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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台第107部分阅读

    也不过化气为精的修为,如何能只身入险地,刺杀一个前呼后拥,坐不垂堂的宫主?

    只要有玄道的支持就可以。

    机会玄道替她找,方案玄道替她设计,她只要刺出那一剑——

    说白了,怀着满腔仇恨的陆令萱,不过是他人手中之剑,做了道宫斗争的棋子。

    甚至九雁山的灭亡,到底是为了天机神卦,为了界门,甚至只是为了杀死张清麓的一个借口,都很难说。对于道宫的上位者来说,为了达到目的,毁灭一个远在天边的小门派又算什么?

    如此精心安排,步步设计,玄道的目的自然不是他,当然也不是张清麓,只可能是张清麓的师父,无罪。

    具体的情势,程钧也不尽知,但联系到前世无罪死的时间,这个阴谋最后还是成功了——如果不算玄道自己的下场的话。

    至于为什么选陆令萱做棋子,那肯定是经过精心的比较——她心地善良,容易欺骗,敢于牺牲尤其是如此美貌弱质,容易引起世人的同情,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棋子。

    这个计划不错,可是应该到此为止了。

    程钧摊开手,一缕灵光在手中闪动。那是麒麟碑上陆令萱的魂丝。

    这是朱瑜最后交给他的,或者说,是他抢回来的。朱瑜虽然有心,但无法变动麒麟碑上的禁制,程钧却是利用符箓的熟悉强行摘下一丝陆令萱的魂丝,虽然脆弱的几乎对本体没有影响,但却带着陆令萱的气息。

    不只是魂丝,还有陆令萱在山上落下的血迹。而浸透了血迹,包裹着魂丝的,却是一张光华闪烁的符箓——

    定血追魂符。

    一线千里,追魂夺魄。这本是程钧的拿手好戏,早在万马寺的时候,他就用这个符箓追踪过宋云姜,而那时他修为还不值一提,搜索范围不过数十里,现在他已经成丹,相信陆令萱只要在北国,便能追踪上。

    而玄道是不会把陆令萱直接带回燕云的,一来没有必要,她还要留在北国杀人,二来区区符咒,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威力。神魂符咒威力太大,身体很容易承受不下。

    三千里。陆令萱必在西陲三千里之内。

    这个范围不小,其实笼罩了大半个盛天了。现在她应该藏身在盛天吧,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可能在山野荒僻处,也可能在市井繁华地。

    玄道是个神游境界的神君,理论上可以分魂无数,但以他身上分魂能够直面出窍境界的琴老完整的元神,和南通一身边淡淡的投影根本不同,可见他这一份分神下了大力气,远在燕云的本体只怕都受到影响,根本无力再分分神。所以在北国,他应当只有一丝分神。

    那么,谁会来接应被带走的陆令萱?

    这种牵涉到内部斗争的事情,即使是玄道不可能大意,所以他理当亲自见陆令萱。可是陆令萱被带走的时候,玄道还在与琴剑二老决战。那么陆令萱肯定是被转移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先控制起来。

    大概是玄道在北国的临时据点吧。狡兔三窟,玄道也是一只老兔子。

    只是不知道玄道从剑老的追踪中逃脱了没有?琴老似乎被玄道击伤,但剑老是个生力军,剑修的速度几乎算的群修之首,元剑的速度更超过一般元神数倍,想来即使追不上,玄道也甩他不掉,或许现在还在纠缠吧。

    如果去得早,程钧能轻易救出陆令萱的同时,还能打一个伏击。当然若是去晚了,玄道已经到了,程钧也会硬上。

    对付一个衰弱的分神,程钧还有一击之力。

    突然,程钧的剑光一顿,在空中停了下来。

    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足有百丈方圆,深不见底。浓烈的天地元气以旋涡状在空中汇聚,灌入大坑之中。

    坑底有人?

    程钧虽然赶时间,却也剑光垂下,略看了一眼,不由吃了一惊,顿住身形道:“两位还好吗?”

    只听一个声音从坑底传出,道:“好个屁。老子……老琴这一下子吃了大亏啦,没有七八十年,休想缓过来,哈哈哈……”原本惨兮兮的语调,突然因为说到别人的惨事,居然轻快起来了。

    程钧突然也很想笑,剑光移到大坑顶上,看着大半截剑身插在泥土里的剑老,道:“那您怎么样?打赢了?”

