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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第49部分阅读

   “后来,明教内又有个人待我不错,那便是教主林逸烟。”余孤天呵呵苦笑,“我知道,他收我为徒,以来是看重我聪明伶俐,二来却因为我是个哑巴,不会给他泄露机密。呵呵,这人文物双全,实是个旷世奇才,却有满肚子的野心妄想,更兼心狠手辣。我跟在他身前,真是战战兢兢,如伴虎狼,终于待得武艺稍成,便伺机跑出……”

    完颜婷终于幽幽一叹:“小鱼儿,原来你倒比我苦上百倍!”余孤天自幼颠沛流离,这辛酸往事从未跟人诉说,这时心上人这一句柔媚入骨的叹息骤然入耳,登觉鼻子发酸,颤声道:“婷姐姐,那日在龙骧楼,我一眼看到了你……一眼看到了你时,便浑身发热……”忽然间泪水再也止息不住,又哗哗滚落。

    完颜婷忽然觉得这个清瘦白净的余孤天如此可怜,伸出手来,替他抹去脸上泪水。被那柔软滑腻的玉手抚在脸上,余孤天清瘦的身躯不由一阵颤抖,忽自怀中摸出那块软帕,双颊发红,道:“这帕子是我在你房中偷的,每次想你,便只能……只能拿来闻闻,只当闻到你的香气……”

    完颜婷眼见这帕子样式眼熟,确是自己用过的。她当日奴婢无数,金鼎玉食,何曾在意过一方软帕,但此时见这帕子给揉得掉了颜色,也不知他每日里揉搓了多少回,霎时芳心发热,百感交集,娇呼一声:“小鱼儿……”猛地投入他的怀中,凄声呜咽。

    佳人入怀,软玉柔腻,一股浓郁温馨的体香潮水般包卷过来,余孤天刹那间只觉血脉膨胀,心头狂跳,但这时头脑清明,却没了方才昏沉欲死时的胆子,想要伸手抱她,却又怕惹她恼怒。

    完颜婷偎在他怀中,哭泣片晌,觑见余孤天面红如火,搓着双手,想抱却又不敢碰她,她盗忽觉有些不好意思,暗道:“小鱼儿,终究有些胆小!”轻轻挣扎起来,瞧了他两眼,忽地痴痴一笑,“小鱼儿,其实你生得很俊啊,怎地婷姐姐过去没有留意?”余孤天脸色更红,忽地心头泛起一股酸溜溜的滋味,道:“那时候你的眼里面只有南雁那小子,怎会留意到我?”听他说起卓南雁,完颜婷登时笑容一僵,恨声道:“往后,别再跟我提他!”

    见她神色骤黯,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涌上余孤天的心头,他眼神熠然一闪,缓缓地道:“卓南雁算得了什么,有朝一日,我横扫天下,重登帝位,先将完颜亮这恶贼千刀万剐,再将扑散腾、林逸烟、林霜月这些自高自大的家伙一股脑儿弄来,整治得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时候你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便会知道,只有我才是天底下最配的上你的人……”越说越是神色激动,口中呼呼喘息。

    “林逸烟做过你师父,林霜月刚才更救了你我一命,”完颜婷面露蹙眉道:“怎地你还要对他们下手?”

    余孤天呵呵狞笑:“这些市恩小惠,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一辈子吗?哼哼,我在大云岛时,他们日日对我呼来唤去,早就该当死上十七八回了。”双目发红,望着完颜婷低声冷笑,“婷姐姐,做人就得心狠手辣,你倒好好想想,我父皇和你父王,若有一个下手恨绝的,哪有完颜亮这狗贼的今天?”

    见他神色激越,完颜婷也只得微微点头,忽然觉得他很是可怜,这余孤天一会儿胆小由于,便是对这林霜月也要砰砰磕头,一会儿又暴躁轻狂,似乎早已一统天下了!余孤天见她不语,忽地目光如剑地逼视着她,冷冷地道:“还有卓南雁!有朝一日,我定要将这卓南雁绑到你面前,你该如何处置他?”

    完颜婷芳心一阵紧缩,柳眉竖起,脱口便道:“外我定要亲手杀了他!”话一出口,心中又是空荡荡得一阵难受,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地叹息一声:“我们终究是拜堂成过亲的,我这么做,岂不是亲手弑夫?”转念又想,“完颜婷,你怎地这么傻?在你心中,难道仍旧当他是你丈夫吗?只是那……那浑小子呢?”

    “你当真舍得吗?”余孤天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无论何时,只要提起卓南雁,他就会变得像一只愤怒的豹子,冷冷地道:“你放心,这小子身中龙涎丹的奇毒,终有一日会跪在你面前求你!若我所料不差,咱们过不了几日,便会再遇到这小子了!”

