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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271部分阅读

“允许他们投降,各军开始搜索残敌!”

    王通的这句话等于是宣告战争的胜利,过来禀报的人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传令了。

    方才冲杀的明军骑兵开始向外抽身,他们倚仗机动的优势,将少部分逃出包围圈的敌人或者杀死,或者驱赶回包围圈,细致的工作交给步卒们去完成。

    丢掉武器跪在战场上的人越来越多,虎威军携带的绳索却是足够,开始将人搜身之后捆绑起来,一个个的带出战场。

    但还是有人在战斗,近百名建州军的披甲兵丁环卫着一名神采高大,身穿明黄铯棉甲大汉,正在战场上左冲右突,让人惊讶的是,这些人不是骑兵,而是在正面步卒队列之中,大家知道他会是谁,包围的人层层叠叠。

    这些建州甲兵的确是骁勇,不过在火铳面前,结果也就是一个个的倒下,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争先恐后的用身体遮蔽在那个大汉的身前。

    不到百人的队伍很快就消耗干净,那个大汉身上也被火铳射中,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虎威军士官用斧枪砸断了双腿。

    这个已经身受重伤的地方大将很快就被已经投降的俘虏辨认了出来,几名军将兴奋的跑向帅旗那边。

    “大帅,贼酋奴尔哈赤已被擒获!”

    一千零八

    建州女真的大头领,英明汗奴尔哈赤被擒获,有人大喊起来,一人出声,人人欢呼呐喊,战场上的建州军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有跪在地上等待投降的建州兵卒突然间痛哭失声,有的人拿着兵器奔跑厮杀,听到同伴哭声嚎叫,也是突然泄了一口气,跪在了地上。

    “大帅虎威,大帅虎威!”

    不知道谁先喊出这一声,战场上人人都是跟着呐喊,兵卒们都是在扯着嗓子吼,自大军入辽镇,连战连捷,次次都是辉煌大胜,不光是克复失地,到最后还是灭掉敌国,擒获贼人的首领,自大明立国以来,何曾有这样的大胜。

    士卒们激动万分,大同和蓟镇的军将都是面露喜色,宣府和辽镇的军将本就是同源,此刻聚在一起,神色复杂的看着帅旗那边。

    “这等功业,李善长、徐达也就是如此了吧!”

    “开国时开疆拓土,灭国杀贼,都未必能有这般,现如今他已经是定北侯,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有什么位置给他。”

    几个人声音不高,脸上神色复杂。

    王通的亲卫急忙去战场上将没有太过破损的橹车弄出一块平板,将谭将从马上卸下放了上去。

    谭大虎、谭二虎、谭兵、谭剑都在战场上,当年王通亲卫最初的那一批也就只有沙东宁回返,沙东宁一边指挥手下安置,一边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流,不停的用手擦拭,谭将算是他半个师傅,传授到沙场上的刀术技巧。

    在王通的吩咐下,奴尔哈赤被带到了王通这边来,奴尔哈赤也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兵卒们虽然不情愿,可还是弄了个担架抬了过来。

    奴尔哈赤身材高大,容貌威猛,一见面就能让人感觉此人不凡,不过此时脸色惨白中带着点黑气,也是不行了。

    他的棉甲上有一片近乎紫色的血渍,而且这血渍还在不断扩大,火铳射入上身,尽管他身上的铠甲是棉甲和锁子甲叠加,能够卸去一部分子弹的冲力,可实际上也不过是让他体内的出血不那么严重,死的慢点,痛苦更多。

    王通俯身看过去,奴尔哈赤不是他“印象”中的相貌,看到这个人之后,王通那些复杂的情绪都是一扫而空,不管他可能会成为什么,如今摆在自己跟前的不过是个快要死的敌人将领而已。

    “你是王通……”

    奴尔哈赤问了一句,说这句话却让他牵动伤口,嘴里咳嗽,有血沫子喷了出来,边上亲兵刚要怒骂,王通伸手拦住,沉声说道:

    “我就是王通。”

    奴尔哈赤嘴角带血的惨笑了几声,看着天喃喃说道:

