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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40部分阅读

    秦馆的下人就这么挤在前面,把那些女孩挡在后面,跟着这方忠平来的一帮勋贵子弟,也知道这秦馆的后台是吏部尚书,得罪是得罪不起,却笑嘻嘻的堵住了所有出门的路。

    现在这大厅中,二十几个知客、茶壶的围成个圈子,把花容失色的十几个女孩子围在里面,外面则是那小侯爷叫骂推搡,更外圈则是这小侯爷的朋友们守住门口路口,然后就是这秦馆的客人在看热闹,对那些碰不着吃不着的美貌少女,看看她们受惊吓的样子也是个乐事。

    只要不是少女们出去,男的出去这些子弟不管,方才报信的那名管事跑出去了门,很快就找到了在附近当值的两个差役。

    顺天府安排人手都是就近分派,住在附近的就负责这一片,只要事主来找,必须第一时间到现场,要不然就扣发分红银子,所以差役们在得了报信后也积极的很,急忙的跟着赶了过来。

    可这秦馆什么场面,进来之后这两个差役吆喝两句之后,那方忠平就气呼呼的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顺天府的差人入行先学不是怎么当差,而是这京师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显然,这安平后府就属于万万不能得罪的,两个差人没了气势,方忠平自然气势大涨,上去几个耳光踹了几脚,打翻在地之后,那两人也不敢多说。爬起来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看到这秦馆居然还敢叫人,而且叫的还是顺天府的差人,我方忠平何等人物,你叫人来管怎么也得是东厂或者锦衣卫镇抚司,居然喊了顺天府的差役,这也太瞧不起人了,方忠平已经陷入了狂怒的状态。

    人一发火,拳脚也控制不住,当在他面前挨打也不还手的那个秦馆知客被房中打的口吐鲜血,身子软倒在地上,秦馆一楼的大厅一片低声惊呼,却更让这方忠平得意,缺口出来他就要伸手去拽那女孩。

    “停下,方公子,今日间怎么这么大脾气呀!”

    一声娇嗔在门口响起,那位宋姑娘笑着从两个勋贵子弟的中间挤了进来,方忠平一把抓住了面前女孩的胳膊,不顾对方的挣扎就向外拉扯,理会也不理会出来的宋姑娘,宋姑娘看到被打吐血的下人,听着那女孩的哭叫,脸上的笑容消失,声音提高了些说道:

    “方公子,您知道这秦馆背后是谁吧!”

    方忠平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这宋姑娘,粗声说道:

    “宋婵婵,你个教坊司出来的烂货,小爷现在把你扒光睡了,张瀚还能砍了小爷不成,别他妈的废话,滚开,小爷要带着这小娘走!”

    宋姑娘的神情瞬时就变了,渐渐现出凄厉来,方忠平的话恶毒诛心,但事情恐怕还就和他说的一般,吏部尚书不会为了个青楼女子和安平侯翻脸。

    秦馆大厅安静了下来,只有那被拉扯女子的哭叫和方忠平的笑骂,这时候,外面马蹄声响,有人扬声喊道:

    “宋妈妈,听说有人闹事?”

    ……

    一百六十四

    秦馆这大厅中正闹得不可开交,不少人没听到外面的这声吆喝,在二楼还有很多客人趴着窗棂津津有味的看。

    别处院子的老鸨都是低声下气,客人们揩油什么的也都无所谓,可这宋姑娘人年轻又长得漂亮,平日里笑脸迎人不假,却基本不碰客人。

    来秦馆颇有些打这个宋姑娘主意的,但因为这宋姑娘背后是吏部尚书张瀚,辣手的很,大家又都顾忌三分。

    现在看到这宋姑娘被这方忠平羞辱,不少客人居然觉得比看那“十八天女”的歌舞还要精彩。

    正门处也有两个堵住门的勋贵子弟,正抱着胳膊笑嘻嘻的看着大厅中的闹剧,心想要是这宋妈妈拦不住方忠平,那自己等下也去拖一个回家睡了。

    脑子中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有人拍拍他们肩膀,说了声“借过”,被拍到那人不耐烦的转过头,吼道:

