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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20部分阅读

    的。”

    “呵呵,王通你这年纪和出身,倒是老朽想多了,你继续讲就是。”

    难道这树下的蚂蚁有什么段子,王通心中有点发懵,不过还是继续说道:

    “站队列队,齐步行进,无非就是让人习惯集体,懂得和身边同伴一同进退,到得战场之上,千万人如同一人,平日听教习之命,战场上听军将之命,最快的做出反应。”

    说到这里,谭纶突然间剧烈咳嗽起来,正在那边跪着记录的谭兵急忙站起,驾轻就熟的在边上端起一碗药,轻抚着谭纶的后背,拿着调羹喂了几口药,谭纶止住咳嗽,却被苦的编了嘴,推开之后笑着说道:

    “好在今后不用喝这苦东西,谭兵你去记吧!!”

    谭兵恭谨的应了声,转身后刚止住的眼泪却不住的流下来,跪在那里的谭剑也悲不自禁,王通抬头看过去,发现谭纶脸色反倒比刚才好了不少,血色泛起倒显得健康了些,这情景看的王通心里一抽,这状态他并不陌生。

    “天命已尽喽,老朽该是回光返照了吧!哭什么,几十年战阵。见到的死伤还少了吗,谭某死在床榻上,已然福缘深厚,我都不哭,你们哭什么!!”

    呵斥了几句,又平和的问道:

    “那这走路跑步又是为何呢?”

    “回谭大人的话,走路跑步是为了打熬身体,循序渐进,接下来之后还有各项动作,逐渐加强,在最后才是技击之术,练这些,也有为了培训学员们听教习的命令,到最后命令一下,毫无迟疑立刻执行。”

    “读书时候说某某宿慧,还以为是妄言,今日见你,却不得不信了。”

    听着谭纶虚弱的评价,王通又是流下汗来,这倒不是惊惧的冷汗,而是惭愧的汗颜,上面这些话,的确暗合兵法,可王通知道的途径,却是那一世的新人培训和拓展训练中教育到的,那时候做什么总要讲求个意义,分析个道理,尽管有用无用不说,可一定要说的头头是道才能赚到钱。

    没想到这些浅薄、司空见惯的东西却被兵部尚书谭纶这般称赞,王通实在是禁不住惭愧,谭纶却把话题转了开去,悠然说道:

    “李成梁、戚继光、俞大猷,都是当世名将,两在北,一在东南,俺答部渐呈颓势,倭寇也已不足为患,又要天下太平了……可不能只见这眼前太平,为政者当居安思危,边塞之外仍有虎狼,东海倭国险恶尚存……李成梁太执着财货享乐,戚、俞二人陷于朝局,几人作为止于此而……”

    谭纶越说越是虚弱,外面的谭将走进来刚要说话,却被他挥手止住,强自支撑着说道:

    “不说如今,大明二十年后又有何人,戚、俞身后无人,李成梁的几个孩子看着最多不过是莽夫,粤省陈璘仅仅操练水师……王通,你就是大明的名将种子,你那武馆,就是大明的武学,就是大明武事的兴旺之因!!”

    王通已经不再低头,他看着病榻上的兵部尚书谭纶,王通身体不受他控制,一直在颤抖。

    在那里记录的谭兵和谭剑,也都停下了笔,张大了嘴看着那边的王通,就这么一个壮健些的孩子,当得起这个?

    九十一

    “近臣,幸臣,终究要背上一世骂名。想要身后赞誉,青史书写,还是要去建功立业,开疆拓土……”

    在离开兵部尚书谭纶府上的时候,谭纶意识已经不清,最后这几句话是呢喃出来的。

    王通骑在马上,被冷风一吹,脑筋才清楚了一点,来到大明以来,如此操持国事的官员王通还是第一次看到。

    至于青史留名还是身后骂名,王通心里倒分得清楚轻重,不管什么名,都是身后事而已,活着的时候有荣华富贵,这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真正让他感觉到有点莫名的实际上是谭纶神智还清醒的时候,做出的一个托付,老人指着管家谭将,下面记录的谭兵谭剑说道:

