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风的心里还是有点兴奋。那样机械的生活让人麻木，何染风甚至开始思考人生和生活的意义，不过思考的结果往往是回到课本，继续背公式或背英语单词。
依旧还是可以很清楚的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清晰的好像随时会有萤火虫扑闪着翅膀飞出来，有浅浅的阳光照在桌子的一角。
“没有理由？呵呵。”她冷笑一声，又故意用奇怪的语调说：“唉？我记得，你是夸赞过我的水杯很漂亮的吧？”她的嘴角一直微微扬着，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水杯破了的痛心，走到何染风面前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一定是嫉妒我有这么好看的水杯！那可是我妈妈给我的生日礼物！”
“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何染风出奇的冷静，面对她的愤怒丝毫没有慌乱，她同样昂起头，说：“我没有做过这种事。你怎么断定就是我做的呢？”
旁边的同学开始起哄，有的说有道理有道理有的继续抱着看戏的态度在一旁，甚至有几个平日里调皮的男生吹起了口哨。
乔小陶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说：“没有？我让你帮我打开水然后放到位子上的，整个过程只有你碰了我的水杯。而且，平常从不会有人动我的东西的！”
“是谁干的我不知道，总之这件事不是我干的。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好一句问心无愧！”乔小陶一把拿起破了的水杯举到何染风的眼前说：“难不成是我做的吗。”
“喂。何染风你到底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啊！做了就说嘛。”一旁的男生忍不住说了出口。
“就是啊就是啊，不就一个杯子嘛，弄破了再赔一个不就得了。至于吗。”也有一些女生跟着附和。
“你们吵够了没有啊！”一直坐在乔小陶前面沉默的王小曼突然没来由的叫出了声，吓得大家纷纷忍不住小声的抱怨了几句。“吵什么吵啊！没看见我在睡觉呢吗！”王小曼人胖，总是喜欢睡觉，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她特别讨厌别人破坏她的睡眠，总会用自己一身的肥肉向别人示威，然后得逞的享受舒适的睡眠。现在因为水杯的事把她吵醒，乔小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愣了一愣。
“不就是一个破水杯吗！是我弄破的怎么了！”王小曼不耐烦的大声说，又艰难的伸了个懒腰，微眯着眼：“我睡觉的时候可能不小心推到了，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又不是金子做的！”
事情突然急转而下，大家都愣住了。乔小陶的脸忽然黑了下来，阴戾的让何染风感到很不可思议，原本她应该是比较痛心的，可是现在却好像某个目的没达成一样的失落和愤怒。
“你妈妈买给你的是吧？那我叫我妈买个一样的给你不就得了？干嘛一定要说是何染风做的啊？”王小曼一脸的不在乎，却还是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乔小陶十分失落的拿出纸巾擦桌子，什么也没说。大家见此状也纷纷走掉了，一边走一边挥着手说：“没意思没意思，还以为有什么好戏看呢。无聊。”
为什么王小曼要挺身而出帮我呢？为什么乔小陶一定要诬陷是我做的呢？
何染风的心里充满了对王小曼的感激。她知道，王小曼从来不会乱动别人的东西，前桌和后桌之间有空隙，她又怎么可能在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弄破水杯呢。很明显，她要帮自己脱身。
想起平时寝室里王小曼睡在上铺狂吃零食还一边抱怨自己太瘦太可怜的样子，她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也不打呼噜也不磨牙，像极了熟睡的婴儿。她很热情很活泼，有时候会分很多很多的零食给寝室的每一个人，有时候会一本正经的在在上铺看小说，偶尔可以看见她悄悄地抹掉眼角的眼泪。
但是何染风平时和王小曼还是鲜少有交集。像两尾没有相遇的鱼，在这片水域里孤独的游动，也不曾互相打个招呼。
只是，有什么已经在改变了。像水中若隐若现的闪着微光的鱼鳞。
第二十九章 须臾，浮灯不落1
