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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第11部分阅读



    冉闻一边与众人寒暄,一边环视厅堂一周,看见有几个衣衫华丽的妇人,有两个还是苏州城口碑极好的冰人(媒人),心下有了计较。

    待到众人归坐之后,冉闻也在主座上跽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道,“诸位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众人还未来得及答话,却被一个身着金红蝴蝶穿花的妇人抢了先,“冉郎君,奴家庄氏,是严家请来的冰人(媒人),替严家二郎求亲来的。”说着笑盈盈的看了屋内众人一眼,“想必大家的来意也都一样,这种事,倒也论不上尊卑贵贱,奴家就斗胆抢先了,诸位还请见谅!”

    其余人心中闷气,就算是论尊卑贵贱,她也是代表苏州严氏的冰人,谁敢说她卑贱?而且对方撮合的对象是严家二郎,谁不知道严二郎是严氏嫡出?而且是贞观十年与杨司判是同科进士,十九岁便任乌程县主簿,可谓少年得意,前途无量。

    “严二郎满腹才华,前途无量,人又生得俊美无匹,而且严家与冉家世家也相配,这可是天赐姻缘,奴家最喜帮人家保这样的媒,因此受严郎君之托,帮忙前来求娶冉十七娘。”庄氏满面恰到好处的喜气,多一分则显轻浮,少一分则不够感染别人。

    唐朝的冰人是个正当职业,并不是所有媒婆都穿得花花绿绿不堪入目,真正有身份的冰人,不仅穿着打扮华贵得体,便是连行动举止都优雅有礼,那种满脸掉粉,甩着手帕的媒婆,根本都不入流。而庄氏,不仅是个合格的冰人,还是苏州城最有名、名声最好的冰人。

    经庄氏这么一说,众人都有片刻的沉默,这的确是一桩好婚事,其他人家虽也都是世家,可比之严氏,还是少了几分底气。

    冉闻更加高兴,心中庆幸还没有换庚帖,与秦家的婚事现在作罢也不晚,再说,不过就是个区区上佐,得罪了也没有大碍。原以为郑氏留下的是根草,没想到却是块宝!

    其他人既然来了,也不能就这么回去,纷纷说出了来意。

    冉闻正是春风得意,说起话来越发客气,“诸位对小女的青睐,冉某感激不尽,但婚姻之事我也不能全权做主,还得问过小女的意思,今日暂且不能给诸位答复,真是抱歉。”

    满屋子人纷纷腹诽,也没见你和秦家联姻时有这个说法啊!但面上还得做出一副赞同的态度,而后旁敲侧击的说自家儿郎的好处。

    刘品让回到府衙,皱巴巴的老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咕哝道,“小娘子,这份人情,我可还清了。”

    他也不曾做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就是推动了一下传言的散播,轻轻的撺掇了几个家族去冉府提亲。秦上佐官位高,可是这些有根基的世家没一个真正怕了他,况且定亲之事,也是少部分人知道,他们完全可以装糊涂。

    这在他堂堂一个刺史眼里,不过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冉颜不想嫁给秦四郎,他便随手搅合一下,还了人家小娘子一个人情,至于她最终嫁给谁,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刘品让不过是一番随手搅合,却是把冉颜忙坏了,一早将过来求诊的七八个人均仔细询问了一遍,他们都是被派来求医的,根本没有病患亲自前来,但根据询问的症状来看,居然个个都是疑难杂症!

    冉颜只好依照轻重缓急,给他们排了序,从明日开始,每天只医治两位。

    而今天,冉颜专门腾出时间收买自家师父。

    吴修和平时喜欢收集名贵草药,另外就是喝酒、美食。

    冉颜一穷二白,一时间也弄不到名药、美酒,便打算亲自下厨弄几道菜。

    冉颜怕邢娘起疑,只说了去孝敬师傅,便让她和刘氏一起去照顾晚绿,令小厮邵明把东西都放到吴修和院中的厨房里,顺便帮忙烧火。

    这个庄子附近有大片的牡丹园,以前冉家人喜欢到此处来游玩或避暑,是以每个院子都有小厨房,而且器具齐全。

    吴修和坐在廊下晒药,听冉颜说要做菜孝敬他却也没放在心上,一个娇娘子,能做出个什么来?心中还暗暗决定,若是卖相实在差,他坚决不会吃。

    关于冉颜这些天的表现,以及外面风传她得事迹,吴修和一字不落的听过,但在他眼里,这是十分正常的变化,他曾经用六壬术推算过她的命格……

    吴修和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心道,上回告诉徒弟自己是哪个门派来着?还是说师承扁鹊?要么,说的是师承华佗?

