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流过，呼吸到的只有身旁庞大的窒息般的安静。每个人心中都藏着点点悲伤，但我们都是沉默的孩子，所以只好在心里慢慢难过。
我知道，曾经以为冗长的几近永恒般漫长的青春，就这样一点一点流逝了，从我们笔下写的一张张考卷间，从我们把头埋在肩膀里轻轻啜泣间，从我们在枯燥的课堂上走神间，那样悄无声息的如抓不住的风般逝去，穿过指缝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于是我们终于开始懂得青春。
因为眨眼间，我们已经高三了。
我的头发长得很快，所以我去了一趟理发店。我听见理发师手上的剪刀发出的“咔嚓”声，头发毫无挽留的飘飘坠落，像孤独的游魂野鬼，轻轻擦过我的肩膀，是那样细微的声音。可是我还是恍惚听见了。那一刻我忽然哭了。
理发师笑着说，是不是舍不得头发？我看见他的眼有点灰色的浑浊感，好像掉入了一些尘埃。
我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擦眼泪。
高晓时常给我带来一些好吃的东西，我问他成绩如何，他只是摇头笑笑，却不语。我知道有什么是变了的。我没有说。他会经常拉着我去买周杰伦的专辑，我惊讶的问，你什么时候比我还要喜欢周杰伦了。他只是笑笑，耸耸肩。像是无奈的样子。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因为都要忙着准备高考。
我们都没有问对方要考什么大学。我突然发现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悲伤。所以我只好陪着他一起悲伤。他不再常常的像以往一样笑的没心没肺，多半的笑也都是苦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会突然感觉很难过。
林尘看着我疲惫于各类题目的样子会经常温和的教我如何用更简单易懂的方法去解答，他会像老师一样语重心长的说，别紧张，加油。可是他的声音是那么好听，我总会看着他的样子而有了动力。
我没有告诉他我很喜欢他。我觉得没有必要了。我们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我那样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份卑微的暗恋，我控制的很好，从来不会让其他人察觉到什么异样。包括他吧。我觉得。
这样多好。没有人会知道。那样我才可以让这个秘密永久的掩埋在海里啊。我知道这么说会很矫情，可我还是要这样说。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有多喜欢呢？可以为了他去死吗？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想，在倒数的时间里，看着他好看的脸，给他一个最美最美的笑容。
暖如花朵，灿若晨曦。
【57】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1）
高考倒数。气氛紧张的像低气压的密闭室，每个人都好像随时会窒息。老师每天都十分紧张的喊着加油冲刺，同学们的脸上却只是倦容。老师时常让大家喊着口号：“破釜沉舟搏他个日出日落，背水一战拼他个无怨无悔。”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拿着刀出现一样，大家都格外的紧张，头发沾着汗水紧紧地黏在脸上。
每个人都在抱怨，每个人都在难过，每个人都投入学海中努力学习。虽然也有保送什么的不用愁，但毕竟是高考临近，气氛始终是这样，剑拔弩张。
何染风开始专注的寻找各类平常较弱的题目，英语单词更是一天背到晚，从不停歇。林尘倒是没有多少慌张，他依旧平静的似一碗清水，也会偶尔戴着耳机随意的翻翻书，惬意无比。眼看高考在即，离别自然是让大家最难过的事。有人红了眼眶，有人淡淡不以为然，也有的感情深的甚至抱着一起哭，可有些人却装作无所谓。
虽然想到离别会很难过，可是还是倔强的咬住嘴唇不肯说出来。
“不要紧张。你要考好点。”林尘转过身，看着正忙着解一道数学题的何染风。她的汗水几乎快要滴落至发梢。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目光却只专注的盯着那道题。他忽然也开始担心起来。
“嗯？”她抬头，对上他关心的眼眸，晶亮的瞳仁如墨般深沉，有破碎的朝阳洒在上面。显然，她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看着她专注的样子，他忽然笑了：“别紧张。我希望——你可以考好。”温柔的声音一个一个落在她的心里，像露珠一样氤氲开来。
“嗯……”她低下头，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有一个问题，始终都压抑在心里，好几次都快脱口而出了，却生生的被她扼杀住。
她终究还是胆小的。握着笔的手不经意间已经沁满了汗。
“大家可以歇歇了！停下来，听我说！”班主任忽然大声说道，拍手示意大家认真听她说话：“大家先歇歇。我们现在去拍毕业照了！”
虽然是拍毕业照这种可以让人暂时休息一会儿的事，可是大家还是满面愁容病恹恹的样子，不过真正到了镜头前显然很多人还是会很兴奋。毕竟是纪念自己高中学习生活的照片啊，大家连忙整理整理衣冠，翻翻衣领，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哎，我这样没问题吧？你看看……”“没问题没问题的，哎，你看看我，我这样可以吗？”
…………
身后传来各种女生的小声议论。何染风轻轻理了理头发，手心开始不断冒汗，不知不觉中已经手攥了起来。眼角余光里却怎么也除不去他的脸。她微微低下头，还是可以清晰的注意到那一抹属于他的背影。
“怎么了？不舒服？”忽然听见他的声音，温暖又熟悉。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何染风在心里纳闷，只是随意的说说：“没有啊。哪有不舒服。”
“紧张？”他看着她微红的脸，紧紧握住的手，还有微微颤抖的睫毛，很快就蹙起了眉。
她没有回答。只是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前跑了几步。忽然心里就很难受，像有什么沙子落入眼里一样，眼睛涨涨的，有酸痛的感觉，她几乎差一点就让眼泪不听话的跑出来了。她不想让他看见她落泪的样子。一点都不想。