终于放学了，同学们嬉笑打闹走得差不多了，几个打扫的同学拿起扫把开始值日。何染风看了看正在写的习题，轻轻地揉了揉眼睛，匆忙收起桌子上零乱的几本需要看的资料书，眼角的余光里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形正趴在桌子上。她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王小曼。这么晚了，她不会还在睡觉吧？
“王小曼。”何染风挎着书包走过去，说：“放学了，你不会还在睡吧？”
王小曼闻言缓缓的抬起了头，小小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满脸伤心的看着何染风说：“我在百~万\小!说呢。好——好感人啊。”
“啊？百~万\小!说？”估计又是哪种悲情小说了，小曼总是特别容易被打动，往往因为某本书的悲伤故事而哭的死去活来的，惊天地泣鬼神。“现在很晚了，我们去吃碗面吧。”何染风看了看她说。
“哦。走吧。”她把抽屉里的小说放进巨大的书包里，擦干了眼泪后和何染风一起走了出去。
学校旁的一家小面馆，因为面做的极其好吃所以店里面总是座无虚席，老板是个很热情的女人，听说是大连的，所以很豪爽也长得挺漂亮，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由于经常到这里来吃面，何染风自然而然的也就和老板娘熟络了起来。“老板，来两碗面。”何染风向正忙着的老板喊了喊。
“来啦。”清脆爽快的声音，像山谷里的泉水。
“小曼，你要吃什么面？”何染风拉着王小曼坐下，放下了书包后问。
“我——我要吃两碗鸡蛋面。”王小曼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刚才哭过的眼睛依旧微微泛着红，可在何染风看来确实格外可爱叫人爱怜，如同找不到回家的孩子轻轻地靠着墙角哭泣。
“我也吃鸡蛋面。今天我请客。算是谢谢你了。”何染风真诚的说，开心的笑了笑。
“好。三碗鸡蛋面。染风啊，今天推荐同学来了啊。我可得谢谢你咯。”老板爽朗的笑了笑，脸上的笑容让人感到莫名亲切，深深的梨涡晕开，如两朵绽放的花。
“今天乔小陶的事，谢谢你。”何染风真诚的说。
“哦。没什么。我只是感觉你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听到有人感谢自己，王小曼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我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何染风说道，又接着补充：“我知道，你也没有弄破她的杯子。”
“她为什么要陷害你？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面已经呈上来了，冒着腾腾的热气。冬日里的小面馆生意很不错，人们的说话声彼此交错，彼此淹没。王小曼没有马上拿起筷子，只是低低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们没有过节吧，平常几乎都不说话的呀。”何染风疑问的说，一边拿起了筷子冲着王小曼笑：“不说这些了。来，我们一起消灭它们吧。”
“嗯。”王小曼一脸感激，马上开始吃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哭得太累的缘故，没多久就把面给吃完了。
于是就这样，两个人的关系被拉近了。因为两碗面，和几句话。朋友，就是不需要准备太多东西去迎接的人，可以在她面前做你自己，还原你最本真的颜色。有些事被自己想得太难太遥远，可其实只要轻轻地踏出一步，就是另外一个春暖花开的世界。
吃饱了。到街上走走。这座城市即使是冬日的晚上也还是不会显得太冷清，路上有很多卖烤肉的或卖奶茶的小贩，那些昏黄的灯光拖着长长的尾巴，晕在眼眶里。会偶尔听见情侣间甜蜜的话语散在风里，看见妇女带着孩子买烤肉吃，孤独的人背着巨大的黑色背包，一切的一切都带着朦胧的感觉，像披了一层薄纱。
那些柔软美好的记忆开始逃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了芽，开出了离离野花，迎着风仰起头。开心的不开心的，生气的难过的，乐观的感伤的，所有的记忆和情绪长成一片花海，却也还是会凋零，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须臾，转瞬即逝，或者是一眨眼，消失不见。
何染风轻轻地搓着自己冰凉的手，散下来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像无数只魔爪伸出，试图抓住些什么似的。手机不应景的震动起来，随着吵闹的铃声。是陌生的号码，何染风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喂？”试探性的。
