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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第105部分阅读

    取杖法中的轻狂之气,到此已是误入歧途。此时娄千绝使来,更见狂放,杖风激射,压得台侧白旗尽向外展,声势惊人。

    莫复疆却哈哈大笑:“阁下黔驴技穷啦!”杖法倏变,指东打西,圆转自如,正是“懒龙三关”的最后一关“逍遥烟霞”。这套大自在杖法,到此才是侠丐遁世、逍遥物外的大自在境界,娄千绝见所未见,数招之间立见不敌。

    “这哪里是逍遥烟霞?”娄千绝蓦地纵声尖叫,“老子这才是懒龙三关的逍遥烟霞!”杖法由刚劲狂纵一变而为阴柔诡谲,伏魔杖纵横舒卷,满台乌光沉沉,似有黑云翻滚,将莫复疆紧紧裹住。

    “林逸烟!”卓南雁蓦地低喝了一声。虞允文也大吃一惊,道:“怎么,你是说他这路杖法?”卓南雁缓缓点头:“这路杖法魔气十足,大有林逸烟的手眼气象!”目光远眺,台下人群中却不见林逸烟的身影。

    “当年娄千绝曾败在林逸烟手下,就此下落不明!”虞允文倒吸了一口寒气,“原来他是被林逸烟收服,做了一枚对付丐帮的棋子!”想到林逸烟数年前便埋下了对付丐帮的一记杀招,不由心中更惊。卓南雁依旧紧盯战局,眼见莫复疆猝然不备,连连倒退,不由为莫复疆暗自忧心。

    猛听得一声响亮,伏魔杖和降龙棒又交击一处。伏魔杖陡然化刚为柔,在降龙棒上倏地弯起,杖头灵蛇般荡起,矫夭异常地向莫复疆胸前连戳三下。这一招虚实难辨,黑杖忽曲忽直,决非大自在杖法所有。虞允文看得心紧,忍不住“啊”的一叫。

    陡见莫复疆面色凝重,降龙棒如龙昂首,嗡然跃起,自泼墨般的漆黑杖影中直荡过去。这一招“问心无愧”正是大自在杖法中的压卷绝招之一,莫复疆习成之后从未轻用,此刻探臂舒棒,意劲绵绵,已将逍遥烟霞的杖意展到极处。

    一股雄伟无匹的大力荡来,将黑森森的伏魔杖荡在一旁,降龙棒直破中宫而入。娄千绝眼见棒到,身子却腾挪不得,神色霎时灰黯。猛听莫复疆一声低啸,降龙棒硬生生在他胸前半尺处顿住,喝道:“娄老弟,胜败已分,咱们终究是师门一场……”

    娄千绝点一点头,咧嘴苦笑,黑杖横拽,似要扶杖认输。蓦地伏魔杖疾跳而起,杖头一道光华直射莫复疆面门。这一下骤出不意,群豪齐声呼喝出声。猛见莫复疆的铁棒划个圈子,劲响声中,已将一把飞刀击得横飞出去。丐帮帮主性子外粗内细,曾听师父说过怒丐的伏魔杖中暗藏尖刀之典故,一直暗自留心,此时果在间不容发之际荡开暗器。

    哪知娄千绝倏地跃起,骈指戳到。这一指运指如剑,气势凌厉,莫复疆只觉肩头一痛,已被戳中。

    原来当年林逸烟见娄千绝心怀异志,便以丐帮帮主之位相诱,将他收服后,曾指点过他的大自在杖法。洞庭烟横虽是宗师手眼,到底也不能急切间悟出娄千绝梦寐以求的那一路“逍遥烟霞”杖法,只是另传了他几招赤火白莲剑的指剑功夫防身。此时娄千绝临危出指,果奏奇功,大喜之下,挥杖横击。群豪恨他卑鄙,齐声怒喝。

    蓦听莫复疆愤声悲啸,降龙棒不管不顾地劈面砸下。这一招直来直去,看似毫无道理,偏偏杖端凝聚着无尽气劲,势若开天辟地,正是大自在杖法的最后一招“天高地远”。卓南雁正待上前相救,瞥见莫复疆这大气磅礴的一杖,不由扬眉喝彩。

    陡见黑芒闪烁,娄千绝的伏魔杖被远远震飞,一股雄浑劲风劈头砸下。娄千绝心内倏地闪过一念:“死!”他生平杀人无算,此时却不禁浑身酸软,忽觉那股劲风顺肩扫下,跟着双腿一痛,已被莫复疆横棒扫倒。

    “今日归心盛会,”莫复疆收棒兀立,瞠目喝道,“驼子不会杀你。娄兄好自为之!”他肩头血流如注,但言语豪迈,气势凛然。娄千绝脸如死灰,再不多言,翻身拾起伏魔杖,转身下台。

    第三部 逝水长东 第二十一节:白衣胜雪 剑气凌烟

    群豪愣了一愣,这才震天价叫好。忽见人影倏晃,一道略显肥胖的身影飘身上台,笑吟吟地道:“恭喜莫帮主大获全胜!”莫复疆见来者正是金鼓铁笔门的掌门管鉴,不由苍眉一扬,笑道:“管掌门也来凑热闹?”