    “借什么过,没看到……”

    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拳,整个人都被打的向里面跌去,另一个人看着同伴向前跌去。转过身来就要发怒,可脸色还没变过来,小腹就被人重重踹了一脚,直接做了个滚地葫芦,打着滚咕噜了进去。

    王通阴沉着脸大步走进了秦馆,身后跟着李文远和孙大海,本来正在振兴楼和东城的一名富商相谈,这富商在京师城外有一个铁匠铺子,除了打造农具器物之外,也私造些刀剑贩卖。

    结果有人拿着他家打造的刀剑行凶被抓了送到顺天府,京师周遭,买卖这等刀剑利器都要在官府报备的,这件事被追查起来,当事人恐怕要被判大罪,结果这富商却和顺天府捕快班头王四有些亲戚关系,直接找吕万才爬不答应,这才找上了王通。

    有顺天府通判吕万才的关系在,这个案子轻易就能抹平,那富商为了表示感谢,特意在振兴楼摆下酒席,王通对这个铁匠铺子很感兴趣,正想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出让,没想到还没开口,就有差役急忙的来报信。

    安平侯家的方忠平在那里闹事,自己不出面,不管是顺天府的差役还是自己手下的锦衣卫,恐怕都压不住。只好把自己的意思匆忙一说,骑马赶了过来。

    平安牌子的推行要靠强力,维护住也要靠强力,如果买了这牌子还不能护佑生意平安,那这牌子的政策就成了赤裸裸的搜刮,肯定会激起反弹,甚至会招来言官清流们的注意,自己可就走不成钢丝了。

    本来大厅中人声喧哗,女子哭叫,还有人起哄大笑,正是热闹的了不得,那两个人被打进来,倒在地上才发出惨叫,屋中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看向正门处。

    一个穿着对襟深蓝长衫的高大少年大步走了进来,当然,也只有距离近的才能看出来是个少年。

    秦馆这等地方做的就是熟客生意,熟客大都经历过不久前因为平安牌子引起的纠纷,大家也都认识这个横蛮霸道的少年王通。

    王通站在这灯火通明的大厅中环视了一圈,除了那些跟着方忠平来的权贵子弟还懵懂之外,其余的人都缩了缩。颇为的忐忑。

    “此间无事,各位请自便,莫要耽误了酒席玩乐。”

    王通一边淡然说道,一边随意的向两边抱抱拳,大厅中的大部分客人听了王通的言语,就好像是听到命令一样,各自缩了回去。

    “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来这边装什么大个的!!”

    向前走了一步,有个边上的勋贵子弟大吼一声,直接扑了上来,李文远向这边上踏了一步,正好拦在那勋贵子弟面前,没见他怎么动作,那勋贵子弟痛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看过去,李文远手中的绣春刀没有出鞘,但看他那个拿的姿势,却明显是当做短棍来用。

    这个被打倒,另一边扑过来的那勋贵子弟脚步还没停下,孙大海嘴里骂了一声,随手搬起个凳子砸了过去,孙大海街头打架那是惯家熟手,这凳子丢的准,一下子把人砸翻在地。

    大厅中那些勋贵子弟都有点傻眼,进来这三个人看打扮也不是什么贵家子,可行事却这般的横蛮,丝毫不在乎他们的身份,而且四周这安静的反应也透着诡异,众人都不敢出声了。

    那边的方忠平还扯着女孩的胳膊,不过动作也是停住。恶狠狠的盯着走来的王通,大声骂道:

    “哪里来的混账,不知道本公子是什么人吗?”

    王通大步走过去,嘴里冷冷的说道:

    “如何不知道,在石马巷的时候方公子不是报了好几次家门吗?”