    “这些儿郎跟着我时候不少,早就不知道家在什么地方,老朽一去,他们也没个去处。回乡务农未免可惜了他们身上的本事,就让他们跟着你吧,也去你那边做个帮闲。”

    当年谭纶在东南和北地以文官管武事,身边也都跟着亲兵家将,谭将等人就是一直跟着他到现在的残留。

    这的确让王通又是糊涂又是惶恐,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为了取悦万历皇帝,可经过这一闹,好像一下子高尚了许多。

    兵部尚书乃是国家重臣,他将家兵家将托付给自己,也不知道旁人会怎么看,想想身为忠心家丁,但却有监视谭纶责任的那两个人,王通又想想自己的身边,的确心里发凉,凛然不已。

    三月二十三这日的下午,万历皇帝又和昨日一样,带着一大包袱的零食来到了武馆,少年们对美食是没什么抵抗力的,短暂间歇的时候,几十名少年就围了过来,一边分食,一边听王通讲那些奇闻异事。

    不过经过昨晚那些事,王通也有点心思沉重,还是李虎头在间歇的时候小声说道:

    “王大哥,比昨天又多过来十个,几个人跑过来的时候,还和历韬那小子吵架了。活该!!”

    王通笑了笑没有接口,万历皇帝早晚要面对文武百官,要在那些人之中平衡相制,要分化拉拢,要是连现在这些脑筋简单的少年都搞不定,那也没必要做这个天子了。

    今日间跑步的时候,万历皇帝依旧被大部队甩下,要众人在终点线那边等待,不过今日众少年的低声埋怨和恶意却比前日少了太多,很多人笑嘻嘻的看着万历皇帝跑过来,那些甜食点心的拉拢效果出现了。

    这个下午的课程结束后,万历皇帝和往常一样都是落在了最后,不少少年都和万历皇帝打了声招呼。

    这种同伴们的亲近让小皇帝的兴致很高,等到人差不多走干净了,小皇帝扯住王通,颇有兴味的问道:

    “王通,你小时候真的看树下的蚂蚁吗?”

    王通心中纳闷,难道这的确是个典故,可话已经说了,改口肯定要招来这样那样的麻烦。他昨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预案,现在直接指着不远处自家的宅院说道:

    “陛下您看,小人家里种着一棵枣树,从前没事干竟然蹲在下面看蚂蚁,有趣的很。”

    看蚂蚁如何行动,这差不多是每个人童年都有的经历,但能不能从其中看出些道理,这就是人的觉悟和智慧了。

    王通这么一说,万历皇帝还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那枣树后才点点头,有些兴奋的说道:

    “王通,你知不知道谭纶在大明号称最为知兵的文臣,据说他对兵事的了解也是小时候看蚂蚁、蜘蛛的行动,想出来很多道理,没想到你和谭尚书居然差不多……”

    王通听到这话,心里禁不住说了声惭愧,连忙谦逊道:

    “小人怎么能和谭大人相比,当不起,当不起。”

    能看出来,小皇帝也没有把这个太当一回事,扯完这个,连忙招呼住走在前面的李虎头,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起来。

    ……

    在紫禁城慈圣太后李氏的那个小宅院旁边,有一座颇有规模的偏殿,太后接见皇帝和内官大都在自己的宅院之中,但要见外官,则都在那偏殿之中。

    很是素雅的大堂之上,伺候的宦官、宫女口鼻观心的站在两侧,李太后坐在正中。身前被一挂珠帘挡住。

    在珠帘的两边,冯保低头站在外侧,而更向外的地方摆着一套桌椅,身穿大红官袍的内阁首辅张居正侧身坐在那里。

    李太后手上拿这个折子,在张居正的手边也有一个,两个人都在低头看这个折子,过了会,李太后轻轻咳嗽了声,冯保立刻回身点头,转身扬声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侍立的宫女和宦官连忙躬身退下,等偏殿大堂中就剩下他们三人,李太后才开口问道:

    “冯保,王通那边你这里仔细查过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今儿上午,奴才把东厂和镇抚司的人都叫了过来,又把那王通的出身经历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纰漏,王通比寻常孩子的确聪明些,愿意学习识字,愿意学武强身,从小很少和同龄的孩子们玩乐,奴才这边也查出来点新东西。据王通所在的百户有人讲,他爹王力曾和同僚夸耀,自己的孩子连吃什么对身子好都知道。”

    听到冯保的禀报,珠帘之后的太后沉默了会,又开口问道:

    “这孩子对父亲是这几年孝敬的还是一直如此?”

