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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记第36部分阅读

瞧带着众黑衣人在林中闪电穿梭的拓拔野,眼花撩乱,一时竟不知看什么才好。

    拓拔野突然半空翻腾,回身一剑刺出。剑芒爆涨,冲在最前的黑衣人“啊”地一声,来不及闪避,便被那道气芒贯穿肩膀,凌空倒撞,狠狠地钉在一株树木上。气芒陡然消失,那人鲜血喷射,从树上跌落,人事不知。

    拓拔野拔身疾掠,继续逃逸。众黑衣人又惊又怒,兵分两路,围拢而去。

    拓拔野哈哈笑道:“我在这呢!”突然转身又是一剑,将奔在最前的黑衣人刺断右臂,那人惨呼一声,抓住自己的断臂急速掉落。其后的黑衣人心中惊骇,稍稍顿挫,拓拔野乘机又翻身逃逸。

    如此穿行环绕,时而突然回身猛击,不过片刻工夫,那三十余名黑衣人已经只剩下二十不到。

    一个黑衣人霍然醒悟道:“稀泥奶奶的,莫再追了,这是他的j计!”拓拔野若要一人独斗这数十高手,一时间想要取胜也颇不容易,是以故意诱使他们追击。以他的真气,自然没人能追得上他。而这数十人真气参差不一,自然也追得快慢不一。待到他们分散之时,猛然突袭,轻而易举先破当先追兵,然后如此回圈反覆,各个击破,削弱彼方实力。

    拓拔野年幼时四处流浪,常常被其他小孩欺负;他打他们不过,便常常用这个法子。

    眼下故技重施,大奏其效。

    拓拔野见他们讨乖,不再追来,猛地回身落在树梢上,笑道:“怎么?不玩了?我才刚到兴头上呢!”

    一个黑衣人阴声笑道:“臭小子,我们抓你做啥?抓那群小羊羔子才是正事。”众黑衣人齐齐闪掠,直冲龙兽车而去。

    拓拔野笑道:“罢了,罢了!”双手握剑,腾空掠出。默诵潮汐流诀,体内真气瞬息爆涌,如怒海急流,万丈奔腾。滔滔真气直贯双臂,犹如长虹贯日,破体而去。

    轰然巨响,断剑光芒爆涨,闪电般带引拓拔野狂飙似的御风掠进。

    众黑衣人只觉身后暴风呼啸,身上衣裳“呼”地一声倒卷上来,头发贴着脸颊在眼前乱舞。那雄浑尖锐的真气闪电般奔袭而至。心中大骇,猛地朝上、朝两旁拔身飞掠。

    动作稍稍迟疑者,忽觉背心一凉,“哧”地一声,衣裳碎裂成寸寸缕缕,继而鲜血喷射,一道白光从自己身上贯穿飞出,肝胆俱裂,狂呼一声摔落在地,昏迷过去。

    十余个黑衣人侥幸逃过,落在树梢枝头,面无人色。眼见拓拔野御剑电飞,蓦地顿身回旋,降落在地,心中都是说不出的惊惧。这少年年轻若此,竟已达到“剑气互御”

    的境界!

    被拓拔野席卷而出的林中落叶在风中飘忽,悠悠扬扬地飘落在地;一时间四野沉寂,只有那妖邪的号角声呜咽依旧。

    是时,只听黄衣少女的号角声越发诡异凄迷,林中妖风阵阵,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轻纱。众人抬头望去,那巨“蛇”在空中急速盘旋,将黄铯光球越缠越紧,眼见便要将之硬生生绞断。

    拓拔野心想:“糟糕,他快要撑不住了。”右手一转,断剑铿然入鞘,指尖一弹,将珊瑚笛子取出,横置唇边,激越笛声划破夜空。

    拓拔野真气雄浑,又深谙音律之道,以这神器吹出的笛声,并非“金石裂浪曲”等召唤之乐,但笛声清越高扬,与那黄衣少女的凄迷诡异的号角截然不同。挟带滔滔真气突然切入,登时将号角的节奏稍稍打乱。

