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咖啡热》
第一章 旁顾爱情
收到林远航的线上消息，对于紫蓝来说是比冬天的间歇性雷阵雨更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自从那次表白之后，他们的关系就被打回原形，丑态毕现。
今天的他并不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而是有几分颓废。离着几万光年的距离，这种湿寒之气也还是渗透而来，让人不爽。
他说，“我失恋了。”
没有语气词，没有标点，于紫蓝看着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便咧咧有些风干的嘴巴，开始大笑。笑声像是北方冬天的风，味道单调，毫无美感。
舒言曲拔下耳机，盯着她的光滑侧脸，眼露惶恐。
紫蓝捂着嘴巴，笑声还是从指间蔓延扩散。
“没事，没事。看了个好笑的笑话。”紫蓝冲舒言曲摆摆手，依旧笑。不知情的人会真的以为她看到了个百年难遇的笑话。
舒言曲对于她的间歇性脱轨，时常性不正常倒也见怪不怪，冷眼旁观了。戴上耳机，继续去了。
“于紫蓝，你都不安慰我的么。”林远航的“声音”有几分焦急与不安。
撇撇嘴，指尖在键盘跳跃。“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为情所困了。”然后果断打了句号，按了回车键。字里行间未见关怀，满是调侃。
“一起自习的女孩儿，叫姜生。”
“哟，这都举国抵制日货了，您还打算逆天而行，找个原装日产的啊？”
“你别开玩笑了，我是真喜欢她。”
看到这句话，于紫蓝瞬间感觉心脏负荷重了一倍，有些无法摆脱的吃重的压迫感，让她觉得心烦意乱。手指敲击的力度比以往更大。
“你前不久刚说过喜欢我。”想了想觉得酸味太重，便按了清除，发过去一个笑脸。
幸好林远航不曾发现她的不对劲，还是沉浸在他的失恋的假想烦恼里。
“我昨晚玩笑说的，她没有表态。今天晚上我们线上聊天，结果···”
于紫蓝看着句尾的省略号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想，“我也只是你临时煽情的贴着文艺标签的一次性垃圾桶，难道还指望我好奇心泛滥，一句三问吗？！”
她扯起嘴角，没有回话，连一个省事的表情都没有。
拿起桌角的速溶咖啡，去屋角的饮水机边接水去了。运气好的话，林远航的故事可以配得上今天的下午茶了。
将毯子裹在腿上，于紫蓝端起杯子，眼睛盯着屏幕，有些兴味索然。
“紫蓝，你还在吗？”
“紫蓝？”
“你怎么了，讯号不好么？”
···
于紫蓝伸出一整个冬天养的白白胖胖的手指，没说还在，只是恩了一声。
虽然只是一个笔画不到十画的字，林远航像是得到鼓励一样，继续丰富他的悲惨故事，渲染，上色，一一呈现。生怕委屈了她这个独家听众。
“今天晚上我们聊天，她说如果她三十岁还没结婚就嫁给我。我说，我把这当我们的约定。结果她就对我隐身了。”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对你隐身了呢？可能人家只是信号不好断线了呢。”紫蓝终究还是不忍心看他难受至此，便挑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任由他自我麻痹。
“我确定的，你不知道，我有两个号。都加了她，她不知道。”
于紫蓝有些哑然，不知是为了前一句你不知道，还是后一句她不知道。但终究是眼疾手快脑子跑偏，发了一句。
“你有两个号。我也不知道。”她怕泄了自己的语气，便统统用了句号作尾，佯装并不在意。
“对，这样方便。”
紫蓝看着这回答，倒也满意，起码人家实在，对自己也不避嫌。
玻璃杯中的咖啡挂着薄薄一层||乳|白色，于紫蓝拿起勺子用力一搅，溅了几滴到手背上，好在北方的冬天温度总是低调。
