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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颜第8部分阅读

    的那个女人。

    而后来,当他回去看到那天奔去机场忘记带的手机上,有严丹拨给他的号码时,他终于感受到最深刻的幸福,却也了解了“命运弄人”这四个字的分量是多么沉重。

    彼时,他只能护着担架,看见带着氧气罩的林心紧闭的眼,觉得此刻世界比他还可怜的人,也许就是林心,这个他从小欣赏最终却发现她如此可怜的养母。

    严丹在化城机场最后回望的一眼,看见了韦风,看见了麦青,看见了卢木,看见了那个血缘上是自己母亲的女人,还看见了那个抢走自己母爱的林一,她才惊觉,住了那么久,见过那么多人,一个自己如此留恋的地方,真正在生命里留下痕迹的人,原来也只是这么几个。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适合化城和化城的那些人,也适合慕尼黑和慕尼黑的人吧。

    可事实的当头棒喝让她回不过神来。

    到慕尼黑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第三十二章 不一样的城堡

    虽然对于归属感,严丹并未抱多大希望,但至少慕尼黑那里有温暖得完美的记忆,可是,这次是怎么了呢?发生什么事了?

    下飞机,多尔接了个电话,就开始神色凝重,严丹试图问问他,他也只回答:“没什么,你不要操心。”然后是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说话。

    严丹只猜测着可能是多尔父亲,哦,不,不,不,也是自己的爸爸生意上出现了什么状况,需要多尔帮忙解决,自己问再多也帮不到忙,也只徒增他们烦恼,也就闭口不再追问。

    马克西姆没有来接机,多尔和严丹打车来到城西的别墅。

    别墅气派依然,掩映在绿荫中的轮廓,静默无语,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门口只站着安青一,看见严丹下车,他有些激动的上前了几步,拥抱了她,严丹有些手足无措,这个就是自己的父亲么?

    该怎么称呼他?和他说些什么?

    二十五年的人生教会了她每一样本领,除了如何与父母相处和说话。

    “好了,好了,我们进去吧。”多尔有些心不在焉。

    安青一松开手看看严丹,表情有些停滞,眼神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真像她。”他喃喃自语般。

    多尔看了他一眼,神色凝重。

    严丹始终没说一句话,只在安青一低喃的时候,抬头看他的瞬间,看见他鬓角有了白发,仿佛忧愁慢慢爬上的痕迹。

    上次记得他还很年轻呢,顽童般的开着玩笑,笑声也爽朗,可这次怎么觉得是个老人了呢。

    她心里不明所以的刺痛了下,尖锐而转瞬即逝,她想起了化城那个女人。

    这个男人,那个女人,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那个温和美丽的夏路呢?

    “夏阿姨和安姐姐呢?”严丹不由得一问。

    “噢,姐姐在医院,妈妈约了人出去了。”多尔看了看安青一,这样回答到。

    不是周末么?严丹想着,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但是又说不上来,最后只怪自己多心,你又不是谁,为什么大家都得陈列在家候着你?

    这样自然而然也好吧。

    可是,马克西姆呢?

    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多尔,看了看身边仿佛陷入一种自我催眠的安青一,没有问出口。

    “严丹,我带你上二楼到你的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坐了很久的飞机,肯定累了,晚点佣人会做好晚餐叫你。”多尔说着,他突然严肃正经的直呼姓名,严丹有点吃不消,却也不便在这个时候这么不察言观色地去接话。

    “好的。”温顺的答着。她觉得熟悉,前十八年似乎都是这么个模式过来的,如何在别人屋檐下自处,如何他处,顺手拈来。

    原来这也不是家啊?家在哪里?

    多尔看了看她,不发一言的领她去二楼。

    安青一独自坐在一楼客厅的欧式沙发上,点着一根烟。

    我就是个天煞孤星么?为什么走到哪里哪里就境况突变?

    严丹有些绝望,她好希望多尔拍着她的头说:“嘿,姑娘,笑一个!”“嘿,丫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什么也没有,多尔转身出去的时候,严丹没忍住叫住他,想问问他干什么去?

