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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第38部分阅读

    素闻芮王爷的书房严密得紧,没他准许,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完颜亨面色如铁,瞥了一眼萧别离,冷冷道:“那东西当真是在书房中搜得的?”萧别离呼呼喘气,低声道:“是,属下跟着他们亲眼见的!”那两个守候书房的胖瘦老仆这时也跟上厅来,完颜亨目光再扫,便直落在他二人身上。胖老仆“雕霸”庞无法踏上一步,苦笑道:“王爷,咱兄弟日夜守护,却不料还是有j贼进来栽赃!属下糊涂,却连累王爷,当真万死莫赎!”猛然翻掌拍在自己脑顶,七窍中鲜血狂喷,身子直挺挺栽倒。“兄弟!”瘦老仆“隼霸”韩无天惊叫声中,扑上去一瞧,眼见兄弟殒命,不由惨笑道,“你说得是,咱兄弟有累王爷,还有何面目苟活人间!”右手在左胸一按,掌中匕首透胸而入。这胖瘦二仆出手虽快,但完颜亨若要阻拦,原也不难,只是他心存疑惑,一怔之间,二人已然毙命。

    “日你姥姥!”萧别离血灌瞳仁,蓦地咆哮一声,扬手便向蒲察怒掌上的涂咒偶人抓去。这时他情急拼命,一出手就是“化血七杀劲”的夺命招数。蒲察怒暴喝一声,身子疾错,反手一刀“天火流星”,竟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劈来。适才那钢刀还插在他背后,但他拔刀、扬臂、劈出,竟如电光疾闪,一气呵成,气势威猛骇人。萧剐离武功深湛,本是龙骧楼中屈指可数的人物,但适才却也饮过散功毒酒,自身内力难以收发自如,身子拼力后错,仍给这突兀怪异的一刀砍中前胸。萧别离长声惨呼,身子倒飞出去,摔在厅口。

    眼见变故迭起,陡然间三个人血溅厅堂,众宾客全都长声惊叫。

    “圣上——”完颜亨蓦地仰头望天,长声惨笑,“你若要取我头颅,只管来取便是,又何必用此诬蔑手段!”余孤天忽然挺身而前,喝道:“王爷,我知道是谁偷偷下手栽赃!”猛地戟指卓南雁,发狂般地吼道,“便是他!昨日我在王爷书房见到他,他那样子鬼鬼祟祟,后来我走之后,他便一个人留在了书房内!”

    众人听他这一吼声嘶力竭,全吃了一惊,无数目光齐齐聚在身着新郎红袍的卓南雁身上。卓南雁不知这险急关头,余孤天为何偏向自己发难,眼见人人满目疑惑地瞧着自己,不由气血翻涌,大声喝道:“不是我!我又为何放这物事?”完颜亨阴冷的目光也向他瞧来,口角咧开一丝冷笑:“进得我书房的,便只有数几人!若不是你,又是何人?”卓南雁仰头叫道:“我决不会行此j毒无耻的小人勾当!”一语出口,只觉心中又悲又愤,暗道:“我虽隐姓埋名,来这芮王府卧底报仇,却也不能让天下人当我是无耻小人!”完颜亨见他激愤若狂,不由蹙眉深思。便在此时,忽听院中花墙上响起冷森森的一声长笑:“不错,余坛主说得是!暗中偷藏咒餍的,便是王爷的好女婿,芮王府的新郡马!”声如深夜枭鸣,冷漠阴沉,众人听了全觉浑身发冷。

    卓南雁举目望去,却见一道影子恰在彩灯照不到的地方若隐若现,忍不住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怎地藏头藏尾?”那“影子”呵呵低笑:“南雁做了郡马还不知足,又暗自攀上了皇上这根高枝!南雁,皇上答允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背叛王爷?”卓南雁惊怒交集,纵声喝道:“有种的便现身过来!”那“影子”格格地笑得愈发阴森:“心事点破,图穷匕见!”身子忽悠一闪,便即消逝无踪。

    众宾客听了这话,便有人将信将疑:“这南雁做了芮王府的郡马,本不会诬陷自己的泰山岳父,但若是有皇上暗中许给了他好处,那可就不好说了!”卓南雁身子突突发抖,心内却在极力思索:“这人声音古怪,虽是极力掩饰,却仍有几分耳熟!这人是谁,为何来此污蔑于我?”猛觉臂弯一紧,却是完颜婷挎住了他的臂膀,高声叫道:“爹,我信南雁!昨日我一直跟他在一起,他是我夫君,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绝非偷下栽赃的小人!”卓南雁听她言语斩钉截铁,陡觉胸中一热:“她一直当我是夫君!我……我今日便是拼却性命不要,也不能让婷儿受得丝毫损伤。”

