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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256部分阅读

上也有个伯爵的爵位,又是总兵大将,王通自然不会让他真拜下去,连忙搀扶,双方按照官场规矩客套一番,一同走进了府中。

    到了宴会的正厅坐定,王通随意打量了下,发现此处倒和一路上走来不同,有些像武将的居所了。

    墙上挂着弓,一旁多宝格上都是各色兵器,在角落处还有一套虎威板甲立在那边,能看到茶几上也摆着一把倭刀。

    “李大人真是武将本色啊!”

    王通感叹了句,不过话说出来却觉得有些不妥,大明规矩,称赞武人勇猛是可以的,但说“武将本色”却有些侮辱的意思,好像是粗鲁一类的形容。

    李如松神色却没什么异常,在那里嘿嘿笑着说道:

    “下官老子是个生员出身,在家的时候总好穿着个酸子的青衫,拿本书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看,看着就是烦,咱们家富贵是拿着刀枪,拎着脑袋拼出来的,读书有个鸟用,能认得字不就是了,还有马家那个马林,刚去辽镇的时候,下官一见到吓了一跳,心想这是朝廷派来的巡抚还是监军道,老马家居然出文臣了,后来知道是做副将的,真是可笑,要不是他老子在大同杀鞑子赚的军功,他那有今天,居然这个德性。”

    这番话很对王通的胃口,王通脸上渐渐有了笑意,李如松说了第一句后顿了顿,看到王通脸上的表情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按照王通的了解,李如松这个人倒是一个纯粹的武将,尽管锦衣卫和三江商行没有用太多褒义词描述,不过王通却能看出来,李如松有将门、准确的说是大明武人中极少见的那种性格,那就是喜欢战斗,喜欢厮杀。

    或许李如松是李家的长子,从启蒙到成丨人这个阶段都是跟随着父亲东征西讨,而且从胜利走向胜利,让他喜欢武力,喜欢战斗,喜欢杀戮。

    要不然一个宣府总兵,经常领着轻骑去草原上打草谷,洗掠小部落,然后从不带首级回来,到底是图的什么,有传说打满套儿的时候,李如松可能也参加了,但这个消息印证不了,只是传说。

    不过李如松喜好战斗和杀戮,看不惯那些故作斯文的武将,却和现在这些话无关,李如松能到如今这个位置,父荫是一块,自家在官场上也是有本事的,双方也就是打过几次交道,怎么就能在当面看不惯自家老子了。

    这里面必然有别的意思,王通系统和李家将门的矛盾,天下人都知道,但李家将门的是辽镇,李如松现在已经独立出来,这就要划出界限和王通示好。

    以这个时代大家族高门的作风,李如松今日的宴请和方才的做派,或许是李成梁的授意也未必,毕竟李成梁已经老了,王通正年轻,而且王通权倾朝野,更关键的是,万历皇帝也很年轻,李家想要继续荣华富贵,总不能在一棵树上不动。

    王通脑中百转,李如松说完,王通就笑着接口说道:

    “咱们武将的命根就是刀把子,那些文臣的命根是笔杆子,还是要不忘本的好啊!”

    听到王通的话语,李如松在那里一愣,随即大笑了出来,举起酒杯说道:

    “侯爷说的好,不能忘本,来,下官敬侯爷三杯!”

    王通的这句话也是摆明了个态度,虽然没有明确,但善意是有的,李如松自然高兴,几杯酒下肚,双方的话就多了起来。

    “侯爷真是大方,下官这边才给满套儿派了几百人,大人这边就给了两千两金沙,有许了两成的份子,这可比佃地赚的多啊!”

    “不是本侯的大方,是三江商行的大方。”

    “省得,省得,下官说错了。”

    “今后归化商团在东蒙古这边的活动,还要请李大人多多照应。”

    “侯爷那里话,下官也不是没好处分润,自家事自然要用心去,请侯爷尽管放心。”

    双方客套几句,就已经将大方针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双方手下细谈了,也是王通来时没想到李如松会有这般的善意,却让事情容易了很多,酒过三巡,屋中伺候人都被打发出去,王通笑着问道:

    “如今辽镇征伐女真,李大人对这个怎么看?”