两分钟前泡的咖啡此刻已迅速降温，造不成危害。就像是对于此刻的林远桥，认得清楚了，便不再跌入陷阱。倒也安全，能够自保。
此时的于紫蓝有些百无聊奈，对于这个她喜欢过也开玩笑说喜欢她的男生有些欲言又止的反感。
那时她去云凉找他，她本就是个喜欢到处走而又单细胞的女生。他去飞机场接她时，眼睛里的满是讶异惊艳的神采。她未曾注意，依旧勾肩搭背，玩笑着说，兄弟来了要款待的哦。
他自然乐意，如今的于紫蓝不再是三年前那营养不良瘦弱扁平的模样。披肩的长发，红润的面色，身材苗条，神采飞扬。
林远航在心里暗叹，果然是女大十八变。以前竟没觉得她也可以如此动人。
在云凉她只有林远航这个朋友，所以每到一处只能随他同行。他还是三年前的玩世不恭的样子，看不出认真，摸不清心意。
这些回忆并没有使于紫蓝温暖几分，反而更加让她觉得对于林远航，她果真是“积怨已深”。
“五年我都没哭过了。”
于紫蓝本是个不动声色的姑娘，看到这却也开始愤愤不平了。暗自思量，“感情在云凉的苏河边那几滴泪是天降神雨了”。
那是于紫蓝去云凉的第一个晚上，路灯下林远航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他总是夸奖于紫蓝，无非是气质还有美貌。口气真挚，感人至深。
于紫蓝站在苏河边，没有征兆地便想起苏杭来。结果豆大的泪珠往下滚，简短说了那个空给她一枚好皮囊的禽兽父亲犯下的罪过，竟然抛弃他那结发妻子走了。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旁边的人竟没有声响。于紫蓝抬头一看，林远航的泪竟流的比她还欢。于紫蓝过意不去，转过头安慰他去了。想来，这也是他的深谋远虑、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了。
“我真的蛮喜欢她的。”
“紫蓝，你说我该怎么办？”
到了必须作答的时候了。于紫蓝放下右手的咖啡勺。打下一句“跟着你的心走”。字迹潦草，张牙舞爪像是嘲笑她的敷衍。
不多想，于紫蓝便继续去看她的综艺节目去了。同样用的都是老梗，于紫蓝宁愿看这毫无营养的电视节目也不愿继续浪费本已稀缺的感情。
“但是我怕坚持下去会让我们难堪。很奇怪事情跟我料想的不一样。”
于紫蓝看到这里有了星星点点的一点精神气儿，勾唇一笑，妩媚如同雪林里繁盛枝头的红梅。轻叹，“那你是怎么预想的呢。”
“我想我不在乎的。昨晚开玩笑到时候还觉得不在乎，就是想借着玩笑看看她的反应。”
于紫蓝有些哑然失笑。也暗自庆幸被喜欢上的不是自己。原来这点他从未变。在别人付出真心之前，永远不会付出什么。而只是一味窥探、猜测最终不了了之。
于紫蓝笃定他会说原来这次是真的喜欢了，像以前在云凉他曾对她说过的一样。便像买了几辈子彩票的人焦急等待双色球中奖号一样，等着对话的刷新。
“我下飞机回到路川的一刹那才明白我是真的喜欢她的。而我们的故事尚未开始，便已夭折，血肉模糊。”
于紫蓝看到这句话，笑着拍起手来。她是最屑于落井下石的了。眼角竟笑出了细细的纹路。笑容明媚像孩子一般。她照例沉默，不置一词，等着林远航的卖力表演。
这时他的情绪才算抒发完全。由此可见，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她想听的时候，这人竟闭口不谈了！
他诺诺问于紫蓝，“我们不好了，你会不会对我隐身。”
于紫蓝继续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子。却也优雅自信。
“不会呀。干嘛要这样。普通朋友，淡然处之就好。”
“我可没那么过剩的感情去讨厌一个人。而且，讨厌的话，删除拉黑而后遗忘就好。实在不行，也可以把他名声搞臭了。嘿嘿。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于紫蓝知道，这不是林远航想要的答案。他要的是润物细无声的知音姐姐，而不是这种强势霸道的御姐。似是宣泄一般。于紫蓝脸上是晴天，细看细碎的牙齿早已咬合很紧。颇有人格分裂的感觉。
