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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美人第1部分阅读

情既是专注又带着愉悦,彷佛在进行什么游戏似的。

    “要让你知道我竟然擅自让你留了这么长的头发,一定又要生气了。我记得你总嫌长发麻烦,才过了肩就急着要去剪短,可我最爱看你长发披肩的模样儿,清灵灵的,可爱透了。婉转求了你好几次你都不愿留长,现在可好了,明知你抗议不了,我就偏不给你剪头发,让你留下这一头我喜爱的长发,谁教你不愿再与我说话了。”他状似打趣的说着,语气轻松自若,却听得出些微的苦涩。

    伸手为她合上眼皮,拿起莲蓬头开始冲掉她发上的泡沫。

    “杰瑞两个钟头后会过来接我,我得回公司去了。你要乖乖的,知道吗?别又搞出什么发烧生病的事情来吓我,我老了,可不像以前年轻力壮能让你这么玩。想想,时间真的过得好快,我都三十一岁了呢,而晴儿是二十四岁,刚好是七年前我的年纪……”说着说着,他彷佛思考般沉吟不语。

    深墨似的眼儿缓缓的眨了一下,像在躲避不小心飞溅而来的泡沬,瞳底有抹细微的光彩一闪而逝,随即又回复成平日的沉静无波。

    七年。

    这个听起来就是很长很长的时间,对他或是对她有什么特殊的含意吗?

    虽不常,但也不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了。

    当他每每用那种令人揪心的语调说出这个时间时,自己也会莫名其妙的跟着难受。

    她的世界仍是一片黑,但自从让他的声音渗入之后,偶尔也会有些不同的色彩出现。

    蓝色忧郁、红色愤怒、橘色烦躁、褐色悲伤、绿色恐惧、灰色无望,还有一点点希望的白……这些,全是由他带来的颜色。

    她知道,自己正在改变。

    而她不愿去制止,甚至……还有些期待。

    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一手取来了床头那碗粥,习惯性的先试吃一口,确定了温度及口味,这才舀满一匙移到她唇边,以汤匙碰了碰她的唇,“不会烫了,你吃些。”他轻柔低语。

    静待了数十秒之久,她才张口接受唇边的食物,缓慢的咀嚼,然后吞下,空茫的视线从未改变。他耐心的喂着怀中的女子,慎重极了的样子,就怕她会因自己的粗心噎着或是呛到。

    直到她紧闭了唇,不愿再张口。

    “饱了?”又舀了匙咸粥来到她唇边,哄着:“乖,再吃些。”

    她仍是静默着,不再有丝毫反应。

    他也不勉强,随手搁下碗匙,将她抱在腿上,用手轻抚她一头已过腰的柔细黑发,就像多年来一贯的相处模式,若不是他对着她自言自语,就是这样两人静静的相偎着。

    窗外蓦然吹来了一阵轻风,卷起了窗边如雪的蕾丝帘纱,也扬起了几绺柔软的黑发,他微瞇着眼躲开眼前飘扬的发丝,不小心伸手推落了一旁的餐具,白瓷碗匙在地板上碎成片片,刺耳的声响回荡在房内,可倚在男人胸前的女子仍旧一无所觉,沉沉的乌眸望着前方不知何处,没有表情的脸上尽是苍白,彷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深深望着身前荏弱美丽的人儿,向来只对她释放柔情的黑眸不禁浮现一抹痛楚神色。

    “晴儿晴儿晴儿晴儿晴儿晴儿……”抵着她的额,看入那双没有明确焦距的瞳眸,他专注又虔诚的唤着她的名,就好像这样就能唤醒她,唤醒这个沉睡多年的公主。

    “你睡好久了,我天天都在盼着你醒来,你知道吗?我好想念你的声音,你什么时候会再愿意喊我的名字?华说,你不是真的没感觉,只是不愿去看、去听,封闭自己的心灵不与外界接触。是因为我,是不是?我是知道的,因为我令你失望,因为我令你伤心吗?但别这样,请你醒来,好吗?不管你想怎么报复我都没关系,请你别选择这样让我心碎的方法来令我后悔……”