    九百五十三

    王通和李如松的关系已经比开席的时候拉近了不少,听到王通问起辽镇和女真,李如松悠然喝了杯酒,笑着反问道:

    “不知道侯爷想听官样文章还是真相?”

    倒也不是李如松轻浮,一来酒席上说话可以随便些,二来王通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问询未必是他自己起意,如果代表天子询问,那肯定要按照奏报和邸报上的来说,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但这个真相就不同,李如松身为辽镇总兵李成梁的长子,自然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

    “自然是真相了。”

    王通也是笑着说道,看李如松的言谈做派,他对辽镇真的不怎么在意,李如松拿起筷子夹了点菜,用酒送下,这也是给自己个思考沉吟的时间。

    “侯爷既然这般问了,下官也就实话实说,肯定是假打。”

    李成梁果然实话实说,王通虽然大概能判断出这个情况,可听李成梁这么说,还是禁不住一愣。

    “李平胡、秦得倚、孙守廉、加上我爹那几个亲儿子、干儿子的,都知道一件事,外面的鞑虏贼寇玩玩不可歼灭,要慢慢打,一次胜仗百余个脑袋,就足够升官发财,没必要把别人赶绝了。”

    看这个模样,也不知道这李如松是醉了或是怎地,反正言语不甚清楚,但话却滔滔不绝。

    “鞑子和鞑子不一样,东边的和西边的不一样,宣府北边这些,整日里骑马放牧的,在辽镇边墙外的那些则是和辽镇内没什么区别,一个个寨子,一个个庄子,种地养猪,秋冬渔猎,无非辽镇内是汉人,辽镇外是外族人……这样的鞑虏,大军出动,想要剿灭有什么难的,又不是草原上,逼急了骑马就跑,在这里,盯着寨子、村子的打,总有他们没地方跑的时候……”

    方才这些话也就是个铺垫,但王通却聚精会神起来,李如松这些话让王通反应过来一件事,女真人不是游牧民族,他们是定居的,通过农耕、渔猎和贸易养活自己,这就和草原上的蒙古部落有很大的不同。

    定居就代表着他们更有组织性,农耕代表他们可以取得稳定的物资供应,而且比草原上的蒙古各部得到的更多,而渔猎这种协作性很强的半军事化行动,则让他们的男丁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训练,贸易则是让他们和外界交通消息,并不落后。

    这样的一个外族,短时期看比不了草原上那些大部落,要臣服于草原上的霸权之下,但长时间看,他们却更可怕。

    “……女真人也能骑马,平时训练的勤谨,打的时候不要命敢冲,所以辽镇不少人手底下都有女真出身的家丁下人,养的女真娘们和奴仆也是不少,有的人身份不低,有的人早就成了主家的心腹,这关系盘根错节的,大家都是认识,李平胡那边在辽镇边墙呆的又久,手底下女真人也多,打什么打,还不是虚应故事……”

    这个在王通的预料之中,边贸这么多年,彼此人员也有往来,关系肯定盘根错节,不会真刀真枪的动手。

    王通通过各方面的压力让辽镇去征伐剿灭女真各部,知道不会有什么效率,但这样做最起码会让双方多多少少有些矛盾,真真假假都会有厮杀,这样总比坐视对方膨胀的好。

    不过现在王通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女真人在辽镇当兵,还在辽镇军界的核心,他们也知道大明的军事编制,军事技术,也就是说,女真现在并不是什么部族马蚤乱,他的军事力量也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对辽镇官军了如指掌。

    “女真人手中的兵器是自己打造,还是去辽镇买?”

    “他们自己打造,他们自己能打铁,很早就在辽镇那边学了造盔甲和兵器的本事,而且这些鞑子做事实在,可从不偷工减料。”

    连武器都可以自给自足,看到王通神色慎重,李如松笑着说道:

    “侯爷是不是嫌辽镇那边应付,他们也是习惯了,害怕把外面的贼人剿干净之后,就没了自家的立足本钱,下官也写信催促催促,旦夕可凭的小贼,何必担心。”

    “女真那边能有多少人?”