    管鉴正色道:“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眼下正是我辈报国之时,管某岂敢落后?”盯了一眼莫复疆的肩头,又笑道,“莫帮主受了重伤,可要歇息一下?”莫复疆傲然摇头,冷冷地道:“些许皮肉之伤算个啥子,难得管掌门赤胆忠心,便请动手吧!”

    端坐在旁的虞允文忽地一叹:“今日群魔乱舞,除了龙须,不想还有那大魔头林逸烟!”管鉴所在的金鼓铁笔门被洞庭烟横收服,江湖上尽皆知晓。卓南雁知道虞允文便是由此感发,却只点头一笑,淡淡地道:“林逸烟隐忍已久,来者不善!”虞允文看他笑意从容,目光冷定,心底反觉有了些底气。

    管鉴仰天一笑,掣出亮银点睛笔,方要动手,忽觉眼前一花,一道青影斜刺里蹿到,挥掌拍向他面门。这一掌力道沉凝,掌到中途,一股劲风已扰得管鉴气乱脉紧。管鉴大吃一惊,忙斜身暴退,双笔疾刺,飞点那人掌心芳宫岤。

    那青袍老者呵呵一笑,傲然收掌,任由管鉴退开数步。莫复疆眼望那老儒打扮的青衣客,眸中寒芒一闪,笑道:“唐掌门,谁要你来横插一手?”

    唐千手笑道:“莫兄且请稍歇,待我跟管兄过上两招,再来领教你的大自在杖法!”莫复疆皱皱眉头,依他往日脾气,定然冷笑不肯,但这两日心痛老友之亡,反息了往昔争强好胜之念,笑了一声,拽杖退到一旁。

    “原来唐掌门也要争这盟主,”管鉴双笔横交胸前,森然笑道,“不知唐掌门用何兵刃?”唐千手傲然笑道:“跟管兄动手,也不必用什么兵刃!”蓦然间青影晃动,挥掌便向管鉴头顶拍到。

    管鉴听他出语轻狂,心底狂怒,双笔夭若游龙般疾刺数下。唐千手双掌忽伸忽缩,在满空银光中穿来插去,竟是要来硬夺他的双笔。酣斗之中,唐千手忽使险招,拼着大袖被亮银笔扫到,左掌倏探,已扣住了笔身。

    蓦听“嗤嗤”劲响,两枚石子疾向唐千手射到。唐千手听那飞石破空的咝咝异响惊心动魄,心底一震。但他既名“千手”,更为唐门掌门,如何能让飞石击到,右掌疾翻,便向二石抓去。

    陡听“啪”的一声,劲射的两枚石子便在他身前二尺远处相撞,石屑爆碎四溅。这一下大出唐千手意外,便在他一凛之际,管鉴的亮银笔已从他左手掌心滑开,顺势斜带,反将他左袖裂开好大的口子。

    唐千手被这飞石一扰,反落下风,自是又惊又怒,正待再行上前,却听管鉴笑道:“且住!”却将双笔插起,满面堆笑,“管某素来敬重唐掌门武功,如何敢与唐兄争锋?今日既有唐兄登台,老弟我自该退避三舍。”

    旁观的卓南雁眉峰紧蹙,沉声道:“管胖子前倨后恭,必是有人向他传音指点!”虞允文也点一点头,想到能密令管鉴之人,必是那天下第一的大魔头重出江湖,心头更觉一股浓浓的阴霾笼了上来。

    管鉴大笑两声,转身下台。唐千手僵硬的面色才又一缓,转头望着莫复疆笑道:“惭愧!莫帮主激战良久,唐某不愿占你这个便宜,本来也待寻个对手,不想管掌门却不赏给在下这个面子。”

    莫复疆“嘿嘿”一笑:“哪里来得这么多臭规矩!”他立在台侧调息片晌,早已神气尽复,淡淡地道,“唐兄的武功和暗器,兄弟是极佩服的。只是你要做这归心盟主嘛……”说着昂头望天,怔怔出神。

    唐千手见他不语,心底不禁一紧,蹙眉道:“便怎样?”莫复疆苍眉倏扬,笑道:“你这老怪心狭性狠,驼子很不喜欢!”铁棒猛顿,满台嗡然一震,喝道,“且先胜了驼子这根杆棒再说吧!”唐千手脸色骤变,旋即凝定,冷笑道:“莫帮主的杖法,早看得在下技痒了!”

