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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第27部分阅读

花汁。小公主吩咐侍女在中间挂起帷幕,分开两口缸,把甘柠真、海姬带到帷幕的另一边,低声说了几句,后来就听见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请两位净衣沐浴。”一个蝴蝶侍女指了指大缸,对我道。当着女人的面脱光衣服,我还真不习惯。捂着下体,我尴尬地跳进了一口大缸,鼠公公也苦着脸照做了。这家伙浑身都是黑灰色的鼠毛,看得我乐坏了。

    花汁很凉,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侍女捧来一罐罐色彩各异的花汁,不停地加进缸里,这些花汁有的粘稠如浆,有的臭不可闻,有的和清水没什么两样。最后侍女拿来缸盖,封住了缸口,四下变得一片漆黑。

    第九十七章 我变小了(下)

    “咕嘟咕嘟……”缸里开始冒起了水泡,过了很久,花汁像烧开的水滚起来,越来越热。等到侍女移开缸盖,我已经热得浑身大汗,忙不迭地跳出了大缸。

    穿好裤子,摸摸全身,我和鼠公公对视一眼,再瞧瞧纤小的蝴蝶侍女,讶然道:“我们怎么一点没变?”

    “还差最后一道施术工序。”小公主撩起帷幕,轻轻走了进来,瞥见我赤裸的上身,脸又是一红。她走到我身前,喝退蝴蝶侍女,从头上取下蓝色的花冠,细声道:“公子忍着点痛。”拈起花冠上的一朵花,细锐如针的花茎对准我的心脏,倏地刺进去。

    我闷哼一记,一颗心仿佛被匕首捅了一下,疼得我龇牙咧嘴。要不是在小公主面前逞强,我早就大叫日他奶奶的了。小公主的手按在花瓣上,眼花缭乱地拨动。花茎一点点陷入肌肤,像是在我的胸口扎了根。花瓣慢慢绽开,开始生长。

    眼睁睁地望着这朵花在胸前盛放,越开越大,我心里惊讶极了。没多久,花开得比我人还要大,蓝色的花瓣不断打开,如同舒展的手臂,反将我一层层包了起来。闻着淡淡的花香,一阵难以抗拒的疲倦涌上眼皮,我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醒来时,我还在这朵蓝色花的包裹中,小公主站在对面,仰头默默地看着我。

    “我睡了多久?”我揉揉眼睛,好奇地问道,四周蓝莹莹的,柔软巨大的花瓣映着润泽的光。胸膛上,插着的蓝色花茎触目惊心,似乎和我的血肉连成了一体。

    “只睡了一盏茶的时间,天还没亮。”小公主柔声道,隔了一会,问道:“林公子,刺杀夜流冰你不害怕吗?”

    我吐吐舌头:“怕,当然怕。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鸠丹媚,老子豁出去啦。你也别怕,即使我们刺杀失败,也会想法撇清和你的关系,不会让你受到连累。”

    小公主嫣然一笑,从长发里,慢慢抽出一根细锐的蓝色发丝:“我已经做好了失手的准备。”她侧着头,拿出梳子,慢慢地梳着长发,编成一缕缕辫子,盘在头上,嘴里哼着歌:

    “在遥远的花丛里,躺着一朵蓝色的鸢尾花。她闭着眼睛,等人来把她唤醒。她只是睡着,等人来把她唤醒。”

    盘弄好了云鬓,她把那根尖锐的发丝插了进去,低声问我:“像个新娘吗?你说我很美,像小仙女,是真的吗?”

    我心里猛地涌上一阵酸楚,虽然我们双方利益一致,但毕竟还是利用了她。林飞,你好卑鄙啊!我垂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小公主轻轻叹息了一声,双手合十,十指指尖微微翘起,手镯发出奇特的异彩。“嘶嘶”,蓝色的花朵簌簌抖动,急速缩小,花瓣一层层打开,每打开一层,我的身体就受到感应,一阵抽搐,疼得我冷汗直冒。“咯吱咯吱”,骨骼作响,我一寸寸地矮下去,胳膊变细,两腿变小,等到蓝色的花完全打开,我已经变得和小公主一模一样大了。

    小公主手指轻弹花心,蓝色的花倏地钻进我的血肉,胸前留下了一个淡蓝色的印记。她拿出一粒黄铯的花籽,递给我:“只要服下它,就能恢复你的本来模样。”