    虽然那节奏仅仅打乱了一刹那,但对于高手相争来说,这一刹那已经足够。

    那空中巨“蛇”稍稍一停滞,仿佛正在分辨那岔乱的号角节奏,忽听姬远玄一声清啸,那黄铯光球突然收缩,轰然巨响,黄光冲天激射,拖曳着姬远玄直破夜空。

    巨“蛇”蓦然绞空,盘旋弹舞,在号角声中急电般冲天飞射,尾追而去。

    拓拔野微微一笑,将珊瑚笛稍一旋转,重新插回腰间。

    那黄光在空中曲伸摆舞,猛地凭空爆起一声狂吼,震得众人双耳轰然。光芒爆闪,那道黄光突然化做一只巨大的怪兽,独角龙头,鹿身马蹄狮尾,三只火目殷红如血,周身烈焰熊熊。

    一个黑衣人失声道:“三眼麒麟兽!”众人色变。

    白龙鹿仰着脖子,鼻中“哧哧”作响,似是大为不屑。

    姬远玄骑在那三眼麒麟兽的背上,左手捏诀,右手铜剑光芒电舞,那三眼麒麟随着铜剑的变化与节奏,在空中跳跃嘶吼,猛地张开巨口朝下猛扑。

    远远望去,湛蓝夜空,淡淡月光,一只合围数十丈、长约二十余丈的巨“蛇”冲天飞起,张开巨口,喷出漫天毒雾;那火红色的三眼麒麟挟带熊熊烈火,直冲巨“蛇”口中。

    忽然一声怒吼,那三眼麒麟额上火目闪出一道碧紫色的电光,光柱如闪电霹雳破入巨“蛇”大口。“哧哧”声中,白烟弥漫,淡蓝色的毒雾纷纷化做蓝色冰屑,密集陨落。

    继而红光爆舞,映红了半个夜空。那巨大的蛇头突然爆炸开来,数以万计的毒蛇轰然飞散,仿佛无数细小的蚯蚓,悠悠飘落,立时又被炙热的狂风卷溺,迅速乾萎,在空中飘摇不定。

    三眼麒麟兽仿佛一道红光没入巨大漆黑的巨“蛇”身体,那巨“蛇”登时如同被利斧劈中的枯木,一路破裂迸散,碎屑飞扬。

    天空中仿佛焦雷连奏,暴雨倾盆。无数乾枯的毒蛇“哗哗”掉落,打在树桠枝干上、草地上、众人身上。

    刹那之间,那数十万只毒蛇组成的巨蛇,便被这三眼麒麟兽冲撞成万千焦枯的蛇尸。

    众黑衣人目瞪口呆,黄衣人回过神来,忍不住喜悦拍掌,欢声叫好:只有那白龙鹿喷鼻怪叫,连翻白眼。

    黄衣少女仰头笑道:“姬公子,我可小瞧你啦!想不到你拿到这钧天剑不过十日,竟就能将这封印麒麟使唤得这般得心应手。”

    几个土族黄衣少女齐声娇叱道:“妖女,公子天纵神明,岂是你能抵挡?快快滚回流沙山去吧!”

    拓拔野心中一动:“流沙山?难道这女子竟是赤长老所说的大荒十大妖女之一的流沙仙子洛姬雅吗?”

    其时大荒,有十位美艳绝世的女子,因行事诡异,出手歹毒,或不容于正统,而被称为“大荒十大妖女”;龙女雨师妾便是被世人列为第一的妖女,是因此故,拓拔野对所谓的妖女,并无那般恶意。想排行第一的妖女竟深情若此,痴心一片,其他妖女也未必就是传闻中那般十恶不赦,敬而远之了。

    这流沙仙子洛姬雅虽是土族中人,却素来离经叛道,以“大荒第六族”自居。居住于万里荒烟、寸草不生的流沙山上。容貌甜美纯真,语笑嫣然,仿佛一个没有心机的女童,心肠却是歹毒无匹。据说十岁之时,竟然就施毒将自己家人尽数毒死,此后逃到荒无人烟的流沙山上,不知因何际遇,竟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大荒第一毒神。

    她善于调制毒药,御使蛊毒与天下毒物,腰间悬挂的百香囊贮藏了普天之下至毒之物。一只玉兕角以远古至毒凶兽斑斓玉兕的残角制成,乃远古神器之一;经她历淬剧毒、百经改良,威力之怖更远胜从前。这玉兕角中封印了诸多凶狂毒兽,故又有“毒兽哭号”

    的名称。七十二根回旋子母蜂针神出鬼没,威力无双,单单暗器修为,便在大荒十强之内。

    洛姬雅平时居住流沙山上,不与世人往来,唯有每年夏季必定离山远游天下,盖因其时百草丰茂,生机勃勃,是她采集毒药的最佳时机。每当此时,她一路行去,随意以人试毒,无论是谁,一旦被她遇上,必定成了带病的药罐子。十五年前,她一月之内一口气以三百四十五人为药罐,试了七百多种剧毒。这三百多人中有五十多人竟是火族的贵族。杀人之后,又以玉兕角召唤千余毒兽,指挥若定,在火族大军夹击之下从容突围而去。便从那时起,她名扬天下,人人辟易。