    蒲察怒嘿嘿笑道:“各位大人已瞧得清清楚楚了,这当口可容不得你们在此狡辩!”向完颜亨拱了拱手,“芮王爷,麻烦你随卑职走一趟!”完颜亨冷冷道:“本王正要进宫面圣,在圣上跟前将这些事由说个清楚!”蒲察怒沉声怪笑:“芮王爷,圣上这回是龙颜震怒,未必便由你想见便见!”完颜亨虎目熠然一寒,缓缓道:“你要怎样?”蒲察怒给他幽冷幽冷的眼神逼得浑身一颤,不由退开两步,呵呵地笑道:“王爷神功无敌,卑职虽是位卑职微,却身系圣上安危,万不得已可要得罪一二!”略一挥手,喝道,“来人!”四五个大内侍卫疾步冲来,手中各自擎着银光闪闪的长链镣铐。

    完颜亨长吸了一口气,倒笑了起来:“你们是要捆我去面圣?”蒲察怒脸色发白,强撑着笑道:“卑职斗胆,请王爷委屈几日,待圣上召见,再见不迟!还有,王妃、郡主跟郡马,卑职也要一同带走!”完颜亨心中一沉,终于明白了金主完颜亮的用意,自己所犯的滔天大罪不是别的,全因自己生在完颜家,是当年响当当的大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的儿子!眼前倏地闪过当日自己押着萧裕进宫面圣的情景,忽然想到:“当初萧裕谋反,铁证如山,完颜亮却要亲自夜审,更曾泼血涂面,要饶萧裕死罪。想来完颜亮这枭雄并非是对萧裕兄弟情深,只是知道萧裕不是宗室出身,成不了气候!而当日完颜亮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完颜衮被人诬告谋反,完颜亮审也不审,便将之满门抄斩!我芮王府的今日之局,正是和完颜衮一般无二!”

    完颜婷再也忍耐不住,叱道:“放肆,你蒲察怒算得什么?狗一般的东西,也配要我们跟你走一趟!”蒲察怒扫她一眼,拖长声音,森然道:“老子是狗!可郡主——这时候,你还当自己是郡主吗?”完颜婷又惊又怒,娇躯簌簌发抖。卓南雁一把按住了她的柔荑,一个念头忽地掠过:“龙骧楼雄霸武林,完颜亨又是天下无敌,只有他爱女的大婚之时,才是完颜亨心意放松的绝好时机!金主完颜亮选在今日对付完颜亨,只怕大半用意还是为了要得到婷儿!”

    “各位大人,”完颜亨的目光缓缓扫过座中如坐针毡的高官显贵,语调平缓得让人心惊,“君命难违,便让完颜亨死了,完颜亨也死而无怨!但这么诬我清白,完颜亨至死不服!”猛一挥手,自地上拎起一坛烈酒来,仰头呼呼灌入口中。众人听了,心内不约而同地均腾起一股悲怆之意。一愣之间,却见完颜亨忽将酒坛往地上一抛,仰天长笑,笑声悲凉无比。完颜婷热泪盈眶,忍不住低呼一声:“爹爹!”完颜亨的笑声陡然拔高,声若沧海龙腾,直冲九霄。厅中之人全觉心荡神摇,更有人想:“这完颜亨,莫不是疯了吗?”

    长笑声中,完颜亨的身子蓦地掠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在宾客丛中揪起一个人来,喝道:“是你在酒中下的散功毒药!为何要下毒害我?”这一喝响如雷震,众人均觉耳中嗡嗡作响,凝定心神,才瞧清那给完颜亨揪在手中的人正是耶律瀚海。钟离轩摇晃着立起身来,呵呵冷笑:“不错!你精研药功,这无色无臭的散功之毒也只有你配得出来,更只有你,有这机会下毒!”

    耶律瀚海身为龙吟四老之一,武功何等精妙,但此时给完颜亨提在手中,身子突突发抖,竟是毫无抗拒之力。眼见完颜亨须发飘飞,双目如火,耶律瀚海不由惨笑道:“楼主,须怨不得属下,这……这全是……”那下面的半句话终究不敢说出来。完颜亨单臂一扬,将他高高举起,喝道:“你当这雕虫小技,当真奈何得了我吗?”耶律瀚海给他举在半空,只觉一股内劲透体而来,循经游走,忽刚忽柔,霎时全身痛如万针齐刺,立知完颜亨功力全在。他素来对完颜亨半敬半畏,这时不由胆气尽丧,颤声道:“那全是圣上的旨意!可不干属下的事!”完颜亨大喝一声,“去!”忽一松手,耶律瀚海的身子向上飞起,刚坠到完颜亨头顶,完颜亨蓦地张口狂喷,一股酒浪怒龙般地打在耶律瀚海背上。耶律瀚海惨叫一声,便如给千钧巨石击中,身子登时高飞起一人多高,人在半空,便已昏了过去。