    捋着胡须沉吟半晌,吴修和最终觉得,可能是说师承张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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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殷渺渺来访

    邵明蹲在灶膛前添火,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冉颜手中上下翻飞的刀影,再加上冉颜那张冷艳严肃的脸,邵明就觉得头皮发麻,心道,不就是做个饭,至于这么认真吗?

    冉颜厨艺学得繁杂,鲁菜、川菜、苏菜、西餐,都粗略的懂一些,均有拿手的几道菜,对于她来说,做菜就像是解剖一样,只要各个方面把握的恰到好处,不怕不出成果。

    邵明看着从冉颜手里诞生的一朵晶莹如玉的花儿,不禁目瞪口呆,连火都忘记添了。

    “加柴。”冉颜提醒道,锅里还闷着奶汤八宝布袋鸡,火不能断。

    邵明收回魂,连忙加火。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冉颜下定决心,务必要使出浑身解数,一举攻破便宜师父的味觉。因此做的菜,无论是新意还是色香味,都下足了功夫。

    吴修和蹲在廊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忽然嗅到一股扑鼻的香味,双眼微微一睁,看向小厨房。里面刺拉拉的声音传来,和着勾人馋虫的香气,吴修和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

    等了一刻又一刻,还是没有要上菜的意思,吴修和瘪瘪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犹豫了半晌,蹑手蹑脚的穿上屐鞋,悄悄凑了过去。

    吴修和趴在窗子前,深吸这股香气,又咽了口口水,顺着缝隙里偷看。

    看了半天,却不曾瞧见灶台的方向,他心里着急,正准备沾点唾沫把窗户纸捅个窟窿,门却在此时吱呀一声打开。

    吴修和冷不防的还保持着欲戳窗户的姿势,两下相对,吴修和脸不红心不跳的把手背在身后,干咳两声,道,“廊上太阳大,我过来避一避日头。”

    “师父,用饭吧。”冉颜心里好笑,同时也觉得自己选择做菜算是蒙对了。

    吴修和心中就算再急切,还是要保持体面的,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襟,踱步进了厅中。

    邵明端着托盘跟随冉颜身后进去,等到吴修和在席上跽坐,冉颜亲自把一道道菜端上几。

    精致的素色瓷盘中,几片翠绿的“叶子”拥着一簇如玉的花,花瓣繁复,几乎透明,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浅碧色的脉络,在这一簇花的旁边,橘红色的油爆大虾,显得酥脆可口。冉颜道,“这是油闷大虾。”

    另一盘金灿灿的一片,被红褐色油亮的汤汁衬托着,散发阵阵浓郁肉香。冉颜道,“这是姜汁热味鸡。”

    “这一道是文思豆腐羹。”接着又端出一只洁白的浅钵,蛋黄|色的透明汤中一丝丝细细的白色宛如瞬间绽放的花,从中央向四周散去,其间点缀笋子、香菇,清透美丽。

    接下来是一个白色的钵,盖子掀开,里面的肉红色发亮,晶莹剔透,香味阵阵扑鼻,“这是……红烧肉。”其实是东坡肉的做法,但大名鼎鼎的苏东坡先生还未出生,冉颜便改了个称呼。

    而接下来奶汤八宝布袋鸡就素淡的多,但浓浓的汤汁,让人一看之下不由得被勾动食欲。

    另外还有几个开胃的清爽小菜。

    菜品虽多,但每一样分量都不多,比如东坡肉,一只小小的钵中,只有小鸡蛋大的两块,而油爆大虾也精心跳出大小均匀、卖相漂亮的六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朝的食材都是绿色食物的原因,几道菜做出来的效果远远超乎冉颜自己的意料。

    “师父,夏日不宜食油腻,因此准备的量有些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口味,您先尝尝?”冉颜对吴修和发直的目光视而不见,双手递过去一双筷箸。