    想不到竟与这天下第二的女魔头在此处邂逅!略加推算,这妖女当已有三十多岁芳龄,但身材娇小,脸蛋又宛如女童,怎么看至多都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女。不知怎地,拓拔野既知她是毒如蛇蝎的大荒妖女,但见了她那天真可爱的脸庞,始终起不了厌憎之心,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亲切感。心中正诧异何以有这种感觉,恰好撞见她移转过来的目光,当下微微一笑。心道:“我搅了这妖女的好事,她定然要怀恨在心了。”

    岂料洛姬雅嫣然一笑,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甜声道:“原来你就是龙神太子拓拔野吗?果然俊得紧!难怪龙女甘愿为你背叛水族呢!”

    拓拔野微微一楞,想不到自己与雨师妾之事几日内已人尽皆知,微笑不语。

    洛姬雅回头望着徐徐降落的姬远玄,嘟嘴道:“姬公子,你当真赖皮,打我不过就偷偷地请帮手来啦!若不是拓拔公子在一旁捣乱,令我分心,我的万蛇阵哪能这般轻易地让你破了。”

    姬远玄在空中微笑道:“是!仙子承让了!”两人仿佛丝毫没有生死相搏过,谈笑晏然,尤其那洛姬雅竟如同在撒娇一般。

    众黑衣人见流沙仙子似已放弃,尽皆又惊又怒,恨恨地望着拓拔野,直欲将他撕成碎片。但此刻形势大变,更加不敢上前,一时攻也不是,走也不是,进退两难,颇为尴尬。

    姬远玄翻身下了三眼麒麟,大步走来,抱拳微笑道:“中土姬远玄幸会龙神太子,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众黄衣人齐齐拜倒。

    拓拔野微笑道:“姬公子言重了。拓拔野路经此地,困意重重,舒展舒展筋骨而已。”

    两人个头相若,站在一处都是玉树临风,英姿倜傥,心中不由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意,相互行礼。倒是白龙鹿与三眼麒麟兽大眼瞪小眼,喉中呜呜作响,满是敌意。

    洛姬雅跺足道:“不打啦,不打啦!你们两个大男人加在一起,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太不公平!”

    拓拔野啼笑皆非,微笑道:“仙子这一只号角胜过千军万马!咳嗽一声天地都要震上三震,区区拓拔野哪敢欺负?”

    洛姬雅嫣然道:“嘴还真甜呢!可惜再拍马屁也没用啦!”转头对姬远玄笑道:“姬公子,你福大命大,这三十六种香草还是给你留着吧!”

    姬远玄听她有意放弃,心中大喜,淡淡微笑着行礼道,“如此就多谢仙子了!他日姬某必备罕见药草,送到流沙山上。”

    洛姬雅抿嘴笑道:“那就不必了,仙子我从来不要别人赠送之物,费尽心思偷来抢来的东西,那才最值得珍惜。”

    拓拔野莞尔,心道:“这妖女倒与成猴子、御风之狼是知己。”

    忽听旁边的一个土族黄衣少女脆声道:“公子,我们需得上路了!只怕又有追兵赶到。”众黄衣人面色凝重,丝毫没有放松之色。

    姬远玄微微点头,对拓拔野正容行礼道:“拓拔兄,今日之事,姬某永不相忘,他日定当竭力回报。只是事情紧急,不能盘桓,暂且就此别过。”

    拓拔野连忙回礼道:“区区小事,不必记怀。姬兄请便,”

    姬远玄又行了一礼,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翻身骑上三眼麒麟,对洛姬雅微笑道:“多谢仙子手下留情。”双腿一夹,那三眼麒麟怪吼一声,闪电般奔走。

    众黄衣人上了龙兽车,对拓拔野微微颔首微笑,扬鞭叱喝,车轮滚滚,转眼便消失在月色密林之中。

    环立在四周的十余个黑衣人恶狠狠地瞪了拓拔野一眼,立时无声无息地尾随而去,对昏迷在地的二十余个同党瞧也不瞧上一眼。

    转瞬之间,林中众人就走得乾乾净净,只剩下拓拔野、白龙鹿和那素不相识的流沙仙子。

    流沙仙子转身望着拓拔野,目光闪闪,甜蜜蜜地微笑不语。指尖勾着玉兕角,轻轻摇荡,莲步微移,绕着他慢慢环走。

    拓拔野见洛姬雅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稍感尴尬,咳嗽一声,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仙子,咱们也后会有期吧!”转身便走。

    洛姬雅格格一笑,闪电般挡在他的面前,甜声道:“拓拔野,你想耍赖吗?”

