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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第2部分阅读

    追问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小菟丝到隔壁家和玲玲玩的时候,小菟丝专心地堆叠积木,不理会一旁玲玲说要玩扮家家酒的要求,玲玲于是恶作剧的将积木推倒。想不到向来安静的小菟丝一下子就大叫起来,并且粗鲁地拉扯着玲玲的头发,大喊着:“坏人!坏人!我要杀了你!”玲玲当然是吓哭了。

    “唉呀,真是对不起啊,王太太。不过这只是孩子们的吵嘴,我会告诉菟丝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你千万别放心上啊!”蓝妈妈觉得这不过是普通的孩子吵架罢了,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事情并非到此结束,小菟丝突然间爆发的暴力行为也不只这一桩;一会儿是她因为幼稚园小朋友说了句“菟丝会尿床”的话,就把对方打到流鼻血,一会儿又是她在学写字时,总是写得和老师教的不一样,要不就是左右颠倒,要不就是上下相反,当老师再三矫正她的错误时,小菟丝却因而气得痛咬幼稚园老师的手,咬得都出血了。

    “蓝太太,这样子我们真的很困扰,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接二连三的抱怨,陆续传到蓝家人耳中。

    蓝太太也曾经试着告诫小菟丝,咬人或打人都是不好的行为,可是小菟丝却很顽固地说:“菟丝没有打人,菟丝不是坏小孩,菟丝很乖。”

    该怎么办才好呢?每个晚上蓝妈妈都会和蓝爸爸抱头苦思。他们都不能理解,自己的教育方式哪里出了错?所谓身教胜于言教,不论蓝妈妈或蓝爸爸,绝对不会在孩子面前扬起手相向,更不曾在孩子面前吵架。因此蓝家三个儿子都被人称赞是刷翩小绅士、温文有礼的好孩子。

    那又为什么小菟丝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谜底在小菟丝即将进人小学前揭晓。

    一名注意到菟丝不寻常状况的幼稚园老师,凭借着长年带孩子的经验,给了蓝家双亲这样的忠告——“最好带菟丝去专门的机构做一次特殊障碍的鉴定,或许会有帮助。”

    “不会的,我家的孩子才没有什么问题,不需要去鉴定!”爱女心切的蓝妈妈激烈反驳,彻底反对这项提议。

    可是务实的蓝爸爸却说:“我们不能逃避现实,要是孩子真有什么问题,早一点知道,我们便可以早一点处置。如果鉴定出来小菟丝一点问题也没有,只是我们的教育方法有问题,那我们也好改进啊!”

    于是,经过一连串的鉴定,小菟丝反反覆覆地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测试,从语言能力到与人们的互动。运动行为能力等等,最后医师们宣告小菟丝是“亚斯伯格症”儿童。

    亚斯伯格症儿童有着近似自闭症儿童的特性,但并未像完全封锁自己的自闭症儿童般,对外界的一切完全没有反应能力。一些症状较轻微的自闭症儿童,也有着近似亚斯伯格症的特微。

    出乎意外的是,在国外的研究当中,大约每五百位儿童中,就有一位是罹患亚斯伯格症的孩子。它并不如想像中的那般稀少,只是多数未被父母发觉。较粗心的父母推论那“不过”是孩子的个性比较糟糕了一点。而这种误判也往往让孩子们在经历痛苦的童年后,变成罹患有忧郁症或躁郁症的病人,甚至具暴力倾向。

    当然这对蓝家双亲是不小的打击。他们从未想过小菟丝竟罹患了这种精神性的障碍,而且差一点就这样误了小菟丝的一生。

    幸好他们天性乐观积极,不因此而沉溺在“我该怎么去带一个有病的孩子”的负面想法中,相反地,他们开始积极的研究该如何协助自己的小女孩,了解并融人这个社会,尽量配合着她的需要而学习新的教育方法,教育小菟丝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控制自己。  跌跌撞撞的学习过程,不能说不辛苦,但蓝妈妈还是很高兴地看到小菟丝渐渐成长茁壮,进人小学,念完国中,甚至跌破众人眼镜地考上了名校s中。