    我小心藏好花籽,看看四周。哇靠,原先的宫殿一下子大了好多!那口浸泡花汁的缸现在看来,都可以在里面游泳了。我伸伸胳膊迈迈腿,忍不住想笑。

    走出内殿,蝴蝶侍女们正在彻夜忙碌,准备嫁妆。彩衣、礼箱、花粉盒堆得满地都是,我的心不禁隐隐作痛,外面的天已经微亮了,门前的台阶被朝霞映出了鲜亮的红色。风吹进来,彩衣簌簌颤动,说不出的艳丽夺目。

    “对我们来说,由花精带路,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又能深入虎岤,救出鸠丹媚。但对小公主而言,却是用一生的幸福下了赌注。”不知何时,甘柠真出现在我身边,淡淡地道。她也变小了,三千弱水剑被她化作一根细针,插在了发梢。

    “不入虎岤,焉得虎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在殿角,小公主手捧一件鲜红的嫁衣,兀自出神。

    第九十八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上)

    第二天黄昏,出嫁的队伍终于收拾妥当。

    几十个精致的小嫁妆箱子分别由甲虫车队拉着,随行的除了我们,只有四个瓢虫轿夫。为了怕夜流冰起疑戒备,不敢多派花精,连护卫的蜜蜂武士都没有安排。

    这支送亲队冷冷清清,没有人送行,没有人敲锣打鼓放炮仗,更像是在出殡。

    临走前,我再也没有见过鸢尾大将军。他一直没露面,小公主等了又等,最后还是坐上了花轿。直到队伍远离花宫,甘柠真才用莲心眼望见了殿门口一个孤独的身影。

    队伍的最前头,一排圆乎乎的甲虫妖背着嫁妆,飞快穿行在花田中。海姬、甘柠真守在花轿边,一言不发,显得有些沉闷。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我笑嘻嘻地插趣打诨。

    鼠公公看了看我,捂嘴偷乐:“少爷,你这副样子还……还真像个小花精。”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记住,别叫我少爷,叫我牡丹!”我提着长长的裙摆,再三提醒他。为了暗杀成功,我特意化了女人的妆,穿上鲜艳的喇叭花裙,头戴珠翠,脸贴花黄,和甘柠真、海姬伪装成了小公主的陪嫁丫鬟。至于鼠公公嘛,他实在太丑,只好剔光胡子,左颊上点了一颗黑痣,权当媒婆的模样。

    鼠公公忙不迭地点头:“是是,少爷,哦不,牡丹。甘仙子是雪莲,海姬是金盏,我是蝴蝶兰,我都背得滚瓜烂熟啦。”

    “到时你一旦露了马脚,我第一个先杀你。”我吓唬他道,把刺杀计划的细节反复想了几遍。变小以后,四周的鲜花显得又高又大,像一根根柱子高耸入云。有小公主带路,我们成功避开了许多怪异的陷阱。什么食人花林啊,花魂坑啊,迷粉阵啊……短短两天时间,我们顺利走出了花田。

    “原来从花田到射工雪山这么近,要是我们自己闯,至少得七八天啊。”鼠公公习惯性地摸摸胡子,发现唇边早就光溜溜了,急忙停手。

    花田外,紧邻着一座巍峨的雪山,半山森碧,半山雪白,犹如一条昂首欲飞的玉龙。到了这里,等于进入了夜流冰的势力范围。翻过这座雪山,便是葬花渊。

    我们顺着山脚,费力地向上爬。原本一步可以迈过去的山石,现在要走好多步。我们又穿着花裙、尖头绣花鞋,路就更难走了。瓢虫妖、甲虫妖倒是爬得飞快,十多只脚到底比我们两条腿好使。鼠公公累得受不了,嚷道:“牡丹,不如你用吹气风带我们飞过去吧。”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进入射工雪山,就得小心翼翼,不能露半点马脚。何况我还要看清楚地势,计算将来的逃亡路线。

    又过了一天,我们爬到半山腰。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越来越少,逐渐被积雪覆盖。到了山顶,已经是银装素裹,粉雕玉琢的冰雪世界了。挺拔的古树枝头,挂着一根根透明的冰凌,寒冷的山风一吹,雪粉噗哧噗哧地往下掉。