回到教室的时候，她发现教室里已经可以清楚的听到断断续续的轻声抽泣。那种无力的却用力的哭泣，总是叫人开始跟着莫名难过。时光，就是这样一种让深的东西变浅，让浅的东西变深的东西。
她认命。望着密密麻麻的题目忽然视线模糊，还是控制不住的落下了泪。
不是因为别离，而是因为时光。
她始终没有去问他的高考志愿表填的是哪所大学。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是很无力的疼痛感。其实她是多么想勇敢的上前问问，可是就在照相机的那一“咔嚓”声永久的从耳膜深深印在心里的时候，她就发现，有些事情终是徒然。
她的成绩算较好的，可是到了高中明显是有些力不从心了，相比于他的高高在上，她是那样的不惹人注意，那个名字总是像光明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一样孤零零的在一旁，没人会知道它的主人是怎样的。而他，注定会是走上光明道路的神的宠儿，不沾染一丝尘埃的俯视着这些平凡的人。
所以，她是注定要仰望着他的人啊。
她沉默的填好高考志愿报名表。笔尖划过写下的几个字，她忽然用手捂住脸。
终于是止不住的开始哭泣。手掌心被眼泪沾湿，但却是无声的。她就那样固执的趴在桌子上哭，肩膀轻轻的颤抖，一点声音也没有。哭的像个满心悲伤的孩子。
她不顾一切的埋头哭泣，直到最后渐渐哭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像用尽全部力气，把这么多年的眼泪全部都用掉一样，她哭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好像在哭泣的时候，就算外面是世界末日也依旧不为所动。是那样强烈的与全世界背离的意愿。
是什么时候埋下的那样一颗种子。
【58】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2）
她哭了很久，也睡了很久。久到醒来的时候恍如隔世。
他一直都在看着她。没有上前安慰，也没有叫醒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可以看出来她在狠狠地流泪，他却没有上前安慰的勇气。他感叹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懦弱。终是面对她是才有的特别的情感。尽管他一直不愿意承认。
心里，有什么地方猝不及防的融化了，变作温暖的甜腻液体。他没有办法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也没办法温柔的抚摸她柔软的头发，他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看她哭，看她笑，看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他依旧同样固执。
他看着她，有温暖的阳光照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手臂不再微微颤抖，看起来是睡着了。他忽然轻声的笑。她还真像个小孩子。他轻轻拿起她手臂下压着的高考志愿填报表，淡淡的看。
剑眉拧了拧，他轻轻的把填报表放回，没有再说些什么。
“唔。”何染风朦胧的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眼，静静的趴在桌子上。
之后就那样平静的度过。没有眼泪，没有抱怨，没有担忧，没有紧张，没有感情。
理所当然的很快要把东西带回家。她叫了一辆车，把那些教科书，厚厚的笔记本，一些杂志，还有种种放在寝室里的东西全部都放在车子里，她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
她终于，把这些回忆统统关进一个地方。
假装无所谓，于是久而久之就真的变成了无所谓。
林尘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是“一定要考好。”她看着他的脸上一派认真的表情，忽然笑了。然后在他疑惑的眼神里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我等你。”
我等你。三个字，让她笑也能让她哭。可是现在的她没有任何表情。她没有反应的离开了。
高考的时候她竟是出奇的冷静。没有慌张，像极了一台高级的机器，机械的握起笔，写下密密麻麻的答案。遇到难题，也不会像往常一般手忙脚乱，而是面无表情的想。
那些所有细碎的感情都化成了眼泪，被她狠狠的抛弃。就好像忽然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外壳，可以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镇定如机器人般对待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种事物。
其实也不用那么冰凉。
高考后每个人像是都得到了莫大的解放，考试什么的也先抛到脑后。班上一些人准备一起去ktv，庆祝离开了高三这所炼狱。大家的脸上尽是略显疲惫的笑容。
“考得还好？”林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站在她面前，轻轻喃喃道。
“嗯。”她的语气略显冷漠，看见桌子上的罐装啤酒若无其事的开了就喝。好像是在故意躲着他。这么多年以来，这是第一次接触酒精。
“怎么了？”林尘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不解的问。怎么近来她总是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剑眉微拧，他漆黑的眸看着她握住啤酒罐的苍白手指。
“没有。”她冷冷道，仰头一口气的把酒喝完。传入耳膜的是各种吵闹的笑声，骂声，议论声，还有人低低的唱着一首老歌。是《同桌的你》。她听出来了，笑了笑。各种五彩斑斓的灯光映入眼帘，她忽然感到有一丝朦胧的错觉。
视线微微开始模糊起来，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轻轻的揉了揉眼后又直接抓起桌上的一罐啤酒。“砰”的一声，她继续没有反应的喝。这一刻，她忽然爱上那种略苦的味道。
