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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第47部分阅读

好险!”我吓出一身冷汗,要不是神识感应,我现在已经掉进这个洞岤了。我试着踢了一块断铁笋入内,“滋”的一声,铁笋冒出刺鼻的青烟,像蜡烛油一般融化在液体中,连半点铁渣也不剩。

    驾起吹气风,我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冲去。这片地带充斥了机关陷阱、怪兽毒虫,稍作停留就会受到攻击,最安全的办法,莫过于以最快的速度闯过去。

    一路上,我使尽浑身解数,所有的法术被我用了个遍。在神识的奇妙感应下,我避开了一个个突如其来的陷阱,硬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当真是纵横驰骋,挡者披靡,不少怪兽还没扑到面前,已被我的各种法术杀掉,或变成焦炭,或一劈两半。遇到特别强悍的怪兽,我也不多做纠缠,干脆射出螭枪,一枪了结。

    也不知厮杀了多久,怪兽的吼叫声越来越远,完全抛在了身后。附近也看不到密密麻麻的铁笋和洞窟了。眼前逐渐光亮,地势开阔,高高的顶壁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夜光石,映射出梦幻般的光彩。

    正对面,两块弯曲的巨大龙骨在上空交汇,形成一个天然的拱门。一眼望去,门内亮晃晃的一片,光线有些刺眼。隐无邪正负手立在门前,怔怔出神。

    “到底是隐掌门厉害,第一个闯出去。”我自己身上血迹斑斑,散发着兽血的臭味。隐无邪只有衣衫下摆沾了点点鲜血,上身除了左肩的一团血渍外,干净得很。

    “我只比你早到了一盏茶的时间。”隐无邪赞赏地看了我几眼:“影流甲御术擅长避实就虚,隐匿行踪,不易被外敌察觉,所以交战的机会较少。不像林公子,完全是靠真本事硬闯。”

    我嘻嘻一笑:“隐掌门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比我鲁莽冲杀更胜一筹。”心里暗忖,这家伙连琅瑶的生死也不问,看来双方仅仅是利益结合。

    隐无邪谦虚了几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沉吟了一会,他低声道:“林公子,你是否觉得九疑宝窟十分古怪?”

    “古怪?是啊,这么多机关、怪兽,可把我累得够呛。”

    “机关陷阱多不足为奇,这原本是南宫平所长。我的意思是,为何宝窟里有如此多的怪兽,有几种还是早已灭绝的上古凶兽?这些怪兽平时又如何存活?须知能弄到钥匙进入宝窟的,近百年也只有我们三个。就算有零星的闯入者,他们的尸体也喂不饱成千上万头怪兽。”

    “也许是海龙王平日里送些鱼虾肉食来养活他们吧?”

    “碧潮戈醉心刀道,根本没心思理会宝窟,四柄钥匙常年由龙宫四大高官分别保管。”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骇然道:“难道九疑宝窟里,还有其他人常住于此,喂养这些怪兽?”

    隐无邪点点头,语声里隐隐带着忧虑:“宝窟里如果真有人,又会是谁呢?我在想,从我们进入宝窟开始,可能就被盯上了。我们自以为一路闯关破险,孰料全在别人的监控下。”

    我倒吸一口凉气,想到在暗处可能有一双诡秘的眼睛时刻窥视着我,不免有些不寒而栗。

    “会不会是碧潮戈在暗中主持九疑宝窟?按照常理,宝窟的钥匙应该有两套,一套备用以防失落。这套备用钥匙,当然在碧潮戈手里。”我胡乱猜测道。

    “绝对不可能。据琅瑶的消息,这么多年来,碧潮戈只进入过宝窟一次,还是和他的夫人琅瑛一起来的。”隐无邪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琅瑛和琅瑶本是姐妹,都是登峰造极阁掌门琅森的女儿。琅瑛奉命嫁给碧潮戈,其间耍了不少手段,还弄了几套绝世刀谱当嫁妆,无非是为了九疑宝窟。只是女心外向,嫁出门的琅瑛居然爱上了妖王,死活不肯出卖他。否则登峰造极阁早已弄到了九疑宝窟的地图,何必像现在这样冒险?后来琅瑛不知怎的暴毙,不甘心的琅森索性又赔进去一个女儿,可谓是绞尽脑汁,机关算尽。也不知看中九疑宝窟的哪一件宝贝,居然肯花如此大的代价。话说回来,如果琅瑛当年肯把地图交出去,宝窟早被登峰造极阁搜刮一空,你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听了隐无邪这番话,我才清楚了解登峰造极阁和碧潮戈的渊源。又听到隐无邪道:“林公子,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碧潮戈其实已经疯了。”

    “什么?”我失声大叫:“绝对不可能!就在前天,我还和他在琅玕海崖交手!”

