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口给解开了。反正里面装的只是一堆金属罢了，也不怕它跑了。
袋口敞开的一瞬，紫光喷薄而出，空中竟然响起了如银屑坠地般的悦耳声音。
方言还没来得及惊叹，便觉脚下一震，整个地面都晃动了起来。
“嗡……”
低低的震鸣声在晃动中响起，低头看时，方言便看到光罩内的地面已然完全变成了紫色，而且正有各种各样的符文浮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等着还是赶紧跑？
还没做出决定，方言便见地面上出现的那些符文竟然一个个腾空而起，直接就朝十余丈外的映心玉壁飞了过去。
方言完全愣住了，而后也没动地方，眼睁睁看着那些符文一个个无声地隐进了映心玉壁中。
随着符文的注入，映心玉壁竟然渐渐亮了起来。
慢慢地，方言的注意力便又转移到了映心玉壁上，只因为，看着那玉壁，他竟然莫明其妙地涌起了一种亲切感，就像是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人、事、物。
与此同时，这让他感觉亲切的玉壁却又透露出一股截然相反的神秘气息，这股神秘气息让他觉得，这世上任何人也都别想把这块玉壁研究明白。
恍惚之中，过往听说过的一个传闻在他脑子里闪了一下，他终于明白过来，之所以熟悉，那是因为他看到了他自己，那神秘感，才是映心玉壁本身。
映心玉壁直指本心，淬炼神魂，在它的面前，虚伪从不存在，任何人，都只能是真正的他自己。
当光罩下的最后一个符文也飞到了映心玉壁内，方言就像做梦一样看到了他自己，十二岁的他自己。
烟雨飘飞的洛渭桥头，十七岁的楚朦胧帮他撑着伞，两人凭栏遥望着水面和雨帘……
她身着青色的衣裙，淡雅秀丽，又不失活泼，他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毛头小子，两人本是永远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可是，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桥上，无比享受那短暂的温馨。
然后，画面忽然变得恍惚，等清晰时，他再次看到了他自己，不过却是一个人在哭泣，为楚朦胧的远嫁南阳……
其后的日子，哭了一次又一次，终于不哭了，不过还是难以忘却，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个人，那天的事。
再接着，他终于又一次见到了楚朦胧，在南阳商业协会的看台上。
其间发生的种种一一浮现，最终停在楚朦胧说将要远行的一幕……
之后，他再没见过楚朦胧。
而后方言便进入了一种说不轻道不明的状态中，不是回忆，不是做梦，像是在对答，更像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审问。
这个人，放下了吗？
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偶尔还会想起她，但是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奢望与她一起生活。
或许，当初的那段感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吧？
对他来说，楚朦胧的出现简直就像是一场梦，比他小时候听到的一些神仙传说还要离奇。她真实，但是这件事这段感情一点都不真实。
他为之付出的种种努力，为之付出的心血，更多的似乎是出于一种习惯，出于对突然失去的童真的祭奠，出于他骨子里的那股子拧劲。
无可否认，那时那地，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时过境迁，他又觉得，当初的他们都太不了解对方。
走到一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走到一起之后也可能是幸福的，只是，可以不必非要走到一切。
如果从记事起才算真正活着，那么她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影响了他半生的人，对这样的一个她，却得到了“不必非要走到一起”的结论，方言的心竟抽痛起来。然而，这就是最真实的结论，他没有骗自己。或者，也可以说，他以前都在骗自己……
这一刻，她成为了他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和迷茫，成为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不知不觉中，方言已是泪如雨下……
可是他并未能从恍惚中恢复过来，也不知伤心了多久，他渐渐恢复了力量，于是，又一个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
画面中的他，竟然比十二岁时还小，最多也就五六岁大。
他正和一个扎了两个小羊角辫的小妮子在树下玩泥巴，俩人弄得身上脏兮兮却不管不顾，只专心致志地捏他们的泥人……
其后画面不停转换，两个小孩都越来越大，那个小妮子终于渐渐形成了她自己的行事风格，有了她穿衣、打扮以及称呼别人时的种种偏好。
她喜欢穿红衣服，喜欢笑，喜欢叫方言言哥，在方言的生活中，只有一个人这样，王小彤。
而后，从第一次紧紧相拥，到第一次同床而眠，再一直到现在，两人跟着金瓶儿潜入到了女神境的地底……
这中间真不知发生了多少事，但方言都又一一看到并感触了一遍。
对王小彤，方言完全把她当成了他的另一半。这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正的另一半。
王小彤是任性，有时候倔起来连他都劝不回来，又好强，但是，她是他的妻子。
她的优点远远多于缺点，她那白嫩光滑的皮肤用“能掐出水来”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每一次从背后紧紧拥着她，听着她的婉转低吟，方言几乎要迷失在她的身体里；她对她的爱是全心全意的，完全把他当成了她生命中的全部，就算是生气、闹别扭，也全是因为不想让他小瞧、忽视……
