没法出现,非走不可。”

    她也丝毫未觉察,当关敬不在她身边时,“他”其实一直都在。“他”待在远远的角落,看着她,望着她。

    当她画着设计图,“他”凝视她的专注神情。是她,她画画的神情便是如此。她回来了,在“他”等候了这么久这么久之后,她终于回来了。然而,她却不记得“他”,也不认得“他”。

    但没有关系,  她回来了。  “他”可以继续等,等到她原谅“他”,重新认识“他”。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她搁下笔,起来走向厨房。“他”悄然隐退。

    “关敬。”

    关敬转过身来,露出笑容。

    “看到你工作室灯亮着,我想不要打扰你的好。”他丢了一个刚洗过的苹果给她。

    她接住,咬一口。

    “庄琪来了封信,说她考虑给一位沙漠酋长当宠妾。”

    “酋长?妾?”

    “你知道庄琪,总是疯言疯语的。”

    关敬拿起另一个苹果,转地球仪似的转着它。

    “唔,我今天和一位客户见面约谈,她不肯告诉我谁介绍她和我联络,但是她对于我针对个人的全方位设计理念很有兴趣,她有几位朋友也想和我谈谈。”

    “恭喜啦。”关敬举举苹果,咬一大口祝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你的公司便很快就会打出知名度了。”

    她瞅着他。“不是你?”

    “我?你要为我作个人全方位设计?不,不,不用,我心领了。我这副样子就够魅力无边了,要是我再俊上半分,帅上半分,全城女性恐怕要掀起争夺战了。”

    恋文扬起苹果要扔他,想起她吃过了,只笑着白他一眼。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唉,你见时变得和别的女人一样了?我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哩。有话明着说,不要出题教我猜嘛,又不是元宵节。”

    她认为今天那位金融界的女主管,是得了他的推介,不过她想他不会承认的。

    “你虽然行善不欲人知,义风可嘉,可是我还是要说我必须说的话。”

    关敬望住她。

    “已经快三个星期了,我想‘他’多半在我们找到画框里的签名时,便骤然明白了自己是谁,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不会再来了。”

    他整个表情静下来。

    “我懂了,这个谜题好猜,谜底只有三个字:逐客令。”

    “关敬——”

    “嘿,猜对要有奖的。”

    “你只猜对一半,你不是客。”

    “喝。我是什么?”

    “你认为呢?”

    他住在这的这些日子,甚至吻都没有吻她,试也没试过,连碰碰她也不曾。以前他还直冲冲的一股子热情,扰得她芳心乱跳,“同居”一屋内后。他反而成了个亲切、友善、客气的室友。

    而她不需要室友,尤其男性室友。

    他没有马上回答。

    “地下室快弄好了,”静默半晌后,他说。“然后我就搬走。”

    “地下室?你在地下室弄什么?”

    “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恋文张口结舌。“噢……关敬……”

    “我尽力在赶,地下室工程进行得比装修整个房子慢,因为它是地下室,空气和光线两项就需要较特殊麻烦的工作,特别是当你要它看起来、感觉起来,都不觉得是在地下室。”

    “我要它看起来……”

    他笑着,耸耸肩。“只是个说法。地下室空间相当大,不善加利用太可惜。”

    “你为什么没问我,也没跟我提呢?就像你做这个厨房,”她双手一挥。“我事前就告诉你,我负担不起全套欧洲式设备和装潢,但你还是做了。”

    他脸色僵凝起来。“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我不需要这种华而不实的浪费。还有起居间,”她刷地转身走出厨房,来到起居间。“这些隐藏式灯光,有必要吗?这是个家,不是酒吧。”

    关敬打量着她,似乎什么事不大对劲。

    “恋文,装这些灯之前,我和你讨论过,你很喜欢。它们并不贵,是个要结束营业的灯饰店的拍卖品,店主还另外给了特别折扣。”

    她不理他,裙子沙沙响地疾走向客厅。

    “你说了不铺地毯,却又在这摆上一块。”

    “恋文——”那块茶几底下,沙发之间的浅绿色地毯,是她要的。

    “还有其他的,我不要一一细数了。你东一点、西一点的,让我不知不觉接受你这位专业人士的意见,不断透支我的预算,然后你又偷偷为我介绍客户,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关敬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半晌,转身走开,进客房拿了他一个简单的手提袋,笔直地出了大门。

    直到前院的大门砰的一声,他的吉普车驶离了,恋文才大梦初醒的眨眨眼睛。

    上帝,她刚刚做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不是我。”她喃喃。

    这就和她来看房子那天,临要走了,看了玻璃彩绘一眼,以后的行为竟全不由自主一样。

    她刚才胡乱发作之前,看了什么?她狂乱地回想。

    没有哇,她和关敬谈得好好地……

    她跑到彩色玻璃窗边,仰头望。“他”不在。“他”不在画里面。

    最近她常去看,“他”都不在,消失了。所以她以为“他”走了,永远的走了。

    她是有点怅然若失,可是她是为他感到高兴的。

    “你在哪?你没走,对不对?”她向空中喊。“出来,你出来和我见面呀!”

    他一下子就来到她面前,令她吓得退后了几步。

    “你不该这么害怕看到我。”他一付好伤心的样子。

    “什么话?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该怕得跑得远远的。你怎么还在这?”