    剑老在土地上一阵抖动,终于噌的一声,将身子拔了出来,又将旁边已经断了五根琴弦的破旧古琴挑了起来,道:“反正我没输。你别看我样子不好看,但我没缺胳膊少腿儿。那小子可就惨了,哈哈,被我一剑劈中了神魂,连人形都凝聚不了,化作生魂逃走了,哈哈,哈哈,就算让他夺舍了哪个倒霉蛋儿,这一缕分神也再无法回归本体,就算废了,修为非倒退百年不可。我看他再得瑟,还说等本体来了教训我,哈哈哈,想得倒美,谁知道本体在哪儿呢?”

    程钧脸色一变,道:“本体?本体要来?他这么说了?”

    只见床榻上,盘膝坐着一个青年人,眉目平静,脸色却是青白无比,一脸病容。然而最令陆令萱吃惊的,是这个青年人头上光亮,点着九点戒疤——竟是个光头的和尚!

    陆令萱又惊又奇,北国修道繁荣,佛门不免就萧条了,虽也有名刹古寺,其中有几个佛修,但终究不是主流。不过看到是个和尚,她倒心中有些放心,不管怎么说,佛门的名声不差,普度众生云云虽未可信,但确实有许多行善度人的高僧,她恭敬的双手合十,道:“原来是位慈悲为怀的大师。多谢大师相救。”

    那青年和尚,自然是玄道了,见她如此神色,心中闷哼一声,暗道:若不是该死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白痴老儿挡路,我伤了神魂,一时分神有溃散之嫌,何必急急忙忙夺舍一个小秃驴?如今困在这佛胎之中,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玄道逃出来之后,急急忙忙往放置陆令萱这里赶来,快到了地方,却再也坚持不住,只得另寻庐舍。他虽然神通广大,但夺舍也必得找一个修炼之人,到了荒村野地,那就偏巧有这么个人选?也是这青年和尚倒霉,在最后一刻赶到此地,被玄道一把按住上了身,他若晚来片刻,玄道老儿这分魂就算糟蹋了。

    饶是如此,这和尚可是正经的佛修,和玄道纯正的道门全不是一路,要不是玄道修为太高,这勉强夺舍绝不能成功。即使现在成功了,他也是百般的不适,控制身体还罢了,种种道家修为手段与肉体毫不契合,等于打废了他半边修为。他本身就是逃难而来,神魂已损耗七八成,现在又遇到这样的情况,还不知何时能恢复。

    看着陆令萱,玄道也有些晦气,本该用高人的架势居高临下诱导她,将她控制的身心俱服,偏偏自己也成了这个样子,殊无高人之态,看来也只有暂且缓缓念头——他在北国的布局,也不差三天两日。

    看了陆令萱一眼,玄道张了张口,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第三百七十章 烤肉

    陆令萱吃了一惊,道:“你受伤了?这是怎么了?”医者关心,连忙上前为他擦掉血迹,又拿出丹药给他,只是这毕竟是个陌生的男修,不比同门亲近,也不敢为他做进一步的检查。心中更是诧异——谁能伤得了他?

    玄道虽然虚弱,但也不是压不下这口血,之所以吐出来,就是要引起陆令萱的同情——他已经决定暂时修养,自然需要陆令萱的服侍,让她心存怜惜也没什么不好,更加拉近关系也好蛊惑她。

    玄道哼了一声,道:“也不是什么重伤。来时有两个恶贼半途伏击我,我猝不及防之下,受了点伤。”

    陆令萱道:“那两个恶贼……是林通秀那一伙儿人吗?”在她心中,最坏的恶贼,无过于林通秀他们了,至于这前辈高人,开始她也心存疑虑,但现在自己被他所救,又见一个满面正气,一身虚弱的和尚在自己眼前,对于一个涉世不深,经验不足的女修来说,心中自然就认为他是好人了。

    玄道顺着她道:“自然是那群……道宫来的恶贼。他们无所不为,杀人无算。近期还要在北国搅动大风云,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被牵连在内。”

