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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雷雨落第4部分阅读

    不过离职后,他就把那支报社提供的手机跟识别证一起缴回去了,这些天他在旧金山忙着弟弟的事情,也没打过电话给她……

    那张微笑的脸一下印上心版。

    浩心弯弯的眉、薄薄的嘴唇,就算明知他会手麻还是硬要赖在他身上睡的小小任性……

    他在台北思念着的街景就在窗边闪逝,可是,他却无心观看。

    他猜她是一面哭,一面帮他收拾那些来不及带走的书籍以及资料,又担心他要交报告,所以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那些东西穿越了千山万水送来。

    他不是没交过女朋友,但是,他却在这个任性的千金身上体会到了真正的温柔。

    他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但是却很明显的知道,所有的改变以及迁就对她来说都不会累……

    “徐衡?徐衡?”

    他回过神,与安妮从照后镜对上了眼神,“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晚上哈费要在家里办聚会,一起去?”

    “不了,你们去吧。”

    “去嘛,大家都很久没见了,何况,你一到台湾后就跟半隐居状态一样,打电话给你,还得算你会在家的时间,上线又不一定碰得到。”安妮略有抱怨,“反正去那里的都是熟人,也不会不自在。”

    徐衡当然知道那是好意,甚至,有可能是为了他特别办的,不过他现在实在没那个心情,“我有点累。”

    有点累。

    几天内不断坐长程飞机的身体有点累。

    好不容易回到自小长大的开罗,却发现自己对故乡没有想象中那般想念的心理有点累。

    还有……想起了浩心的感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在的她或许在哭也不一定。

    浩心红肿的双眼只维持了几天,家人朋友还在担心她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走出失恋阴霾的时候,她就恢复了。

    不再哭、不再颓废,专心投入期末考的准备。

    这样意外的转变让梁楠源吓了很大的一跳,不过也不敢问,只好在一旁密切的观望,直到二月份,他收到信用卡银行打电话来问是否要提高副卡额度时,那颗担忧浩心是不是过度压抑的心才算落了地。

    浩心把两张额度颇高的副卡都刷爆了。

    梁楠源接到电话的时候,浩心人在百货公司,因为已近满卡边缘,有一笔刷迪奥包包的金额过不去,梁家是钻石级的客户,于是发卡公司特别打电话询问主卡持卡人是否要提高额度。

    梁楠源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然后新款的鞋子再度出现在鞋柜里,浩心身上再度穿起当季衣裳,耳上闪着tiffany的罗马数字耳环,包包是lv的改良经典款。

    儿子说他太宠女儿,不过对他来说,只要女儿肯发泄就是好事。

    寒假的时候,浩心与几个朋友结伴去加拿大滑雪。

    她的技术本来就不错,加上也有几分体育细胞,经过一个月的密集训练,已经让很多有十几年滑雪经验的外国人惊讶不已。

    她在加拿大住到下学期开始前一个星期才回来。

    很快的,又开学了——同学们不是准备就业,就是准备出国,考硕士,只有她什么也不做。

    范玉宁在知道她的计画后,很是惊讶,“你真的不考了?”

    “不考啦。”

    “你是年年霸占第一名的人耶。”

    “那又怎么样?”相对于范玉宁的大惊小怪,浩心倒是显得气定神闲,“也没人规定年年第一的人就一定要考硕士还是出国念书吧。”

    “问题是你以前明明有这个计画的……”

    “你也会说啦,那是以前嘛。”浩心还特别强调“以前”两个字,“以前我以为我会嫁给永续周刊的少东,结果我也跟他不来电啊。”

    “他很喜欢你……”

    “可我又不喜欢他。”

    要她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开玩笑,就算对方有本事盖一座皇宫给她都不要。

    她清楚知道自己喜欢徐衡,然后……要跟他在一起。

    忍耐,浩心握紧了拳头,再三个月就可以了。

    等她拿到毕业证书,绝对要飞去开罗定居,然后想办法要他娶她,她要跟他过一辈子。

    “浩心,可是你这样很矛盾耶,你这么想他的话,寒假干么还跑去加拿大?”

    “我如果寒假就去开罗,我怕我自己就不愿意回台湾把学业完成了,我不喜欢半途而废,他应该也不会喜欢我这样吧。”浩心从袋子里掏出行事历,“你看,我现在很积极的在算日子喔。”

    以前的行事历是拿来记事情的,现在的行事历则是用来打圈圈用的。

    每过一天,她会把上面的日期圈起,每多一个圈圈,就代表着她跟徐衡见面的日子又拉近了一天。

    范玉宁见到她这个不知道该算是积极还是颓废的行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爸爸知道你这么积极的要离开他吗?”

    “不知道。”

    “你要不要先告诉他,好让他有心理准备?”

    “其实不用,我觉得他多少有点感觉,只是没说破。”

    怎么说梁楠源也是报社老板,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但也许是因为以前把时间都投注在事业版图扩张,而忽略了应该给女儿的关心,所以现在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渐渐的,亏欠转成一种容忍。

    容忍她的自作主张。

    容忍她的一时冲动。

    “浩心,就算你觉得我在泼你冷水也没关系,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讲,我觉得你在那里待不下去的。”

    “喂!”