    吴修和接过筷箸,立刻便夹浅白色钵中红得发亮的东坡肉,冉颜心中了然,看来这个便宜师父十分钟爱猪肉。

    东坡肉肥而不腻、酥香味美,入口即化,让吴修和险些把自己舌头吞了进去,吃了一口之后,口中津液更胜,口水险些滴了出来。但为了顾全身为尊长的体面,只得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转而去夹姜汁热味鸡。

    鸡块被剔了骨,每一块切大小的都毫厘不差,肌肉嫩而不烂,浓郁的姜味和鸡肉香气融合的恰到好处,吴修和边吃边雀跃,心想,自己这个徒弟没收错,光凭着这个手艺,就可以横扫全苏州,真真是捡到宝了!

    邵明方才在厨房里被允许每样都吃了一些,但此时看见桌子上的美食,还是暗暗吞口水。

    冉颜亲自给吴修和盛了一小碗豆腐羹,刚刚准备递过去,却听外面传来邢娘的叫唤声,“娘子!”

    冉颜看了吴修和一眼,道,“师父慢用,我先出去一下。”

    这正是合了吴修和的意,冉颜若是不在,他干脆就直接下手抓了,哪用得着筷箸这么麻烦!急的他老人家心里面火烧火燎。

    待冉颜走出去后,吴修和看着邵明淡淡的道,“你也下去吧。”

    邵明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心道,厨房里还有些,要赶快包走,回家给妹子和老娘尝尝!

    冉颜出了厅堂,看见邢娘正站在院子门口,不断动着的脚步,显示出她有些着急。

    “邢娘?”冉颜唤道。

    “娘子。”邢娘迎了上来,目光匆匆扫过冉颜一身随意的装扮,道,“殷三娘前来拜访你了,正在厅中相侯,娘子快着些,换一身衣服,莫要失礼才是。”

    冉颜想到自己身上肯定有油烟味,也没有反对,回头正看邵明出来,便交代道,“你且回去与师父说,我回院子一趟,傍晚再来看他。”

    邵明原来以为冉颜与别的贵女一样高傲,但接触下来,觉得她虽然形容看起来严肃一些,性子倒是不错,遂对她很有好感,听闻吩咐,立即回道,“娘子放心吧,我这就去说。”

    回了院子,冉颜先到寝房中洗过脸,换了一套舒适的衣物,墨发松松的窝了一个髻,透出些许慵懒随意的味道。邢娘估计认为只有温柔端庄才算好,给冉颜弄得所有装扮,都不遗余力的掩盖她身上冰冷严肃的气息。

    冉颜也从来不反对,她不是一个喜欢按部就班的人,从前是没时间打扮,现在既然有条件,改变一些也很好。

    收拾妥当,到厅堂时,看见殷渺渺一袭豆绿色的齐胸纱裙跽坐在席上,墨发挽成一个灵秀的锥髻,上面点缀着几朵银色琼花,白皙的皮肤如上好的羊脂玉,尖尖的下巴连着纤细的脖颈,胸口露出一片不大不小的莹白肌肤,几缕散碎的发丝被夏风轻拂,调皮的在脸颊上挠动。殷渺渺察觉有人进来,微微抬头,顺手抚了抚鬓边的碎发,看着冉颜轻轻一笑,低下头放妥了手里的杯子,才优雅起身道,“阿颜。”

    这真是一个处处精致典雅的女子!冉颜也不禁在心里赞叹,都说殷家女儿是典范,倒也不是特别死板。

    冉颜微微一笑,看着她含着水雾的般的翦水秋瞳,生怕不够温柔吓着她,遂放缓声音道,“渺渺身子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那日吓得狠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也没什么,这几日好多了。”殷渺渺声音如人一般柔柔的。

    冉颜不禁想起了在水榭上时,她满面笑容的提出要玩捉迷藏,总觉得和现在表现的性子有些出入,不过也不排除当日人多热闹,她心情好的缘故。

    冉颜目光在她泛着淡淡粉色的指甲上面一扫而过,询问道,“渺渺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情?”