“喂。是何染风吗？你朋友出事了，让我打电话叫你过去。哦，对了，他好像——叫什么高晓的。”是女生的声音。
“什么？”何染风叫出了声，又问：“真的吗？不会吧。”
“信不信由你。他现在已经昏迷了。反正不关我的事，你要是不来就算了。”
第三十章 须臾，浮灯不落2
“他是怎么昏迷的？地点在哪？”何染风急了，如同毫无预备下被人从后背刺了一刀，然后无数狂风呼呼的灌进去，怎么也填不满，那样猝不及防。
“怎么昏迷的？我怎么知道？我只不过是恰巧路过的人而已。”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不耐烦起来，仿佛在暗暗隐忍着什么，又说：“这里是东门大街旁的一个废弃的篮球场，你要来就来，我可不想管。我还有事呢。”
“哦哦。好的，那个你先别走啊，我马上就到了！马上！”何染风匆忙把手机放在口袋里，立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去东门大街。”
手心已经冒出了一点冷汗，何染风不知不觉咬住下唇，身体不禁微微颤抖着，那样的慌乱无措，手指用力的掐着自己的腿试图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可以慌乱，要冷静下来。她一遍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会有事的。高晓身体明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晕倒了呢？这太奇怪了。
车窗外的风景由热闹逐渐过渡为冷清，东门大街，那里并不是很繁华的地带，自己曾经去那里走过。至于废弃的篮球场，自己也曾和高晓一起去过，是在十一岁的时候，由于那时和家里人闹了矛盾，自己就决心离开家一阵子，不过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离开这里。路灯一盏一盏，犹如指引路人的一颗颗跳动的火光，浮灯不落，希望不灭。路灯那么长，一眼望不到头，仿佛，希望也那么长似的。
终于抵达。废弃的篮球场到了晚上显得十分冷清，空旷的场地边上长出了许多的野草，有越过膝盖的，甚至也有半个人高的，斑驳交错，太阳已经下山了，天上只有乌压压的云，远处的地平线很是清晰，静静的沉睡着。一切都显得多么宁静。像无意中闯入了一个安静的童话。
来不及想那么多，何染风焦急的喊着：“喂！高晓——”
“在这儿呢！你快过来啊。”可以依稀看见一个女生在向自己招手，而她的身后，好像有五六个人的样子。怎么回事？虽然心里感到很疑惑，可没有办法，何染风还是半信半疑的穿过不很茂密的草，脚上有痒痒的感觉，很真实。
“高晓呢？他在哪里？”何染风看清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高晓，而赫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乔小陶。她的身后还有几个女生，都画着浓浓的黑色眼影，耳环也是黑色的，一股危险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何染风感觉自己应该是被骗了，一种不好的直觉使她的神经绷紧，紧紧攥着衣角。
“高晓？呵呵，何染风，你真的那么在乎他啊？”乔小陶轻笑着说，眼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在何染风眼里看来却是讽刺。后面的几个女生也跟着笑起来，“咯咯”的声音让人感到厌恶。
“你到底把高晓怎么了？”何染风看着正笑得开心的一群人，心里燃起无名怒火，又急又怒的问道。
“怎么了？呵呵。”乔小陶笑了笑，走近了点：“我能把他怎么样？实话告诉你吧，高晓只是个幌子，我的目的是你。”没等何染风开口，她又接着说：“不过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在乎他啊？呵呵。”
“他是我的好朋友。很重要的好朋友。我当然在乎！”何染风不假思索的说出这句话，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坚定且认真。“乔小陶，你到底想干什么？”何染风听见高晓没事时松了口气，所有绷紧的神经立刻得到了放松。不过，乔小陶的目的是自己，她又想对自己怎么样？
“想干什么？你说呢？我让你过来，难不成是找你过家家啊？”话刚说完，她们就“哈哈”的大笑起来，丝毫不理会一旁的何染风。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水杯的事就是你故意陷害我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乔小陶想对付自己时，何染风居然立刻变得出奇的冷静，所有的思绪都变得清澈明亮，像冬日布满雾气的玻璃被擦得干干净净，视野开始清晰。
