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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衣第6部分阅读

    有伺候她的宫女,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最好快点巴结这很有可能在日后成为妃嫔的少女,辰绫如今也习以为常了。

    “去马厩吧。”她想了想后,开口。

    她忽然很想见黑山,和牠说说话,于是便朝马厩的方向定了去。

    只是这时的她并不知道,在前方等待她的,竟是个死亡陷阱。

    灵儿不见了。

    殷华是在晚膳时发现的。

    平时她都会和他一起用膳,虽然宫女与太子一并用膳并不合规矩,不过大家都知道灵儿对太子殿下的重要性,连皇帝都没说话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可今天御膳厨房那都已将饭菜端上超过两刻钟了,灵儿却迟迟未出现,殷华便觉得不对劲了。

    召来所有人问了,结果一名宦官说灵儿下午时曾提及要去马厩见黑山。

    他知道灵儿喜欢黑山,常会去和牠说话,于是他匆匆赶往马厩,那儿的人却说有见到灵儿过去,却无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他在马厩里外兜转了一圈,皆未见到人,却在地上捡到那颗带着血色的沸玉。

    她出事了!他已几乎能够肯定这点。

    这枚沸玉她向来是不离身的,随时挂身上或是握在手里,不太可能把它遗落在这儿。

    那么,是谁带走了她?

    他问了负责马厩的人下午还有谁来过。可却没人清楚,殷华已心急如焚,表面上却仍得故作镇定,最后他遣退了众人,独自在马厩内仔细搜寻有无蛛丝马迹。

    当他走到黑山跟前时,发现地上隐约有杂乱的足印及拖曳痕迹,心突地一跳。

    她就是在这被带走的?!

    他抬头望向自己的爱马,而白马口中一嚼一嚼的吃着草,一双眼也直盯着他。

    “你知道谁带走她吗?”他问道。

    马儿低头又咬了把草,继续嚼呀嚼。

    他叹息,转身想继续找线索。

    “你是问那冀国的小公主?”

    殷华一愕,转身回头望向白马,“是你在说话?!”

    白马觑了他一眼,边嚼着草边道:“你都叫我黑山了,还会觉得我开口说话很奇怪?”

    “你……真的是从黑山来的妖?!”

    “妖族遍布各地,数量比人们想像的要多得多,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白马喷了喷气,“不过我确实是从黑山村来的了”

    殷华有满腹的问题想问它,但那些都不及灵儿的安危重要。

    “你知道灵儿怎么了?就是偶尔会来和你说话的女孩。”

    “唔,那冀国的小公主?她被几个女人带走了。”

    殷华眉一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什么小公主?我说的是个样貌普通、有时会与我一起出现的女孩,她是灵儿,不是公主。”

    “样貌普通?”白马歪了歪头,“好吧,她穿上蚕衣后样貌是变得很普通,不过她的确是冀国的公主,我知道你都叫她灵儿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灵儿就是冀国的公主辰绫?”他一顿,忽然又觉得这似乎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忙又道:“她被谁带走了?下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殷华殿下。”白马很慎重的看着他,“我今天会开口,是因为那名小公主曾是我的同伴用生命保护的人,但我希望我会人语之事,殿下能为我守密。”

    “这是自然。”殷华想也未想的道:“就算你不提醒,我也不会说出去的。灵儿究竟怎么了?”

    “下午她来找我说话,但没多久便来了五名女子把她带走……”

    “那五个女人是什么模样?”他追问。

    白马想了下,“其中有四个身着一般宫女服饰,另外那带头的打扮华丽些……哦,我记得公主唤她娘娘呢。”

    殷华脸一沉,“那位娘娘是不是也很年轻,约莫十六、七岁?”

    “是啊,她可凶悍了,你若是想找那位小公主最好动作快些,要不我担心她恐怕……”

    殷华再无暇理会白马说些什么,他转身快步奔出马厩,并冷冷对着一旁的宦官道:“去把张良娣给我带过来!”