    我留意到,有的地方滴雪不沾,露出青灰色的地表,不禁纳闷。鼠公公告诉我,下面藏着射工虫,所以才没有积雪。

    “这座雪山因为盛产射工虫,所以才叫射工雪山。”鼠公公卖弄般地介绍道。

    “射工虫?”我心中一动,我的霜雪转没有练到大成,就是因为缺少了射工虫这个炼丹药引。可惜现在没有时间,否则挖几条射工虫出来,正好修炼丹鼎流的秘笈。

    小公主叫停花轿,掀起帘子瞧了瞧:“走出花田用了两天,爬到山顶用了两天,加上下山的两天,刚好可以在七天内赶到葬花渊。”

    我恍然大悟:“好狠毒的夜流冰!他根本不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一旦你们延误送亲,他就有了侵占花田的理由。”

    小公主默默点头,放下了轿帘。我们刚要下山,远处陡然传来迅猛的风声,天空中出现了一片黑影,向我们急速掠来。

    “是猴子!”鼠公公怪叫一声,躲到我的背后。

    我呆了呆,还是第一次见到会飞的猴子。这些猴子面相凶恶,浑身赤黑,额头嵌着一块白斑,背上长着一对狭长的翅膀,掀动时狂风阵阵,飞沙走石。它们从半空高速扑下,绕着我们龇牙咧嘴。

    “哪里来的妖怪?赶快通名!否则老娘要你们好看!”一个巨大的女妖坐在一头飞猴背上,厉声呵斥。黄铯的大板牙翻出了嘴唇,露出裙子的一条长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因为我们变小了,所以看谁都是巨人,其实这个女妖身材正常,只是相貌丑恶,尖嘴猴腮,一头枯发乱蓬蓬的,额头也有一块白斑,双眼精光四射。

    这不是大马猴嘛。我在心里嘀咕,脸上浮出谄媚的笑容,娇滴滴地翘起兰花指,嗲声嗲气地道:“女大王您好,我们是来自花田的花精,奉了葬花渊的夜流冰大王之命,前来送亲。请女大王行个方便。”

    女妖打量了我们几眼,冷笑:“来得倒挺快。狗尾巴前脚刚回到葬花渊,你们后脚就到了。新娘子呢?让我瞅瞅。”跳下飞猴,不由分说地掀起轿帘,厌恶地看了小公主一眼。

    我一扭腰肢,试探着问道:“这位女大王,您是夜流冰大王的……”

    “什么女大王的,难听死了。老娘叫如花,是夜流冰大王的巡山总使。”女妖跳上飞猴,嘴里嘟囔:“这么小的花精新娘子能看不能干,娶回来又是当摆设的。喂,你们上飞猴吧,我把你们送到葬花渊。”

    坐上飞猴,如花带着我们向山下急速飞去。我和海姬、甘柠真对视一眼,心里感到一丝不安。原本我们逃亡时最有利的,莫过于我的吹气风甲御术。但现在有了这批飞猴,对方追踪我们就变得容易了。

    飞猴的速度很快,转眼到了山下。这里是一片高低不平的丘陵,因为魔刹天的气候远比红尘天炎热,所以尽管是秋天,丘陵仍然一片葱绿,鲜亮明快,上面有好多稀奇古怪的走兽飞禽。不少飞猴俯冲下去,捕食猎物,挖出它们血淋淋的心脏,然后生吞进肚。

    甘柠真悄悄绽出莲心眼,默察许久,神色凝重。我知道她也看见了,在每座丘陵上,都有来回巡逻的妖怪,数量还不少。

    飞猴贴着丘陵迂回低飞,绕进了两个丘陵的夹角地带,这里有一片参差密集的石林,气势诡奇,千姿百态,不时发出凄厉的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仔细一瞧,巨石上布满洞孔,风穿过洞孔,便发出奇特的声音。这片石林死气沉沉,除了灰白色的石头,就是满地的荆棘,连一头野兽也看不见。

    一路上,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套着如花的话,想从她嘴里骗点夜流冰的底细,谁料这个女妖眼皮一翻:“你有完没完啊?啰里啰唆的,再烦老娘宰了你喂飞猴!”