    “我是说真的。”

    “范、玉、宁。”浩心做出狰狞的样子,“你这样还算是我的好朋友吗?”

    “就因为是好朋友才对你说实话。”

    在范玉宁眼中,浩心简直冲动到了极点了。

    在认识徐衡之前,浩心的人生计画是大学毕业后要考硕士,或者到国外留学,凭着浩心的聪明,大家都觉得她该继续深造,就连她本人也认为如此,没想到一场夏日雷雨后的邂逅改变了一切。

    浩心的成绩仍然傲人,但是,已经不打算继续念下去。

    她的幸福从“拿第一”变成“跟徐衡在一起”,而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时候,她选了所有人都觉得可惜的那个答案。

    原因没人知道,问起浩心,她也只是笑笑。

    爱情的魔力究竟有多大?看她的变化就知道了。

    “要让你高兴很容易,附和你就好了,可是那并不是一个真正朋友应该有的态度,徐衡在台湾有多不习惯,你在那里就会有多不习惯,甚至还会加上好几倍,还有,你不要忘了,你一句阿拉伯文都不会讲,在那里要怎么生活?”

    “英文应该还够用。”徐衡的朋友同学至少都受过大学教育,英文可以沟通。

    至于当地语言,她打算等到了开罗再学。

    “我觉得你要考虑清楚。”

    “去了,怕后悔,不去,也怕后悔。既然心情可能一样,我宁愿冒个险,也许我会适应良好。”她笑笑,“我以前觉得『幸福要自己追求』这句话很芭乐,现在看来,好象真的是那么一回事,我当然知道会有困难,不过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克服。”

    浩心很乐观的这么说。

    雨季、花季,终于终于,又到了夏日时分。

    上午总是艳阳高照,下午会在人们措手不及的时候下起大雷雨。

    也许是心情转变的关系,一向讨厌下雨的浩心居然爱上了夏日午后的雷雨,她喜欢撑着透明的伞,听豆大的雨水打在塑料布上的劈咱作响声。

    然后会不知不觉的唱起那首歌。

    和你见面的日子

    不可思议般的总是下着雨

    就像是走进了一条由水做成的隧道

    感到非常的幸福

    每次确认了自己是在爱着你时

    却又觉得光是爱是不够的

    而和你同行时

    雨总是围绕着我们

    毕业后的一个星期,浩心带着行李,在父亲、哥哥,以及好友的送行下,飞往新加坡,转机,经过长程飞行之后,降落在开罗国际机场。

    对徐衡来说,浩心绝对是生命中最大的意外与惊喜。

    她的勇气,超乎了他的想象,总也不明白,那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样多的力气,好象,总也用不完。

    隔了半年多后的见面,她好象没什么变,但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浩心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干么这样看我?”

    徐衡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不高兴看到我?”

    “多心。”

    然后,他牵着她的手,出了机场。

    开罗人开车很夸张,而且有点恐怖,然而徐衡似乎早就习惯,他很轻松的穿梭在车阵与喇叭声中。

    浩心看起来很自在,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这就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

    “对。”徐衡笑意横生的回答,“从有记忆以来,除了十一、二岁的时候住在亚斯文,其它的时间都住在开罗。”

    她看着窗外全然陌生的街景,“我现在好感动喔。”

    “有什么好感动?”

    “真的啊。”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虽然以前常常听你讲起关于这里的一切,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一起经过市街,看到你讲的那个果汁店,那块万年不换的电影看板,还有你提起很多遍的水烟草店……”

    “你要看的话,以后多得是机会。”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想了一下,“中国情人节?”不是很有把握。

    她闻言哈哈一笑,“不是啦,七夕是算农历的七月七日,不是国历,国历的七月七日是我的生日。”

    “你不是十七号生日?”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多好的情人,但是还不至于离谱到把女友的生日弄错。

    “那是因为医生的原子笔漏水,不小心牵丝多了一画,我是七号生的,今天才是我真正的生日。”对她来说,能跟他见面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我晚上有空,煮大餐给你吃。”

    “也……不用大餐。”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徐衡的住处在尼罗河附近的公寓——听起来很浪漫,但其实并不是那种可以眺望美丽日落,还是不小心可以瞥见开罗塔的地方,而是一层很明显以学生族群为主的老旧公寓。

    七楼,没有电梯。

    夏日高温,爬了几层,浩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徐衡早跟她说过,埃及的夏日气温惊人,这下,总算真正感受到了。

    “你休息一下。我还要回实验室,晚一点的时候会回来。”

    徐衡走后,房子里剩下她一个人。

    浩心打开窗帘,隔着玻璃看着自己即将开始展开新生活的街道,脸上的笑意怎么样也藏不住。

    打了平安电话后,她觉得有点倦,卷在沙发上休息。

    虽然感觉是那样的没有志气,不过,爱情当前,要志气做什么?她只要幸福就好了啊。

    闭上眼睛,也许是累了,不一会她便已沉沉睡去。

    第八章

    第一个星期,浩心都还沉浸在重逢的感动里。

    而徐衡则一边研究,一边打工——浩心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有在做一些口译工作,虽然时间不一定,但对于生活不无小补。