    第9章(1)

    张良娣的心情非常好。

    一来当然是她下午时彻底解决了那碍事的宫女,二来是太子居然主动召见她。

    太子回东宫数个月了,却一次也不曾召见过她,就连她厚着脸皮想求见,也总是在殿外就被拦下,让她恨得牙痒痒。

    但今天她才刚除掉那缪灵儿,太子居然就要见她,让她雀跃不已。

    她完全不担心自己下午的所作所为会东窗事发,这事她做得极隐密,挑的人选也都是心腹,不可能会被发现。

    她还特地悉心打扮了一番,才兴高采烈的去见殷华。

    没想到迎接她的,是殷华排山倒海的愤怒。

    “你把灵儿藏去哪儿了?”他劈头就问,连问安的机会都不给她。

    张良娣心一跳,却勉强堆出笑容,“殿下在问什么,臣妾不大明白……”

    殷华不耐的打断她的话,“张兰容,我再问一次,你把灵儿藏去哪了?”

    他早知这女人和容妃是同类人,更糟糕的是她还没容妃聪明,连装都装得不怎么像。

    “那缪灵儿不是殿下最疼宠的人吗?臣妾怎么会知道她去哪儿了?”见殷华只在乎那可恨的女人,张良娣也恼了。

    “有人见到你带了四名宫女,把灵儿从马厩带走了。”

    张良娣一僵,她自以为遮掩得很好,没想到却还是泄了底。

    当然她并不知道那个“人”,其实是只妖驹。

    “想必是那人看错了吧……”她打定主意,只要否认到底,殷华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来人啊。”殷华不再和她多说,直接唤道:“把张良娣拖下去行杖刑,她若不肯说出灵儿的下落,就打到她说为止,不必有所顾忌,要是打死就算了,反正一定还有其他人知道灵儿在哪。”

    别说是张良娣了,当所有人听到性情温和的太子竟会冒出如此狠绝的话,皆是一惊。

    由此可见灵儿在太子殿下心中有多重要。

    两名身材壮硕的宫女走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张良娣,便要将人拖下去。

    张良娣见他居然是认真的,不觉有些慌了,“殿下,您怎么能这样……”

    “你若没打算说出灵儿的下落,就别叫我。”

    “我、我说!”张良娣怕了,她这人自私又恶毒,却也不想受刑,被一威吓就立刻招了,“我把她扔在离马厩百步远的林子里……”

    林子里?殷华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觉不妙,“你对她做了什么?”

    张良娣不甘的瞪着他,恨他为了个卑贱的宫女心急如焚,却不曾给予自己半点关注。

    她冷笑道:“我让人给她喂了毒,之后就把她扔在那儿了,都这么久了,就算殿下现在去,只怕她也凶多吉少了。”

    这女人!

    “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可别把人打死了。”殷华冰冷的道,“我这么做可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不想让你轻易解脱。你最好祈祷灵儿安好,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多得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他平时甚少责罚人,并非因为脾气好,而是觉得没必要浪费气力计较那些小事,可那不代表有人犯到他头上他还能无所谓。