    王通这个问题让李如松琢磨了下,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

    “几十万人吧,也有人说是上百万,不过这个说不准,侯爷不知道的,辽镇北边东边那些鞑子,有的是蒙古人,有的谁知道是什么族的,只要是在那边住着的,一概都被叫做女真人。”

    该问的都已经问到,这本是一次闲谈饮宴,说多了就是不妥,王通也停住了这个话题,两人说起了别的。

    酒席快要散去的时候,李如松明显是迟疑了下,离席深深作揖,诚恳的开口说道:

    “好叫侯爷知道,下官的父亲虽然这几年不思进取,有些骄惰,下官的那些兄弟同僚,也都是耽于富贵,不过他们也都是大明的忠臣,不敢有丝毫的二心,他们能有今日的地位,也都是因为他们不顾性命,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这些年家父年纪大了,处事有点糊涂,又觉得侯爷这边抢了辽镇的风头,做了点荒唐糊涂事……”

    说到这里,李如松顿了顿,双膝跪地,开口又是说道:

    “家父年纪大了,也未必会在辽镇总兵的位置上呆很多,下官的几个兄弟也都只是守成的角色,家中的错事,下官愿意一力承担,下官原意为侯爷鞍前马后,还请侯爷宽宏大量,不计较那些错事。”

    “本官不记得有什么事情?”

    王通笑着反问了一句,跪在那里的李如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是大礼拜了下去,诚恳的开口说道:

    “侯爷宽宏,下官在此拜谢了!”

    王通点点头,自从王通北征归化之后,辽镇明的暗的做了很多小动作,孙守廉那件事双方更是直接碰了下,虽说李家将门现在也是势力滔天,把持着两个边镇,徒众势力也是了得,煊赫异常,但比起现下的王通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而且相对于他们在边镇,王通却是中枢重臣,还是万历皇帝的心腹嫡系。

    更不要说,王通和宫中那些大太监的关系,据说郑皇后一系对王通也是亲善,这等势力,那真是歪歪嘴,李家就可能遭受大难。

    原本李家要治孙守廉的罪,到最后却让孙守廉拿了一个副将,反倒是自家割肉出去,这次王通去往宁夏,寻常人或许不知道内情,但李如松这等身份地位自然该知道的都能知道,王通这举重若轻的让哱家去官离乡,平定乱局,却让李如松有些胆寒了。

    哱家也是宁夏本地大豪,手底下近三千的私兵,居然让王通不到半月,轻描淡写的处置了,哱家不如李家,可哱家也算是一个缩小的李家,王通有这样的手段对付真是了得,哱家被宽宏对待,那是没有旧怨,可李家不同,李如松自然心中打鼓。

    今日喝酒的气氛不错,原本以为有能却年轻气盛的王通却是个很和气,而且很看重利益的人,王通问起女真之事,却又让李如松心里打了个突,索性趁着酒意,将这话摊开来谈。

    “若是本官不答应,你就会说自己酒后失态吧!”

    王通笑着反问了一句,李如松也是哈哈大笑,席间的气氛又是好了很多,接下来就是纯粹的闲谈了。

    席间说起大同边镇,却有笑谈,如今大同镇那边太平无比,各个要塞堡子的军将兵卒都是闲的发慌,索性是做起生意来,距离关卡近的,或者是让兵卒们做劳力挑夫,或者就近贩卖,做个倒手的生意,有些大胆的人,直接自己组织商队在草原上跑起买卖来。

    这些人过得倒还好,可也有那世代将门子,想要建功立业的,这个就郁闷了,如今大同太平有如内陆,那里有什么仗打。

    却也有人想出了法子,比如说加入商队的护卫之中,在战斗中砍下的首级什么的作为军功战绩报上去,尽管这个有冒功的嫌疑,可总比砍杀自家人好。

    大同总兵马栋对这样的军功一概都是准了,要不然他恐怕就是大明九边中最太平无事的人了,长远来说,这可没有什么好处,而且这些大同镇有心建功立业的武人们出去,也是归化城生意护卫的重要力量。