    殷渺渺浅笑道,“没有事难道就不能来找你么?”接着似是想到什么,垂下眼,伤感道,“阿颜莫要怪我,你知道,我们殷家的女儿,便是连交友都被管着的,你被冉伯父送到庄子上,他便如忘了你这个女儿一般,苏州城中都倒你是被冉氏放弃了的,我……我自然也不能来看你。”

    冉颜怔住,她没想到殷渺渺会如此直接的说出这些。在殷府这样严格的教养下,殷渺渺能坦然说出这样的话,要么是当真珍惜她这个朋友,要么是一种争取她好感的策略,或者殷渺渺本身对殷府的严厉有种叛逆心理。冉颜一时看不透是属于哪一种。

    “世道就是如此,我不怪任何人。”冉颜心想,造成原主到这等凄惨境地的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性子太懦弱了,实在不能怨天尤人。

    “阿颜和以前不同了,日后定然能过得更好。”殷渺渺由衷道。

    冉颜听她说的真诚,便也不再多想,笑道,“但愿能承你吉言。”

    邢娘端上来两碟糕点,庄子上不常招待客人,邢娘只做了一两样备用,幸亏今早做了一锅,否则现在只能请客人喝茶了。

    “阿颜,你的侍婢现在没事吧?”殷渺渺问道。

    冉颜余光注意着殷渺渺的表情,道,“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没有生命危险,昨晚醒了一回……也不知道她惹了谁,竟是要杀死她。”

    殷渺渺叹了口气,“在殷府出了这等事,一下子莫名被害两人,家里面这几日草木皆兵,真真是让人心惊,还好晚绿姑娘没事,否则真不知要与你怎么交代。”

    “渺渺不必自责。”冉颜抿了口茶水,抬头状似无意的问道,“你的侍婢茶会那日都在你身边吗?”

    提到那日的情形,殷渺渺脸色有些泛白,道,“前两日魏娘帮着阿娘准备茶宴,说知礼的人手不够,便借了我身边一个侍婢去用几日。没想到……”

    “魏娘?”冉颜回忆了一下,发现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

    殷渺渺点头道,“是阿耶前年纳的妾室,阿娘身子不好,阿耶便让她帮忙管家中一些繁琐之事。”

    魏娘……那日茶宴上,冉颜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正想着,却听见邵明疾呼,“娘子!娘子!不好了!”

    冉颜朝殷渺渺歉意的一笑,起身走到廊上,看见邵明如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娘子,吴神医被噎住了,我帮他拍了一会儿,可是情况越来越不好,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第四十章 出大事了

    冉颜匆匆跑到吴修和居住的院子时,却见他刚刚缓过劲儿来,因被噎的久了,脸色还泛着青白,看见冉颜过来,老脸微微一红,咳道,“十七娘啊!额……步履匆匆,有事找为师?”

    “吴神医,您刚才……”邵明生怕冉颜误以为他谎报,连忙要解释,却被吴修和一个凌厉的刀子眼给堵了回去。

    冉颜吐了口气,道,“没事就好,我那里还有客人,就先回去了。”

    吴修和摆摆手道,“去吧,都是这个小子大惊小怪,我没事。”

    冉颜示意邵明一起走,出了大门,冉颜边走边问道,“怎么回事?”

    “您之前交代我回去与吴神医说傍晚再来看他的事儿,我就折了回去,到门口就看见吴神医正用手抓着一块红烧肉,他一瞧见我,便将一大块肉全塞入口中,一时又咽不下去,我看他噎得难受,便上前帮忙拍背,谁知吴神医死活不肯吐出来,硬是往下咽,我看情况不妙,便急忙去找您了。”邵明很是委屈,同时吴修和神仙飘飘的形象在他心目中轰然倒塌。

    冉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个便宜师父太能逗乐子了,明明是个粗人,非要装的仙风道骨,这下可是露馅了!

    冉颜这一笑,如春花绽放,美丽不可方物,邵明只觉得眼前发花,只有她眉眼之间的笑,周边的一切都瞬间黯淡。

    殷渺渺站在廊下赏花,看见冉颜进来,浅浅笑道,“阿颜,别的牡丹都谢了,你这一株还开得正好呢!”

    “是啊,许是品种不同吧。”冉颜只能如此回答,她心里不知道该怎样与殷渺渺相处。

    冉颜外表看起来严肃冰冷,其实私底下与朋友相处十分随意,什么都可以聊,衣服、男人、香水,但她与殷渺渺似乎距离闺蜜的交情有很长一段距离,很是拘束。

    稍微顿了片刻,殷渺渺道,“七夕我们在平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