林远航这时伤心，倒也还不至于影响智商。马上回了个要哭的表情。
“于紫蓝，你这也是安慰我？”
“我干嘛安慰你呀。”于紫蓝有几分郁闷不解。暗自思量，“看这样子就只是个伤痛指数与挂科差不多的有些损面子，倒还不至于伤了元气的伪失恋而已。ps：而且挂的还是选修。”
但落下的话是，“哪有。你知道的。我蛮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由此可见，女人的话和伟人的话一样，要听，但要抱着怀疑的态度听。
以前于紫蓝这样说，林远航总会说。“没事，蓝。你能在我看得见的地方笑着就好。我不用你做什么，看见你我就开心。”
对于现在的于紫蓝来说，想着林远航过得不好，她也就真的放心了。可见，妇人之心，深不可测。
林远航只有一个额字。带有胸腔的一股浑浊之气与几分失落。
你以为我会怎么说。没事的，还有我？我又不是地沟油吃到蒙蔽心智！于紫蓝撇撇嘴，狠狠吞下一口冰咖啡。想想，太凉了。又吐了出来。眼睛里几分阴郁与不屑。
第二章 破败的纠葛怎来完璧的爱
提示音又在响。不是林远航。原来不是林远航。幸好不是林远航。点开一看，是南桥的大大笑脸。
“亲爱的，干嘛呢？”
于紫蓝吃吃笑着。不知说什么。
“想什么呢？不会又在发呆吧。”这话惊了于紫蓝一下。检查一下，摄像头没开呀。这施南桥果真是要成精了。她在发呆她都猜得到。
于紫蓝依旧没说话，想要制造出此人不在的假象。
那边的人，并不罢休。
于紫蓝只得接下话茬，“我在想你这面部覆盖物是极其保暖的了，很适合过冬！”
施南桥秒回了一个问号，不过瘾马上加了一句，“说人话。”
“我说你脸皮厚。亲爱的叫的这么顺口。”
“那是，我好不容易逮到你一次。”瞧，施南桥不愧是施南桥，这一记神掌竟叫她不动声色地化为绵里之针了。于紫蓝只得沉默应对。
“我都吃醋了，你整天潜水。不见得你找过我一回聊天。”后面还十分形象具体地附上几个哭脸。
这不看还好，一看于紫蓝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了。伤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的心。有些无语，只得老实交代。
“哪有，哥们儿为情所困呢。”
“啊？是吗？哪个哥们儿？哪个女猪？什么故事？八点档还是深夜档？”
“啊。是。林南桥。姜生。孽爱。什么叫八点档什么又是深夜档？”不知为什么，南桥的“女猪”一词让她觉得很是受用，听了好像林远航真的喜欢上了一头猪一样。
施南桥一向不能忍受身边的人甘愿做个与时代脱轨的outn，只得放下身段进行义务教育普及了。
“深夜档就是那种又臭又长连我妈这种重度更年期患者大半夜躺在沙发上等我那个不靠谱极有可能在外拈花惹草的身边很多年轻小姑娘围着的暴发户老爸回家都有可能睡着的给我钱我都不看听了歌的前奏都能猜到结局的死活结不了局的不审时度势不符合现代审美的电视剧。”
瞟着这硕长的一句话，于紫蓝只觉得头皮发麻。花了几分钟倒也算是找完了定语，整理出了头绪。总共有四点半，她妈更年期，她爸暴发户加不靠谱，她是个富二代，深夜剧不好。
所以说像施南桥这种人是万万做不了安保人员的，人家只是问下名字，她能立刻把特级机密信息都泄露出去了。还沾沾自喜等人道谢。不靠谱指数绝对达到了迪拜六星级水平！
“八点档嘛。起码要有个三四五六角恋左右。而且要青梅竹马。地位悬殊。相爱相偎。遭人迫害。被迫分开。遭遇车祸。再次相遇。唤起记忆。得了绝症。一命呜呼。两命呜呼。”
于紫蓝看了她的独家定义，知道她肯定已经开始在那边犯花痴浮想联翩了。便趁着事实还未完全走样之前，及时拉她回头是岸。
“深夜挡都算不上。这种戏码估计过不了广电局审批。原因是并不是纯爱。动机无良。误人子弟。”
“哇，这可是当下最为红火的腹黑剧呀。相信我，会火会火。”
于紫蓝看她没个正经，便准备离线，实在不行拔了网线。刚要有所动作，南桥的一句三问又来了。
“男猪是谁。我认识不。认识我不。”