    “是吗?”她不愿让余孤天瞧出脸上神色,垂眸望着那幽幽闪烁的篝火,轻声道,“咱们眼下去哪里?”余孤天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眼下当务之急,自是先找到老头子,江南龙须的总坛主!”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九节:娇娥论酒 逸僧说禅

    卓南雁忽然间动起念头要去齐山,只盼赶在明教圣女登坛大典之前再见林霜月一面。

    “可我大闹雄狮堂,黑白两道只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这一路之上不知会遇上多少冤家对头!”他忽又想起自己初赴金陵试剑会时,曾自称屠龙帮主,当下暗自笑道,“屠龙帮沾着一个‘龙’字,自然做的是江面上的买卖!雄狮堂和丐帮在陆上势力雄厚,到了江面上未必会及得上我‘屠龙帮’!”打定主意,走水路前往齐山。

    那齐山在池州附近,自金陵乘船,逆江而上,倒也便当。他本来想易容改装,忽觉这时未出金陵,不知有多少黑白两道的高手正监视自己,心头狂性突起:“老子便这么大摇大摆,瞧他们能耐我何!”这时只觉百无聊赖,先去酒肆打了一葫芦好酒,便向江边行来。

    天明时分,他大踏步到了江边,习习清风裹着江上爽净的湿润拂来,卓南雁只觉襟怀大畅。他正四下寻找船只,忽听江畔一叶扁舟只有个艄公高声招呼:“船往采石矶!这位公子,可要坐船吗?”卓南雁见那扁舟不大,应了一声,大步上船。

    舱内忽地传来一声娇呼:“把酒临风,凭栏观涛,不亦快哉!公子可有雅兴,过来共饮两杯?”这女子言辞清朗,但声音娇滴滴的,带着一种说不出得柔媚婉转。卓南雁养气功力何等深厚,闻之也不禁心中砰然一动。

    走入舱内,却见舱中央一张方桌后端坐一位书生装束的女郎,手摇折扇,含笑相望。这女郎二十四五岁年纪,容貌娇艳,下颔尖尖,肌肤白腻如瓷,配上一身雪色白袍,瞧来几乎不是这尘世中人。最奇的是她的美目中噙着一泓水汪汪的媚光,转盼之间,波光摇曳,似嗔似喜,让人心荡神移。

    “这女子瞧上去似乎是魅惑众生的尤物,又似乎是个冰清玉洁的公主,当真古怪到了极点!”卓南雁心头一凛,随即呵呵一笑,“如此便叨扰了!”大咧咧地端坐在女郎对面。才坐上船,艄公已然开船。

    “小女子正要坐船去采石矶,旅程独行无趣,得与公子结伴,倒也聊解孤寂。”那女郎谈吐轻柔自然,说的话却是令人遐想万千。卓南雁抬头直视她那双摄人魂魄的美眸,淡然笑道:“得与姑娘结伴,在下也荣幸得紧!”

    那女郎见他神清气朗,丝毫不为自己的美色所动,被他灼灼的双目逼视,心弦倒不禁微微一颤,随即笑道:“舟中略备菜肴,公子莫嫌简陋!”明眸倏地一荡,轻声道,“请教公子大名?”柔柔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更曾娇媚之意。

    卓南雁的目光却熠然一闪,哈哈大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咱们谁也不识得谁,同行一程,却才有趣!”低头只见桌上的菜肴只四五样,全是清新小菜,菜样清丽,色香俱佳,跟这女郎倒是颇为相配。卓南雁自怀中取出酒葫芦,端放桌上,故作狂态地笑道:“佳肴还需配美酒!姑娘可会饮酒吗?”

    “小女子不胜酒力,只怕要让公子见笑了!”那女郎淡淡一笑,伸出雪也似的纤纤玉手接过了酒葫芦,微一摇晃,便蹙起娥眉,摇头道,“这浊酒淡薄如水,又未加入石灰,只怕会味有些酸苦!”

    古时之酒有清、浊之分:清酒是指投料精细、酒液清澈的高档米酒;浊酒则多为百姓自酿,因用曲量较少,酿制简便,酒色浑浊,味道也差些。当时品酒以酸味为败,这道理卓南雁倒是知道,但他素无酒瘾,饮酒也就兴之所至,自然不知道酒味发酸的缘故。

    这时见这女郎只略一摇晃酒壶,便将酒味说得丝毫不差,不由大奇,但心下又有几分不服气,笑道:“加入石灰的才是好酒吗?只怕未必吧?”那女郎倒点了点头,掩口笑道:“官酒总是太爱加灰,那又是过犹不及了。但加了灰后,便减却酸味,品来终究味道佳些!”