    “当然他还没有完全疯掉,有时出奇地清醒,有时却邋遢得像个乞丐。自从琅瑛死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几年不回龙殿,一直在琅玕海崖发呆。要不是如此,我们休想轻易进入龙殿。说实话,我也有些不太明白,一个魔刹天赫赫有名的刀痴,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死而发疯?他之所以肯娶琅瑶,全是为了嫁妆里的几本刀法秘笈啊。”

    我恍然明白,原来当晚在琅玕海崖遇到的疯子,真的是碧潮戈!打破脑袋我也想不到,那个天神般孤傲冷漠的海龙王,和那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疯子是同一个人!

    难怪他们身上都散发着凌厉无匹的刀气!

    “多谢隐掌门相告。”我由衷地道,隐无邪透露的隐秘对我至关重要,既然碧潮戈已经半疯,那么比试时我只要想办法多提琅瑛的往事,刺激得他心神混乱,就可多一点胜券。

    “林公子不必这么客气。”隐无邪的口气越来越亲切:“我对公子的机智、法术,十分欣赏。以公子之能,叱咤北境是早晚的事。只不过,隐某有一句话犹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暗暗发笑,这家伙对我如此示好,果然另有蹊跷,现在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了。我装模作样地道:“前辈尽管开口,小子我一定虚心受教。”

    隐无邪叹了口气,道:“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的本事再大,也敌不过一个门派。公子可知,琅瑶早对你起了杀心,就算这次你能逃脱,登峰造极阁也不可能放过你。其中的利害关系,公子自然明白。”看了看我的神色,又道:“据传公子又和魔刹天的妖王夜流冰、龙眼雀结下仇怨,魔刹天恐怕也是待不下去了,即使回到红尘天,也一样难逃魔主手下的追杀。公子纵然智勇双全,但树敌过多,前途堪忧啊。”

    我仔细揣摩他的语意,试探着问道:“依前辈看,我该怎么办呢?”

    “隐某也是苦无良策啊。”隐无邪不住摇头。

    这家伙倒是老j巨猾,极尽恫吓威胁,又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如果傻乎乎地求他相助,便等于乖乖上钩。

    我故意不接茬,隐无邪等了一会,有点忍不住了:“公子有海武神、甘仙子这样的密友,当然无所畏惧。只是脉经海殿、碧落赋这样的名门,向来眼高于顶,恐怕不会放任她们和公子来往呢。”

    我心头一沉:“难道北境也讲究门当户对吗?”

    隐无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公子不会不知道吧?清虚天、罗生天的十大名门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婚配更是如此。别说公子出生红尘天,就算你是清虚天、罗生天,如果不是出自名门,他们根本不会正眼瞧你。当年琅森把琅瑛嫁给碧潮戈也是悄然进行,外界并不知晓,否则早被人耻笑。”

    我听得耳朵都发苦了,想到海姬,不由心里患得患失。分开好几个月了,也不知她现在怎样,是否安然回到了罗生天。

    隐无邪话锋一转,慨然道:“公子也不用太担心,有隐某在,决计不会让你吃亏。公子他日有闲,不妨来罗生天的影流做客。隐某在罗生天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也可带你去各大名门投贴拜见。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向隐某开口。”目光向远处一瞥,道:“琅瑶来了。公子谨记,影流的大门,永远为公子敞开。”

    我满脸感激地点头,隐无邪摆明了是在拉拢我,但老子没权没势没钱,他凭什么对我另眼相看?换句话说,我有什么利用价值?