    一提起石马巷,这方忠平的神色立刻变了,看着王通打量了几眼,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大声的喊道:

    “本公子认得你,你就是领着陈思宝那……”

    说话间王通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反手一个耳光狠狠的抽了下去,与其说是抽下,倒不如说是扬起手臂砸下,“啪”的一声脆响,整个人已经被打翻在地上,他抓着那女孩慌张甩开他向后跑去。

    这方仲平被打倒在地,挣扎几下才爬起来,王通抓住他的发髻,用力向着地面掼去,好在这秦馆的大厅都用木板铺地,可这一撞,依旧是脑门青紫。

    “嘭嘭”几声,被动的磕头之后。那方忠平嘴角流血,发髻散乱,满脸都是青肿,看着王通的神情中已经充满了恐惧。

    嘴唇颤抖着不知道想要说什么,王通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抓着他头上的发髻又把这方忠平拽了起来,向着正门处走了几步,指着进门那横梁挂着的平安牌子说道:

    “方公子,可见到那牌子了?”

    说话间抓着方忠平头顶的手一用力,这安平侯的三公子的确被打怕了,看着那牌子连连说道:

    “看到了……”

    “牌子上写的是平安二字。凡是有这个牌子的店家,顺天府的差役和锦衣卫的兄弟们,就要保这家店的平安,不能让人在这边闹事破坏,可明白了吗?”

    王通一边拽着这方忠平的头发向前走,一边冷声的说道,方忠平抱着脑袋,踉踉跄跄的跟着向前走,嘴里没口子的答应。

    到了门外,王通松开了手,那方忠平后退两步,指着王通怒喝道:

    “不过是个锦衣卫的番子,居然就敢这么对本公子,等我爹一个条子递到刘守有那边……”

    话音未落,又是惨叫一声,被王通一脚从台阶上踹了下去,王通盯着他冷笑着说道:

    “来这边玩,没人理你,再闹一次,再多扯一句,就让你知道刚才挨的是最轻的。”

    方忠平从下面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敢说一句话了,越是京师的权贵越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自己报了几次安平侯的名号,对方下手却越来越重,而且还毫不忌讳的当面折辱,想想石马巷打完之后,自己被禁足的种种事情,酒意全无的方忠平也是心惊胆战。

    里面那些跟着方忠平一起来的勋贵子弟们也知道撞上了铁板,现在大厅里面的笑话成了他们,一楼二楼很多人顺着窗户和屏风的缝隙在偷偷的看,看着这些方才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公子哥这般吃瘪,也让人感觉有趣。

    王通再走进的时候,看着呆在那里不知所措的贵家子们,冷声说道:

    “留下花费和打坏东西的赔偿,要玩的继续玩,要走的快点走!!”

    事情到了这般。谁还敢继续留下,那一干子弟手忙脚乱的掏出银钱,扶起被打倒的同伴匆匆忙忙的向外走去。

    闹事的人离开,可秦馆大厅依旧是安静,王通站在那边,不管是秦馆的女人还是客人,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甚至大声喘气。

    这个高大的少年实在是太过肃杀霸道,尽管是来平事的,可看着就像是闹事的一般。

    还是那宋姑娘的反应快些,一边派人把被打伤的那仆人扶起找郎中诊治,一边安排秦馆的下人们收拾乱成一团的大厅。

    不少人的眼光从王通身上又看到正门处挂着的那牌子,都有敬畏的神色,不出两天,今晚王通的所作所为和这平安牌子的效力就要传遍京师了。

    王通在振兴楼还有事情要谈,自然不愿意在这边耽搁,他远远的和那宋姑娘抱了抱拳,扭头就要离开。

    “王大人稍等!”

    刚转身,却听见那宋姑娘出声招呼,转过身,那宋姑娘小跑到了跟前,凑近了些,王通刚要皱起眉头闪躲,就听到这宋姑娘低声说道:

    “王大人,张阁老的父亲九月二十六那天死了。”

    说完这句,扭头又去招呼客人,王通有些糊涂的走出了门,张居正的父亲死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宋姑娘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郑重,很有点报偿自己相助的意思。

    骑马踏上回程,走在半路,王通在马上突然大叫了一声,倒是吓了孙大海和李文远一跳。

    大事了……

    一百六十五

    父母去世,子女当守孝道在家居丧。在任官员则有“丁忧”的规矩,要在家呆满二十七个月才能复职,称为起复。

    不管什么职位都不可能空缺两年,一有空缺必然要换人顶上,天下事什么都能让,这官位却不能让,坐上去就不想下来,除了极为特殊的情况,起复的官员很难官复原职,往往要调任其他的地方。

    其他官职还好说,可内阁首辅乃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差事,奏答票拟,名为首辅,实则为宰相,是协助天子管理大明的第一文臣,这个位置要是空出来会怎么办?