    卓南雁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下佩服之余,又有几分不服气。想到在龙吟坛时,燕老鬼和钟离轩最是好酒,但此时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这两大高人曾发过什么酒中高论,索性大咧咧地道:“这你便不懂了,当真到了酿酒的极高境界,便不加石灰,也能使酒味不酸!”

    “公子果真见识不凡!”那女郎却连连点头,嫣然笑道,“若不投石灰,又能酒液清澈无酸,那才是最最上乘之酒。但这等美酒,却是百中难见其一。”卓南雁不过顺口胡诌,听她诚心夸赞,倒觉不好意思了,抬头之际,却见她正向自己深深凝睇,美眸之中耀出盈盈异彩,心弦也不禁微微一颤。

    那女郎“扑哧”一笑,玉手轻点,将葫芦里的酒倒入茶杯中,之瞅了一眼,便又蹙起娥眉,道:“此酒颜色也是不佳,浊绿不清,终是下乘。黄山谷有云:驼峰桂驤拙坡蹋似鸦苹杌缴罩颉>粕陶撸币郧陈倘缰褚墩呶选pv勇铮词欠嵌旎浦撇灰 彼底庞裾魄崤牧缴桓錾聿鸟厚坏陌滓滦△咦院蟛栈翰蕉矗糜衽膛踝乓惶拙凭叻旁谧郎稀e讨械谋稻前子裰瞥桑痪坪皆残巫锤饕欤慈切n闪徵纭w磕涎阍镁榆峭醺魃峦嬉舛亩嗔耍匆膊灰晕猓馐蹦灾凶聊サ模钦馀傻幕啊k氩坏揭埔灿姓饷炊嘟簿浚滩蛔〉溃骸岸旎蒲丈木疲闶亲钌铣酥坡穑俊?br />

    那女郎眼波一荡,道:“鹅黄之色胜过绿色,但比鹅黄更胜一筹的,乃是黄中透红之色,这叫琥珀色。”说着将那长颈细瓶中的酒倒入杯中,立时一片浓香自那黄澄澄的酒汁中荡漾开来,弥漫满舱。

    “这是家酿浊醪,请公子品评一二!”那女郎春葱十指捧起玉盏递来,盈盈妙目直望过来,这时她全身媚意全无,眸中更是清纯如水。“当真是琥珀色!”卓南雁接过杯来一饮而尽,哈哈笑道,“好酒!这若是浊醪,天下便没有美酒啦!”

    “公子谬赞了!”那女郎喜上眉梢,也将酒浅浅饮了一口,又道,“白居易曾说‘荔枝新熟鸡冠色,烧酒初开琥珀色’,这琥珀中的红色须得越浓越妙!请公子再品一盏‘鹅黄醉’!”拾起那扁圆的酒壶给卓南雁倒酒。她那杯中酒只半干,却换了新杯,倾酒入怀。

    卓南雁举杯细瞧,但见这“鹅黄醉”果然酒色微红,逸兴横飞之下,一口饮了,点头赞道:“味道果然醇厚许多!”那女郎仍只浅浅一饮,便再换新盏。他忽觉一直让这女郎给自己倒酒,未免失礼,便拿起扁圆酒壶,给她和自己各满一盏“鹅黄醉”。

    那女郎秀眉一挑,娇声道谢:“小女子素来量浅,但公子敬酒,可不得不饮!”眼波流荡之间,昂头将酒干了。卓南雁也将那杯酒昂头饮了,心中一动,笑道:“既然这琥珀色中之红越重越好,岂不是红酒最妙?”

    “公主真是雅人。”那女郎明眸一转,雪白的尖尖下颔悠然轻点,“最妙的酒之颜色唤作‘真珠红’。所谓‘酿作真珠滴小红’、‘小槽酒滴真珠红’,说的便是此色美酒。”举起盘中那最高的葫芦状玉壶,给两人各满上一杯,笑道,“敝宅中的这‘真珠红’乃是用上等红曲酿成,请公子品评。”

    晶莹的玉杯中满盛红艳艳的美酒,更有醇厚浓香扑鼻而来,卓南雁忍不住双目灼灼闪光,举杯一饮而尽,笑道:“色味俱佳,真是妙品!”那女郎掩口轻笑:“公子既然抬爱,不妨多饮几杯!”雪白的纤指和樱红的香唇交相掩映,更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媚惑之力。