    胆敢对灵儿下手,无疑是触了他的逆鳞。

    殷华说完话后便丢下张良娣,一边吩咐人去找御医和子甫,一边率人去她所说的林子里寻人。

    很痛很痛。

    辰绫微弱的喘息着,每吸一口气,胸口都像被重槌狠狠砸过,痛得她多想干脆停止呼吸。

    灼热的刺痛感蔓延全身,她觉得五脏六腑都拧搅在一块儿了,连指尖都像被无数根针狠很扎痛。

    她的眼已经看不见了,只觉不断有液体自她的双眼和口鼻流出。

    她知道那是血,她还没失明前曾见过的,可现在她连动根手指头都感到剧痛,根本无力阻止鲜血不断流出。

    张良娣真够狠,非要她受尽折腾才死。

    当时张良娣吩咐那四名宫女将她拖至这平时甚少有人经过的林子里,灌了她一大碗毒药,又封住她的嘴不让她有机会吐出,接着便把她扔在这儿走了。

    她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因为每一次呼吸间伴随的剧痛,都让她感觉久得像永恒。

    为什么还不能解脱?她的知觉已慢慢变得迟钝,眼睛已看不到,周遭的声音也变得微弱,唯有痛觉不减,一寸寸的从里到外凌迟着她。

    就在辰绫觉得自己心跳开始慢慢变缓时,不知怎地脑中突然撂过殷华的身影。

    好可惜……她见不到他当上皇帝了。

    临死之前,她想到的竟不是自己大仇未报,而是没法看着殷华登基成为明君。

    其实她知道这阵子殷华掌权后,先前避之唯恐不及的大臣们,纷纷开始争先恐后想把女儿送进东宫,而殷华也开始就朝中局势,衡量各种利弊,认真挑选适合成为太子妃的对象。

    她也晓得殷华并不喜欢那些见都没见过的女子,可那是他不得不为的责任。

    他想让朝中局势维持微妙的平衡,就非得娶那些女人不可。

    因此她并不求能成为他的妻,只希望能在他身边,看着他登上九五之尊。

    可现在……连这小小的心愿也是奢想了吧?

    他送她的沸玉在先前挣扎时不见了,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更小心,才不会这时候连个慰藉都没有。

    “灵儿……”

    即将失去意识之际,她隐约听见似乎有人正唤着她。

    是谁呢?她的听觉已不太行了,听到的声音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灵儿……”那声音又近了些。

    啊,居然听起来好像殷华的声音呢,难道是她临死前的幻觉?

    身体还是很痛,但能在死前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唇角仍微微上扬。

    就算是幻觉也没关系,至少她听到了。

    “灵儿!”

    当那声音近得像直接贴在她耳边呢喃,而她的身体也突然被一股外力扯起,可怕的剧痛让早已发不出声的她仍发出尖锐而虚弱的喘息,辰绫才终于确定是殷华找到自己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表达什么,下一刻便已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当殷华在林中找到几无气息的灵儿时,几乎肝胆俱裂。

    她浑身血迹斑斑,且还不断有血自她的口鼻和眼中流出,那模样拧碎了他的神魂。

    而当他急切的扶起她,却见她突然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不愿她再受折磨,他出于下意识的直接劈昏了她。

    这一夜的东宫,非常不平静。

    殷华召来太医院所有御医,要他们尽速救治灵儿。

    另方面也找来子甫,要他用解毒珠替灵儿解毒。

    只是灵儿的情况非常不好,御医们诊完脉后面面相觑,犹豫着该如何告诉太子殿下实情。

    “说吧。”殷华一手小心的握着灵儿的手,坐在床沿凝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

    当她的唇边又滑下一缕血痕,他想也不想的伸手替她擦去。

    “殿下。”最后有名御医大着胆子道:“病人……怕是撑不过了。”

    “你说什么?”殷华突然抬起头,瞪向他的目光充满寒意。

    所有在场的人都细细抽了口气。

    今天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太子殿下是好性情的主子,但当听闻今晚他如何处置张良娣后,大家也都明白,为了这个缪灵儿,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瞧太子这模样,如果灵儿真的死了,他要所有御医陪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名御医虽然很不想,却仍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道:“病人中毒已深,毒素蔓延至全身,损及她体内大半脏器,才会导致眼口鼻出血……莫说此毒不易解,就算解了,病人的身子也已严重受创……”

    殷华握紧了拳,此刻就算将张良娣干刀万剐,也平息不了他半分怒火。

    他知道灵儿很重要,却从不晓得当发现即将失去她时,竟会如此令他恐惧。

    他明知不该迁怒,那绝不是明君应有的行径,然而他却完全不敢想像,她若真的离他而去,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所有人都杀了。