    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国也不可一日无首辅,张居正若是丁忧,这个位置必然要有人顶替,一朝天子一朝臣。首辅不同,一切也都不同。

    先不说那清丈土地和准备认真推行的一条鞭法,张居正身边的人又会如何呢?

    张居正自万历登基之后便是首辅,群臣百官大都是张居正任命安插,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他的亲信党徒,新任首辅会不会容下这些人,会不会要挪出一批位子给自己的党徒呢?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在嘉靖末、隆庆初的时候,不过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当时的首辅高拱一直在压制他。

    正是因为和张居正的联合结盟,才有了今天掌司礼监、御用监的大权,成为内廷第一人的身份。

    若没有张居正这个同盟,宫内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发难,冯保还能否和现在一般稳如泰山呢?

    或者没有张居正,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不倒,但势力却因为没有外朝的支持而衰弱,宫内另外的强势者窜起,局势又有什么变化。

    宫内现在排名第二位的太监是张诚,若是冯保倒台或者削弱,张诚得势的可能最大,那和张诚一系关系密切的王通当然会得益良多。

    眼下的朝政是张居正和冯保二人把持内外,万历皇帝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如果这两人都被削弱或者离开,逐渐成长起来的小皇帝必然会获得更大的权威,万历皇帝的威信上涨,那么作为天子近臣的自己,肯定会好处多多。

    小皇帝可是说要给自己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或者指挥同知做的,被大佬们压了下来。如果张居正丁忧离开,冯保权势削弱,自己这百户的位置会不会高一些呢?

    自从醒悟过来这个消息的重要性,王通就一直在琢磨会带来什么,但思来想去,好像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王通并没有飘飘然,他知道自己考虑的肯定不全面,因为政治这东西,自己不过是刚刚接触而已,其中复杂和诡谲,远不是自己的阅历和见识所能准确判断的。

    ……

    振兴楼的酒席还没有散,王通中途离席是很失礼的行为,但他什么身份,那富商自然不敢走,只能等他回来。

    回到酒桌上,看到王通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那富商倒也干脆利索,喝了一杯酒,就开口说道:

    “这铺子铁匠的工钱,铁料、木炭煤炭,还有那套家什。在下置办起来一共花了三百两银子,大人这次帮忙平了这个事情,在下没什么可谢的,就便宜些卖给大人了,铁匠铺里还有两个和在下沾着些亲戚的管事,大人就给个五十两做个遣散的银子,这就算买卖成了。”

    王通楞了楞,却转头对边上陪酒的王四说道:

    “王班头,这次酒席之后,大家也算术士,要是今后还有打交道的机会,可要多帮忙,要是有什么为难处,过来找我就是!”

    别看王通如今的身份依旧是百户,可在这个富商和王四的眼中,那已经是天上了,听到他许出这个愿来,王四慌忙给那富商用个眼色,那富商也激动的满脸通红,起来接着敬酒之名连干了三杯。

    “你那铺子有四个铁炉 ,六个熟手的匠人,还有二十几个青壮劳力,通州附近庄子的农具三成都是你来买卖,私下的那些生意就不说了,这一年下来,百五十两的进项是起码的,做好了更多也有,就这么撒手,你舍得吗?”

    王通明白这个铁匠铺的价值。平息案件之前也委托人打听了一下,这个铁匠铺连人带着工具,卖八百两也卖得出去,这富商只要了五十两,实际上等于白送,虽说案子平了,但这桩大礼的价值也未免太重了些,所以有此一问。

    那富商酒量不错,但刚才连续三杯也是喝的急了,酒意重了些,红着脸笑道:

    “王大人,小人当时做这个营生也是琢磨着多赚些,这次犯了案子,婆娘孩子哭哭啼啼,自己心惊肉跳的,这才明白,自己连个功名官身都没有,胆子却太大,以后啊,自己也要掂量自己,有什么本事就赚什么钱,不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