    在一块不起眼的巨石前,飞猴们纷纷落下。这块巨石四四方方,有点像扁平的墓碑,只是在上面深深刻着“葬花渊”三个字,字下面凸起一个门环形状的石头。我暗暗纳闷,又不敢再多问,只是默记下了周围的地形。

    “留下新娘子,其他花精和爬虫可以滚了,破烂嫁妆也一起带走。”如花粗鲁地下了逐客令。

    我胸口一紧,海姬三人也微微变色。小公主忽然掀开轿帘,柔声道:“这四个花精是我的贴身丫鬟,照顾我多年了。姐姐能否网开一面,留下她们呢?至于嫁妆,有些是不能少的,否则夜流冰大王也会面上无光。”

    如花略一思索,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吧,真是多事,嫁妆留下两三箱也够了。”

    我抢先一步,背起了深朱色的描金箱子,里面是四具女花精的尸体,外表装扮得和我们四个一模一样,上面盖了几层霞披花布做掩饰。这个箱子决不能有闪失,一旦刺杀成功,就要以她们的尸体代替我们四个,以免连累花田。

    甲虫妖、瓢虫妖离开后,如花站在巨石前,低声念了三声:“夜梦开门,流香开门,冰花开门。”

    巨石上的石刻门环忽然放出奇光,“嘎吱吱”,门环缓缓向上移动,一点点掀起。如花抓住门环,“梆梆梆”,忽轻忽重地扣了九下。巨石上,赫然浮出一张张怪异的嘴巴。这些嘴巴一起张开,乱吼乱叫,嘴里喷出一大片妖异的黑芒,突如其来地罩住了我们。

    眼前骤然一暗,我们已经神奇地进入了巨石。在外面怎么也看不出,石头里面是一个如此深阔的世界,就像一个深得不见头的洞岤。

    四壁长满了厚厚的苔藓,冰凉的水滴从上面的石缝渗落,滴在地上,轻微有声。洞岤里漆黑极了,只有飞猴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我估算了一下,大约走了七、八里,才到洞的尽头。在那里,有一个漆黑的深潭。我从来没有见过颜色这么黑,这么浓的潭水。水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连我们的身影也映不出来。

    小公主忽然轻呼一声,指着深潭上方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乍一看,这个东西黏糊糊的,被一根细乌丝倒吊在洞壁,只是从微微的喘气声中,我才知道这是一个人!但完全没有了人形!

    第九十九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下)

    “这是?”甘柠真眉头微蹙,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如花板着脸:“不该问的就别问!再烦老娘把你们通通赶走!”走到深潭前,默然一会,对小公主道:“这是大王的第九十七个夫人。不听话的女人,大王是不会客气的。”

    说话间,这个吊着的女人忽然睁开眼,那是一双死鱼般的呆滞眼睛,里面的瞳孔被巧妙挖去,只剩下眼白。

    “跟我下去,葬花渊就在水潭下。”如花让我们骑上飞猴,跃入潭水。身子一浸潭水,立刻发麻,动都动不了。海姬、甘柠真、鼠公公都露出惊异之色,飞猴却不受影响,翅膀挥动,急速向下沉去。

    下沉,下沉,飞速地向潭底沉去……刹那时,我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像被突然魇住,莫名其妙地睡着了,而且做了好多好多梦,一个接一个,快似闪电掠过。从小时候洛阳乞讨,遇到巫卡,再到三个美女陪我出海,被龙鲸吞进肚,飘香盛会大展神威……这些梦全是发生过的事!

    不能继续做梦了!我猛然觉得一阵惊恐,尽管在梦中,我的意识还很清醒,只知道十分危险,强制自己停止做梦,赶快醒来。

    “轰”的一声,接触实地的同时,我也从梦中惊醒。身边的甘柠真她们神智恍惚,显然和我一样,在下沉的时候睡着了。

    “到了。”如花的粗声大气让我们彻底清醒。周围一滴水也没有,抬头看,黑色的深潭就悬在头顶上空,像一只诡异的眼睛,静静地俯视着我们。

    跳下飞猴,我们跟着如花向前走,我的心中一直有些不安。在沉落深潭的过程中,我做的一个个梦等于把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出来,相信甘柠真她们也是如此。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自始至终,我没有做过自己遇见龙蝶尸骨的梦,像是冥冥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阻止我泄漏自己是龙蝶转世的秘密。

    四周风景如画,竹林、青藤、花棚、草坪、小桥、瀑布……宛如精心雕琢的盆景,绮丽得不合常理,但也显示出主人的风雅品味。幸运的是,这里一个守卫的妖怪都没有。我一边留意地形,一边暗暗揣测,夜流冰会把鸠丹媚关押在哪里呢?按理说,关押鸠丹媚的牢房一定有妖怪看守。

    走过一个青瓦覆盖的凉亭时,我们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妖,她坐在亭桌边,左手提着一只紫砂壶,右手执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