    卓南雁似是酒意上涌,仰头笑道:“一杯一盏的,太不尽兴!”举手提起玉葫芦来,昂头鲸吸龙吞,将壶中美酒狂饮一空。醇酒入怀,心头发热,一眼瞥见那女郎,他不由忽然怔住了。记得是在当日重阳鞠会上,完颜婷连饮数杯后,香腮蕴红,千娇百媚,这时骤见这女郎酒红初起的脸颊正与明艳绝伦的完颜婷依稀相似,霎时间他心底就觉一阵撕裂的旧痛,满腔愁绪,轰然涌上。

    那女郎见他忽然间双目痴迷,只当他被自己的媚功迷惑,芳心窃喜之下,媚目中异彩更浓,腻声道:“公子莫不是醉了?”卓南雁直视那双勾魂摄魄的双眸,黯然道:“道我醉来真个醉,不知愁是怎生愁。”这本是当年钟离轩醉后所吟,但直到此时,卓南雁才略略体味出诗中意味。

    “公子……”那女郎的声音拖长了许多,幽幽的目光似怨似嗔,“你喝了奴家这多的酒,要怎生谢我呢?”

    “我的确要谢你!”卓南雁目光倏地变得锐利逼人,似乎在瞬间自醉中惊醒,冷冷笑道,“无论如何,小姐总是我今生所见最为雅致的敌手。你这便走吧,我饶你一命!”那女郎娇躯一震,媚目也骤然冷了下来,缓缓道:“卓南雁,你知道奴家是谁?”

    两人适才还谈诗论酒,相得益彰,但此刻冷言冷语,舱内登时便是剑拔弩张。透过四开的窗子,只闻栏外的滔滔江水滚滚而过,似乎这涛声都紧了许多。

    卓南雁紧盯住这张晶莹剔透得带着几分妖异的雪白玉面,冷冷一笑:“小姐的眼光、神态、气质均是瞬息万变,或妖媚,或端庄,媚术已臻化境,但这一身修罗真气却终究掩饰不掉!当日在萧裕府中,在下便险些丧在这修罗阴风指之下!”他顿了一顿,身子猛地前倾,森然道,“小姐来自上京太阴山,巫魔门下!”

    “哦?”那女郎烟雨迷濛的媚目中不由掠过一丝震惊,却将娇躯软软前倾,樱红的双唇嫣然轻启,曼声笑道,“师父曾说过你这小子机智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哼,你早就看出来了吧,却还一直耍弄人家!”两人本就隔着一张小桌,这时她娇躯前凑,脸面跟卓南雁间不盈尺。她身上浓香醉人,声音娇媚柔腻,更增缠绵勾魂之意。

    卓南雁却不为所动,冷冷地道:“在下不知碍着萧教主什么事了,竟让他千里迢迢地派你来对付我?”那女郎吐气如兰,笑道:“公子又想耍弄人家吗?这会儿哪能告诉你?待奴家废去你的武功,割断你的筋脉,自会老老实实地说与你听!”她语音柔腻,似是少女撒娇,但说的事却是残酷无比。

    “当年我曾目睹萧老魔在完颜亨手下大败亏输,但只凭这一点,也不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一念及此,卓南雁仰头打个哈哈,目光愈发冷锐,“莫非……他也要插手龙蛇变?”

    那女郎诡艳的娇靥终于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她淡淡一笑,举起那盏“真珠红”缓缓啜入口中,悠然道:“公子何必忙在一时?稍时你四肢筋脉尽断,奴家自会知无不言!”这时她满面怅然,身上又涌出一股玉洁冰清的凄美。卓南雁一愣之间,她的玉面忽地向前一凑,樱唇陡张,一股浓香向卓南雁迎面喷来。

    卓南雁知她这口吐香气必是一种惑人心志的邪术,忙身子疾闪,霍地避开,虽是屏息敛气,仍觉头脑微晕。那女郎格格娇笑:“你喝的酒中,前两种全无异样,但最后那壶色香俱佳的‘真珠红’,却给我加了一味调料,这时觉得怎样?师父曾夸你智勇双全,照我瞧,也是有勇无谋!”

    卓南雁却仰天大笑:“这色香俱佳的‘真珠红’,全还了你吧!”蓦地张口一喷,一股绛红色的酒浪迎面直向那女郎射去。原来卓南雁在龙骧楼时,曾多次受过下毒验毒的苦训。他指头上套着一枚银环,看似毫不起眼,实则却是验毒的利器,适才每次饮酒,早就暗以针环试探,觉出那真珠红有异,忙以真气裹住毒酒。

    那女郎料不到他功力如此深厚,竟能运真气裹住毒酒。这时猝见酒浪飞来,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