    嗄哑的嗓音从她的颈肩处传出,有一股热意沿着颈处的肌肤滑入敞开的领口里,直达她胸口,就停在心脏跳动之处。

    “那时,当你成了这种情形时,我曾经想过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似在回想,也像在试图平复失控的情绪,他停顿了好久,才又沉缓低道:“那一个寒冷的晚上,我站在大厦顶楼,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强风不断吹打着我的衣服,让我一步都动不了,呼啸不停的风响让我听不见任何声音,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你,想你……假如你其实是有感觉的,那么,听不见、看不到也动不了的感受是不是就像这样?如果我不在了,那又会有谁能照顾你,让你依靠?所以我不能死。就因为这样,我放弃了这辈子唯一一次的自裁想法。”他低头在她发顶上印下一连串轻吻,边喃着:“我不会再有那种蠢念头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必须要成为你的支柱,并且等待你。醒来吧,晴儿。我唤了你这么多年,你可有听到?醒来,晴儿,醒过来,请你真正的张开你的眼睛,请你醒过来……”

    搁在被单上的指头微微地动了下,还来不及让人发现,又回复平静。

    醒来?

    她不懂,为何这人总是如此要求她,那股执着的信念,几乎要撼动了她的心。

    可她仍是不愿就此醒来。

    她尚未找到醒来的理由。

    “锵!”

    被叫进房整理地板的女佣不小心打破了花瓶,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布满整个地板,还有一片弹到了床上,划破了床上佳人那张静雅无波的面容。

    “啊,小……姐……”

    柔细似雪的粉颊上瞬间多了道三指长的伤痕,腥红的血迅速渗出,女佣张大了眼,傻愣了。老天……怎么会这样?!

    “你对她做了什么?!”

    森冽的声音彷佛结了冰般冻得人忍不住寒毛直竖,女佣慌恐的转头,她的主人正冷沉着表情,一双厉眼里有显见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当场燃烧殆尽。

    “少……爷,我……不……不是故……意的……”她吓白了脸,脑海中不由自主浮出上次小姐受伤的情况──

    帮佣的小美因为不小心打翻热水烫红了小姐的手背,当场让少爷亲手拿烟在同样的部位也烫上一道疤,然后在狂风夜里给扫地出门,并且被告知今后将永远找不到一份正当的工作!就因为这样,小美最后的下场是沦落到风化区去!

    她……她不希望这将是自己的下场。

    “少爷,我不……我不是故意的,少爷原谅我……”她忍不住瘫软了腿,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打断她一腕,然后丢出去。”淡淡的下达命令,身后两名黑衣男子立刻进到房内,不顾她的哭喊求饶,硬是将她拖了出去。

    谁胆敢伤了晴儿,他定以数倍之报复回报。

    “找个人进来整理一下地板,顺便把急救箱拿来给我。”确认陆晴伤势无碍,他走到门外交代着,恰巧错过床上那该是毫无反应的陆晴竟缓缓抿起唇瓣,神情彷若是不赞同他方才的残忍命令……

    这个人……总是对她说话的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对她说话时,他是如此教人心折,温柔细语像是丝丝暖流,滑入她空泛的心中,轻易突破那层层心防,字字句句都像要烙进她心底一般,占据整个心思。

    可才转眼间,他竟然又以同样的声音下达如此骇人的命令?

    一个人怎能同时拥有如此迥然不同的两个面貌?

    突然,她想看看这个人。

    第二章

    今晚的天空没有星子,独独一轮圆月悬于空中,皎白的月芒明亮得极不寻常,穿透窗上薄薄的纱帘,清楚分明的照亮房内一切事物,也映出了床上隆起的人形。

    蓦地,床上的薄被扯颤了下。

    不该有任何动静的。

    可薄被又被扯动了一下、两下,甚至从床上缓缓坐起了一具人影,但才过一秒,立刻又跌回原处,紧接而来的是一声难受的轻吟,细小轻微得几乎要让人察觉不出。

    唔,好难受!