    “殿下,解毒剂调好了。”子甫端来一碗浸过解毒珠的水,“无论如何,先替灵儿解毒吧。”

    对,没错,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先替她解毒。

    殷华闭了闭眼,然后接过了那碗水,轻柔的扶起灵儿,亲自喂她喝。

    只是灵儿早没了意识,那碗水喂进多少,就又流出多少,甚至还伴随着血水。

    而那抹殷红像是更剧烈的毒,一寸寸腐蚀殷华的心脏。

    他牙一咬,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直接将碗凑至唇边喝了一大口,接着低头覆住那冰凉的唇,缓缓的将水哺入她口中。

    满室的人震撼望着他的举动,却没人敢说什么。

    那没有想像中的容易,但他却极有耐心,一口一口的将整碗水喂进她嘴里。

    御医们对于子甫拥有那颗解毒珠无不感到羡慕,然而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们自不能只站在那发呆。

    “殿下,病人中毒极深,恐怕不是喝几碗解毒剂就能将毒素排净的。”一名御医有些忧心的道。

    更别说就算毒全解了,以病人身子被毒素侵蚀损坏的情况,恐怕也不甚乐观。

    “无妨。”殷华淡淡的道:“将那枚珠子碾碎了让她服用便是。”

    区区一枚解毒珠,哪里比得上灵儿的性命?

    只要将解毒珠碾碎服下,无论是什么样的毒都能解。

    “殿下,这枚解毒珠是为您留的。”子甫立刻不赞同的道。

    他一直看着殷华与灵儿,自知两人感情有多深厚,对灵儿的态度从过去的敌视防备,到如今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只是对他来说,殿下比任何人都重要,他固然不希望灵儿死,却更不愿失去这对殿下来说极为重要的宝物。

    他晓得殿下的身子一直没完全康复,总得留着解毒珠以防万一。

    “倘若我说,灵儿便是冀国失踪多年的公主辰绫呢?”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是子甫格外震愕。

    “灵儿怎么会是辰绫公主?”这灵儿样貌毫不起眼,怎么会是传闻里继承了母亲美貌的辰绫公主?

    不过如果今天躺在床榻上的是辰绫公主……子甫忽有几分动摇。

    毕竟那是他父亲效忠的君王之女,他手里握有唯一能左右她生死的宝物,真能袖手旁观不加以救治?

    第9章(2)

    “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殷华疲倦的道,挥了挥手,“好了,除了子甫,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

    “殿下,您说灵儿是辰绫公主……是什么意思?”待其他人退下后,子甫忍不住问道。

    他了解自己的主子,明白殷华不会无缘无故打这种比方。

    可他怎么看,都不觉得灵儿会是辰绫公主。

    殷华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

    过去总觉得她会一直待在他身边,因此一点也不急,可如今她生命垂危,他却突然觉得自己有好多想说的话还没对她说,有好多想为她做的事尚未做。

    他很后悔。

    日后他当上明君又如何?身边若没了她,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殷华喃声道。

    黑山说,她穿着一件蚕衣,所以样貌变得平凡?

    听起来那蚕衣倒是件宝物,他的手开始往下,当来到她胸前时,明明手是悬空的,还差一寸才碰到她的身子,可他却感觉手似触及一柔软的皮革。

    他将掌收拢成拳,轻轻往上一提,一件质地轻薄的雪白皮革突然平空出现了。

    而蚕衣底下,正是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丽容。

    “灵儿……绫儿……原来这就是你没告诉我的秘密吗?”他苦笑。

    只是如果可以,他宁愿她好好的,他永远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没关系。

    辰绫觉得自己陷入长长的黑暗之中。

    那是种很奇特的经历。其实她还有几分意识,有时模糊,有时清晰,就像人在半梦半醒之间。

    起初她现实和梦境的交界非常混乱,常不晓得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但到后来她便慢慢能分得出自己哪时是在睡梦中,哪时醒着。

    只是无论睡或醒,她都没办法睁开眼看看某个天天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