    “我在李成梁手下当差时候,看着大明军将贪墨荒唐,下面兵卒羸弱,而且变本加厉,而我们建州女真则是纯朴至诚,只务耕战,我就想,大明一天天弱下去,建州却是一天天变强,给我十年二十年,让我将海西、北山各部女真统合,这辽镇肯定是我的……”

    说到这里,一口气没有接上来,脸孔都是痛苦的扭曲,奴尔哈赤喘了口气却又是说道:

    “可大明就是大明,天朝就是天朝,我以为辽镇才是大明最强的军镇,没想到自己却是井底之蛙,禁军居然这么强,居然这么强。”

    越来越激动,奴尔哈赤手臂都是抬了起来,像是要抓到王通,亲卫们刚要伸手,奴尔哈赤却续不上力,又是躺倒在担架上。

    方才这个激烈的动作已经是让奴尔哈赤仅存的精力消散,现在他胸口的血渍越来越大,已经渐渐化开,眼神也是开始涣散,却还在不停说话:

    “……自从十三副盔甲起兵……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做梦,梦见我当了大汗,我在沈阳设立了都城……大明和草原都成了女真人的,我的子孙都是皇帝……”

    声音越来越低,王通的亲卫脸上都是露出鄙视厌恶的神色,王通却脸色沉静的看着他,让奴尔哈赤继续说。

    奴尔哈赤呼吸越来越微弱,从见到王通开始,他就一直说的是辽东军话,此时却念叨的是女真语,王通也听不懂,直到最后:

    “……愿来世生在大明……”

    然后再无声息,不甘的神情僵在了奴尔哈赤的脸上,双目也是睁着,王通在那里沉默了一会,伸手将奴尔哈赤的双眼合上,低声说了一句:

    “你只是遇到了我而已。”

    王通说完这句话,就挥挥手,吩咐手下将这个奴尔哈赤抬下去收殓,亲卫们听到王通说这个话一方面感觉到很激动,一方面却感觉很不可理解。

    英雄言语往往高深,亲卫们这个是理解的,不过王通对待濒死的奴尔哈赤,未免太高看了这东虏的贼酋。

    虎威军中人并不怎么看得上建州女真,最高的评价也不过是野性未退,有几分蛮劲而已,算不得什么,这次的战斗也不过是虎威军不辞辛劳,追击剿灭,一路上就是胜利和胜利,并没有什么波折。

    这样的敌人,比起俺答部的巍巍坚城,五万骑兵,那是差得远了,甚至比不上沈阳城下的那几万女真和蒙古的联军,可王通对待奴尔哈赤的态度却不同,尽管僧格都古愣汗是被炸死在宫殿之中,看方才王通的态度,即便是僧格都古愣被俘,王通也就是这般对待了,尽管大明外域,俺答部被尊为王庭所在,建州女真不过是乡下小部而已。

    为什么这样,王通的亲卫们想不明白,他们也没有必要想的太清楚,方才的见闻,最多也就是私下闲谈或者是日后卖弄的典故。

    战场已经被各个部队分割成小块,各个部队自行搜检战场,不时的把消息送到这边来,谭将逝去的事情还没有传开,因为谭家一系的人都在各个部队担任主官,此时虽然是扫尾,可也不能让他们分了心神。

    “去问问俘虏,奴尔哈赤的几个儿子和侄子都去哪里了?”

    不多时,亲兵们已经从战场上打听回来了消息,奴尔哈赤的几个儿子和舒尔哈齐的儿子都没有活下来,逃亡的路上病死,方才的战场上战死,局势到了这样的地步,与其让子侄卑微屈辱的活着,不如战死。

    听到这个结果,王通长出了一口气,走在自己的坐骑身旁,伸手摸了摸坐骑的毛皮,愣神了会,开口吩咐说道:

    “敲得胜鼓吧!”