而他，在不知觉中已经习惯了看到她的笑容，听到她的笑声，习惯了被她拧或者掐，也习惯了她的善解人意和小脾气，习惯了他在打坐而她却躺在一旁熟睡的每一个夜晚……不仅仅是习惯，而且是喜欢。
她为他付出了他的全部，而方言也做好了付出全部的准备。
极端一点说，他甚至可以做到此生只为王小彤而活，如果他来到这世间的唯一意义就是与王小彤长相厮守，他可以接受。
最终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方言整个人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他终于真正意识到，王小彤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但是他依然没醒，这一次没用多大会功夫也就缓过劲来，而后面前出现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影，翁雪。
在看到翁雪的那一瞬间，方言的心跳简直要停止了，只因为，他看到的翁雪衣衫半解，衣服已经滑到了腰际，上半身完全是赤裸着的。
如果说王小彤的胸部对方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的话，那么翁雪那更为丰盈的胸部对他简直就是致命诱惑了。
此时没有任何阻隔地看到，那一瞬间方言完全蒙了，目光根本拔不出来这与月露谷火窟中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言终于勉强移开了目光，他这才发现，翁雪正在对着镜子顾影自怜，神情说不出得落寞。
方言的心都为之一疼，而后毫无征兆地，画面一变，翁雪已然穿戴整齐，俏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翁雪是如此活灵活现地站在那里，以至方言完全认为是看到了真人，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一步。
而后他就看到翁雪白了他一眼，笑道：“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了？”
“姐，真的是你？”方言惊道。
“你说呢？”翁雪有些得意地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言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说完这句之后翁雪忽然面色一变，皱眉道：“不要问了，你看你，又顾左右而言它，从来不正视这件事。好了，现在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方言先是一怔，然后便硬着头皮道：“喜欢，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我不要你这样回答，你认真地想想，然后再回答我。”翁雪很郑重地道。
看翁雪一脸的认真，方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他喜欢翁雪吗？很显然，喜欢。
但是，喜欢到哪种程度？
毫无疑问，他情不自禁地喜欢翁雪就是从在火窟中不经意地看到翁雪的胸部开始的。
其后，越来越喜欢。
只从外在上来说，翁雪除了皮肤没有王小彤那么极品，别的方面一点都不输于王小彤。其实，她的皮肤也是相当好的，如果只从外表来看，翁雪对方言的吸引力更大。
但是喜欢一个人可以只喜欢外表，爱却不可以。
那么，他还喜欢她的内在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喜欢她言谈举止中的那种成熟，喜欢她的似乎什么事都能看得开，而在感情方面，她却偏偏单纯到了极点，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而这一点，他同样很喜欢。
如此矛盾的两个特质，却在她身上真实地存在着。
仔细回忆一下，和她一起去月露谷，以及后来参加宗门里的各种活动，有她在身边，那种感觉实是很舒心的吧。
当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也会时常想念吧？
甚至在某些时刻，也升起过要与她一起生活的念头吧？
再仔细想，好像，和他在一起时，她的一言一行，她的眼波流转都潜藏着一种只在面对他时才会释放出来的感情吧？
如果她不喜欢他，他是不敢放开了去喜欢她的，因为他已经有了王小彤。
但是，如果她喜欢他呢？甚至是爱他呢？
他从来没敢认真地去审视她的神情，尤其是在他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其后也不怎么去回忆她的一蹙一笑是否饱藏着深情。
他下意识地就排斥那样做。
可是现在，他根本无法逃避，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在细细回忆他和翁雪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切也在分析着那一切。
以前欠下的账，都将在此时清算。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映心（下）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映心
其后方言轻而易举地就判断出来，翁雪是喜欢他的。稍加推测，他更是知道，做为第一个被翁雪真正喜欢上的男子，她的那种喜欢完全可以上升到爱的高度
当他不知道她的真正心思的时候，他可以躲躲闪闪，可以不去正视，但是知道了之后呢？
他必须去正视这件事，至少首先要在心中正视。
那么，喜欢她，他早就已经说过了，可是，可以将对她的喜欢称之为爱吗？
如果是以前，方言一定会说不能，但是此时此刻，回忆起两人在一起后的点点滴滴，那些或平淡或精彩的瞬间，回忆起那种隐藏得极深的但是又确实存在的想要接近她的感觉，他觉得，可以将他对翁雪的感情称之为爱。