    陆令萱心中的恨意一闪而过,道:“天道昭昭,会有报应等着他们。”

    玄道刚想要蛊惑她道:“你愿不愿意做个天道的执行者?”但心中突然一动,改变了策略,放低了嗓子道:“你放心吧,这里偏僻,正适合你避祸。有我在这里,就是那群恶贼找上门来,我也能护得你周全。”

    陆令萱心道:看你一身伤,这时候还说什么大话。这些话如果是面对自己的同门,她早就说出来了,只是对着陌生的玄道,只是微笑道:“谢谢你了。你先安心休养吧。”想了想,又问道:“这里是哪里?我看倒像个民居。”

    玄道说了一会儿话,竟然觉得气力不济,抚着胸口道:“这里确实是一座民居。我早就看好了。这虽然是山区,但离着县城不远不近,也不起眼,在北国是最平常的地方。兼具大隐和小隐之便利,周围也有些村户,都是些蠢人,不必理他们。”

    陆令萱道:“好的。”正想着,突然就听远处一阵钟声远远传来。

    铛——铛——

    陆令萱突然脸色抽动,“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手按住额头,不住颤抖。

    听到钟声,她就想到九雁山上钟鼓齐鸣的情形——那正是那场噩梦的开始。

    玄道见此情景,喝道:“咄——”

    一声当头棒喝,将陆令萱镇醒,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软软的坐倒。

    玄道道:“不必担心,这后面有一个寺庙,每天早晚两次打钟敲鼓。梵音最能静心,倘若你能体会其中的滂滂大意,或许对你的修为有好处。”心中一动,暗道:后面的佛寺里看来也是些佛修,我这青年和尚说不定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说不得,久居此地,看来有些麻烦。

    夺舍这个青年和尚,也是一个意外,但当时他形神频临溃散,别无选择,别说是这点麻烦,就是泊夜在面前,也只能先冲上去再说。

    陆令萱摇摇头,道:“我……头晕得很。要去外面走走。”

    玄道也不怕她跑了,只道:“去吧。我给你的符箓,还能用两次。若遇到危险,就发动了回来。”

    等陆令萱离开,玄道目光中阴翳一闪而过,喃喃道:“虽然出了点麻烦,但计划一定会顺利。无罪倒行逆施,必遭天谴。我这是顺承天意,得道多助。分神不行,本尊再来,到最后只怕连道祖师兄也会亲自出手吧……毕竟,若是让无罪把那阵法修好,最头疼的人可不是我……”

    出了山居大门,但见眼前是一片苍翠欲滴的山林,远处青山重峦叠嶂,近处也有野花姹紫嫣红,环境野趣幽静,令人心旷神怡。

    陆令萱见了,又忍不住触景伤情,想到了九雁山的风光,慢慢垂下泪来。心中恍惚,脚下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突然,她脚下一停,站住了。

    树林之中,传来一股香味,扑面浓烈,竟是一股烤肉香气。

    有人在此烤肉?

    陆令萱早已辟谷数十年,就是偶尔吃些东西,也不过是丹药,灵果之类,九雁山上无人动火,不夸张的说,已经几十年没闻过肉滋味了。

    而现在闻到这样的味道,她竟然有些……馋了。

    这肉烤的很好,似乎是山猪之类,抹上了蜂蜜,撒上了香料,用松枝慢烤,烤出来混合着油脂和松脂的香气,实在勾引人的馋虫。陆令萱心中大动,不免一步步挪了过去。

    从林中探出头来,就见两个人围在一堆火边上,正在烤四个油汪汪的猪腿,已经考的色泽金黄,油脂满溢。

    然而陆令萱却觉得尴尬,竟不敢再出去,原来那围在烤肉旁边,满脸馋色的人,竟是两个和尚。

    只见那两个和尚年纪都不大,左边一个长得眉清目秀,身上月白色的僧袍,袖子撸到胳膊肘,拿着一把椒盐细细的撒着,甚是专注。另外一个长得胖乎乎的和尚就差得多了,张着嘴只顾着看,似乎等着肉飞到嘴里来。