    完颜亨口中酒浪不止,转头便向众侍卫喷去。蒲察怒等人吓得肝胆尽裂,纷纷躲避。两个手持银链的侍卫闪避不及,给酒浪拍中心口,登时惨哼倒地。便在此时,人影倏闪,却是百里淳闪电般扑到,乘着完颜亨背后空门大开之际,双掌直向他后背疾推过去。

    身为龙吟四老之一,百里淳眼光自是高人一筹,厅中众人早被完颜亨惊世骇俗的神功镇住,但他却因适才完颜亨最后的长笑之声忽然一衰,发觉完颜亨的内力终究被药酒扰了一下,此时完颜亨狂喷酒浪,其实也是运气疗毒的一门奇功,若是任由完颜亨将毒酒尽数逼出,功力尽复,那他百里淳便死无葬身之地了。此时正是力搏完颜亨的最后良机,这一招“搏浪奋锥”也使尽了百里淳的毕生功力。

    完颜亨全身劲气正凝聚腹内,猛觉背后劲风扑来,不由心中一冷:“终究是让百里淳这老儿看出了端倪!”身子拼力前倾,便待卸去他掌上劲力,猛地青影疾晃,一人飞扑而上,挡在完颜亨身前,正是钟离轩。他适才被百里淳制住胸前要岤,又吃了散功毒酒,双臂全不能动,但眼力见识却高出卓南雁、余孤天等人甚多,早瞧出了完颜亨正在运功逼毒的紧要时刻,眼见百里淳一动,立知其意,仗着双腿上轻功仍存,舍身扑到。只听得格格声响,百里淳这招开碑裂石的双撞掌正拍在他胸前。钟离轩胸前骨骼尽碎,五脏皆裂,一口鲜血,全喷在了百里淳身上。

    但经此一挡,完颜亨已喷尽腹中毒酒,猛然回身,瞧见舍身相救的钟离轩气息已绝,不由目眦尽裂,铁掌疾探,便向百里淳抓来。这一抓瞧上去全无任何花哨,只是堂堂正正、平平常常的一抓。偏偏这一抓在百里淳眼中瞧来,如同巨鹏天降,似乎头顶上的空气全被这一抓吸干了,他愕然后退,却发觉自己已无退路。

    完颜亨鲲鹏鼓翼般的大手陡然在百里淳头顶凝住,声音沉实平缓得令人心悸:“任你如何负我,我本也不会斩杀龙骧楼旧人,但今日若不杀你,只怕钟离轩死不瞑目!”百里淳乘他开口说话之际,身子飘若鬼火,连变十七八种精妙身法,却发觉四周疾风乱啸,自己急变的身形全被那激荡的掌风笼住。他心中升起一阵彻骨的寒意:“我在龙吟坛中这多年,身法武功早全在他心中了!”完颜亨话音一落,铁掌陡然按下。百里淳魂飞魄散,要待嘶叫,忽觉胸中憋闷无比,跟着便听到了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

    完颜亨以毒酒击昏耶律瀚海,钟离轩舍身救主,再到完颜亨掌毙百里淳,这全不过是片刻工夫的事。众人待瞧见百里淳直挺挺地栽倒,心底才齐齐闪过几个字眼:“沧海横流!”完颜婷瞧得珠泪盈眶,心内热血飞涌:“父王还是天下无敌的龙骧楼主!”燕老鬼身子颤抖,挺身而起,高声叫道:“杀得好,杀得好!”话音未落,忽见完颜亨身子一颤,口中吐出一口血来。完颜婷不由惊叫一声。

    “好药!”完颜亨扬起血迹斑斑的脸孔,目光在女儿身上一扫,才对燕老鬼缓缓道,“你护好婷儿!”跟着目光又落在完颜婷身上。往日不可一世的完颜亨这时的目光竟是慈和之极,全是慈父抚摸爱女的目光。卓南雁自入龙骧楼那一刻起,便一门心思地要扳倒完颜亨,在凤鸣坛那间幽暗的小屋中,更跟叶天候密谋多次,只盼着“以亮制亨”之策早早成功。但这一刻如此突兀地忽然降临,卓南雁心底却没什么欢喜。他抬头见完颜亨脸上深刻于肌骨之中的无奈和落寞,竟觉一阵恻然,不由跨上一步,昂然道:“我自会让婷儿毫发无损!”