他其实早已经做好了为翁雪付出一切的准备，当然，这是在没有王小彤的前提下。
一个人不能劈成两半，如果他把全部给了王小彤，就不可能再给翁雪任何东西。
这一刻，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问题和她们在他生活中出现的先后顺序有很大关系
如果他先遇到王小彤，他就会只喜欢王小彤，并将一切都给她；如果他先遇上翁雪，他就会只爱翁雪，也会付出一切地去爱。
他先遇到了王小彤，所以只能选择王小彤，而不是翁雪。
对于现实情况，即他明明已经有了王小彤，却又喜欢上了翁雪，并且让翁雪喜欢上了他，他自己必须负全部责任他不能再去爱别人，却偏偏和翁雪之间产生了那么多的感情纠葛。
虽然，那完全是在一个很意外的情况下，他怎么会知道在月露谷中翁雪会全身湿透，又刚好被他看到了如此诱人的部位。
不过，有道是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如果非要排个一二三，那么王小彤在他的生命显然比翁雪重要，但是，翁雪同样很重要……
在此，他必须面临一个抉择，不放弃和王小彤之间的感情，却又怎么处理和翁雪之间的感情。
他从不以正人君子自居，这一刻，这个抉择直指他的本心，他必须拿出最本源的答案来。
他爱翁雪，他不愿意放弃她这就是他的答案。
哪怕全天下人都来骂他，这还是他的答案。
这就是最真实的他。
而后他便看到，他面前的翁雪默然流下泪来，却又在微笑着看着他。
“告诉我你的答案。”翁雪轻声道。
方言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了上去，一把将翁雪搂在了怀中，紧紧地搂着，像是想要把她勒进他的身体里。
“相信我，我最后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方言沉声道。
这一刻，方言无比自信，他是真的做好了准备，他愿意拿出所有的精力来解决这件事。
哪怕感情问题本就是这世间最难解的题，他也依然有着强大的自信将之解决。
他会给王小彤一个交待，会给翁雪一个交待，也会给他自己一个交待。
而后，怀中的感觉渐渐消失，朦胧中翁雪向他笑了一下，然后消失了。
经历了这番挣扎和自我审问，方言何异于经历了一场大战，不过，现在还远远没有结束。
又过了片刻，他看到身前出现了两个人影，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看不清楚。
而后他就看到了他自己，很小很小的他自己，甚至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一瞬间他明白过来，那两个人是他的爹娘。
方言只觉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
但是这一次他所看到的画片再没有改变，只是停留在最初的样子：他那身影模糊的爹娘正认真地照看着他。
而后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那一直变化的态度来，对他爹娘的态度。
刚懂事的时候他脑子里甚至没有对爹娘的记忆，对他来说，这两个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但是，是人就有爹娘，这两个人不可能不存在。明白了这个问题后，他也并未对他的爹娘产生什么埋怨，他觉得，他们不可能不要他，一定是早就死了吧，这也是他的大多数邻居的猜测。
在某些脆弱的时候，他难免会想起他们，只不过，他们只是一个符号，一种象征，根本就没有具体的样子。
再后来，随着全系道基之迷的慢慢解开，他知道的越来越多，这时候他爹娘的存在方式就有了两种可能，死，但也可能生。
死了自然一切休提，如果他们还活着，却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西灵神洲，这么多年不去看他，他是否该恨他们？
不恨，因为他知道，全系道基修仙者在仙魔大陆根本就是身不由己。兴许，将他送到西灵神洲隐姓埋名，正是他所能过上的最好生活。
直至那天在二龙山见到那个救走了剑僧的亚神，他忽然又恨上了。
他觉得，那个人给他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那个人真的很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相信，如果真的是，那么那种亲切感就不应该只是他自己也会有才对，对方也应该有。
如果那人真的是他的父亲，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就算当时不相认，事后他也应该来找他才对，但是后来根本没有一点动静……
如果那人是他的父亲，那么他无法接受他父亲的这种表现。
正因为如此，却让他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思念起他的母亲来，他将他的亲情全都转嫁到了他的那从未见过的母亲身上。
他觉得，她应该还活着。
为了见她一面，他可以付出很多东西。
以前他从未很认真地考虑这些，现在，他将之放上了日程，将其当做了一件此生必然要做的事。
就算是他们已经死了，也一定要弄个明白。
再看向面前那模模糊糊的两个人时，他的心情就平静了好多，也坦然了好多。而后，他们也缓缓消失了。
这世上，他心中最重要的五个人已经先后考验了他，人这一关，他终于过了。
除了人之外，他还在乎的只剩下一件事情，那便是修行。
他在乎的只有人和修行，乍一听，像是人和修行的比重各占一半，而事实上绝非如此，只因为在乎人和在乎修行根本不冲突，他认为，那些人值得他拿出一生的精力来珍惜，而修行也值得他拿出一生的精力来进行下去。
这就像是心和肝，没了心他不能活，没了肝他也不能活，但是，只要他好好的，心和肝难道还会吵起来？
他珍惜的人，一定是理解他的人。
不论将修行比成心或者肝，对现实中的他来说，修行到底为什么那么重要呢？
那几乎是一种本能。
他本能地就想了解更多，感悟更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