    仔细一看,这两人似乎还是佛修,尤其是那年轻和尚,一身修为已经到了开悟境界,也就是道门的筑基,且已经圆满,比之陆令萱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令萱看到这里,倒不好出去了,和尚偷肉吃,虽然不好,她倒不怎么在意,只是这些都是暗处的事,让外人看见了总是尴尬,还是假装没看见的好。

    只是这肉烤的……真不错。

    是个老手。

    只听“啊!”的一声,似乎是惊叫,陆令萱回头一看,就见那胖和尚不住的甩手,将手指放在口中不住允吸,显然是烫着了。

    另外一个年轻和尚瞪了他一眼,道:“你忙什么?急吼吼的样子,又不是没日子吃了。出家人不定心怎么行?看来你修行的还不够啊。”

    陆令萱忍不住好笑——都在山林里烤肉了,还修行呢。

    胖和尚喃喃道:“可不是没日子吃了么?你说,等到禅院的师叔们下来了,我们还能这么没顾忌的吃喝?”

    那青年和尚迟疑了一下,道:“那恐怖难了。”

    胖和尚道:“所以呀,我们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

    那年轻和尚道:“想开点吧。吃肉虽然重要,比起禅院的师叔莅临,也不算什么,这可是大佛缘。况且他们来就来十天半月。等他们走了,你还不一样吃么?”

    胖和尚道:“诶?他们来几日就走?不接管寺院吗?还有人说,咱们下院整个要搬到天府那边去呢?”

    那年轻和尚盯着火焰,道:“那你愿意吗?”

    胖和尚道:“除了你,谁当方丈我也不认。我是第一批跟着你在寺院里的老人,看见你为咱们付出了多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光景,难道要去给人当牛屁股?”

    青年和尚一笑,道:“这些年,咱们确实越来越好。可是寺中的香火,僧人们的修为,如已经到了瓶颈,需要有更德高望重的高僧主持。我们修佛为了什么?不就是成个正果么?人同此心,为了个人私利,阻碍大家求佛,那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禅院的师叔过来指点明路,正是时候。来去随缘,不过我尽量不让不愿意离开的人被强行带走。”

    胖和尚叹道:“不愿意走的人不少,但也有好多人巴不得早早去天府。我的资质我知道,修佛修道,也就是那么点儿境界了。寺里的那些急吼吼的人,我看也悬,倒是师兄你,天生的慧根,不可辜负,这是你突破六识境界的大机缘。为你少吃两天肉也不算什么。”

    那年轻和尚笑道:“有志者,事竟成。要真想吃肉,谁来了还不一样吃?”

    胖和尚咧嘴一笑,又道:“师兄,我最近发现了一种新香料,挤在饭上特别香,咱们尝尝?”说着掏出一根紫色的草,就要往上挤汁水。

    陆令萱躲在后面看见,突然大吃一惊,顾不得深藏在暗处,道:“切不可吃那个!”

    两个和尚不意有人看见,一起转头,四道目光一起射向陆令萱。倒把陆令萱弄了一个大红脸,咳嗽一声,道:“那个东西吃不得,那是紫增草,有一丝火毒藏在里面。年深日久毒发,容易涨肚而死。”

    那胖和尚听得脸也绿了,捂着肚子道:“那怎么办?我吃了好几次了。”

    陆令萱看了看他的气色,道:“看你的样子,倒无大碍。只是要用甘草冲茶,每日喝了,一个月之后就没事了。”

    那胖和尚吐舌头道:“幸好幸好。”

    那年轻和尚笑道:“多谢这位小姐,我们无以为报,先请过来——”伸手抄起一个猪腿,递给陆令萱道:“不知小姐要不要?”

    陆令萱红着脸接过,刚要送入口中,就听身后有人道:“阿弥陀佛。”

    只见一个身披袈裟的白眉老僧从树后转了出来。

    三人同时愣住,尤其两个和尚,更是呆若木鸡。

    陆令萱急中生智,伸手将手中的猪腿伸到年轻和尚面前,道:“小师傅,你果然不尝尝么?我烤了这么多,一个人也吃不了啊。”

    那年轻和尚立刻会意,连连摇手道:“施主莫要再说了。我们出家人不食荤腥,怎能破戒?即使这是三净肉,我也不能入口。”

    那老和尚却是神色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