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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缘书第6部分阅读

气越来越大,愁容和怒颜不时交替出现,仿佛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是很相爱吗?为何成亲后,反而不快乐了?

    任十美也很想问焦俏,他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何他一碰她,她便忍不住呕吐?一次可以说是她刚好身体不舒服、两次是巧合、三次是意外,那么四次、五次……无数次失败的欢好,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他每次一提起这事,她就满脸歉意,她发誓,她一定能克服难关,与他成就一对神仙美眷。

    但他要的不是她把事情放在心里发烂,一个人独自憔悴,他想要的是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过漫长的人生,在这期间,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要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偏偏,她什么也不说,就是一个人闷着。事实上,她也说不出口。她要怎么告诉人家,她看见任十美被惜春欺侮,以致每回他想要和她恩爱时,都会想起那幅恶心的画面,忍不住便吐了。

    她总会把他俩的鱼水之欢和惜春的阴谋联想在一起,它们纠缠着,无时无刻撕裂着她的心。

    因此她根本没有办法跟他在一起……她用尽各种手段克服那讨厌的感受,她甚至偷偷地跑去问青青,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挑起姑娘的情欲,让她们可以更好、更顺利地接受男人?

    青青给了她一张药方,她也喝了几回,还是一点用也没有。

    她有情欲,可是发不出来,她也很急、很愤怒。为什么要让她看见那种场面?该死的、可恶的惜春,她怎能对十美做那种事?她她她——那女人玷污了他们最纯粹、美丽的爱情!

    焦俏真恨,早知道救只狗,都不救那等忘恩负义之徒的好。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就像那深烙在她心中的阴影,任她使尽方法,它只有越刻越深,半点消除的迹象也无。

    又过五日,任十美终于看不下去她日渐憔悴,提出分房而居,让她好好休养。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她自幼要强,几乎不哭的,可他对她的好、那百般呵护、千般爱宠,终于让她再也禁受不住,痛哭失声。

    “对不起……十美,对不起……”她双手捂住脸,但泪水仍沿着指缝落下。“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

    “我知道。”她的泪水让他心如刀割,他伸手,想拥她入怀安慰她,可一想到每每他碰触到她,她便忍不住呕吐的事,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他把双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握着,直到指甲刺破掌心。很痛,但再怎么痛,都比不过他胸口那份锥心刺骨的疼。

    “焦俏,我们认识五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没有特殊原因,你不会如此待我的。我明白,也看出了你心里比我更难受……我想替你分担,可是……也许我还不够好,所以你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的。”她打断了他的话。“你很好,在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好的人了!”

    “那为什么……”他本想问,既然他好,为何她不让他碰?但这种话一出口,她又要伤心了吧?他绝对不想让她难过的,只得把满腹疑问又吞回肚里。

    但她是何等聪明的人,当然了解他的意思。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她连话都不想再说了。她沙哑的嗓音却虚弱地飘了过来。

    “我忘不了……对不起,十美,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可当我看见惜春在你身上做着……我……十美,我不晓得该怎么办?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想到那个画面,便忍不住恶心……我不怪你,可是我好难受……我真的很痛苦……”

    因为他们对爱情的要求太单纯,所以一经污染,便显得特别难堪。

    任十美先是松下一口气,还好,她的拒绝并非因为讨厌他。但接下来,一股冲天怒火自他心底烧上来。

    “焦俏,你等我一会儿。”很好,既然是他的仁慈造成这一连串的麻烦,那他就一次把它们彻底解决。

    他怒气冲冲地出了房。焦俏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她也没心思探究,她现在只想着,如果自己一直这样,难道要一辈子拖累十美的幸福吗?她爱他,她不想离开他,可是……如今的她是一种无心的自私吧?

    任十美离开焦俏后,就直接到佣人房找惜春,而且……很好、好极了,他居然还在里头看见了他亲爱的二姐夫,他们正纠缠得难舍难分。

    “侯爷大人,商量一件事如何?”他突兀地现身,吓坏了东方侯和惜春。

    惜春尖叫一声,随手捉了条棉被将自己裹住。

    东方侯毕竟见多识广,而且大家都是男子,他有的,任十美也有,怕什么?他尴尬了一下,便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丫头反正你也不要,不如送给我,那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任十美才懒得管他们的肮脏事,只道:“给你三天的时间,带着我二姐和这个女人离开任家庄。你若办到了,我给你一只凭信,日后,每隔一月,你可在全国任何一家任氏商行,提取五百两银子作为生活费,否则,从今日起,账房不会再拨给你一分银子。当然,厨房里的食物你是可以随便取用的,你绝对不会饿死,但也仅此而已。”

    “五百两?你知不知道,我去一趟倚香院最少就要用掉一百两,五百两不过是我五日的用度,这样区区的数目就想打发我,十美,你想得也太好了吧?”

    “侯爷,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接手任家药铺后,进货的成本硬生生压下了三成,而且拿到的货色还比别人好上数分?”任十美冷冷地看着他。

    侯爷心里打个突。他此时才发现,这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小舅子发起狠来,竟然有一股让人胆寒的杀气。

    “我们谈的是你要给我多少生活费的问题……”他咽口唾沫。“你扯那些生意上的事做什么?”