    “你们听着,”完颜亨却不看他,目光扫视着数十位要冲进厅中相助的龙骧楼武士,沉声道,“圣旨如山,不得违抗!今日之事,全是我完颜亨一家之事,是非过错,全由我完颜亨一家承担!有敢对抗大内侍卫者,便是陷我于不忠不义!”龙骧楼威震天下这多年,堂外的龙骧武士人数虽少,却全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这些人素来视完颜亨如神明,本待冲进去相助,但这会儿听得这声色俱厉的言语,不由面面相觑,粘住步子不敢稍动。“楼主——”燕老鬼长吸了一口气,眼中不禁老泪滂沱。卓南雁也是心中一动:“龙骧楼是完颜亨半生心血,今夜他宁肯一家玉碎,却也要让这龙骧楼留在大金!”

    这时完颜亨的目光已冷冷落在蒲察怒的脸上。蒲察怒先前见他收拾耶律瀚海,掌毙百里淳,便如龙戏虾蟆,不由双腿发颤,待见他忽然又口吐黑血,心底才沉实一些:“耶律瀚海的毒药终究厉害,以完颜亨之能,一时也是难以尽除!”他将大刀一横,喝道:“布阵!”惊急之下,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他身侧的师兄弟“锐金刀”夹谷坚、“寒水刀”童千波、“厚土刀”佟广和“青木刀”阿典达各自沉声低啸,刀光闪烁之间,身形游走,各依金木水火土的阴阳五行之位守紧门户,隐然便是“天刀门”绝杀大阵——五行天刀阵。

    完颜亨却仰头望天,蓦地悲声长吟:“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声若老龙苍吟,吟声未绝,他身子陡地拔起,自厅中众人头顶急掠而过,半空之中探手一抓,已将惊愕无比的余孤天抓在手中。众人才听到他口中呼到那个“空”字,他已如怒鹰横空,穿厅而过。

    “爹爹——”完颜婷珠泪奔涌,纵声长呼。完颜亨的人影却早已鸿飞冥冥,缭乱的夜色里那一句“六合虽广兮受之不容一”在数十丈外隐隐传来,若喟若愤。众人眼见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女儿妻子,却单单劫走了余孤天,心中无不惊讶非常。

    “来人,”蒲察怒眼见完颜亨遁走,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将郡主跟王府人等,全给我拿下了!”身后的大内侍卫如狼似虎地随声扑来。龙骧楼的诸多高手正自犹豫间,却见人影闪动,数十侍卫已将完颜婷和卓南雁团团围住。卓南雁大喝一声:“挡我者死!”左掌连挥,将四五个持刀上前的侍卫震得远远跌出,右手拽住完颜婷,便往外闯。

    “不得伤了婷郡主!”蒲察怒眼见卓南雁掌势刚猛,嘶声叫道,“咱兄弟来对付这小子!”五行天刀刀光闪烁,已齐齐向卓南雁身上卷来。卓南雁眼见他师兄弟五人刀法精奇,心下暗骂:“这五个家伙单打独斗,都不足惧,但五人结成阵势,一时倒难以破去!”

    便在此时,忽听有人阴恻恻一声怪笑,一道青影疾扑向蒲察怒,身法快如鬼魅。五行天刀的阵势依照五行生克之理而成,蒲察怒并不回身,他身侧的“青木刀”阿典达、“锐金刀”夹谷坚双刀盘旋,便向那道青影削去。哪知那人不避不让,双掌劲急如电地拍到了蒲察怒背后。蒲察怒一身精气全放在对面的卓南雁身上,只当厅中再无旁的高手,哪知却有人使出这等舍生忘死的招数,口中鲜血狂喷,胸腔内骨骼也不知断了多少根。他愤然回头,才瞧清暗算自己的竟是龙骧楼虎视坛主萧别离。他要待回手出刀,却觉全身的气血瞬间全自背后伤处飞逝,接着他身子软软倒地。

    原来萧别离在婚宴中一直里外穿梭忙碌,耶律瀚海给他预备的毒酒却没空喝上几杯,功力耗损不大。适才他被蒲察怒一刀砍中,随即倒地装死,这时乘其不备,奋起残余劲力,雷霆一击,终于袭杀了蒲察怒。与此同时,“噗噗”两声,“青木刀”阿典达和“锐金刀”夹谷坚那两把刀也尽数插入了萧别离腹中。萧别离身子摇晃,鲜血自口中汩汩而出,却回身向呆愣的完颜婷喝道:“郡主快走!”呆立在堂外的不少龙骧楼武士齐声喝彩:“好掌法!”“萧坛主是条汉子!”萧别离腹中连中两刀,犹自咧嘴大笑:“他砍老子一刀,老子还他两掌!痛快,痛快!”“青木刀”阿典达等四人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