    多尔回头的眼神,看着严丹的眼神,变得不自然而生疏。

    严丹什么也没说出口,只嗫嚅着说:“没什么。”

    多尔没再说任何话,大步走了出去,“碰”的关了门。

    呆坐了好一会,严丹看看了幔帐、看了看大床、看了看洁白的床单、看了看象牙白的墙、看了看古典雕花天花板、看了看所有精致贵气的装饰,突然觉得孤独,噬心的孤独。

    她想念化城,想念韦风,想念麦青,想念卢木,甚至想念她恨着的林心和林一,想念这些没好好道别的人,想念那个城市的雨雾、阴霾、阳光、花草。

    她这才明白,人可以轻易的离开,却永远无法真正的离别。

    离开是双脚丈量出来的距离,离别却是什么也无法计算的伤痛。

    她想去外面那一片草地湖泊透透气。

    开门的瞬间,却听见楼下争吵声传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们,她们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能站在她们的立场想想吗?”多尔明显压低着声音。

    “我也不想,但是我不能装着不知道,我可以忍耐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直到死去,但是现在不一样啊……”竟然传来啜泣哽咽声。

    “多尔,这次不一样,也许再也不能见到。”安青一的声音几乎带着哀求。

    “可是,你明明可以好好说的,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多尔语气焦躁烦闷。

    “我是在好好沟通,但是马克西姆呢?只是因为理解我就被赶走,她们对他难道公平?”安青一声音嘶哑。

    “马克西姆……”多尔念着,似乎也再无言语。

    “我先去把她们接回来吧!”多尔往外走。

    “你也打电话给马克西姆吧!我打了他没接,也许你打有用。”安青一再多尔身后说,严丹望下去,看见他的背影有些衰老孱弱。

    “我试试。”多尔回头看了安青一一眼,无奈又和解的回答。

    安青一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坐回了沙发。

    马克西姆是安青一初来德国认识的朋友,是退役的军人,参加过战争,没有家人。

    安青一刚到德国继承父业的时候,年轻气盛,得罪了几个董事,暗中被绑架,劫匪被警察追捕要撕票的时候,是马克西姆救了他。

    他对同伙说:“我们现在杀了他,一起跑也困难,你们跑,我带他跑吧,我把我的样子给他看,即便被抓,他也只认得我。我保证我和他都不会供出你们的。”

    几个同伙跑了之后,马克西姆解开安青一的绳子和眼罩,扯出他嘴里的布团,说:“你听见我说的了?我们不杀你,条件是你永远不要指认他们,我如果没跑掉,就抓我。”

    安青一冷静的说:“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跑。你也别跑。”

    马克西姆愣神了。

    “我不会指认你,警察来了,我说你是我的管家,和我一起被绑架。再找些布团、绳子吧,我得把你的手绑一绑,好有痕迹。”安青一说。

    “为什么不……”马克西姆看着安青一。

    “你救了我命,放开我手、我嘴、我眼。”安青一说。

    “我只是不想杀人,也不想连累他们,他们是我战友,跟我一样,战场回来无家可归,没有职业。”马克西姆的眼睛透亮。

    “谢了,兄弟,记得,你是我管家。”

    马克西姆和安青一有了不拜却如磐石坚固的生死情谊。

    所以当马克西姆因为夏路的暗示而离开之后,安青一再也无法容忍的大吵闹,要与夏路离婚,夏路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安宁也为此几天未回家。

    当然,这一切的怨气,并不仅仅是因为马克西姆。

    第三十三章 爱的罪与罚

    安青一永远记得二十年前,在他初次见到林心的那天,心中的挣扎和颤动。

    那时的化城还是一个小镇,绿水青山,人心清透,不是今天这般繁华,脚步匆匆。

    那时的林心,温柔沉静,从从容容,挽起的头发乌黑,露出洁白纯洁的脖子。

    但是做起事来却干练利落,温柔中一股坚韧。

    安青一看着她,听着她不疾不徐的说话,说不出更特别的,却总是觉得最特别。

    他的投资项目是一个生态农场,林心正好是政府方派出的接待员,向安青一团队介绍化城的方方面面。

    那天,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化城边缘大片天然的湖泊边,水草上,泥土中。

    安青一的心也深深浅浅,起起落落。

    他惊恐万分,自己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一见钟情了。

    年轻时候的他是个理性而稳重的男人,他在德国有深爱的温柔妻子,有一对人见人爱的孩子,有热爱的事业,美满的生活,他也庆幸自己在忙碌之后,能在温馨的家里享受天伦,能在闲暇的周末与妻儿郊游,与朋友家庭聚会。

    他内心不空虚,更没有不满足,只希望这样美好的过一生,白发苍穹,子孙承欢,抑或偶时来探也无所谓,有老伴携手,稳妥而幸福。

    可是,人生不是手中执棋,落棋随己。

    爱情在某一天,某一刻,就成了那数不出数量的沙泥,你踩上去你捧起来,都不是全部,轻轻洒洒似乎也掂不出分量,只有当它淹没你吞噬你,你才只能闭眼,窒息了去,无能为力。

    爱情的泥沙,吞没了安青一的完美世界。

    这也许成了他后来如此绝情离去的原因,他恨上了摧毁自己完美世界的爱情,却以为自己是恨上了林心。

    爱情让人美好,也让人罪恶。

    天使与魔鬼总在咫尺间,随时都可以成为对方,彼此转换。

    安青一沉醉在林心的温柔乡,他与化城合作的项目正好给了他机会常住这边,也给了他向夏路交代行踪的借口。

    夏路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和安青一青梅竹马,父辈世交。她和安青一彼此相爱信任,像朋友般互相体谅宽容。