    物质生活当然不比以前梁家千金的时代,不过,浩心倒也没有什么适应不良的状况。

    至于她在台湾幻想的认识古文明行程,当然是……都没有实现。

    因为白天的温度高到不适合出门,而晚上,是他的打工时间。

    爱情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忽略面包。

    何况,现在他还要多养她呢。

    所以直到现在,浩心对吉萨金字塔或尼罗河美丽落日的印象还是留在某一年的画报月历上,他出门后,她把家务做一做,上网啦、看百~万\小!说啦,然后煮晚餐,至于那个学习阿拉伯文的计画,则还在计画中,因为她发现,要融入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家所需要的时间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

    大概到八月的时候吧,徐衡终于有了假。

    因为是“终于”,所以无法两个人过——他带她参加一个类似大学同学会的聚餐。

    “他们一直交代我要带你去。”徐衡笑,“大家都很想见你。”

    浩心双眼一亮,“大家?”

    意思是,他常常跟他的朋友提到她吗?

    这些时间以来,她会去的地方总不脱离卖场跟市场,虽然有时候会去闹区,但是由于体谅他的休息时间,她也不敢久逛。

    她还没见过他的朋友。

    在她的定义里,“介绍给朋友”那代表的是另一个更深层的意思。

    “马度、安妮、哈费。”徐衡接着又说出几个人的名字,“你放心,他们都满好相处的。”

    她才不担心,她高兴得很。

    浩心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聚会地点是市集附近的餐厅。

    屋顶与墙壁彩绘着埃及的古老图腾,大概有二十张桌子,前面的小空地上有个舞台,徐衡与浩心进去的时候,乐师已经在台上演奏歌曲,打扮艳丽的肚皮舞娘在客人的拍击声中扭动着身体。

    角落那张桌子的客人,正拚命的跟他们招手。

    “他们在那里。”

    总共有六个人,桌子上满满都是烤丰肉、麦兹、面包、宽扁豆,以及加了糖的果汁,有些还冒着热气,有几盘却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了。

    里面一个大胡子见到他们,开始叽哩呱啦的说起话,表情非常友善。

    浩心听不懂,直到大胡子讲完,徐衡才对她说:“他说,你比他看过的任何女人都可爱。”

    她脸一红,“帮我说谢谢。”

    徐衡跟大胡子又交换起意见来。

    “我是马度。”另外一个人对她用英文自我介绍,“我是马度。”说完,他露齿而笑,模样非常灿烂。

    “我是梁浩心。”

    “我是马度,马度。”

    后来,浩心才知道,马度的英文很破,只会简单的招呼语。

    大胡子从隔壁桌拿了两张椅子过来,浩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看手势猜想是要他们坐下的意思。

    满桌子,都是她没见过的食物,甚至,不知道怎么下手。

    徐衡替她布菜,告诉她,什么东西该怎么吃。

    另外一个穿白色上衣的人突然说了一句话,然后徐衡很快的跟那个人交谈起来,都是阿拉伯文,浩心一句也听不懂。

    坐在浩心另一侧的人——刚刚介绍说他叫哈费。

    大概是看她有点不知所措,英文很好的哈费主动替她翻译,“那是我们的捷克同学,捷克人是很骄傲的,他们会英文,但是不喜欢说英文,他刚刚问徐衡说,你不是已经来一阵子了吗?怎么不知道吃东西的方法?”

    浩心怔了怔,这才想起,这段时间,他们吃的还是中国式的家常菜。

    她看着食谱煮,她煮什么,他就吃什么,从来也不会有意见——唯一一次有意见是她在使用烤箱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那次以后,他说炒的、蒸的都可以,但是不要再弄烤的东西。

    “我们在家,都吃中国菜。”

    “喔。”哈费恍然大悟,“不过那样不行啦,要住在这里的话,还是多少学一下埃及料理比较好,将来如果要请朋友吃饭,我们不见得都会用筷子喔。”

    哈费的话对她来说,有点像是青天霹雳。

    对啊,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那天的晚餐,重创了浩心原先的认知。

    她原本以为英文已经够用,但是后来才发现,那不够,就像她在台湾的时候只说中文一样,当地人也喜欢自己的语言,而她惊人的托福成绩也不足以融入他们的世界。

    满天飞舞的阿拉伯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

    徐衡虽然会尽力帮她翻译,但是,也不可能只顾着她一个人,而弃满桌子的朋友于不顾。

    他们有时候会突然一起大笑,而她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乐师还在奏着乐曲,舞娘的舞姿也依旧华丽,但是,浩心的心情却越来越低落,第一次,她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来错了。

    离开餐厅后,徐衡问她,“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

    “下次我们自己出来就好。”有点抱歉、有点怜惜的语气。

    浩心的无助他当然看在眼底,但是若他丢下朋友专心对她,朋友可能会当场大开她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