    “你生气了。你从不发脾气的。”

    “我想发就发,而不是在你的操控下乱发。你不可以用那种方式操纵我,太可怕了!”

    “我是在帮你。”

    “帮我?你使我像个泼妇似的把关敬赶走了,算什么帮我?”

    “你要他走,可是你不好意思明说。”

    “我才不要他走。我有说我要他走吗?一直都是你要我赶他走的。慢着,喂……”他走了。“回来!可恶!你给我回来!”

    他笑吟吟地再度现身。“气消了吗?”

    恋文揉着额角呻吟。

    “你不舒服吗?”

    她瞪着眼。“不教你吓死,也要教你给气死。”

    他不语,像做了错事等着挨罚的孩子。

    “这几个星期,你去哪了?”恋文想到他的遭遇——不管他是石彦或石磊——心又软了下来。

    “你说他是修房子的,不会住进来,但他还是住进来了。”

    “你在?你一直都在?为什么一次也没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呀,还以为你自己想通了。”

    “他无所不在,我如何出来?”

    恋文摇摇头。“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石彦,还是石磊?”

    他沉默了好久。

    “你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唉,拜托,别真的让我从头说一遍那个悲惨的故事。

    他望着她,眼色深沉。“而今的你,会选择哪一个?”

    什么?

    “关我什么事?”

    “我知道我是谁,也记起了许多事。可是你呢?你知道你要的是谁吗,小文?”

    他叫她的方式令她寒毛直竖。他温柔无比,又无比悲怆的音调,令她浑身打战。

    他没有恢复记忆。更糟的,他开始把她当成另一个女人了。

    “听着,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我……”

    “你听到的是别人要你相信的,那不是实情,小文。我等了这么久,不是等着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恋文愕然问,他消失了。同时,外面传来车子驶近的声音。

    “关敬。”她念道,旋即跑出去。

    她和他在院子相遇,他一把紧紧拥住她。

    “你还好吧,恋文?”他端详她苍白的脸。

    她点头又摇头。

    “‘他’回来了。”

    她点头,摇头。“‘他’根本没走,今晚还跑出来对我说了些吓人的话。‘他’把我当作那个他们兄弟都爱的女人了,而我还是不知道‘他’是石彦,还是石磊。”她一连串地、一口气没停地说。“我对你乱发脾气是他搞的鬼,他一开始就要我赶你走。他——”

    她的嘴突然被他的盖住,热切、渴望的吻缠绵又深长,大门不停地砰砰大声开关,碰撞着门框,他们皆不为所动。

    忽然。关敬抬起头,目光灼热地注视她。“我爱你,恋文。我爱过一次,失去过你一次,这一生上天又让我们相遇、相爱,我不会再失去你,也不会再做蠢事了。”

    “你说什么,关敬?”才涌上她脸颊的血液瞬间全部褪去。她瞪着他,退后一步。“你不是关敬。是你!你真附在关敬身上了!”

    “别怕,恋文。”关敬温柔地把她拉回来。“是我,不要怕。”

    转过头,他对着空中温和地说:“石彦,醒一醒,你睡太久了,你看清楚我是谁吧!”

    四下霎时间沉寂一片,似乎风也静止了。

    仿佛第一次看见他一般,恋文瞪着他。

    “你是谁?”

    “我是石磊,石彦的——”

    他没来得及说完,她呻吟一声,昏倒了。

    第十章

    恋文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躺在她的床上。晨光映在窗子上。

    她笑了,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个梦。她起身下床。多奇怪的梦,她竟梦见关敬自称是石磊,石彦的哥哥。

    不过那个热吻倒是满不错。由此可证明果然是梦,她发顿莫名其妙的脾气把他赶走了,他又跑回来,吻她,还对她说他爱她。

    唉,举凡梦皆是荒诞无稽,好事也只发生在梦里。

    “醒啦?”

    恋文从梳妆镜面前转身,梳子由手上掉到地上。

    “你害我担心了好一阵,还打电话叫医生来,结果他说你只是睡着了。幸好这医生是认识的朋友,不然可要被笑死了。”

    她睡着了。可不是吗?她放了心,捡起梳子。

    “对啊,我睡着了,作了个好奇怪的梦。”

    关敬笑着摇头。“厉害,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昏倒后,居然顺便睡着了。”

    “昏倒。”梳子又掉了。“我昏倒?”

    “正好倒在我身上。我急着抱你进来的时候,你的衬衫钩到……”

    “我昏倒?我为什么昏倒?”她开始往后退。“我这辈子就没昏倒过。”

    “恋文,昨夜我的话还没说……”他走向她。

    “昨晚你说……那不是梦。天哪!”她退到墙边,无路可退了。“那不是梦!”

    “恋文,我是……

    “竟然是真的!不是梦,竟然是真的!”

    “听我说……”

    “太可怕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我……”

    “不要再打断我啦!”他大叫。

    她吓一跳。“你才刚打断我。”她自卫道。

    他盯着她,双臂则钉在她身体两侧的墙上,将她困住。

    “恋文,我是说了我是石磊,但……”

    “救命!”

    她急中生智,身子一低,从他胳臂底下钻出来,没命地往外面奔逃。

    关敬在她跑到大门之前攫住她,再次将她困在他臂弯中。

    “恋文,听……”

    “救命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