    台下群豪眼见丐帮帮主和唐门掌门剑拔弩张,蓄劲待发,均觉这场热闹难得,霎时间四下喝喊鼓噪之声不绝。

    “且慢动手!”却听得一道响亮的喝声腾起,一人大步跨出,正是卓南雁挺身而出。他这一步迈得看似漫不经心,但落足处正与二人鼎足而立,霎时间莫复疆和唐千手都觉身前似是横了一座无形之山,自己便有什么奇招妙势一时也难以跨越此山,一时都有气沮手促之感。

    “好小子!”莫复疆只得退了两步,才觉那股压力骤减,苦笑道,“你来做甚?”卓南雁向他二人拱手施礼,道:“莫伯伯,唐伯伯,晚辈与莫愁和晚菊交好,实不愿见我挚友的尊长相斗。请二位伯伯看在南雁的面上,暂且息争如何?”

    莫复疆微微一愣,随即仰头大笑:“若要罢斗,须依了驼子一桩事!”卓南雁道:“请莫伯伯吩咐!”

    莫复疆忽地收起嬉笑,正色道:“你莫伯伯本就只有匹夫之勇,自知难当这归心盟主的大任。眼下倒有一人,文武双全,少年侠义,既曾独闯龙骧楼,又曾大破龙蛇变,更跟罗老学过武功,乃是罗老的衣钵传人……”说到此处,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卓南雁,“不错,南雁,老伯的心底,正盼着你来担当这归心盟主的大任!”

    他话音一落,台下雄狮堂众弟子轰然叫好。当日金鲤初会上卓南雁为雄狮堂慨然出手,雄狮堂弟子早将他当作了自家兄弟。但不知怎地,除了雄狮堂和丐帮弟子高声鼓噪,其他帮派门人应和之声却也寥寥。

    “怎地?”莫复疆见卓南雁依旧蹙眉沉吟,喝道,“正该你报效国家之时,你却不敢担当吗?”卓南雁听他将自己的犹豫误作畏惧,不由双眉一扬,霎时间狂性大发,笑道:“好!便听莫老伯的!”

    莫复疆哈哈大笑:“有你小子出手,驼子也就放了心啦!”将铁棒一背,斜睨了一眼唐千手,却不搭理他,大踏步走向台侧。卓南雁才向唐千手拱手一笑:“唐老伯请了!”他也知唐千手性情冷傲难测,虞允文等人决计不会让他做了盟主,此刻倒也难以再说什么客套话。

    “卓少侠的武功,老夫是钦佩得紧了!”唐千手目光游动。此刻二人相对,他虽觉出卓南雁身怀不俗内功,却仍拿捏不定卓南雁的武功恢复了几成。他素怀大志,一直因唐门偏安蜀中而耿耿于怀,眼下赵祥鹤和罗雪亭这江南两大宗师均已辞世,大魔头林逸烟和南宫世家一直深隐不出,莫复疆又收杖退出,江南再也难寻自己敌手,不由雄心大起。

    “只是此次盛会,旨在四海归心,咱们的比试也不必大动干戈!”唐千手忽地咧嘴一笑,片刻犹豫后他仍拿定主意,说什么也要试上一试,“老夫多年参究一套五元如意梭,雕虫小技,却想搏少侠一哂!”

    “唐老伯过谦!”卓南雁深深一揖,道,“晚辈正欲大开眼界!”唐千手点一点头,袖内忽地弹出一件尺长之物,银光闪闪,两头尖尖,看似几块精铁咬合而成。唐千手持梭在手,淡淡地笑道:“此梭从未出手,却也薄有妙处,少侠不可不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梭内倏地射出一道光华,猛听“咔”的一声,台侧一根白旗的旗杆从中折断。

    众人均料不到这梭内暗器如此来无影去无踪,惊得齐齐一呼。唐千手手拈长髯,笑道:“老夫另有一套五曜七煞掌,想要一同请教。”

    “五曜七煞掌?”卓南雁微一蹙眉,道,“五曜乃是太白、荧惑、辰、岁、镇五星,想必老伯这掌法上应五星,内蕴五行生克,配以日月以象阴阳,自成七煞!”唐千手听他一语中的,不由面色微变,道:“卓少侠果然学识广博!老夫便以此掌攻你三招,射你三梭,少侠若能接下,我唐门终生便奉少侠号令。”

    “卓兄,应不得!”台下蓦地响起唐晚菊略带仓惶的惊呼,“‘五云五曜,一了百了’!五云梭配上五曜掌,天下决无抗手!”