    琅瑶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她浑身浴血,裙袂破烂,身边的六丁六甲倒是始终光鲜威武,金灿灿的盔甲上滴血不沾。

    “你们怎么不进去?鬼鬼祟祟地搞什么?”琅瑶尖叫道,满脸狐疑,神智似乎越来越不对劲。

    “我们在等你。”隐无邪温和地道,目光重新落到拱门上。门内亮晶晶光闪闪,站在门外,无论我怎么施展镜瞳秘道术,也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即使是神识,也在拱门前遭遇到一层无形的阻力,难作寸进。

    “盗宝小贼,你们的本事还过得去嘛。”一只鹦鹉突然从门内飞出,扑扇着翅膀,在我们身前盘旋,血红色的大眼睛透着几分诡异。这只鹦鹉全身血红,戴着一顶红色的小高帽,羽毛湿漉漉的,就像刚从血浆里捞出来似的。

    我们盯着这只古怪的鹦鹉,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能混到这里,你们至少也是北境响当当的一流高手了。”鹦鹉老气横秋地道:“看来你们闯入宝窟,图谋的宝贝不是一般货色。老实说,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清楚这只鹦鹉到底在九疑宝窟里扮演着什么角色。隐无邪略一沉吟,率先道:“隐形草和一个青铜鼎。”

    鹦鹉眼珠滴溜溜地一转:“青铜鼎?恐怕是能炼化各种妖丹,助长法力的水云鼎吧?不过用水云鼎炼丹,必须用吉祥天火焰峰的离火炼制才行。你难道是吉祥天的人?”

    隐无邪断然否认:“在下来自罗生天。”

    “奇怪,真是奇怪。”鹦鹉嘟囔道,目光又向我投来:“小子,你呢?”

    “息壤。”我心念电转,决定不撒谎,老老实实地道出自己的目的。

    “息壤!”鹦鹉尖叫起来,隐无邪和琅瑶同时露出奇异的表情。鹦鹉呼啦一声飞到我脸前,眨着红光闪闪的眼睛,和我小眼瞪大眼:“小子,你怎么知道息壤在九疑宝窟?就算是这一代的海龙王也不可能知道!”

    “这是我的秘密。”我笑嘻嘻地打马虎眼。

    鹦鹉气呼呼地道:“小子,你不说实话,到时有你好果子吃。喂,小姑娘,你又为了什么宝贝而来?”

    琅瑶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鹦鹉咯咯一笑,眼角居然露出诡秘的笑纹:“三个小贼全都鬼鬼祟祟,说话不尽不实。我也不难为你们,反正你们自会出丑。进去吧,这是最后一关,闯过这一关,九疑宝窟里的所有珍藏随便你们拿。”翅膀一振,又飞了进去。

    不等我和隐无邪表态,琅瑶旋风般冲了进去。

    “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了。”我和隐无邪对视一眼,齐齐冲入拱门。

    迎面,我看见了“我”!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向我冲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七情六欲镜(下)

    我浑身一震,不由得停下脚步,对面的“自己”也在同时停下脚步。双方目光交汇,明澈的眸子里,都亮起对方的身影。

    四周闪烁着迷幻的光芒,无数道亮闪闪的光线贯穿了这个奇妙的空间,它们互相交织、反射,不停地变化方向,令人目不暇接。

    再回过头,已经看不见拱门了,来处被跳跃的光线淹没。隐无邪和琅瑶仿佛消失了,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任何打斗声。从我冲进拱门以后,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和站在对面的“自己”。

    我运转神识,试着感知四周的动静。“轰”,大脑一阵昏眩,清静空玄的心灵天地突然炸开了锅,变得乱七八糟,各种奇怪的情绪纷纷涌出。一会儿喜;一会儿怒;一会儿心中充满了悲哀,觉得活在世上毫无生趣;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发狂,恨不得杀人,摧毁世上的一切……最糟糕的是,神识完全被压制住,动弹不得。越是运转,心灵的天地就越是混乱。

    “月魂!这是怎么回事?”危急关头,我习惯性地找月魂帮忙。这里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了。一模一样的自己、被压制的神识、杂念纷呈的心灵天地,一时让我没了主意。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指尖上的月魂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沉睡。月牙形的烙纹颜色灰暗,再也没有昔日皎洁的清辉。