    她丝毫不曾怀疑过安青一。

    直到安青一的项目时间期限从一年变成两年,两年变成三年,三年变成四年,他回德国的时间越来越少。

    女人的直觉让夏路有了些猜疑。

    “亲爱的,为什么不让我去你的项目看看。”丈夫好不容易回来了,夏路抓住时机问问。

    “可以啊,没问题,我以为你不想去看,那个地方穷乡僻野。”安青一顿了一秒钟,马上平静自然的回答。

    “那这次我跟你一起去?”夏路接着话说。

    安青一没料到她这么突然,只得搪塞:“下次好吗,这次回去可能得天天呆在项目上,我担心你不习惯,条件也差。”

    “没关系,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玩儿自己的,不会让你操心。”夏路坚持。

    “你怎么回事呢?这不是添乱吗?”安青一从来不曾对夏路发过脾气说过重话,因为内心的虚弱和内疚,他有些恼羞成怒了,像是坏心思被拆穿的孩子。

    安青一坐在床边,夏路过来摸摸他的头:“怎么了?”温柔宠溺得像个母亲。

    安青一本来是要铁了心跟她说离婚的事,却突然抱住她的腰痛哭起来。

    认识了十八年,夏路没见这男人这么哭过。

    他总是幸福的笑,或者累了苦苦的笑,或者沉默着耍脾气等人哄,可是从没哭过。

    夏路知道,这不是因为自己,或者不仅仅因为自己。

    她心内伤痛得无以复加,这个男人,人生的第一次痛哭不是因为自己。

    她不是没有恨没有嫉妒没有羡慕,她只是在那个时刻,更加心疼这个男人的眼泪。

    “好了,怎么了,亲爱的,肯定是工作太累,没事的啊,我不去了啊,不给你再添乱了好么?”夏路一手抱着他的头,一手轻拍他的背,安抚到。

    睡梦中,夏路听到丈夫的梦呓。

    纠结而痛苦。

    “路,相信我,和你的生活那么幸福,很幸福,我真的不想,我那么依恋你……”

    “林心,我恨你,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该怎么办,可是,你也给我一切啊,我爱你……”

    一夜辗转不眠,夏路在安青一的呓语中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名字,知道了丈夫对自己亲人般的依恋,对那个女人无法放弃的爱恨。

    夏路在三天后送走了丈夫,自己也偷偷买了机票,到了化城。

    她找人调查到了林心和安青一的住处,知道了他们甚至有了一个女儿。

    她知道自己比谁都了解安青一,她也爱他,愿意帮他做选择。

    而且这个选择很好做,因为她把林心的性格了解得透透彻彻,重要的是,她知道,林心根本不知道安青一在国外有个美满的家庭,她只听安青一说父母不同意他在国内结婚,项目一完,就带她和孩子回德国。

    安青一说带她们回去不是骗她们,他好几次回去都想跟夏路提出离婚。

    可是他发现如此艰难。

    他甚至最后不知道自己爱谁,自己恨谁,自己是谁。

    无从选择。

    只有继续欺骗、隐瞒、背叛、伤害,爱情让他懦弱,随之变成了恶魔。

    夏路见了林心,告诉了林心,和她温柔和气的谈话,给她看他们一家的照片,讲安青一的痛苦和纠结,林心的嘴唇甚至咬得渗出了血。

    夏路知道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她会退出的。

    作为女人,她也有些心疼她,但是,这么做对谁都好吧,她从未后悔过这么做,唯一后悔的是不该那么赤裸裸的拿出那一笔钱给林心,彻底摧毁了林心最后一丝尊严,如果用其他委婉的方式,也许林心不至于因为生活艰辛狠下心和她女儿离散。

    夏路也是母亲,她懂得一个母亲的心。

    所以日后安青一决定让儿子回国寻找调查当年的女儿的时候,她没有反对甚至大力支持,当多尔告知严丹是安青一亲生女儿并带回德国家中的时候,她拿出十万分的善意对待她。

    夏路并不讨厌林心,以及她和安青一生的女儿,她甚至理解,这个事情里,每一方都不好过,谁也不能怪。

    有些时候,理智是无法战胜感情的。

    可是,当人人都理智无法战胜感情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痛苦。

    她认为,是自己挽救了一段婚姻,坚信是她让自己和安青一的家庭得以好好维系下去,而重新回到家庭的安青一是幸福的。

    她只是偶尔会想,如果当时自己退出,骄傲的林心会不会原谅安青一,选择和他在一起,在一起是否会幸福,他们几个人和儿女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