    唐千手面色疾变,怒视了一眼唐晚菊,却向卓南雁一笑:“暗器无眼,少侠若无把握,咱们自可另换他法。”卓南雁向唐晚菊一笑,才对唐千手道:“无妨。晚辈正要见识一下唐门妙技!”唐千手眼中掠过一丝奇怪神色,道:“那请卓少侠亮兵刃吧!”卓南雁摇了摇头,道:“唐老伯只攻三招,晚辈若再亮兵刃,岂非更占便宜?”

    “怎么?”唐千手眼芒忽灿,森然道,“你要空手接我的五云梭?”卓南雁笑道:“晚辈接不下来,便奉老伯号令!”

    不知怎地,唐千手看他笑容平和,心底反是一虚,忙凝定心气,扬眉笑道:“好一个卓狂生,端的直追当年剑狂!”一笑之后,他单掌平探,却见五云如意梭忽在他掌心转动起来,如尺长银龙,盘旋不定。

    正如唐晚菊所说,这五云如意梭为唐门世代相传的镇派奇宝,以五行生克之理设置奇异枢纽,可发出九种奇门暗器,其中尤以水火珠、黑风迷魂砂和五雷炼魔梭最是难防。这五云梭的制法繁复,曾在《万毒秘要》中载了大概,完颜婷只取其皮毛,便造出了诡奇难防的七巧梭。以唐千手之能,终生亦只造出一枚五云如意梭。

    唐门之中另传有一套五曜七煞掌法,上应五曜星宿,也以五行至理推衍而成。唐门内故老相传有“五云五曜,一了百了”之说,那便是说五云梭和五曜掌若以五行生克之法相配施展,克敌制胜,百无一失。当日唐千手受困洗兵阁,只因内力骤失,才没施展,此刻但觉盟主之位近在咫尺,才以神梭倾力一搏。

    蓦地唐千手大袖疾振,五云梭倏忽不见。卓南雁的眼神熠然一亮,忘忧心法展开,虽是全身不动,心神瞬间笼罩八方。

    唐千手心神微震,蓦地生出一种怪异感觉,似乎对面的矫健少年已化作一口古井,波澜不生却又深不可测。他面容一肃,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如此对峙下去,长吸了一口真气,身如游龙般弹起,大袖鼓荡,一招“岁木大冲”当头罩向卓南雁。

    唐门素居蜀中,江南群豪罕见其高手试招,久闻其名的也只是唐门枯荣观那些诡异奇毒,此刻但见唐门掌门的掌势才起,便有天寒木落、萧萧无尽之势,忍不住齐声喝彩。

    这一招以岁木星为名,掌势正依五行中的木相,满天掌影激荡,雄劲处如古松挺秀,轻柔处似弱柳扶风,意境莽莽,摇曳多变。卓南雁却身如孤峰傲立,凛然不动,心神紧紧锁住唐千手袖内的利器五云梭。

    “这小子竟能看破老夫的虚招!”唐千手又惊又佩,肘间真气催动,五云梭倏忽滑出,光芒乍闪,两道光华已向卓南雁射去。猝遇强敌,他一出手便是如意梭三绝利器中的水火珠。

    “嗤嗤”锐响声中,一红一白两道异彩划出诡奇弧迹,分向卓南雁双肩射去。所谓水生木,木生火,水火珠配上木相掌法,端的如虎添翼,气势暴增。刀霸扑散腾手下有五行天刀,尚须多人联手施出五行生克刀阵,而唐千手以一人之功,便化出五行三相。

    卓南雁目闪精芒,身形骤然向左一晃,急切间侧开两尺,瞬间由静转动,竟是快逾疾电。哪知双珠陡然转向,划出个怪异的弯弧,分向左右射去。原来珠内暗藏水珠,配以唐千手的独门内劲操运,凌空滚动间,可诡谲无比地变换弧迹。

    刹那间红色火珠转向右侧,一弯射空,白色水珠却劲疾无比地射向卓南雁的心口。卓南雁大袖疾拂,横空兜来,密布袖间的内劲如同沉实厚土,竟将水珠顺势卷住。

    唐千手蓦地暴喝一声,如风抢上,“岁木大冲”的最后一势正拍到火珠上,劲势拿捏得恰到好处,依着枯木生火之劲,拍得火珠转向,再向卓南雁射来。卓南雁的袖间水珠呼呼飞转,但汹汹来势已被天衣真气“拿”住。他陡地扬眉振臂,水珠倒飞而回。

    骤闻一声怪响,水火二珠撞在一处。本来火珠内该藏有火药,水珠内应蓄满毒液,但唐千手也不敢在归心盟会上施展如此歹毒暗器,双珠内的火药、毒液已被他换去,但水、火二性仍在,光芒乍闪,轰然炸响。珠内的水银四散激射。

    台下群豪看得心惊肉跳,这时才来得及喝一声彩,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