这小妮子。这个时候还关心自己的人气指数是否会因此下滑。
“我说过啦。林远航。”
“林远航？林远航？林远航。林远航！”
于紫蓝看着她的回答，笑意像是垂死之人的癌细胞一样，扩散到最大。
不愧是我们的才女。
一个名字都叫她写出一篇情绪起伏，情景跌宕，情趣盎然，情真意切，情意无边的现代诗来！
还没等她的恩字发过去。施南桥便风风火火地发了一堆。
“就是那个前不久跟你表白的林远航？！就是那个很帅的帅哥林远航？！就是那个中学时代人气飙高的林远航？！哇。”
于紫蓝看到她的标志性结束语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南桥真的是极其激动的。因为她有限的文学水平致使她只能用连用两个标点符号的方式来表达她较为复杂澎湃的内心世界。
“要不然呢。”于紫蓝依旧淡然而又百无聊奈。
“于紫蓝，你没事···吧？”南桥虽脑子常年积水，倒还不至于没心没肺。
“我有什么？拜托。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即使喜欢也是成年往事了。”但是，她所谓的没什么也就只能骗得过自己。
“你每次说谎，就会打错字。比如深夜档的档，还有陈年往事的陈。”于紫蓝手一抖，往回翻，果真是错了。这丫头，聪慧的叫人害怕。
“对哦。还好你没答应。要不你现在就姐妹成群了。”听起来语气认真了几分。但于紫蓝还是忍不住笑了。
呵，我深知不会是那个唯一。又怎会只身犯险，陷入爱里呢。紫蓝想着，并没有搭理她。
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南桥发来一句。
“有些人认识再久。无关结尾。结局单一，萍水相逢而后遗忘。该看清就看清，该看轻就看轻。”
颇有哲学家的深度。紫蓝看着眼睛有些涩。端起杯子站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子，楼下有个家属院。院子里腊梅开的极盛，在冬日暖阳里怒放成红灿灿的一片。
于紫蓝的嘴角扬成轻柔的弧度，眼睛半眯，像是半睡半醒的样子。不曾发现施南桥已站在旁边。
南桥来时动静不小，她总是这样风风火火，明亮如冬日初雪。今天她将头发编了细密的辫子，用米色的绸带系着，穿着粉色修身的中长款大衣，脚上登得是当下最火的韩式淑女靴。唇上涂了亮粉色，憨态毕现却也娇媚动人。
南桥看着于紫蓝的侧脸，觉得恍然。阳光铺洒在她的脸上，皮肤晕开醉人的粉色。耳朵上的紫色耳钉妖艳盛开。她是南桥认识的唯一一个可以将紫色驾驭的如此纯熟的女生，也只有紫色的迷幻才能配得上她。她的淡然傲立，她的随性洒脱。
眼神轻轻掠过她弧线温柔的白玉般的脖子，看见她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开衫，更衬得肤如凝脂。头发有些长了，或是太懒在脑后绾成松垮的样子。眼睛半眯，看不清焦距所在。
南桥不禁在心里感叹。“她总是这样，就这么随意站着便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不像我，每个样子都极尽雕琢。”
突然间有些不满的哀伤，南桥发泄似的扯了扯刚编的辫子，像是找到了罪恶之源。
由此可见，物理的差距产生心理的差距，也叫间隙。
也正是她的动作惊醒了于紫蓝。她微微侧脸，说，“我竟然差点睡着。”
南桥笑笑，说。“你可别感冒了。你这体质感冒也得掉半条命。到时候谷昱泽就又得来麻烦我了。”
于紫蓝没有开口。还是维持刚才侧脸的姿势，饶有兴味地盯着南桥瞧。看样子并不打算说点什么。
施南桥被盯得有点不舒服。梗直了脖子和于紫蓝对视。似乎要分个高低。女生的情谊就是这样，能够持久却经不起丝毫风浪。一有个风吹草动，这种关系便得伤筋动骨。
“咖啡。要么。”于紫蓝晃动手里的杯子，轻声问道。似乎刚才的暗自较劲只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