    “唉……唔……咳……呃……”她蠕动着两片干涩的唇片尝试发出一些声音,但努力了半天,干渴异常的喉咙却只能发出一些瘖哑的单音,再多的,就只是难受的疼。

    声音怎么……

    两道秀雅的细眉攒紧,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有八百年没喝进一滴水了,才造成目前这种情况?

    在枕上试着扭扭脖子,她困惑的抚着喉咙,重复眨动酸涩不堪的眼。

    现在是什么情况?

    头好晕、眼睛好涩、喉咙好干、脖子好紧、手脚无力……全身上下无一处是舒适的,这让才刚苏醒过来的她开始后悔了。

    再睡回去不知道还行不行?毫没进取心的想着,然后她认真的闭回眼皮。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远处一道黑影蹦蹦跳跳的跃来──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三十七只羊、一百三十八只羊、一百三十九……

    但好半晌过去了,从依旧清明的神智和难受的症状完全没消失看来,恐怕是因为先前那一觉睡得太饱,短时间之内要再睡着八成是很困难。

    又多数了一百二十四只羊,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有点愚蠢,唉,只得认命的侧过身子,打算以无力的双臂撑起身子。

    咿地一声细响,紧闭的房门缓缓被推开一道缝隙,门外浅黄的灯光流泄进来,带入一道狭长黑影。

    下意识的抬头循声望去,她没防备地对上门口一双冰冷的瞳眸。

    “又是月圆日。”受过分明亮的月光所吸引,祈天恩不由自主的搁下手中的文件,望着落地窗外的月下庭院景致,怔然出神。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清婉低柔的歌声似喃语、似轻叹,彷佛才在耳畔绕转低唱,怎知转眼已过七个年头?

    “比起圆月,其实我更喜爱看缺月……因为纵使月再圆,也不能圆满一切,看着它,反教人心伤;但缺月的那份遗憾,却使人连带更珍惜看待身边所拥有的事物。”

    还记得月夜之下,她浅笑依依,纤弱可人的凭栏倚立,微凉的晚风不停吹撩起她黑丝似的发,扬起在粉嫩的颊边,扬起在微弯的唇边──

    “砰!咚、咚。”

    天花板上传来几声细微的轻响,打断了他远扬的思绪,怔了下,但没经细想又忍不住扬高了唇线。

    八成是那骄傲的小家伙又在屋里夜游了,希望这次别又有无辜的仆佣不小心给吓坏才好。

    拾起手边的文件,他再度埋首公事中。

    咦?那是……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接着倒抽了一口气,忍不住惊喜的笑了出来。

    老天,真是好漂亮的猫儿!

    瞧那双灵透的蓝眸像玻璃珠子似的直直盯着自己,那副偏着头,好奇又疑惑的审视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还有那一身闪着银灰带蓝光的毛色……唔,让人好想伸手去摸摸牠。

    嘘,乖乖,别走,别走喔。

    朝门口那让她一见倾心的小娇客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后,她将一双犹酸软无力的腿儿踩下地,打算下床亲近牠。

    “砰!”

    祈天恩微惑的自文件堆中抬起头来,攒紧眉头盯着头上的天花板思索着,上头悬着的水晶饰灯还微微晃摆着,由此可见刚刚那一声响是由不小的碰撞力所产生。

    是夜游的小家伙推倒花瓶或什么的吗?

    才揣测着原由,隐约间又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声响。

    小家伙虽然独来独往,出没神秘,总是自个儿玩得愉快,除了偶尔在夜里恶意吓吓几个不知情的仆佣之外,可也从不曾惹出什么大麻烦,像今夜里这样发出吵闹的声响可还是第一次……

    唉,也许今天真的不是该下床的黄道吉日,瞧,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实不就这么摆在眼前吗?