    她总是这么告诉小菟丝:“菟丝宝贝,你一定可以,你一定办得到,你不要紧的。妈妈在这里,爸爸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陪着你。所以在外头遇到什么问题,想想爸爸、想想妈妈,然后回家来告诉我们。不要一个人生气,一个人发脾气。这样子,你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诚实而可爱的孩子,一定会得到许许多多的人的爱,一定会幸福的。”

    姑且不论这咒语管不管用,会不会实现,但在蓝妈妈和蓝爸爸的心中,即使知道小菟丝罹患了亚斯伯格症,他们对自己女儿的爱,还是半分都没有减少。

    “菟丝,早。怎么了?你眼睛红红的,昨天没有睡好吗?”蓝妈妈一边手脚俐落地将刚做好、热腾腾的早餐端上桌,一边吃惊的看着小女儿那张有些困意与憔悴的脸蛋。

    菟丝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头。

    “菟丝,妈妈不是说过,光摇头、点头是不行的,要用嘴巴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不然我不知道菟丝想说什么喔!”

    “……不知道……菟丝头好病,不知道睡得好不好……脑子里有东西一直在转,转转转。”

    “是发烧了吗?”蓝妈妈担忧地将手贴在女儿额头上,和自己的温度比较着。

    “嗯,好像没有发烧。还是很难过吗?要不要请假呢?”

    菟丝立刻摇头,然后又补上一句。“要去学校。”

    蓝妈妈讶异地看着自己女儿,虽然菟丝不是会装病不想上学的孩子,但她何时这么爱上学了?她也不知道。“喔,好吧,那你快点吃早餐,一会儿任远就要来接你上学了,不是吗?”

    点点头,菟丝按照惯例,一定先摆三块酱瓜在稀饭中央,才会开动。比平常吃饭速度要快上一倍的地,早早用完饭,便回到自己房间去换制服,不到十五分钟就在门口穿上鞋,说声:“菟丝去上学了!”也不等人回话,便匆匆出门。蓝妈妈发现她忘记带便当,追出去时,早不见人影。

    “这孩子……好像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蓝妈妈有些忧心地看着空荡荡的玄关与敞开的大门。

    菟丝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头已经有几个人在了,而她迅速地看了一圈,里头并没有她想看到的那个人班长,他还没有到啊。

    她失望地垂下肩,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坐在前面的女同学回过头打招呼说:“早安,蓝同学。昨天的数学作业你写完了没有?”

    “早安。写完了。”菟丝将笔记本从书包中拿出来。

    “万岁,可以借我对一下答案吗?”女同学吐吐舌  头说。“今天轮到我当值日生,我怕万一数学老师抽  点到我的座号,我写的答案是错的,那就死定了,他  一定会叫我罚站的。”

    “好。”菟丝茫然的点点头,注意力并未放在女同  学的话上。她看向窗边,平常班长总是坐在那个位  置,可是今天还不见他的人影。

    为什么自己这么想见到他呢?菟丝坐在自己的  座位上,瞪着那副课桌椅想着。

    她没有什么话要跟班长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事要找他,可是从昨天晚上他离开后,他的人影就一  直在自己脑海中打转。这种感觉是过去从未有过  的,而且因为那挥之不去的影子实在太死缠烂打、太  讨人厌,让菟丝有种想要在这里大吼大叫的冲动。

    可是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莫名其妙的大吼大叫是“不行”的。进人小学时,妈妈特别叮咛过,还写了一张命令的字卡,要菟丝一冲动想要大吼大叫时,就一定要看着字卡念上十遍。虽然现在不需要字卡,她也可以记住“上课时,不可以大吼大叫”这样的命令,但偶尔她还是会有这样的“冲动”。

    菟丝拼命想压住那股冲动,于是她拿出了数学课本,将自己早就解得滚瓜烂熟的代数问题,再拿出来重算一次。她是这么地专心,以至于早自习铃声响了也未曾发觉,然后……

    “各位同学,期末毕业考的日期已经出来了,我现在将科目与日程表发下去,每个人一张。”

    清亮的噪声霍地跃入她的耳朵中,菟丝宛如遭到电击般,抬起头来——是班长!九头身的班长,占据了讲台的中央,最明显的地方。

    他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穿着系上学生领带的短袖白衬衫、蓝长裤。班长的眉毛。班长的眼,班长的嘴巴,菟丝看着他的五官,就像要将他的脸孔和自己海中的影子对照般似的,仔细地刻下来。

    白同学真是俊美!