    “因为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任十美笑了,俊美的笑容里,带着浓浓的狠戾。“我十七岁那年,第一次代替我爹上阴山镇收购药材,当地人欺我年轻,坐地起价,将原本半分银子一斤的甘草,提价到一两银一斤。我与他们据理力争,但他们仍觉得我稚嫩可欺,坚不降价,于是,我决定另找药商收货。那一晚,我连夜离开阴山镇,可惜当地的药商们吃了猪油蒙了心,真以为我貌若处子,便如姑娘般手无缚鸡之力?是夜,他们扮成强盗,企图抢劫杀人。只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我单人独剑,几乎杀掉了阴山镇七成的药商。从此以后,我再去进货,他们再不敢欺我面嫩了。”

    “你——”侯爷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想不到这小子平常看起来温温吞吞,就会绕着焦俏打转,真正狠起来,却比恶鬼还可怕。“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别忘了,我可是堂堂的东方侯……”

    任十美哈哈大笑。“的确,侯爷府第深似海,只是,时至今日,谁还记得‘东方侯’这号人物?”

    侯爷面色乍青又白。他的先祖确实是开国功臣之一,还曾蒙圣上赐下丹书铁卷,隆恩最盛时,他家里有两个女人入宫为妃,一子从文,官至太傅,一子袭爵,统领禁军,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但几百年过去,子孙不肖,再没有人才出现,皇恩日薄,加上数年前,他父亲卷入政争,帮助太子篡位失败,丹书铁卷被收回,仅以身免,徒留世袭爵位,其余家产充公,偌大一豪门,转瞬间什么也没有了。

    若非如此,他怎会落魄到要娶商人之女为妻?甚至他的妻子还无法得到任何封诰。只是这件事,任二姐并不晓得,只傻傻地沉醉在她的侯爷夫人梦中。

    而今看来,任十美却是什么都知道的,他只是没说,或许是看在姻亲的面子上,给他留后路,也可能是不想打破二姐的梦想,总之,他一直隐忍着,直到今天,莫非……

    侯爷看了惜春一眼,一道灵光闪过。

    “十美,何必呢?咱们好歹是亲戚,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翻脸,你喜欢惜春,我还给你就是,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碰——”

    “住口。”任十美怒喝。“我是要你带着你的妻子和那个女人,滚得远远的,永远不得回烟城一步,这样你明白了吗?侯爷大人。”

    这会儿侯爷终于懂了,真正惹出十美怒火的是惜春,而他跟惜春搅和不清,才会惹来这一身腥。该死!早知道和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在一起一会有好下场,他怎么就管不好自己?

    现在任十美逼他离开,但走出任家庄,他又要去哪里谋生?这一刻,侯爷恨死惜春了。

    “侯爷,你只有三天作决定,但愿你会作出正确的选择,否则,我可以坦白告诉你,要让一个人消失,起码有千百种方法,你绝对不会想尝试任何一种的。”话落,任十美挥挥衣袖走了出去,那颀长的背影还散发着一股杀气。

    侯爷知道,自己是斗不过他的,论心计、论武力、论财势……他甚至比不上任十美的心狠,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乖乖地离开这个好难得才找到的安身处。

    而这一切都是惜春害的——他转头狠狠瞪她一眼,心火一起,便将她收拾了一顿。

    任十美是武人,耳目更较一般人灵敏,远远听见惜春的哀号,但他一点都不为她感到可怜。

    第10章(1)

    任十美和焦俏终于还是分房而居了。

    没有人能明白,为何婚前恩爱无比的两个人,成亲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任、焦两家的爹娘都很担心,这小两口到底怎么了,是吵嘴?有误会?还是相爱容易相处难?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问,任十美和焦俏都不说,旁人就算想帮他们,也没办法。

    而这其中最着急的当属任大夫人。任十美和焦俏根本不在一起,怎么生孩子?难道任家的香火就要断在这一代?

    不行!她绝不能放任这种情况下去,一定要跟焦俏讲清楚,无子也是七出之一,任家不想做得太过分,可以由焦俏主动提出和离,或者干脆让任十美多纳姬妾,只要能生出儿子,其他的事,大夫人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大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让任十美赶走了。他才不管香火传承,了不起让爹爹从旁支那边收养几个孩子,不照样能传香火?

    至于和离,除非他死,否则他决不答应这种事。

    “焦俏,我们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忘掉,重新开始,好吗?”

    若这方法有用,她何必如此自苦?问题是,那些东西她根本忘不了……

    “十美,我——”

    “五年。我们上一场赌约并未真正结束,只到九十九比九十九就意外中止了。如今我们重新开始,再用五年重新比一回,就当我们再认识一回,怎么样?”

    “十美,五年并不短暂,万一五年后,我还是……你怎么办?”