    仍是原先趴倒的姿势不动,她懒得立刻爬起来,仅是闭着眼,消极的等待手脚上摔出来的疼痛消缓。

    是很难看的姿势,没错,刚刚她就是以五体投地的方式向地板“投降”了。

    “喵呜。”

    感觉到有个软软的小东西压在腿上,乌眸半掀,往后一瞥,才发现那只蓝色的猫咪不知何时进了房,此刻正一脚踩住了她,令她动弹不得──事实是她懒得动,只好放任那只骄傲的小动物从她身上一路畅行无阻地踩过来。

    有几个脚印刚好踩在她背上的敏感处,让她扭动身子痒得差点笑出来。

    唔,被人……被猫践踏的感觉原来还不赖。

    “咪呜。”

    透明蓝的两颗眸珠突地凑了上来,与她对上了眼,一下子又将整个头贴上她的脸颊磨蹭,催促她起身似的,那副不怕生的模样儿,瞧着她觉得有趣极了。

    她一脸享受的闭上眼,任由猫咪在自己脸上磨来蹭去。

    “喵。”

    突然,自己的上衣让人扯了下,嗯?她瞇着眼笑看猫咪非常努力的咬着自己的领口想要往前拖,用力努力用力努力……却在她的“不是故意”的干扰之下──用一根手指头放在牠没注意的后脚前方──一个不小心绊到了脚跟往前一跌,连带翻滚了三圈半之后又滑行了数十公分远撞到衣柜才停下。

    哈哈哈哈,好好笑。如果手上有评分牌,她会很大方举个“十分”给牠,哈哈!

    “喵喵喵喵喵喵!”

    要是听得懂猫语,她肯定可以听见这只猫咪气愤的谩骂,瞧牠的胡子都气得全翘直了起来呢。

    哈哈哈哈,如果不是喉咙还干得无法出声,她肯定会很不客气的把内心的狂笑宣泄出来。

    啪哒。

    这下是整个猫掌不客气的往她鼻头一踩。“喵!”水晶蓝的瞳珠突地抵在她眼前,肉掌上的利爪微微露出,像是随时都能抓花其下的丽颜。

    她发誓,她居然在一只猫的眼里看到了威胁。

    “喵呜!”不耐烦的低呜。

    好好好,起来了,要起来了。她投降似的对猫儿举高双手。不就是要她站起来的嘛,虽然仍是不晓得这小家伙究竟要做啥。

    猫儿从她身上跳了下来,轻巧的跃到了门口,又转头朝她喵一声。月光下一闪一闪的蓝眼睛彷佛在说着:快来,跟着我来……

    祈天恩走到厨房煮开了滚水打算泡杯速溶咖啡,心里却突然想起书房的正上方就是自己的房间,只有宝贝晴儿一个人在,小家伙平日就少进去,更遑论是发出这一连串的噪音。

    不同寻常的情况让他内心起了莫名担忧,他随即放下手上的杯子,打算上楼查看。

    颠颠跌跌地下了楼梯,脚步虽是小心翼翼却仍然避免不了一些小碰撞,好不容易到了一楼,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也早让墙角阶梯给撞得青青紫紫、伤痕累累的了。

    这是招谁惹谁了?慢慢走也没人催,赶得这么急都不知道是要去帮谁送……

    “喵!”走在前方五步远的猫咪转头低呜,催促着她停下的脚步。

    好好好。往上翻了个白眼,她无言的在心底回应。见猫咪又转身带路,也只得认命的捞起裙襬,继续往前走。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然都没遇到半个人?就算是在深夜,可她边走边跌也造成了不少噪音,难道都没人好奇的出来查看吗?

    心里的疑问还没想出个结果来,谁知才经过一个转角,原本在前方带路的猫咪就不见了踪影。

    咦?牠呢?

    “喵喵喵。”

    及时传出的猫叫声唤住了她差点要错过的脚步,她循声推开右手边虚掩的房门,入眼的是一间看似书房的房间。

    啊,有好多书呀!

    她好奇的摸摸整整摆满两面墙壁的书柜,上头分门别类的排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从商业管理丛书、财经论文到《如何赢得女性的芳心》这类的心里书籍,从医疗保健到《兼顾婚姻与事业》。

    她几乎可以大胆猜测书的主人是男性,而且八成还是怕老婆俱乐部的优秀会员。随手抽出一本厚重的《女性生理期护理》,里头画得密密麻麻的重点跟备注让人不禁会心一笑。书桌上的台灯未捻熄,几本公文随意散置桌面,伸手摸了下小牛皮制的椅面,竟然还有些微的热温未散,就好像不久前主人才匆促离去。

    有个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