    实际上这话许久前已经说过,但冯保自然不会嫌絮烦,当下又是躬身说道:

    “这个在镇抚司的呈报中有讲过,自从王通懂事一来,就表现的颇为纯孝,那王力整天在外面没口子的夸赞,锦衣亲军中多有听到。”

    说到这里。张居正放下手中的折子,沉吟了下出声说道:

    “臣从头想过,若真有什么打算预谋,断不至于巧合成这般,谭子理(谭纶)是先帝信用的臣子,又蒙当今圣上的大恩,要说有什么私心臣觉得不会,他昨晚所说的话,从前也和臣讲过,之所以让东厂和镇抚司的眼线直接呈下来,也有上密旨的意思,太后娘娘未免多虑了。”

    自朱元璋创立大明朝至今,臣子中敢说太后娘娘多虑的,恐怕只有这张居正一人了,他伸手捋了下颌下的浓密胡须,沉声说道:

    “虎威武馆上下规矩,学员们每日的操典,臣也询问过兵部和京营的行家,都是赞不绝口,说这一套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办法,很多人都要抄录一份好好研讨呢!”

    边上的冯保接口说道:

    “奴才也问过御马监的营官,他们说虎威武馆的操典,这办法更适合练将,而不是练兵,这些将门子等出去了若是不懈怠,那都是大明的武将种子,将来对国家肯定有大用的。”

    偏殿中又安静了半响,珠帘后的李太后幽幽说道:

    “本以为是个心性正的玩伴,后来看是个有心做事的勤勉人,没想到谭尚书又说这是我大明的名将种子……”

    说到这里,李太后笑了几声,能看到她摇头说道:

    “哀家从不信什么宿慧,也不信会突然有什么大才出现,可这王通的所作所为,却不由得哀家不信了。”

    冯保这等角色岂能听不出太后娘娘情绪变化,当下躬身笑着说道:

    “太后娘娘,有些人的确是神仙赐福。张阁老不就是吗?”

    说到这里,李太后轻笑出声,张居正也是湖广有名的少年天才,据说十三岁去参加乡试,就惊才绝艳,理应高中。但湖广巡抚顾辚不愿意让少年人过早成名心浮气躁,压了他一届,所以在十六岁才中举,此后一路顺利,二十三岁就做了进士。

    这在当时也是名噪一时的例子,张居正也被人称作“神童”,也难怪冯保会拿这个来取笑。

    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对这两位的取笑,张居正也只能微笑而过,欠身说道:

    “太后娘娘着紧皇上,母仪天下之心,令臣赞叹,不过那王通今年才十四岁,一切还早,尚有许多时间,察其言观其行,若真是人才再教导提拔不迟,不必急在这一时。”

    这是稳妥老成的办法,李太后连连点头。

    ……

    天色渐黑,鸣春楼却到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这家南城颇有名气的青楼灯火通明,不过却没有往日那么热闹。

    寻欢客门前围成一圈,鸣春楼的女人们面色不安的看着门口,那里站着三名穿着飞鱼服,手按在刀柄上的锦衣卫,当中一人个子不高,但嗓门颇大:

    “青楼赌坊,都是藏污纳垢之地,为保地方安宁,各处有序经营,今后锦衣卫第六千户第七百户将推行许可准入,请贵店东主尽快去张小旗处办理凭证,若无凭证营业,定当严惩不贷!!”

    孙大海本就没什么文化,这颇为工整的语句打了几个磕绊才说完,他说完之后,鸣春楼左近安静异常,突然间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边上说道:

    “我当是谁这么威风,原来是牛栏街的孙大小旗啊!!?”