    “那就再来一个五年。”他的神情无比认真。

    “人生能有几个五年?不值得的,十美,不值得。”

    “你不是我,怎知我用五年与你斗智斗力、与你交往,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我不知道多享受那种幸福,怎么会不值得?”任十美甚至觉得,那五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焦俏,你难道就这么狠心,一点儿机会也不肯给我们吗?或者我有什么地方做不对,我改,我不求你立刻接受我,我就要一个机会,好不好?”

    “十美,你并没有错。有问题的是我,我的心生了病,一日不解,一日便无法与你一起,你明白吗?”

    “那就让光阴冲淡一切。”他想拉她的手,又怕吓着她,最后,他拉住了她的衣袖。“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我可以等,五年不行、再等五年,哪怕要我等上十个五年,我也不在乎,只要那个人是你。”

    “十美……”相爱相知,却不能相拥,为什么会这样?她多想扑进他的怀里,狠狠大哭一场,然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偏偏……为何自己的性子如此讨厌?这一刻,她真恨自己那一亲近他就呕吐的反应。

    “别哭。”他举起袖子,轻拭她的泪。“我们如此相爱,人说,真情感动天,老天爷一定会帮助我们的,所以……别泄气,也别放弃,好吗?”

    她说不出话来,只有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不停地掉落。

    “你说的对,不要放弃我们这么相爱,老天爷会帮助我们的……”她哽咽着,向上天祈祷,既然年已四旬的刘夫人都能在佛祖保佑下,为十代单传的夫君怀孕生子,没理由她克服不了一个小小的心结,是吧?

    “当然,一定的。”他开心得想大叫,终于说服她了,只要她愿意再给彼此机会,他就有把握重新追回她。“喔,对了,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今天刘老板的儿子满月,刘老夫人许了愿,要在天宝寺安金佛,谢谢佛祖保佑刘家有后,很多人都去看热闹了,我们也去吧!”

    “这么快就满月了……”她有几分讶异,原来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光阴已飞快流逝。幸好任十美始终不放弃将她拉出来,否则她恐怕永远落在痛苦的深渊中了。“那就一起去吧!”

    成亲近月、饱经折磨后,他们终于又小心翼翼地踏出了迈向将来的第一步。

    没有通知家里人,他们各自骑了匹马便往天宝寺驰去,还还没到地点,那里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来,喜欢凑热闹的人真是很多啊!

    两人就近找间客栈放好马匹,才并肩走向天宝寺。

    适时,刘家的人也到了。他们全家出动,十余顶轿子、近百个仆人,准备的贡品、香烛几乎可以从街头排到街尾。

    场面一时愈加混乱,任十美和焦俏乘机挤进人群混入天宝寺里,双双找了棵大树,飞身而上,藏在树荫中准备看热闹。

    她看看天色,蓝得如此纯粹,身边的绿叶生意盎然,充满趣味,她觉得自己真是傻,瞧瞧这天地如此美丽,她为什么要看不开,镇日躲在屋里自怨自艾?

    任十美低头,见底下人挤得辛苦,自己在这里倒是清闲,不禁打趣。“想不到练武不仅可以强身健体,用来看热闹更是方便。”

    她先是愣了下,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那张嘴,可以更贫一点没关系。”说着,她娇嗔地瞥他一眼。

    他的呼吸一紧,多久了,他再没见过这娇妍如花的笑容,那魂萦梦牵的美,让他当场眼眶热了起来。

    但他不想惊动她,努力压抑自己激动地情绪。

    “不然你说,那么辛苦练武,除了强身打架外,还能干什么?”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喽!”她最初练武就是为了这个——做个行侠仗义的侠女,不过她家的人都说她只是喜欢多管闲事罢了。

    “那么伟大的女侠,小生现在坐的这根树枝非常不舒服,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使它平整一点,让我少受点罪。”

    “行啊!我帮你把这根树枝砍断,你下去跟底下的人一起挤,屁股就不受罪了。”说着,她狡黠一眨眼,就要动手。

    “别别别——”他高举双手投降。“我认输就是,女侠千万别动手。”

    “这么轻易就认输,一点都不像你,你以前一定顽抗到底的。”

    “要不换你下去挤,看你乐意不?”

    “呃……”她就当这问题不存在过。“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安金佛?”

    “赖皮。”他小声说了句。

    她明眸大眼瞪着他,大有他再胡说八道,便要他好看的意思。

    他立刻伸出一根手指,比着自己的嘴巴,代表除非她同意,否则他再不开口。

    她得意地扬眉,低头继续看那浩浩荡荡的刘家人。

    任十美则在她旁边做鬼脸,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摸耳朵、一会儿又可怜兮兮地咬唇。

    焦俏几度想笑,又强忍下来。多久了……她的心情没有这么快活过,也许他说的对,真情感动天,只要他们不放弃真心地相爱,终有一日,老天爷会帮助他们解决问题,让他们白手偕老。

    她真庆幸自己踏出了第一步,否则她怎会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那么难解,原来他们的心意还是如此相通,原来……他搞起怪来,真是可爱。

    她真的好爱他啊!焦俏再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那银铃似的浅笑深深感动了任十美,这一趟天宝寺之行真是来对了。

    早知这庙里的佛像如此灵验,五年