    得胜鼓敲响,证明战局是到了一个阶段,确定这场战斗胜利了,咚咚咚的鼓声敲响,战场上本就存在的欢呼声更加响亮。

    战场上欢欣鼓舞,士兵们都是在一种放松和狂喜的心态中,歼灭了这支部队,贼酋奴尔哈赤和舒尔哈齐都是授首,从冬日开始到春季,一直在严寒中的战斗和追击总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犒赏、休整和凯旋。

    相比与周围的狂欢,帅旗下的气氛则是完全相反,对于王通系统来说,谭将不是他们的兄长,就是他们的老师和教官,更不要说谭大虎和谭二虎……

    流泪的人、强忍悲痛的人都不少,但却没有人嚎啕大哭,众人都很沉默,谭大虎和谭二虎在地上对谭将磕了几个头,起身后来到王通的身前,施礼说道:

    “大帅,家父生前曾说,跟随大帅东征西讨,家父死而无憾,家父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和属下们讲,能在马上看属下们大破鞑虏,这是最风光的大葬。”

    “武家马上死吗?”

    王通自问自答了一句,摇头叹气,随即又是问道:

    “你父亲跟随我多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说吧!”

    “多谢大帅,家父只想死后葬在谭老大人坟墓旁边……”

    这时代,谭纶和谭将此类的关系已经和家人差不多,如此做,也是情义深重的表现,王通点点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把谭将安葬在谭纶的坟墓边上,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谭家兄弟自己也能做到,现在说这些无非是大家都要找点事情来排解眼前悲伤气氛。

    王通看着木板上的谭将,谭将的脸上很安详,很满足,相比于那里的谭将,王通自己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是好。

    此时是大胜收尾的时候,各军将领都在按部就班的收拢俘虏,打扫战场,倒也不用主帅事事吩咐。

    “把辽镇游击以上的将领都叫过来。”

    辽镇诸将过来的时候,心下都是颇为忐忑,毕竟方才一干人在那里没说什么好话,方才距离远了说没什么,一路走来,看看战场上的尸体,想想方才虎威军不动如山的雄壮,这心中的忐忑却又更盛了几分。

    “诸位,汇集你们辽镇的力量能不能和虎威军争争胜负?”

    谁也没有想到王通居然问出了这个问题,辽镇将领们偷眼瞧周围,倒是没有大批兵马环绕,但凭着周围的王通护卫,收拾他们也是不费力气,想想没过来之前说的那些话,各个大惊失色,李如柏最是动作敏捷,后退一步就是跪了下来,急忙开口说道:

    “小的们土鸡瓦狗,怎能与大帅神兵争斗!”

    ——

    一千零九

    辽镇诸将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更有人用眼睛的余光瞥见王通的亲卫有人将手放在刀柄上,心下更是惊惧。

    他们不知道王通的亲卫是因为李如柏突然跪倒才做出的反应,本就心中有鬼,在这里更是想得多了,也有人想到为什么王通各军只让他们带五百骑跟随,这还不是为了方便动手,可惜当时鬼迷心窍,现在后悔也晚了。

    “你们的步卒也就是种地的农民,甚至还比不上普通村寨的男丁,不过是靠着家丁亲兵来撑场面,你们的骑兵比起鞑虏的骑兵如何,比起我的骑兵如何?”

    王通又是开口问道,李如柏抬头看了看王通的神情,王通神情淡淡,只有疲惫和失落,却看不到什么凶煞,眼前局势,也只能是老实回答:

    “比不得大帅的兵马!”

    建州军冲阵的决然,在战斗时的勇悍,辽镇诸将不觉得自家队伍能做到这般,精强并不差太多,但如今境地都是养的太舒服了,人人都有家业,在战场上怎么敢舍得拼命,这还是对上女真人,如果在虎威军面前,火铳和火炮的威力大家都是见到了,实际上,脑筋稍微清醒些就能判断明白,即便虎威军手中只有长矛,用马队恐怕也是占不到便宜。

    王通点了点头,他又是开口问道:

    “你们李家在辽镇久了,比起其他各处来都是兵马精强,肯定都是不服管的,动了你们田庄财货,你们肯定是心中怨愤,私下里使坏不说,没准还要倚仗刀兵弄出些是非来,是不是?”