他平静的看着她，没有劝她也没有对她说任何话。就那样淡淡的看着，像看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
接着，第三罐，第四罐，第——在喝到第五罐的时候，手中的啤酒冷不丁的从手上滑落下来，撒的满地都是。有几个附近的人闻声看过来，淡淡扫两眼也就没再说些什么。林尘起身上前拉住她，将她小心的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她应该是喝醉了，脸庞红红的，嘴里呢喃着什么，手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狠狠抓着他不肯放手。
他见她这样皱起了眉，但还是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她手心的温度传达到他的手上，是像玉一般的冰凉。
“你，你是谁啊？”她口齿不清的说，眼前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微微向后倒在沙发上，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脸。“唔，好热。”她喃喃道，嘴唇蠕动着说。眼睛已经紧紧地闭上。
他看着她的样子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团，好像是有点生气了的样子。“何染风，清醒点。”他听见自己严肃的说，漆黑的眸子里放出寒冷的气，如玉的手指松开她的手。
“唔，我——我还要喝。”她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微醺的眼看着四周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又往后倒了倒。
【59】终于能告诉你，我喜欢你
“你醉了。不能喝。”传入耳朵的是他温暖的富有磁性的声音。虽然是命令的语气，却是很熟悉的感觉。她睁了睁微醺的眼眼，还是看不清楚。他坚定不移，把她的手放回去。
“为什么不让我喝！都毕业了！我都见不到他了你还不让我喝！”她突然大叫起来，声音被嘈杂的各种混乱声掩盖，其他人看起来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忽然愣住。
“我见不到他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她的声音忽然溢满了悲伤，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的想要哭出来，可是眼泪怎么也挤不出来。她低下头去，微晃了晃晕晕的头。手按着太阳|岤，轻轻地揉。
她的声音似是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旋。他怔住了，没有去看此刻她的样子。心里好像有什么像小兽似的跳动，他轻轻的咳了咳，有些别扭的转过身去。眉心却微动了动，眼眸忽然闪烁着晶亮的闪耀的光芒，像破碎的朝阳。
她的声音忽然低沉喑哑的像撕裂的丝帛，像是哭了。“你知道么。你知道么。我喜欢他。我——我喜欢林尘。我真的，好喜欢他。真的，好——好喜欢。”说着说着她忽然没了声音，像是累的快睡着了，如玩累了的孩子。
“知道的。”林尘淡淡道。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他忽然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大家静下来！静下来！听我说！”忽然有人拿着麦克风大声的喊，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走路东倒西歪，眼神迷离。于是大家静下来纷纷看着她。
“听着。今天，我们毕业了！去他妈的高考！去他妈的大学！我们今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听到了吗！”她说着说着倒在一旁，有几个人应声。有些人忽然低下头不语，眼眶红红的，强忍着不哭，悄悄撇过头去。
林尘平静的抽出何染风的手机，手指灵巧的翻开联系人，往高晓拨过去。
很快就接通了。“喂？我是林尘。何染风她在我们班聚会喝醉了，你来接她回家吧。地点我稍后发给你。”
“她怎么会喝醉的？她从来不喝酒的。她还好吗？”手机那边传来高晓有些急切的声音。林尘忽然愣住。
“她没事。你放心。”他淡淡道，挂断了电话。高晓还没来得及说完，口中的“那——”就已经生生的断在了空气中。
林尘。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知不觉已经握紧了拳头，他却恍然未觉。
林尘淡然的看了看正呢喃着什么的何染风，把地址发了过去。修长的手指划着发亮的屏幕，如玉般温润。
没过多久，门忽然被猛地一下打开。大家纷纷应声看去。高晓在五光十色的杂乱里寻找着却无果，林尘转过头向他打了个手势让他过来。
“她还好吗？”高晓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促，夹杂着一丝喑哑，应该是奔跑过的缘故。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像是睡着了的何染风，生怕她受到了什么伤害。
“还好。只是喝醉了。你带她回家，让她好好休息。”林尘淡淡地说，薄唇轻启，若无其事的继续喃喃道：“我先去上洗手间。你带她走吧。”于是就那样平静的从高校疑惑不解的眼神里走了出去。淡然若陌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高晓看着他的背影从杂乱的人群中消失，连忙一把拉起一旁迷迷糊糊的何染风，急切的声音有些喑哑：“染风？染风？你没事吧？”
“酒。我要——我——要喝酒啊。”何染风蠕动着嘴唇说道，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头脑涨涨的，只是感觉自己恍惚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怎么都喝成这样了？你平常可是从来没喝过酒的啊。真是——”高晓小心翼翼的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