    在攻打满套儿金矿中,有一名大同游击斩首颇多,结果将这些首级弄回了大同,马栋直接给定了军功,现在这位游击马上就要升任参将了,监军太监、大同巡抚一直到宣大巡抚,大家都是大行方便。

    这参将叫麻贵什么的,大家却是记不清,李如松说起这个只是笑,也是心中感慨,也就是五年前,军功首级还是值钱的很,到了现在,居然成了这等境况,要是一直这么太平下去,这天底下岂不是没必要有武人了……酒宴尽欢而散。

    ……

    万历十五年三月,春暖花开,王通回到了家中。

    ——

    九百五十四

    自从王力去世后,王通对家这个概念一直很模糊,他的府邸一直是当作官署来用,卧房睡觉,其余的地方都是办公谈事之处。

    即便是和韩霞等三女成亲,又收了翟秀儿和卢若梅,也是如此的感觉,他每日里都是在忙碌公事,即便是在夫妻同床的时候,谈论也都和家事关系不多。

    不过这次出去回来却不一样了,王通在路上的时候经常想自己的儿子王夏,回到家中更是迫不及待的过去看看。

    怎么也说也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看到一个皮肤都皱巴巴的婴儿现在变得可爱无比,王通真是心花怒放,但王通一直在外,小孩子对他没有一点的记忆,见到王通来抱,吓得直往韩霞怀里缩,哇哇大哭。

    场面尽管有些尴尬,可王通还是欢喜无限,一家子也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为人父母也是人生一个阶段,感觉完全不同了。

    一直是很刚强的韩霞却埋怨了王通几句,开始声音颇为平静:

    “夏儿还小,老爷就去外面那凶险地方,妾身在家里担惊受怕的,就怕老爷在外面……夏儿和妾身……”

    说着说着却哽咽起来,抹着眼泪说不出话,周围几个女人眼圈也都红了,王通环视一周,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笑着宽慰说道:

    “你家夫君有富贵命,怎么可能在外面遇到事,放宽心,放宽心,你看看,孩子又是哭了,快给我抱抱。”

    王夏被王通再次抱起,但情况和上一次没什么区别,稍微挣扎之后,又是哇哇哭叫,王通又是舍不得,又是没办法,这等尴尬模样倒是让女眷们都笑了,张红英在边上说道:

    “这孩子中气足,别家孩子哭一会就睡了,他哭的时候声音响亮,而且不累,就算不哭了还在那里乱动乱瞧,今后也要跟老爷一样,是个大将军的命呢!”

    父子两代富贵,这个话可是善祝,屋子中气氛又是好起来,王通将孩子递还给韩霞,笑着说道:

    “今后应该不用整天在外跑了,朝廷那么多官,总不能让我忙碌。”

    王通在家休息了五天,京师官场都是感叹,若是旁人离开京师这么久,回来怎么敢休息,还不尽快的在皇帝面前露个脸,离开御前太久,这个圣眷生疏可是太要命了,也就是这位定北侯敢在家里休息五天。

    而且外人还不会怀疑出了什么事情,就是因为王大人要休息,仅此而已,实际上第三天,杨思尘就过来了。

    王通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陈述,加上自己的分析判断,由杨思尘整理综合,做成一份厚厚的奏疏,在第五天送到了宫中去。

    不过这个奏疏并不是走通政司,是用密奏的方式直接交到了张诚手中,由他转呈万历皇帝。

    三月十一上朝之后,王通被留下单独召对,内阁和六部的一干大佬对视摇头,眼下的朝局,王通一家独大啊!

    “陛下,臣自大同西行,一路上所见边军,或者像是乞丐无赖,或者像是盗贼土匪,各军中唯一能看的也就是军将们的私兵家丁,但这些家兵到底是军将们的属下还是朝廷的兵丁,怕是不好说。”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家丁听他将主不听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