    菟丝回想起班上的女同学偶尔也会望着班长,一边发出叹息,一边这么说着。以前她并不特别注意何谓“俊美”,这是因为她分辨不出来所谓的帅哥和丑男,或是美女与丑女,在她眼中看来,人的脸就是五官构成的,为什么会因为构成方式的些微差距,就说是他(她)美或丑,这是她无法理解的。

    有段时期,菟丝曾经很执拗地指着某个偶像女明星,追根究抵地问哥哥,这样就是美吗?为什么要说她美呢?她美在哪里?美的标准是在哪一个地方?美的人的鼻子长几公分、眼睛宽几公分,耳朵要长在哪个部位、眉毛的角度等等……

    问倒了一堆人,却还是没有得到“正确”的答案。最后还被爸妈制止说:“菟丝不用去分辨美或丑,只要分辨你喜欢或讨厌这个人就行了。”

    从此以后,她只将人分成三种:喜欢、讨厌、不喜欢也不讨厌。

    可是现在她真的非常非常想知道,班长的长相俊美?使美在哪里?是不是因为这“俊美”两个字作祟,害得她昨天被他的影子纠缠而睡不好呢?

    她第一次发现天底下有第四种人存在,那就是“喜欢”,也“讨厌”。她喜欢看着班长,却讨厌他在睡觉前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讨厌的话,不去想他就行了,菟丝以前都是这么对付自己讨厌的东西,却没办法套用在班长身上。

    这真是个谜。

    “蓝同学?蓝同学,请你传过去啊!”前方的同学  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纸张,企图唤起菟丝的注意。  “喂,你是睁着眼睛睡着了吗?”

    “怎么了吗?”在讲台上注意到整间教室内情况的白罡皓,立刻走下讲台问。

    “没什么,蓝同学怪怪的,我跟她讲话,她好像没有听到。”

    “你先传给下一个吧!”白罡皓走到蓝菟丝的面前说:“蓝同学,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菟丝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忘记这是自己在睡前看到的幻影,或是活生生的班长,她伸出手摸摸他的领带说:“昨天没有系这个。”

    一瞬间的安静过后,整个高三a班立刻陷人一阵喧哗中。

    男学生故意用低级下流的叫声说:“喔喔,j情爆发!班长,你昨天和蓝菟丝做了什么啊?”

    女生们则气愤地大嚷着说:“你们这些男生别乱说话,班长才不会和那个神经……不,我是说和蓝同学有什么暧昧,你们少乱放话。”

    “干么?你们这些心眼小的女生,见不得班长和蓝同学交往就说嘛!吃醋喔!羞羞脸!”  “闭上你们的臭嘴,笨男生!”

    你来我往的男女攻防战,使得原本安静早自习的教室,一时烟硝密布。

    白罡皓不由得后悔昨天干么那么多管闲事。他本以为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谁晓得蓝菟丝会这么大嘴巴,竟在众人面前提及“昨天”。若只提到领带也就罢了,万一地要是连自己送她回家的事也说出来……他不禁皱了皱眉头,眼前还是先处理这团混乱吧!

    “安静!都给我安静下来!”

    中气十足地一喝,那些宛如小学生拌嘴的男女同学,个个噤若寒蝉。他们晓得白罡皓不生气则已,要是谁真惹怒了他,恐怕剩下来不多的上课日,将会如同地狱般难熬。

    “我只是昨天放学后偶遇晚归的蓝同学而已,那时候我把领带拿下来了,这也需要你们如此小题大做吗?有空在这边讲无聊的八卦,不如赶紧自习,开始准备毕业考,除非你们不想毕业了。”

    多年来担任班长的魄力毕竟不可小观,大家都安分地拿出自己的课本时,白罡皓低头跟蓝菟丝说:“第一堂下课后,到顶楼去,我有话要跟你说清楚。”