    拓拔野愕然笑道:“我怎地耍赖了?”

    洛姬雅道:“那位姬公子的龙兽车里有三十六种天下罕见的奇异毒草,我可是冒了性命危险去抢夺的;现在被你这般一捣乱,我拿不到这罕见的三十六种宝贝啦!我不管,你须得赔我三十六种天下少见的奇毒,否则我就赖上你啦!”跺足撒娇,殊无造作,倒像足了天真烂漫的俏丽女童,让人不忍心拒绝。

    拓拔野笑道:“仙子,既然你想要那三十六种毒药,为何不去追姬公子?赖着我又有何用处?”

    洛姬雅皱起鼻子,哼了一声道:“那小子有钧天剑和炼神鼎,又有辟毒珠,杀他太过费事,不如赖上你来得方便。”双手插腰,笑吟吟道:“你坏了我的好事,做些赔偿原也是应该的吧?”

    拓拔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实是无法将大荒第一毒神与这撒娇耍赖的小女子联想起来,笑道:“仙子不是从来不要别人赠送之物吗?我即便是赔偿给仙子,仙子也必定是不要的了?”

    洛姬雅翻了翻白眼道:“谁要你送我东西啦?瞧你那穷酸样,也定然没有什么奇花异草。你只需陪我找到三十六种天下奇毒,我就不与你计较啦!”

    拓拔野心想:“现下时间紧迫,须得赶去与六侯爷会合,不能与这刁蛮女子胡搅蛮缠了。”当下微笑道:“我恰好有要事在身,只怕不能陪仙子了。等到事情了结之后,再任由仙子差遣,如何?”

    洛姬雅摇头道:“那可不成!我要这三十六种奇毒也是紧要得很,你的事就先缓上一缓吧!”

    拓拔野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怎地莫名其妙地沾惹了这妖女上身?罢了!先甩脱她再说。”故意沉吟道:“这样吧!我要往空桑山去,倘若仙子在我到那里之前能捉得住我,我一定想方设法帮你找来三十六种奇毒,但若不能追上,那拓拔便爱莫能助啦!”心想:“以我的真气和白龙鹿的脚力,你追得上吗?就算追上了,想要捉我那也对不住得很。”他对于美貌女子素来心软,但此次关系重大,这妖女又非等闲人物,只有硬起心肠使些诈了。

    洛姬雅眼中放光,俏脸生辉,甜声笑道:“咱们一言为定,你可不能赖皮,”

    拓拔野点头道:“那是自然。”脸上突然露出欢喜之色,望着她身后笑道,“姬兄,你怎地又回来了?”

    洛姬雅回头望去,林中月光皎洁,空荡无人,哪有半个人影?心中顿知上当,猛然回过头来,只见拓拔野早已翻身骑上白龙鹿,闪电般奔出数十丈外,口中犹自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洛姬雅望着他消失在树林之中,嘟嘴顿足,脸上却绽开甜蜜的笑容,望了望指尖上一只碧绿透明的甲虫,歪着头柔声笑道:“拓拔野呀拓拔野,你这个小滑头,以为这样就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蝉声密集。拓拔野骑着白龙鹿在小径上狂奔,汗水浸透了衣裳;两旁都是金灿灿的田野,麦浪随风翻滚,远处山脚下有一处村庄,在正午的烈日下,仿佛海市蜃楼。

    一人一鹿毫不停息地跑了这么久,早已口乾舌燥,饥肠辘辘。拓拔野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拍拍白龙鹿的脖颈,笑道:“鹿兄,咱们到那村庄再休息吧!”

    白龙鹿嘶鸣一声,撒蹄飞奔。

    奔得近了,瞧见村口有一处小小的驿站,里面坐了几个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饭。

    拓拔野大喜,驾御着白龙鹿疾驰到驿站之外。

    那驿站恰好在小溪边上,河水邻邻,垂柳依依。白龙鹿欢鸣一声,不待拓拔野翻身落稳,已经一个箭步跃入溪中,水花四溅。待重新起来时,口中已经叼了一条两尺来长的草鱼,欢嘶不已。

    众人没有见过这等怪兽,纷纷探头,小声议论。拓拔野哈哈一笑,转身走入驿站,一个伙计迎上前来,笑道:“客倌要些什么?”

    拓拔野正要答话,却听角落里一个少女脆生生地笑道:“不用啦!我已经替他点了菜了。”声音沙甜腻人,众人只觉心口仿佛被万千蚂蚁爬过,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