    九十二

    小旗实在算不上个“大”字,当街被人这么喊出来,冷嘲热讽的意思是在明白的很,话一说出,围着此处的寻欢客之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方才喊话的时候,前面莺莺燕燕,周围众人旁观,孙大海心里颇为紧张,可被人这么一说,他的脸猛地涨红了。

    当即按着刀柄转身怒喝道:

    “谁!那个不长眼的混帐说的!!”

    “大爷我说的,孙大海你瞎了眼睛,敢跟老子乱喷!!”

    一个穿着文士袍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人平常人模样,倒是留了三绺胡须,颇有点教书先生的模样,大冷天的,手里还拿着个折扇,装着风雅。

    孙大海一看这人,神色顿时一滞,犹豫了下才弯腰说道:

    “杨百户,刚才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对不住了。”

    孙大海带着的那两名锦衣卫显然也是认得这杨百户的,也都连忙的低头行礼,孙大海前面说的激昂牛气,这时候却低声下气,前倨后恭的样子让周围的人渐渐放松下来,站在鸣春楼门前的那些女人不知道谁没有忍住,轻笑出声。

    这女子的笑声一起,满场的惊惧都散掉了,寻欢客和那些女人们都跟着笑起来,孙大海的脸涨的更红,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姜妈妈的地方,也是你这等人来捣乱的,每个人掌嘴十下,然后立刻滚!!”

    孙大海几人顿时愤怒抬头,瞪着这杨百户,那杨百户用那扇子敲击手心,冷冷的看着他们,这杨百户身后也有几个随从,都是跟了上来。

    犹豫了半天,孙大海等三人还是低头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闷头就走,那鸣春楼门前又是哄然大笑。

    那老鸨模样的中年女人笑着迎了下来,开口说道:

    “要不是杨老爷,那几位官爷凶神恶煞的模样,奴家还真以为这鸣春楼要被拆了呢!?”

    她这声音颇高,有意说给孙大海那几个还没走远的人听,杨百户跟着调笑了两句。寻欢客和姑娘们又是笑作一团,孙大海等人脚步更快。

    ……

    每天下午在武馆的训练并不怎么让王通疲惫,到晚上他还有足够的精神和下面的人谈事情。

    “咱们这个百户辖区之内的青楼和赌坊之中,每家都有有几个我们信用的人,他在店里赚多少,我们可以给他们再开一份工钱。”

    王通坐在堂屋正中,吕万才和张世强以及王四、李贵都在两旁细听,说完这之后,吕万才笑着迎合道:

    “每家交上钱来,然后拿一小份发下去,大人这个法子妙!”

    “每月的收入如何,咱们这边也没个确数,安插下去人之后,一切就能盯紧了。”

    李贵也出声附和,王通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

    “青楼、赌坊、茶馆这几处,都是牛鬼蛇神聚集的地方,市井之中的风吹草动,这几处都能最快知道,把这些地方掌握住了,咱们的消息就会灵通。聚义坊何金银这个案子,咱们吃了太大的亏,消息不灵便双眼一抹黑也是主要的原因。”

    把话说的明白,众人脸上的奉承阿谀之色消退,变成了由衷的佩服,王通又是肃声说道:

    “下面的弟兄们也辛苦,拿的银子也不多,去盘剥那些正常做生意的商家也不是什么长久的事情,偏偏这些赌坊青楼的,大把的银子赚着,却倚仗靠山势力一毛不拔,禁绝了断人财路的绝户举动咱们不能做也做不了,但收取好处,安插眼线却是对大家有好处的……”

    说话的时候,听到外面马三标颇大的嗓门惊道:

    “大海,你脸怎么了!?”

    “莫声张,进去说,进去说!”

    一向嗓门不小的孙大海突然间低声下气起来,门被推开,马三标提着个灯笼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双颊通红的孙大海。

    王通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大家看得明白,那通红就是被扇耳光之后的痕迹,屋里面的人都知道今晚孙大海去干什么,这可是计划中的第一家,没想到有这样的结果,吕万才和手下的两个班头对视了眼,却没有出声。

    顺天府的官吏和衙役大多是地头蛇出身,知道这鸣春楼背后站着的是谁。看到孙大海吃瘪,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大海,谁打的你!”

    王通说话的声音淡淡,可屋中几个人都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