    她露出困惑的神情,但什么也没有说地点了点头。

    “喀啦……”这时候,教室后门被人拉开,一名超过时下高中生体格的高大男孩,低头越过门框,默默地走进来。

    任远。白罡皓冷漠地看着这名迟到的同学。

    在s中里a班向来是资优生群集的前段班之首,即使在彻底实施教育改革,强调不再以学力分班后的现在,这项传统并未被打破。可是再怎么优秀的班级,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异类存在,好比任远。他就像是一群白羊中的黑羊,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跷课也没什么稀奇,传言他在校外还是某个青少年帮派的头儿。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任远是蓝菟丝的亲戚,至于有多亲他是不知道,白罡皓只能说:“怪胎的亲戚,也是怪胎”。像任远这样的人竟能念到高三毕业,简直是奇迹,先不论他成绩再怎么好,像这种人的操行成绩是怎么合格的?

    “任同学,你迟到了。这是毕业考的科目日程表。”白罡皓还是基于班长的职责,走过去将纸交给他。

    接过那张纸,任远连声谢也没说,迳自越过他,走向蓝菟丝说:“阿丝,你的便当。舅妈托我交给你的。”

    “啊,我的便当。”她眨眨眼,对“它”怎么变出来的有些好奇。

    “下次要一个人来上学的话,先说一声,别让我白跑一趟。”任远轻轻敲了敲表妹的额头,便在众人的注目里,走到最后排的位子,一屁股坐下后,趴在桌上不到三分钟就呼呼大睡了。

    这家伙的脑神经构造是什么?八成没有“社会礼仪”这四个字在里头。白罡皓以冷得不能再冷的目光别视着这名另类份子,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翻开课本。

    季节虽然已经逐渐进人夏天,但就像夏季来临前闷热、潮湿的天空般,整个高三a班教室内的空气,扩散着一股无言的压迫感,这是即将发生什么的前奏曲。

    速战速决。

    这是白罡皓决心和蓝菟丝解决昨夜的“小插曲”时,唯一的指导原则。

    第一堂下课后,他率先走出教室,来到顶楼,上面正如他所料想的空无一人,毕竟大热天的,谁会没事跑到顶楼来承受五月酷热太阳的洗礼?他俯看铁丝围篱下的校园内,也只有精力旺盛的小猫两、三只,在场边踢着足球玩乐。

    过了大约两分钟,蓝菟丝到了,她先是怯生生地点头,接着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瞧,就像先前在课堂上一样。白罡皓要不是早上出门前照过镜子,肯定会怀疑自己是否多长了个鼻子或眉毛歪了,教她看得如此目不转睛。

    “蓝同学,谢谢你——”

    清清喉咙,白罡皓打算以“温和”、“讲理”的面孔,“警告”她不要将昨晚的事说出去时,蓝菟丝却踏一步上前,不理会他说了什么,抢过主导权地说:“为什么不让菟丝睡觉?班长!”

    她那无厘头到极点的开场白,让白罡皓惜愕地忘记自己想讲的话。

    “菟丝讨厌不能睡觉,晚上不好好睡觉是不行的!上课的时候眼睛会一直往下掉,老师的脸会摇来摇去,那很讨厌。菟丝听不懂上课的东西,就不能做作业,不做作业会被老师骂。菟丝不喜欢被骂。所以……”她说了一大串话后,皱紧眉头说:“班长坏。班长讨厌。”

    他有种错觉,似乎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而差点就低头道歉了。

    “以后不可以这样,知道吗?”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说道。

    “蓝同学,我不明白你在说此件么?我不让你睡觉?你是不是搞错对象、弄错人了?算了,这件事先摆一边,我想跟你说的是——”

    再一次地,菟丝打断他的话说:“不能算了。菟丝睡不着是很严重的事,班长。人的睡眠时间平均是四到八小时,睡眠由浅眠到深眠共分四个时期,第一时期。波消失一半以上,出现0波,第二时期出现纺锤波及k丛,第三时期……”

    “蓝同学,你离题了,请讲重点。不,请让我讲重点。不然下课时间就要结束了。”

    可是就因为他的打断,蓝菟丝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后,又从头开始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