“没错。水杯是我自己弄破的。那又怎样？我只是奇怪，平常你没几个朋友，怎么好端端的会冒出个王小曼来？”她一边说一边走几步，眼底尽是愤怒和嫉恨，但嘴角却是一直微微上扬着。“没关系，日子长着呢，我可以慢慢的，整你。”她轻笑两声，睁着依旧明亮却不复单纯的眼眸看着何染风。
“为什么？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能让你这么做？”何染风看着乔小陶的一举一动，不知为何心底竟滋生出一种可怜她的感觉，好像乔小陶一手默默的搭好舞台，却从头至尾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在与别人争斗。
“为什么？你当然不会知道，你也不必知道。”乔小陶冷冷的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孤寂的身影逆光伫立着，耳边的碎发被风微微扬起。黑夜降临。
第三十一章 水仙已乘鲤鱼去1
黑暗一点一点吞噬着残缺的天空，最后像裹尸布一样完全淹没掉整个世界，身旁是令人窒息的安静，虚空的仿佛走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冬夜的冷风阵阵，吹在脸上生生的疼，像有人用雪亮的刀刃轻轻磨着脸，一下，又一下，不肯罢休。篮球场上好在还有几个灯点着，昏黄的灯光在此时看来却是飘零的希望，无助却顽强的在黑夜中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不语的守着。那些话语全都散在风里，支离破碎，像有人朝夜晚的湖心里扔了一个小石子，湖面的平静被打破，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向外扩散，最后湖面终于恢复平静，小石块的坠落没有给湖心带来任何不适。
“你想干什么？”何染风出奇的平静，说不出是为什么，她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看着乔小陶。只是感觉乔小陶很可怜，她默默地打造好一个舞台，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人在表演，却以为自己在与人争斗。多么讽刺。
“想干什么？呵呵。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玩过家家的吗？”乔小陶冷笑着说，走近了看着何染风的眼，耳边的碎发被风吹的轻轻拂在脸上。
“我和你并没有什么过节。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水杯的事，我知道是你陷害我的。”
“对。水杯的事就是我故意要害你的。那又怎样？我只是奇怪，半路居然跳出了一个王小曼。”乔小陶笑了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那么好运吗？”
“想干什么。你问错人了，你应该要，问她们。”乔小陶浅浅的笑了笑，手指着后面的女生，她们手臂上赫然显现着黑色的刺青，在白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叫人触目惊心。
“别打脸。被人知道了可不好。”乔小陶面无表情的说，似乎是微微的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去，慢慢的往前走，似乎是不想听到任何声音，那抹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最后模糊成一个点，却清晰的站在不远处较黑暗的地方，淡淡的往这边看。
那些棍子打在身上是很沉重的痛，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疼痛神经传达过来的痛苦，何染风忍不住痛苦的叫了一声，却依旧倔强的咬着下唇，冷冷的看着她们。这些女生见她此状则更是愤怒，疯了似的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像雨点一般密密麻麻噼里啪啦砸在身上。她们真的很聪明，并不会特别用力的打，而是把握着一个尺度，既让人感觉到难以言说的疼痛，却又不会看见明显的伤口。何染风用力的闭上眼睛，手机不知不觉中屏幕亮了，伴随着突兀的来电铃声，却在她忍不住跪坐在草地上的时候滚落到了草丛里。只剩下它不停地震动，而屏幕上的那两个字何染风自然也是无从所知。
“你们干什么！住手！”突然，一个陌生女生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混乱局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