    “月魂!月魂!”我大吃一惊,连叫几声,月魂都像死猪一样没有回应。如果不是指尖上的烙纹还在,我会以为它突然消失了。

    我心乱如麻,这么久以来,我早已把月魂当成是身体的一部分,现在它变成这个样子,我真有点不知所措。

    都是这个鬼地方造成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没有月魂的指点,虽然神识被压制,感应不到螭,但靠我自己的力量,一样能冲出去。

    对面的“自己”始终凝视着我,屹立不动,他的双眼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玩具,脸上浮着淡淡的戏谑。我蓦地明白,他不是我!我不可能有那样妖诡的眼神!

    也许只是个幻象!我暗自揣测着,小心翼翼地绕开他,向前走去。他也不拦我,像一个影子跟在后面。我冷哼一声,施展羽道术飞速前行,而这家伙居然也施展羽道术,不急不缓,牢牢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我又惊又骇,老太婆师父曾经告诉过我,羽道术、吹气风这样的飞行法术早已失传,即使是罗生天、清虚天的十大名门,也没几个会飞的。他到底是什么人?看他行云流水、衣袖飘然的姿态,羽道术比我至少高出一筹!

    我身子骤然一沉,吹出吹气风。真他妈见鬼了,这家伙也吹出一团吹气风,在脚下矫夭盘旋,比我的造诣只高不低!

    我心念一动,忽地转身,闪电般劈出脉经刀,斩向对方。他也在同时劈出一掌,两道金黄铯的刀气在空中相击,发出清亮的金石之音。“呛”,我被震退了一步,他稳如山渊,一步不退。

    我目瞪口呆,脉经刀是脉经海殿的不传之秘,整个北境只有我一个外人会这门绝学,他怎么会使?难道说,他就是我?我随即否定了这个荒诞的念头,就算他是我心中生出的幻象,那也只是一模一样的自己,而对方在法术上的造诣比我更高。最关键的是,在对方的中指指尖上,并没有月魂的烙印。

    他并不是我!

    运转兵器甲御术,我的左臂化作一根长枪,猛然刺向对方胸膛。枪到半途,突然以一个魅舞的姿势斜斜掠起,臂枪划过一个半弧,反手疾射对方咽喉。

    就像对着一面镜子,他也以毫无差别的魅舞掠起,左臂化枪,疾刺而来。两柄枪尖呼啸着在空中相撞,激溅出火星。我手上不停,璇玑秘道术、混沌甲御术、三昧真火、地藏妖术、镜瞳秘道术等转马灯般轮换使出,最后连吞噬生气的胎化长生妖术也使了出来。让我大惊失色的是,我会的法术他都会,而且每一种都比我更强!

    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喘息着住手,吞噬生气的胎化长生妖术是我自创,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会!

    难道他就是我?

    “我不是你。”他突然开口,声音像千年玄武岩般沉寂,又充满了炽热的欲望,仿佛有的岩浆要从岩石内迸溅。

    我又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人的心里能有什么?”他的目光中透着轻蔑:“七情六欲而已。”

    我忽然心生一计,眉心内丹跳动,赤色的龙蝶爪倏地探出,抓向对方面门。“彭”,一只同样的龙蝶爪从对方肋下探出,两团熊熊火球撞在一起,迸射出耀眼的火光。

    “原来你就是我,不过是个幻象罢了。”我心中恍然,龙蝶爪只我一家,再无第二个人、妖可以模仿。他既然也有龙蝶爪,那么只能是我。由此看来,这里应该是一个迷人心智的地方,难怪神识被压制住了。想通这一点,我不由安下心来。早在和夜流冰梦中斗法时,我已了解像由心生的道理,只要我平心静气,幻象自灭。

    “愚蠢的人妖,你自以为了解我吗?”他不屑一顾。

    认定他只是个幻象,我不再和他过多纠缠,只要闯出这里,幻象自然消失。我驾起吹气风,飞快前行。他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犹如附骨之疽,怎么也摆脱不掉。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十多个时辰过去了……虽然没遇到任何危险,但前方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