    这话说的太过直接,辽镇凭借手下的精锐坐大,又靠着这力量搜刮积聚财富,然后借着膨胀财富养出更多的兵马,周而复始。

    李家的家丁标兵名义上都是大明的兵马,但肯定只有李家才能号令,李家的利益受了侵害,这些精锐肯定不会坐视。

    这个事实,李家知道,其余的人也知道,所以辽镇从不向朝廷缴纳一点赋税,坐拥各项特权,富甲天下,还要从朝廷中枢每年索要军需粮饷。

    从前是如此,若有人这么问,李如柏搞不好会默认,夹枪带棒的顶回去也未必,但现在在王通面前,辽镇的力量又算的什么,提都不要提了,李如柏浑身都感觉凉了,低头小声说道:

    “不敢,不敢,辽镇也是大明的辽镇,属下们也是大明的臣子,如何敢做那等大逆不道的罪行。”

    亲卫们直接从大车上搬下了一个木箱,用毛毡盖上,就成了王通的座位,王通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地上并不干净,辽镇诸将就那么跪在那里,王通也没有叫他们起来的意思,只是在那里继续说道:

    “今日本帅该说的都说了,自本帅入辽,一场场战斗你们或者听到或者见到,高下分别你们也是知道,今后辽镇若有什么异动,眼下这大军就会来灭掉你等。”

    李如柏等人都是磕头下去,连声说着不敢,话说到这里,辽镇诸将倒是心思安定了点,不像是方才那样惊惧,王通说这些话,更像是一个警告。

    “李家在辽镇圈占隐没的田地,你们自己吐出来吧,辽镇内的各项专卖,各项税赋,朝廷都要派人专管,你们可愿意吗?”

    辽镇是李成梁话事之处,下面这些人如何做得了主,但在这边的这些人却是辽镇兵马各方面的领兵将,李成梁对王通这些提议同意或者不同意没什么要紧,以辽镇目前的实力根本不能抗衡朝廷的命令,有这个比较和认识就足够了。

    王通说得明白,李家诸将也是明白,李如柏当真是迟疑了下,可随即发现在实力面前,迟疑没有什么用,王通表达的很是赤裸,接下来朝廷就是要在辽镇设置文官,收回李家把持的各项利益和特权,如果李家不遵从,那就是大兵扫荡,彻底粉碎,两相比较,李如柏声音都有点发涩,跪在那里说道:

    “大帅那里话,朝廷旨意安排,李家怎敢不从,这可是臣下的本份。”

    “这些话,你们自己记住了,本帅不是要劝你们,只是提醒而已,勿谓言之不预,话说在前面。”

    本来辽镇诸将大胜之后都是颇为兴奋,这等军功实在是显赫,虽然首功和大头肯定是虎威军系统的人拿到,但这样的功业,即便是能够分润,也是极大的好处,没想到还没等高兴多久,就被叫到王通这边来,被劈头盖脸的训斥威胁,一时间浑身都是发凉,还有人想到,莫不是方才在那里的议论被王通听到……

    “今日大胜,你们都是出力不少,都起来吧!”

    正忐忑惊疑间,却听到王通这般说话,众人又是摸不清头脑了,可现在被王通搓扁揉圆,已经没他们说话的余地,所能做的也就是恭谨听令而已。

    众人起身,王通伸手凭空划了一个圈,开口问道:

    “从抚顺关这一路走来,沿途你们觉得怎么样,比起辽镇如何?”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众人还是糊涂,李如桢在这些人中年纪算小的,倒是少了点顾忌,直接开口回答说道:

    “回大帅的话,边墙外穷乡僻壤的如何能比得过辽镇,就算这赫图阿拉也不过沈阳周围一个千户所的模样,甚至还有所不如。”

    他回答的干脆利索,李如梅抬脚踢了他一下,这才算是停下,王通此时的态度倒是好了起来,脸上居然带了点笑容,开口问道:

    “沿途各处,比其辽阳、沈阳周围的村寨呢?”

    没想到王通这么问,众人的注意力都是转了过来,李如柏沉吟了下,开口回答说道:

    “属下倒是经常去下面的庄子看看,说起乡下来,辽镇的村寨和这边的村寨区别不大,据说收成还要更好些!”

    王通点点头,向着东北的方向指着,开口说道:

    “建州不到辽镇三分之一,可算上海西女真那边呢,算上北山女真那边呢,这是多少村寨?”

    众人诺诺,可还是不懂王通到底要说什么,王通脸上的笑容更盛,继续说道:

    “在辽镇拿了你们的,你们想必心疼的好像是割肉一般,你们李家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